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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个转身便不见     我是守界人txt下载     我是守界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大器晚成

    我们三个就这样慢悠悠地溜达着,一直转悠到生产队时期遗留下来的老房子附近。

    程瞎子突然停下不走了,吸了吸鼻子道:“有东西。”

    徐远之从背着的褡裢里掏出了一只大碗,从路旁的排水沟里舀了一碗雨水,又拿出了那包银针。

    这家伙还真会就地取材!

    银针放到水面,转了两圈后,直直的指向了某处。

    我和徐远之下意识的就往那看,一看之下,我整个人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一口荒废的水井,井沿上趴着一个畚斗大的褐色的蛇头,那蛇的身子都在井里,也不知道有多长,不过单从这么大的头来看,少不得得有十几米。

    这蛇一双红色的眼睛冷幽幽得盯着我们,分叉的蛇信子不停地吞吐。

    蛇这玩意在乡下并不少见,可是这么大的,我还是头一遭见到,腿肚子一软,徐远之一把搀住我,连拖带拽的匆匆跑了。

    “娘的,这也太瘆人了!”一直走出了挺远,我俩停下脚步,等着程瞎子,心有余悸的我拍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呼出一口气。

    “是老柳家的,小龙河多水,它偏偏跑进村子,看来不是个善茬,不能招惹,不能招惹……”

    徐远之也是一脸紧张,像是在跟我说,又像是告诫自己。

    等程瞎子跟上来,我们才继续往前走,三三两两的小动物还真发现了不少,其中有道行的也有好几只,一只大刺猬尤其让我记忆深刻。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刺猬,跟一口锅那么大,背上的针有我小拇指那么粗,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也看到了我们。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通,这刺猬居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两只前爪对着徐远之连连作揖,似乎有求于他。

    这老徐一看这光景,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程瞎子,转身就跑!

    我被他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一边跟着他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跑啥啊?那刺……”

    “别瞎说!”

    我话未出口,徐远之低吼一声,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这老小子手劲挺大,差点把我憋死,这样磕磕绊绊地被他拖出了挺远,才将我放开,心有余悸地跟我说:“小祖宗,以后你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千万别开口说它们是什么了,这是犯忌讳的,刚才那句话你晚上说了出来,惹怒了它,以后咱们三个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什么意思?”我被他捂的气恼,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就把埋怨的话憋回了肚子,问道。

    “那刺猬跟我作揖,那是讨封呢,你要说它是刺猬,它这辈子修不出人形,你说它恼不恼?”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动物讨封这事我知道,也听说过不少,只是没有亲眼见过,现在遇到了,也觉得挺新奇的,于是又对着徐远之说:“它跟你讨封是好事,你说它像人不就行了?现在这么乱,它能化身成人道行一定会大涨,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

    “你个小屁孩懂个屁。”徐远之瞪了我一眼,“我真要封了它,那就是害了它。都说动物修炼遇到瓶颈找修炼之人讨封会让它们获得极大提升,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它未得天地认可,就算空有人形,即便再修炼千年万载,也修不成正果。不仅如此,我若封了它,便与它有了联系,它若行善还好,若为恶,我就会跟着沾因果……”

    徐远之话音未落,我俩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咳咳……”

    我俩急忙回头,不是程瞎子,而是刚才那只大刺猬正趴在路边的草丛里冲着我俩点头。

    这货跟着来了!

    难不成讨封不成恼羞成怒,要对我们动手?

    我正合计着往哪边跑可以摆脱它,不想它却开了口:“道长的话老朽都听到了,是老朽一时糊涂,叨扰道长了。”

    它说话客客气气,不像要逞凶。

    徐远之对它拱手:“你已能口吐人言,假以时日必定能度过天雷之劫,化为人形,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老刺猬叹了口气:“并非老朽吃不了修行的苦,说来惭愧,老朽在深山中已经修炼了很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多少年前就能口吐人言了,或许千年,或许两千年,或许更久,眼见着子孙后代一个个都超越了我,我却连人形都化不出来,今日跟道长讨封,实属无奈。”

    两千多好都没修出个人形!不知道是笨呢还是天赋有问题,亦或是可怜?

    徐远之的想法大概跟我差不多,一脸同情地看着老刺猬,嘴角抽抽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唉!”老刺猬叹了口气,满腹惆怅,“也不知道老朽到底是哪出来岔子,九天劫雷咋就是不来呢?别个都害怕它,怕被劈得身死道消,老朽做梦都盼着它来,哪怕一下把我劈死。”

    这老刺猬估计也是很郁闷,唠唠叨叨得跟我们说起来没完了。

    伶牙俐齿的徐远之都无言以对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大器晚成!”倒是慢悠悠赶来的程瞎子来了这么一句。

    老刺猬这才转过身回去修炼了。

    村子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虽然小动物的身影比平时多了不少,可真正有道行的没有几个,这一发现让我心里安定不少。

    不过程瞎子的一番话让我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他说,现在是白天,妖怪们敢出来,但鬼祟之类的惧怕阳气,不敢露面。到了晚上,村子里肯定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并且这还只是初期,再过一段时间,妖邪之类越聚越多,阴气越来越重,鬼在大白天也敢出来了。”

    我幻想了一下,村子里大白天妖鬼横行的画面,不禁寒毛直竖。

    整个村子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大的问题,于是我们三人又到了小龙河边的工地。

    这里堆放着很多建筑材料,因为前几天一直下雨,这些材料都被塑料布盖着,奇怪的是偌大的工地居然连一条人影都看不到。

    算起来,自牛疯子去世到现在已有半个月了,前段时间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吕金国,早就应该另行选址了,难道是上面没有批下来?

    我摇摇头,这事弄成了现在这样子,这河堤修不修得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慢慢溜达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徐远之和程瞎子并没有跟过来……

第四十七章 未知的未来

    我一直溜达到一堆黑色的纸灰印迹前,这是牛疯子祭拜小龙河里的守堤鬼时焚烧纸钱留下的,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虽然经过风雨的冲刷,却还是依然清晰醒目。

    此情此景,触动心弦。

    有风吹过,面上传来一阵凉意,伸手一抹,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程瞎子说的对,逝者已矣,我不能再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我擦干眼泪,回头望去,只见程瞎子和徐远之还站我我们初来的地方,一动不动,时不时低声说些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疑惑顿生,我跑了过去。

    只见徐远之正望着河对岸的那座山出神,手里端着水碗,漂浮着银针,正直挺挺得指向那座山。

    程瞎子手握罗盘,罗盘里的子午针也指向那边。

    那山正是女鬼枝子说过的辫子山,紧接着小龙河,山根没在水中,临水的一面山势陡峭,很难攀爬,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上去。

    也正因为如此,那里的风景很原生态,峭壁上生长着各类灌木,与碧悠悠的河水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不过,此刻,那座山上很不干净!

    女鬼枝子说过,那个黑衣人跟一百六十多个守堤鬼就在那山上,那人千方百计设计把牛疯子弄死,又囚禁众鬼,最终目的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两位爷爷,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程瞎子扭过头对着我说道:“不要命了?”

    徐远之则直接拍了我一巴掌,瞪了我一眼,没出声。

    “那黑衣人要是想要我们的命,还会留我们到今天?既然不杀我们,我们去看看又有何妨?”我不死心。

    程瞎子轻哼一声:“不杀我们是因为我们很安分,没坏了他的事,真要上去了,看到他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觉得他会饶得了我们?”

    “那人到底是谁?”

    听这话,他俩似乎对那人挺熟悉。

    程瞎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徐远之也把头扭向了一旁。

    我就知道,每当我一问到关键问题,他俩就装傻充愣。

    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在心里把程瞎子的这句话重复了两遍,突然意识到,难道这人平时是个正人君子?

    “我认识那人吗?”我锲而不舍,继续问。

    徐远之听我这么问,看了我一眼,沉默了挺长时间,终于无奈地吐出一句:“算是认识吧。”

    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我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底线,再问下去他就会继续装傻了。

    我认识的人中,谁最有可能是黑衣人呢?

    牛疯子和那个老叫花子已经死了,眼前这俩货绝对不可能是,那么还有谁呢?

    懂道术的人我也就认识这几个啊……

    日子走着。

    我整日里跟着他俩在村子里转悠,今天去东家跟黄鼠狼谈个判,明天去西家赶条蛇,后天去南家驱个鬼……

    果真如他俩所说的那样,村子里的邪魅鬼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阴气也越来越重,反正每天我打眼一看,就觉得乌烟瘴气的。

    半个月过后,村子里的人气色开始变差,一个个萎靡不振,很少有人去地里干活了,就连那些经常聚堆打牌的人也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可到了晚上,村里可是真热闹,随处影影绰绰,有山精野怪,也有孤魂野鬼。

    徐远之这货本事不大胆子却不小,每天晚上都拉着我出去转悠,美其名曰给我练胆。

    其实,哪里是给我练胆啊,每天他都要领着我去小龙河边转一圈,再望着那辫子山发一会呆,明摆着是在观察什么。

    我问他瞅啥,他只有两个答案,一是他也没看出啥来,二是可能是他和程瞎子推断错了。

    我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的啥药,问了几次得不到答案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每天还是例行公事一样和他出来转一圈。

    村子里鬼气越来越浓重,某天夜里我俩照常出来,忽然听到一只狗“呜呜呜”的叫唤,就像在哭,它的叫声像一条引信,瞬间引起了更多的狗叫声,一只,两只,三只……不多时村子里所有的狗都哭了起来。

    世间就数狗的眼睛最为纯净,它们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老狗,它平日里朝着一个地方哭,不是看到那里有灵体,就是那个方向有人要死了。

    有句老话叫“狗哭莫若听鬼哭”。

    意思是说狗一哭家中必然出事。

    这会,村子里的狗集体哭了起来,大半夜的就跟送葬的队伍发出的哭声差不多,听得我毛骨悚然,隐隐不安。

    我问:“这么多狗一齐哭,莫不是要死人了?”

    “这些狗从前些天吓得瑟瑟发抖,到今夜放声悲鸣,是它们崩溃了,先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阴气散去,重回自然,现在预感到死期了。”

    这狗哭得真邪门,加上最近村子里出了那么多邪事,饶是村名们后知后觉,这会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隔天一早,大家就开始忙活了,有的在门口挂上了镜子,有的在房檐底下插上了桃枝,有的压上了五帝钱……各种正法、土方子都用上了。

    最后也不知道谁挑头,每家每户又出了些钱,买了一大堆香烛纸钱,各种贡品在大街上祭拜起来。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所有的人都虔诚地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头,祈求各路神明保佑。

    经过这一番折腾,许是心理上得到了安慰,一个个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殊不知,在大阴大邪之地,大灾大难之年,满天神佛也都是闭着眼的。

    我跟徐远之站在不远处看得分明,在香烛纸钱点燃的一瞬,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抢钱争香火,好不热闹。

    是的,这柳树滩的阴气太重了,就连普通的小鬼也敢大白天出来了!

    没过两天,村子里开始死人了,年龄大的和身体弱的经不起阴气冲撞,接连去世了好几个,街上天天有出殡的队伍,哭声一片,纸钱漫天。

    有些八字偏软的人更是声称见到了鬼。有小孩的家庭,更是被孩子哭闹的鸡犬不宁……

    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焚香磕头并没有发挥作用,于是,有远亲的纷纷收拾行囊投奔而去,没走的都上徐远之这里求了几张符咒,贴在家里,然后大门紧闭,足不出户。

    整个仪塘村大白天一片死气沉沉,恍若空村。

    唯一的好处就是徐远之着实忙活了几天,红灿灿的毛爷爷收入了不少。

    夜间却更加热闹了,出门走一圈,就像在阴间赶了个大集,街上乌泱乌泱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

    邪祟多了,总有那么几个道行深的,虽然我用黑鲩石遮蔽了阳气,还是被它们识破了身份。每次我出门,总会感觉到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直盯得我后背发凉。

    我终于跟徐远之提出了抗议,晚上不想再和他出去。

    虽然我不知道他每夜都要出去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接连半个多月了,一点收获都没有,也不禁让他有些丧气。

    程瞎子劝了我一句:“再等个三五天,如果三五天后还是这样,我俩就带着你走。”

    我不禁纳闷,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这次他俩倒是团结一致,一齐开口:“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第四十八章 感觉要出事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俩。

    徐远之给我解释道:“黑衣人用逆天手段使得柳树滩在短短月余阴邪齐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接下来他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就在等他后面的动作,可他却迟迟没有动静,在这种环境中,我们耗不起,多待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他要是再无动作,我们就只好离开了。”

    原来如此!

    我是真的不想打击他俩,可还是没能憋住:“就咱们这几下子,就算知道他下一步的行动,又能如何?还能去找他拼命?”

    “嘿!小子,你瞧不起爷们儿?告诉你,既然这么做,我们就已经想好了应付的法子,只要他有动作,你就等着瞧吧。”

    这徐远之虽然不太靠谱,鬼点子还是蛮多的,程瞎子稳重有余,勇猛不足,看到他俩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来了兴趣,问道:“你俩又想到啥主意了?”

    “这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徐远之卖了个关子,转头就过去开始收拾行李。

    这老家伙,太会吊人胃口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把嘴一闭,留给我无限遐想的空间。

    正在我暗暗琢磨他到底搞什么名堂的时候,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里面有人吗……”

    这声音苍老无比,不疾不徐,我一听这不就是那个老刺猬的声音吗?

    大半夜的不睡觉,它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道长,请开门,让我进去……”

    “它,它来干啥?”

    我虽不排斥精怪,可这大半夜的突然来个妖精敲门,心里总还是有点恐慌。

    徐远之摆摆手示意我不用害怕,他冲着门外朗声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是老朽,要出事了,老朽想进去避一避。”老刺猬的语气十分诚恳。

    “出啥事了?”

    我低声重复一遍,与徐远之对视一眼。

    徐远之这家伙,一听到出事了,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唯恐天下不乱般,屁颠屁颠地跑出去打开了大门。

    我猜想,他大概以为是黑衣人有所动作了。

    老刺猬慢吞吞地爬进了院子,随后站立而起,冲徐远之拱手弯腰,表示谢意。

    徐远之回了一礼,问道:“你半夜赶来,可是出了啥大事?”

    老刺猬道:“暂时还没出事,只是老朽近日来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总感觉要出事。这村子里乌烟瘴气,唯有此处有高人所设禁制,最为安全,故拉下老脸前来请求一避。”

    我有点无语,敢情是你觉得要出事,就跑到这里来了,咋这么不靠谱呢?不是还没出事嘛!

    徐远之也瞪了它一眼,可既然它已经进门了,再赶出去终归是不好。最后徐远之大手一挥:“得,你看这里哪个地方安全,你就哪儿避着吧。”

    有了何徐远之这话,这老妖精也不客气,说了一句:“多谢道长,老朽自行修行便可,无需烦劳。”

    随后直接跑到南墙根下缩成一团,不多时,鼾声如雷。

    估计徐远之跟我一样,心中一万匹羊驼飞驰而过,这就是你所谓的修行?难怪你丫的修了几千年也没修出个人形。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老刺猬的第六感还真准,两天后,村子里还真的出事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天夜里,我照旧跟着徐远之出门溜腿,到了街上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原本阴气冲天,鬼影重重的村子里突然好转了很多,居然能看到明亮的月光了。

    第一次察觉到阴气减弱,鬼影稀少的我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老徐,你察觉到没有村里的鬼魅少了许多,阴气也没那么重了?”我问徐远之。

    徐远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看来他有所行动了。”

    这就是收网?如此简单?

    我一怔,随即想到这些邪魅本来就是那黑衣人引来的,这可不就是他撒下的一张大网吗?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么多的鬼气与邪魅一夜之间都跑哪里去了?

    徐远之摇头,他肯定也不知道,随即他又抬头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说了一句:“用不了多久,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说的很对,又过了三四天,街上几乎见不到鬼怪了,阴气散尽,许久不见的太阳也露出了脑袋。此时已过立秋,凉风习习,叶落飘飘,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惬意,无比祥和。

    村民们也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一切按部就班,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柳树滩恢复了昔日的情景终归是一件好事,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们每天晚上不再出去溜圈,徐远之和程瞎子每天晚上跟那老刺猬聊天,也算平静。

    徐远之就是一个话唠,老刺猬性子不急不躁,也很健谈,一人一兽也算是棋逢对手。

    这天傍晚,我正坐在窗前发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长生,快去看看是谁在砸门。”那俩老家伙和那老刺猬在那喝着茶水,吩咐我道。

    我应了一声,跑去开门,刚打开,便被眼前一幕惊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程瞎子听到的的惊呼,问了一句,徐远之火烧屁股一般跑了出来,可门前的吗一幕也把他吓了一跳。

    敲门的是那天我们看到的躲在井里的那条大蛇。

    它直立着上半身身趴在破庙门前,身后的尾巴拖出去老长,一双蛇眼冷悠悠的盯着我俩,不禁让我寒毛直竖。

    “爷……爷……”

    我下意识地喊了两声,徐远之一张双臂把我护在身后,颤抖着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他这是强做镇定,他那只在背后拉着我的手不停的颤抖手心里满是汗。

    “道长见谅,惊吓到你们了,只是不才道行甚浅,尚不能幻化人形,只得拖着这长长的身子前来叨扰。”

    这大蛇也能口吐人言,听声音像个中年汉子,瓮声瓮气的,只是他这话说的虽然客气,却是生硬的很,想必是它这副尊容平日里没有谁敢跟他交流。

    徐远之松开我的手,长舒一口气,问道:“敢问阁下为何而来?”

    “村中生变,恐遭殃及,唯此处尚且安宁,故来此一避,还求道长宽容则个。”

    这大蛇惜字如金,且说的话半古半文,我听的不太明白,倒是徐远之听了连连点头。

    前几天来了一只老刺猬,如今又来了一条大蛇,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村里阴气散尽,鬼魂邪魅日渐减少,还会有什么变故?

    正当我和徐远之踌躇之际,程瞎子开了口:“我看就让它进来吧,它虽然生得有些吓人,却也是条性命,外头现在情况不明,再晚一步可能它的性命就丢了。”

    这大蛇听到此话,连连冲我和徐远之点头,似乎是在不断哀求。

    “长生,怎么办?”徐远之问我。

    他知道我对这类凉飕飕软趴趴的东西没有什么好印象,明显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其实,他心里也是怕的够呛,不敢自己拿主意而已。

    我怯生生地看着这条十余米长的动物,那密密麻麻的鳞片,汽车轮胎粗细的身子……

    这大蛇似乎知道决定权在我手里,又转过头看向我,不停地扭动身子点头,似乎在哀求,最后竟然把身子伏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它这副可怜的模样,我心下一软,点点头到:那……那你进来吧!”

    “多谢小友!”大蛇冲我出言道谢,然后缓缓的蠕动身体,一直好一会整个身体才完全进到门里。

    这大蛇非常知趣,进了院子找了个角落便盘成一团,安静的伏下身子,再也不出声。

    我长舒一口气,正想关门,一个急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慢着!”

第四十九章 众妖齐聚

    闻声一怔,我探头向外望去,门前空无一人。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心知肚明一定又是妖鬼作祟,下意识地快速将门关紧。

    可有个黑影比我还快,如离弦之箭从暗影里蹿了出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门前。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皮毛红到发黑的黄鼠狼。

    它身上沾着好多泥土草屑,看上去有点狼狈,再细看之下,才发觉这一个黄鼠狼竟然受了伤。

    “黄二爷?”

    徐远之看着这黄鼠狼惊呼一声。

    这黄鼠狼身子一抖,变戏法般在我面前变成了一个白发老头,一袭白衣,长发在头顶绾了一个髻,颇有点仙风道骨,只不过衣襟上沾满鲜血,不太好看。

    这老头对着徐远之一拱手,说道:“正是老朽。”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黄二爷?这就是化身为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一直愣了大半分钟,我才想起一句老话,变成人的妖精屁股后面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我歪着头朝着这黄二爷的屁股后看去,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一个人,只不过它的个子太矮小了,像个侏儒。

    “难道黄二爷此来也是避难?”徐远之倒是痛快,开门见山地问道。

    “正是,那山中之人法术太过骇人,我不是他的对手,今日侥幸逃脱,见贵地禁制强大,故此前来寻求庇护。”这黄二爷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说罢,它好像怕被我们拒绝,又道:“今日道长若能收留,他日必将相报!”

    徐远之看向我,毕竟这破庙是牛疯子的,牛疯子死了便是我的,这一眼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双手一摊,转身往屋里走去。

    因为田麻子死得太过残忍,我对这黄二爷印象并不好,心里根本没打算让它进来。

    可徐远之这货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还是将它让了进来。

    不仅这黄二爷进来了,后面还跟进来一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小老头,据它自己说是只修炼成人形的老鼠。

    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包括大神,算上刺猬,徐远之和程瞎子,刚好够一桌麻将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小龙河里送我黑鲩石的老鳖咋没来呢?难道是他法力高深有什么自保的本领?

    这些大神来了也不客气,仿佛就在自己家里,一个个围坐在桌前喝着茶水,让我觉得很不真实,这些传说中的东西,竟然在我家下了堆。五大家仙来了四个,就差个狐狸精了,再来个狐狸精真的就成妖精大本营了。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徐远之说过,牛疯子设下的禁制虽然厉害,但那黑衣人想要进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它们这些老妖精凭什么就认为这破庙是安全的呢?

    徐远之俨然一副主人姿态,他拎着茶壶给在坐的那些精怪添茶,问黄二爷道:“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

    提起这伤,黄二爷很气愤:“山上那人不知道是用了何种妖术或者法器,我家中但凡有修为在身的子孙,如同着了魔一般,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山上去,我同样也被控制了心神,好在我道行高一点,心存一线清明,硬伤了自己,才没着了道。”

    程瞎子听完,琢磨了一通,问道:“你是说,他用什么东西控制着你们自动往山上去的?”

    黄二爷点点头:“正是如此,我都没见到他本人,就已经中招了,能施展如此邪术者,修为必定登峰造极。我怕他再施此法,只得到道长这里躲避几天,再想法子将我那些子孙救出。”

    徐远之接道:“难怪,难怪满村的邪魅鬼祟在几天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全被他控制,召唤去了!这是何等手段?”

    对于徐远之的问题,一桌子妖精都沉默不语,估计是都想不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法术,能强大到可以控制这么多邪祟。

    我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们就是因为怕被那东西控制,才躲到我们这里来的?”

    黄二爷沉默的点点头。

    老鼠精道:“前几天晚上,我正在街上转悠,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控制了我的心神,让我不自觉的想往反的方向走,我回头一看,好家伙,大街上那些妖魔鬼怪,全都像被勾了魂,神情木然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我意识到不好,强自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使出看家本事,打了一个洞钻入地下,这才躲过了一劫。”

    这老鼠精虽然已修成人形,神情却丝毫没有改变,说话时眼睛咕噜咕噜地乱转,最后盯在了黄二爷身上。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没敢出来,在洞中躲了好几天,待出来时才发现,村子里变化竟是如此之大。我正摸不着头脑就看见黄二爷身上带着伤往这边跑,便跟了过来,想问问究竟发生了啥事,若真有事大家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

    黄二爷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本来在百里之外的深山之中,某一日忽然感应到此当有极浓郁的阴气,正适合我们太阴之体修行,便第一时间带着一众子孙赶了过来,在山中寻了一处洞穴住下了。”

    “在这末法时代,寻得一处如此好的修炼之所并非易事,所以我趁机勤加修炼,很少出来。不想这才几天,就听小崽子们在洞外怯怯地唤我。我对后辈子孙管教甚严,平日里,除了几个特定的徒儿,其余人等从来不敢私自打扰我修行,那些心智未开的小崽子们更是连我修炼的场所都不敢靠近。这次竟然前来唤我,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黄二爷说到此处,有些丧气:“我出来一问才知晓,这后辈之中,但凡开了心智的,都被山上那人控制抓走了,我听后很是生气,想去救它们……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一阵沉默,黄二爷看看老刺猬,又看看老鼠精,面露焦急:“你们可曾听说过有什么法器或者道术这般厉害?不管是妖还是鬼,都会被控制,人却不会!”

第五十章 应有重宝

    “得想个法子,将小的们救出来……”

    黄二爷一脸焦虑,看了看在坐的那几位。

    面对它的问题,老鼠精嘻嘻笑道:“此次来到这里,我可是孤家寡人,本是想先来打探一番,如若此地真的适合修炼,再带子孙们来也不迟。”

    黄二爷的眉头又皱了几分。

    老刺猬的话更让黄二爷满脸羞愧:“说来惭愧,老朽因为修行上出了岔子,多年没有长进,虽然年纪极大,在族中威望却不高,故没有子孙后代跟随。”

    “老常,你呢?”黄二爷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明显是在问大蛇。

    半天,大蛇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我亦孤身一人。”

    合着就它黄二爷拖家带口来的。

    “这……这……唉!怪我考虑不周,害了它们啊!”黄二爷叹了一口气。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徐远远之开口说道:“你们三个孤家寡人倒是说说,你们来这柳树滩有什么目的?”

    “还用说吗,自然是想借助这滔天阴气提升自己的修为,早日修成正果。”老鼠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呢?”徐远之看向老刺猬。

    “我自然是想借着这阴气加紧修炼,争取早日化身为人。”老刺猬依旧是慢吞吞的。

    “我也是!”外面传来大蛇的声音。

    居然都会抢答了,只是它这惜字如金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黄二爷一双小眼四处乱瞟,就是不说话。

    徐远之喝了一口茶,冲着程瞎子说道:“老程,你说,它们所为何来!”

    难道还有内情?

    程瞎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老几位还是不肯说实话,难道你们以为凭你们几个还能在这柳树滩有所作为?”

    程瞎子的话听得我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修行之外,它们这群老妖精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黄二爷跟我一样,也被这话说的一头雾水,开口便问他此话怎讲。

    程瞎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其他三个:“既然你们全都是为了阴气而来,现在此地的阴气早已散尽,对你们的修炼已经没有太多的助力,你们为何还不离去?反而察觉到了危险跑到我们这里来?”

    “这……”这几个老妖怪显然没想到程瞎子会说的如此不客气,纷纷低头望着茶杯装傻。

    看它们这样,明摆着此次前来还有其他目的。

    徐远之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说道:“听闻每当异宝出世,必定会引起天现异象……”

    半天,还是老鼠精打破了沉默,它笑嘻嘻地说:“道长明鉴,我确实是存了一些小心思,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一个多月以前,我路经此地,发现此地竟然有一座阴桥连接着鬼门关,一个地界常有阴鬼出没,假以时日必定阴盛阳衰,我便留了下来,想等阴气大盛之后,提升修为。”

    它这说的好像跟徐远之说的不是一回事,我心生疑惑,却还是没打断它,继续听它说了下去。

    “我推算此地由阳转阴至少要两到三年,可不曾想,我才等了几日,此地突生异象,阳气骤降,阴气大盛,又过了几日,这阴气忽然散尽,一众妖鬼都莫名其妙地被控制了心智,我就猜想,此地可能会有重宝现世。”

    “正如道长所说,此地虽然凶险万分,我还是决定留下来,想继续观望观望……”

    “我也是因此等在此地,看看能否有幸撞上机缘。”老鼠精刚说完,外面的大蛇开了腔,它也一直在听着屋子里的谈话。

    我忽然有些同情大蛇,同样是妖,其他三个坐在屋子里喝茶聊天,它却因为长相凶猛,只能蜷缩在院子里。

    不过同情归同情,真要让它进来,我还是万万不敢的。

    徐远之点点头,又看向老刺猬,老刺猬清了清嗓子:“不是老朽不肯说实话,其实我也在观望,那传言流传已久,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说出来怕大家伙不信。”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徐远之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流言?”

    此时,我才后知后觉,敢情这俩老头把这几个老妖精放进来,就是为了套它们的话呢!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这老刺猬活的年头最长,以长者自居,它说了一句,顿住挠挠头,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半晌才开口,“这柳树滩的事我都知道。”

    我一怔,随即便想到它说的应该是鬼门关的事。

    徐远之点点头,示意它继续。

    老刺猬接着说道:“诸位都应该知道,一个地界发生天灾或者战争,死人太多时,地府为了能够快速将亡魂收归,便会临时在此地开一个鬼门关。”

    这事牛疯子跟我说过,只是它又提起是何用意?

    “战争与天灾古来有之,大多数临时开放的鬼门关在鬼魂全部进入之后便会关闭,即便关不住,通过某种手段镇压后也会一次性封死,唯独此地这鬼门关,却要三番五次的镇压呢?”

    徐远之和程瞎子完全没料到老刺猬会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俩人有点傻眼。

    我从没想过这事,现在一想还真是这样,如果每个发生过灾难的地方,鬼门关一开就关不上,都需要用活人镇压,那阴阳两界不是早就乱套了吗?

    我看一眼徐远之,他眼珠一转,又开了口:“你说小龙河鬼门关三番五次的镇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除了四十年那一次,之前此地的鬼门关也开过?”

    “已经开过几次了,每次都有人出面镇压,每次都牺牲很大,但早些年开的没有这样频繁,几百年一次,故而很少有人知道,唯独上次,距今才短短四十年,便压不住了,所以我怀疑那东西快出世了。”

    “那东西?”我自语。

    徐远之则急切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先天道太上老祖的鬼牌!”老刺猬一字一顿地说。

    我大吃一惊。

    我虽然不知晓先天道太上老祖是何方神圣,但是一听到鬼牌二字,便已猜出了个大概。

    牛疯子曾和我说过,多年前有个正道老祖曾经锤炼出一块异常强大的鬼牌,依靠那鬼牌他可以驭使方圆两百里之内的所有鬼魂,他以一块鬼牌之力开疆扩土,杀人无数……

    难道这正道老祖就是这先天道太上老祖?

    “你所说的可是当年被正邪两道千余修者联手剿灭的道派老祖?”徐远之眼睛瞪成了牛蛋,显得不是那么相信,估计此时他跟我一样震惊。

    老刺猬点点头,说道:“正是!而今日的柳树滩,便是当年那千余修者大战太上老祖的战场!”

第五十一章 另有隐情

    这话再次震惊到了我们,徐远之的一双眼珠差点瞪出眼眶,满脸不可思议:“不……不是说那鬼牌,与祭炼鬼牌的秘法……都已全部销毁了吗?”

    老刺猬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们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人心罢了,实际上这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我,徐远之,程瞎子,黄二爷,老鼠精以及门外的大蛇异口同声。

    老刺猬得意地一笑,目光从我们的脸上挨个划过,好像很满意这种效果:“当年这太上老祖一往无前,操控着这鬼牌,所过之处无论孤魂野鬼、山精野怪都被他控制,为他所用,一番屠戮下来,麾下邪魅鬼祟更是不计其数。”

    “正邪两道为除去他可谓煞费苦心,合千人之力在此地布下一个庞大杀阵,待太上老祖行至此地,他们迅速开启,将其以及一众鬼怪,还有他们自己一并困于阵中,来了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血拼三天三夜,战斗惨烈至极,老朽还是不说过程了,反正最后太上老祖身死道消,正邪两道也损伤大半。”

    “太上老祖一死,众人面对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他麾下的几十万阴鬼该如何处理。”

    “一个个超度太不现实,尽数灭掉有违天和,任其散去又害怕它们在附近村庄作乱……万般无奈之下,由大能者出面,强行在此地打开了鬼门关,将一众阴鬼送去了阴间。”

    “全凭人力打开鬼门关?”徐远之倒吸一口凉气。

    老刺猬点头:“正是如此,那便是此地第一次大开鬼门,了谁曾想这请神容易送神难,鬼门这么开了以后,便关不上了,没法子,便只能镇压!随着年月加深,镇压之力日渐减弱,鬼门便自主再开。”

    原来这小龙河的鬼门关是如此来历,这事牛疯子知道吗?按牛疯子自己说的,他本来就是阴间的人,完全应该知道此事,可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当时镇压也是用了这么多条人命?”程瞎子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疑问。

    “自然不会,那个时候,天地灵气充足,佛道两教还颇为兴盛,世人也注重修行,大能者大有人在,镇压之法全凭法器和道术,根本不用生魂。而不似现今,修道者寥寥无几,高深者更以世外高人自居,不理俗事,剩下那些半吊子想封印也封印不了,不得已只能采用禁术邪法,害人害己!”

    半吊子,禁术邪法这两个词我听着感觉无比刺耳,当年镇压阴桥之事,我虽没有亲历,可也算目睹。所施手段确实算不得光明磊落,称之为邪法也不为过,可当年那么多参与此事的修行之人都被老刺猬称为半吊子,那真正的修行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接着老刺猬便说到了鬼牌之事:“送走众鬼,镇压了鬼门,正邪两道便开始寻找太上老祖的鬼牌和那本锤炼鬼牌的古书。可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虽然此次能携手合作,可终究还是不对付。以正派之人的意思,邪教之人不应该参与寻找鬼牌之事。”

    “在玄门正宗看来,邪教永远是野的,所修之法本就是旁门左道,根本上不了台面,若鬼牌被他们寻去、私吞,说不得几年以后又会出现一个太上老祖。”

    “邪派之人针锋相对,意思是那鬼牌虽邪异霸道,却终究是一件上乘法器,那古书就更有研究价值,若被正派人士寻去,再练成什么逆天之法,对于邪教来说是一个很大威胁。更何况,这太上老祖最初就是正派之人……”

    “那又是如何解决的?”我插嘴。

    老刺猬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又说了下去。

    正邪两派相持不下,最后不得已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即正邪两派各出两个颇有名望之人,相互监督,共同寻找,找到之后再当众销毁。

    可他们在这搜寻了几个月,还是没能找到,为了安抚人心,不得已由两派最高层几人商议过后便制造了一套假的鬼牌和古书,当着众教徒的面销毁了,也算是平息了此事。

    “原来如此!”徐远之和程瞎子恍然大悟,又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亦是早年听同类告知,那次大战它也受到了殃及,修行时莫名其妙地被鬼牌控制,跟着走到了此地,不过因为它行动迟缓,被隔离在了杀阵之外,而见证了这一切。”

    老刺猬有补充道:“当年我们还只是修行了数百年的小妖,它且说我且听,我根本没往心里去,直到千年以后我修为停滞不前,便想着以外力提升。于是我走了很多地方,寻找奇珍异宝,最后走到这里,正好遇到鬼门大开,阴气浓郁,便在此修炼,直到不久后鬼门关被封,才意识到自己于不知不觉间到了这战场之中。”

    “想起当年那同类跟我说过的话,我便在此地寻了一番,虽无发现,但还是留了心,每过几年就会来此观望,希望撞见机缘。”

    徐远之大呼道:“你想得到鬼牌?那可是大邪之物。”

    老刺猬翻了个白眼:“何为正?何又为邪?我们修道之人,有的以道术为民除害,有的却凭此为非作歹,关键问题不还是在于使用者本身吗?鬼牌能聚鬼,亦能聚阴气,我不过是想以此提升修为,脱了这层皮而已。”

    说完,它瞅了一眼黄二爷和老鼠精,圆滚滚的小眼睛里全是羡慕之色,又酸溜溜地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即便那鬼牌降世,也没老朽什么事了。”

    在这几个妖精之中,就数这老刺猬年龄最大,却偏数它修为最低,其他三个都是为了这鬼牌而来,它确实没戏了。

    我又看了一眼黄二爷,这货一直耷拉着脑袋,头不抬眼不睁地,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它一拍大腿,喊道:“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是重宝降世的异象呢?我还当是这一切都是人为控制呢,对了……世间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货这是长了个猪脑子吗?

    我真的很怀疑这货是怎么修炼到这么高修为的……

第五十二章 事关王道陵

    有句话不得不承认,智商低不代表傻,我从黄二爷跃跃欲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这货明显想对鬼牌之事插上一脚。

    如此看来,老刺猬和大蛇真的就没什么戏了,只是尚不知道这黄二爷和老鼠精谁的本事大一点……

    我心中自顾推断一番,可程瞎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我还是把事情看得太片面了。

    他说:“既然你们能推断出此地将有重宝现世,那别人肯定也能推断出来,我料想,这周围一定还有其他大妖或者道家高手窥探,再加上山里的那个黑衣人,只怕到时候你们几个联手,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是啊,重宝难求,可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如果连试都不试就更没有机缘了。”老鼠精确实精明。

    它的话立马得到了其他几个妖精的认可,当下决定几妖联手一搏。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点,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老刺猬也嚷着饿了,指使着我去做饭。

    “你这老家伙,人形没修成,嘴巴倒挺刁,还要吃人饭?”徐远之这几天跟老刺猬混熟了,说话开始没有遮拦起来。

    老刺猬尴尬一笑:“我倒想出去找点活食吃,可这节骨眼我不敢出去啊。”

    黄二爷这老黄鼠狼果然是一饭之恩必偿,这饭还没做呢,他就从身上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状如滴水的小玉坠,往桌子上一放,说道:“我不白吃白住,这有一块灵玉,作为酬谢!”

    这玉看上去就价值非凡,又被它贴身带着,肯定是块宝贝。

    “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徐远之看到这宝贝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抢过去,转身又问其他几个老妖精,“你们的呢?”

    老刺猬转头看着程瞎子,一副清高模样:“老朽向来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白吃白喝。

    老鼠精满脸不屑:“不就一块破玉嘛,你今天先给记本上,等哪天看灰爷给你们捣腾个十块八块的,这都不是事。”

    “行,那就这么定了。”徐远之的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跟老鼠精拍了板,完事就转身去喂养他从风水宝地带回来的那几个土球去了。

    “我不吃饭。”

    过了大概一分钟,大蛇的声音自院子里响起。

    大家伙一怔,随即都乐出了声。

    “你不吃饭,你不是还住宿了吗?”老鼠精咧着嘴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大蛇直接没声了。

    我忍俊不禁,心道这家伙虽然长的吓人,还是很耿直的。

    徐远之出去买了点现成的吃食,我又炒了几个小菜,人和妖共坐一桌,瞬间风卷残云。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便各自休息了。

    由于人多了,本就不宽敞的破三官庙更显得紧张起来,徐远之抱着被子跟我挤在了一起。

    我心道,这回问你事你躲不了了吧。

    熄灯后,我喊了他一声,却发现竟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徐远之是个人精,他早已明白了我的意思,压低声音只有我俩才能听到:“老刺猬的话是不是给你很大震惊?”

    我轻嗯一声。

    他又说道:“我也一样,看来我还是想差了,我也想到了鬼牌,以为黑衣人在山中锤炼鬼牌,搞出这么多事的目的是积聚阴气修炼邪术,没想到竟然是太上老祖的那块鬼牌要出世了,那块鬼牌太过骇人,若出世就被他控制,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如果鬼牌落到他手里,那他岂不是第二个太上老祖?当年正邪两道都找不到的鬼牌,他又怎么找到的?”我小声的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徐远之半天没出声,一直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才轻生说道:“或许就像老鼠精说的那样,他机缘巧合之下撞上了,又或者……”

    他说了这一句,忽然又闭上了嘴,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停了一会,徐远之又说道:“不琢磨了,纵使千般推测,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都没有用,我们就耐心等着吧。”

    我又轻嗯一声,终于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事情都到了这般田地了,你就告诉我那黑衣人是谁吧。”

    本来就是纯粹的没话找话,没想到这次这徐远之竟然松了口,真的告诉了我。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牛疯子再三叮嘱不让我跟你说这事。再说了,我们谁都没见过他的正脸只是推测而已,推测这事多半不靠谱。”

    “不靠谱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怀疑谁了?”我打断他,迫不及待地问。

    徐远之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王道陵!”

    如果说先前那几个老妖精说的话是上我震惊,那现在徐远之说的话就是让我震撼了,我一愣,随即又问:“就是当年主持小龙河之事的王道陵?”

    “正是。”

    “你们会不会搞错了?”我不太接受这个答案,忍不住替王道陵辩解,王道陵这人仙风道骨的,让人一看就感觉是很正派的人。

    徐远之幽幽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不是他,这么好的一个老前辈……可,就他的可能性最大。”

    “你们又是凭什么怀疑到他头上的?”

    徐远之说:“从老叫花子供奉的那尊石像。当时我就觉得那石像特别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回来后我琢磨了半夜,才突然想起,王道陵家中也有那么一尊。”

    “你去过他家?”我只是以为他认识王道陵,现在听起来他们之间好像还很熟。

    “我师父跟他是多年老友,我小的时候师父经常带我去他家。他为人和善,脾气特别好,我很喜欢他,每次去他家也不客气,调皮捣蛋,翻东找西。”

    “有一次我进了他的香堂,在他香案下有一个柜橱,还上了锁,恰巧香案上放着一把钥匙。小孩子嘛,都有探索精神,于是就打开了那橱门,里面除了一尊石像没有别的,我就又给锁上了。直到那天半夜,我才想起来,那石像跟老叫花子供奉的石像是一模一样的。”

    难怪那天晚上回来后,你们三个很惊讶地讨论着什么呢,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原来你们当时是在说石像的事。

    我能理解他们当时惊讶的心情,如果没有那石像,估计他们一辈子都怀疑不到王道陵头上。

    “可你们不能就因为一尊石像,就怀疑他是黑衣人吧?或者是巧合呢?”

    我心里并不能接受他说的话,忍不住反驳。

    “你要知道,供奉神像是很有讲究的,我们正统修道之人,供奉的必然是三清。像那种无名无姓的神像,如果被供奉起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某个小教派的开派老祖。他们非佛非道,创有自己的门派,门内弟子皆以他为天,生前敬重,死后塑成像供奉。”

    “那老叫花子有自己的鬼牌,由此我们想到了当年锤炼鬼牌的太上老祖,牛疯子认为那石像就是太上老祖,老叫花子供奉他,十有九成就是他的门下弟子。”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我跟牛疯子生活了两年,从没见他供奉过神像,他供奉的只是自己的牌位,这又怎么解释?

    只听徐远之又说道:“我们怀疑老叫花子跟王道陵是同门,而是极有可能他就是老叫花子的师父。”

    “有这种可能?老叫花子对当年参与小龙河之事的修道者恨得牙痒痒,他会拜王道陵为师?”

    “这一点,我们也没想明白,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但他一个老叫花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学会了道术,学会了锤炼鬼牌,肯定得有人教他。当年王道陵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小龙河畔转悠,说是放心不下鬼门关之事,现在想来,他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收了老叫花子为徒……”

    假设这个推测是成立的,那么一切怀疑就都说的过去了。

    王道陵自导自演这么一出,目的就是为了让牛疯子相信,那一众守堤鬼已经被超度了想关闭鬼门关就只剩下去阴间一条路,而要牛疯子去阴间,那就只有死!

    至于王道陵为什么一定要让牛疯子死,估计就是他要锤炼鬼牌,以鬼牌积聚阴鬼之气修炼某种邪术,怕被牛疯子查到他头上……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牛疯子他们三人的推测,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

    我又问:“既然你们都已经窥破了这一切,牛疯子为什么还要去死?直接召出阴兵杀进山中,将这王道陵灭了,救出那些守堤鬼,重修河堤不就完事了?”

    “嗯?你说什么?我刚才迷糊过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徐远之,又开始装傻充愣!

    这九十九拜都完事了,就差这一哆嗦,我能轻易让你糊弄过去?

    于是我紧追不舍,踢了他一脚,又揪着他的胡子扯了一顿,最后把他折腾的没法了,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要是说这是为了你,你信吗?”

    我一怔:“怎么绕来绕去地又扯我身上了?”

第五十三章 焚冥帖请阴兵

    为了我?竟然又是为了我!我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我忽然想起那晚在老叫花子的地洞里,鬼将军见到我时惊讶的模样,他那未说出口便被牛疯子打断的话,他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牛疯子抱着我瑟瑟发抖的样子……

    一夜未眠,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正当天蒙蒙亮刚要迷糊过去的时候,忽听院子里的大蛇惊呼一声:“快……快出来看!有变故!”

    大蛇的声音中略带惊讶,更多的却是兴奋,与之以往波澜不惊的样子大相径庭。

    听到喊声,我一骨碌爬起来,撒丫子就往外跑。

    黄二爷和自称灰爷的老鼠精动作更快,只见门一开,他俩嗖地就蹿到了院子里,与此同时,老鼠精扯着尖细的公鸭嗓子兴奋地问道:“哪里有情况?什么情况……”

    老鼠精话未说完,黄二爷倒吸一口凉气:“是那座山的方向,你们看,好浓的阴气……”

    我跨出屋门,朝着辫子山的方向望去,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山尖,山尖上被一股浓浓的黑雾笼罩,晨光中如一滴在水中散开的墨汁,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邪性。

    “看来老朽所料不差,那鬼牌就要出世了。”老刺猬动作迟缓,它是最后一个跑出屋子的,语气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我一回头,“妈呀”,惊叫一声,不由噔噔噔的朝前跑了三步。

    “你……你不是不会变化吗?”我结巴着问老刺猬。

    这货现在的身形有柴火垛那么大,正杵在我身后,我的头顶正对着它的肚脐眼。

    老刺猬尬笑了两声:“老朽不会变化人形,但变个大小还是可以的,站的高看的远……看的远……”

    我瞅瞅比破庙还高的大蛇,再看看已经蹿上墙头的黄二爷和老鼠精,一阵无语。

    敢情这破庙变成动物园了,还都是奇特品种……

    一直平静的辫子山终于爆发了,丝丝缕缕地正朝外冒着阴气,几个老妖精一致认为是鬼牌要出世了,全都聚在院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心里琢磨着怎么去分一杯羹。

    徐远之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番,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和程瞎子低声说了几句,便背着手回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咦?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显不对劲啊,依着我对他的了解,出现这么大的异象,他肯定会发表一通长篇大论才对,今个儿是怎么了?怎么成了闷葫芦?

    如此一想,我便跟着进了屋。

    他进了屋就拖出了牛疯子临死留给我的那个大箱子,在里面翻找起来,并低声吩咐我:“把门关上。”

    “你找什么?”看到他这神神秘秘的样,我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关上门,蹲在他身旁小声的问。

    一直翻到箱子的最底层,他拿出一个空白的信封,又从里面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蓝纸,打开,道:“找这个,快去给我拿笔墨来,我要写封信。”

    写信?这个时候给谁写信?

    我忙不迭地把墨汁倒入砚台,问道:“你给谁写信?”

    徐远之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要去搬救兵了。”

    他说完这句,便拾起笔饱蘸浓墨,在蓝纸上一板一眼地写了十二个字:“太上老祖鬼牌现世,八方云动。”

    这几个字,他写得特别慢,那笔好像有千钧重量,待他写完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来不及擦汗,吹干墨迹,他找了一盒火柴,将蓝纸点了起来。

    那纸烧得很快,刚离手,便化为一团灰烬,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地上。

    徐远之这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得意地笑道:“我倒要看看谁能抢了那块鬼牌去!”

    我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他,心道你发什么神经,就凭这一张轻飘飘的蓝纸就能搬来救兵?简直有点扯淡!

    “你这是烧给鬼的?可你总得有个落款吧,不然谁知道是你烧的?”

    徐远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对我说道:“这次你还真猜着了,这信就是写给鬼的!你忘了我们的底牌是什么了吗?”

    底牌?

    我霎时想到那天在从李婶家回来的路上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牛疯子?

    “你是说这信是写给老牛的?他会回来?”我强压心中的激动,问他。

    “嘘!你小点声!”

    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头朝门外瞟了一眼,好像怕外面的那几个老妖精听见。

    “牛四海临死前给我留下了这张冥帖,让我时刻关注着小龙河,还让我在查明黑衣人的真实目的后告诉他。现在你知道前段时间我为什么每天都拉着你出去溜达了吧?”

    “这么神奇?这冥帖是什么做的?有了这个我是不是就可以随时给老牛写信了?”

    想到牛疯子,我还是很想他的,毕竟是他救了我,还和我共同生活了两年。

    我刚兴奋的说完,徐远之就当头给我浇了一盆凉水:“你想什么呢?这冥帖仅此一张,根本不是阳世的东西,再说了,就算有很多张,你又能写的了?我这么深厚的功力也只能勉强写这么几个字,不是瞧不起你,恐怕你连一个字都写不成。”

    我一阵失落,随即一想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看到牛疯子了,心下又高兴起来。

    兴奋了一阵,突然想起徐远之的那句话,“我倒要看看谁能抢得了那块鬼牌去”,听这意思,他不想让鬼牌落入他人之手?

    “我说,你不会是也在打那块鬼牌的主意吧?”我歪着头看着他。

    “扯淡!我要那大邪之物做啥?可我不要,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入别人之手,那东西就是个祸害,若是为歹人所用,这世间必将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所以一定要毁去才好。”

    原来,你徐老道也是忧国忧民的主啊!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吵吵声。

    “喂,老常,你倒是用点劲儿啊……”

    “二爷,你别撸我尾巴,快把皮给撸秃噜了……”

    “这鬼牌果然霸道!”

    ……

    “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徐远之异口同声,随即对视一眼,开门跑了出去。

    院子里的一幕把我看呆了,大蛇正用它硕长的身躯卷着黄二爷,死命地往后拽,黄二爷则揪着老鼠精的尾巴不撒手,老刺猬直接缩成了一团,脑袋死死地顶着墙……

第五十四章 鬼如来

    它们在跟谁拔河呢?

    对面明明空无一物,怎么会这样?

    徐远之看看辫子山方向,又看看我,幽幽说道:“是鬼牌,它想要重新现世,就必须吸收大量阴气,之前吸引来那么多鬼魂和妖精,控制它们的心神让它们自动进山,应该就是为了吸取它们的**。”

    他说完,看了看正拼死抵抗的几个大妖,补充道:“这也太过霸道了,居然连老牛设下的禁制都阻隔不了。”

    徐远之话音刚落,个头最小的老鼠精发出一声惊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到半空,直直地往辫子山方向飞去。

    接着是黄二爷和大蛇,最后老刺猬像喝醉了酒一样,自个打开门也朝着那个方向跑去,拉都拉不住。

    程瞎子侧着耳朵听着老刺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感叹道:“它们都被控制了心神,传说这太上老祖的阴牌可以控制方圆两百里之内的妖鬼,看来这传言不假。”

    四个昨天晚上还踌躇满志想要一起争夺鬼牌的老妖精,这刚过了一夜就被鬼牌控制住了,自个送上门去了。

    此时街上也乱了套,各种兽类,或者一道黑影飘忽而过,看来许多道行高深前几天躲过一劫的邪魅鬼祟,今个都遭了殃。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平息。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有点无所适从,我瞪着徐远之问道:“这鬼牌知道释放阴气将周围的鬼魂吸引而来,也知道汲取阴气助自己出世,难不成它有自己的思想,是个活物?”

    徐远之点点头:“有些年深月久的宝物是可以通灵的,能够产生自己的意识。”

    说完,他还给我举了个例子。

    说在某年的一个春天,地里的麦苗刚没过脚背的时候,有个老农发现自家的麦子有被动物啃食、践踏的痕迹,开始他以为是有放羊的路过田埂时啃了几口,也没在意。第二天再去看时,竟然发现自己整块地里的麦苗都被糟蹋了,而且只是糟蹋了他家的,两旁邻居家的都没事。

    一年的收入都指着地里这点麦子呢,他自然气恼不过,以为是平时得罪了什么人,来给他使坏。

    于是当天夜里,他就扛着一杆土炮,猫在了地头的沟渠里等着,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兔崽子霍霍他家的庄稼。

    他在沟里等了半夜,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看到地里来两匹通体雪白的马,在他家的麦地里撒欢嬉戏,你追我赶,时不时就低头啃两口麦苗。

    “原来是你们这两个畜牲!”

    老农看清后怒吼一声,抬枪便朝着其中一匹白马打去。

    那白马挨了一枪,三蹦两跳蹿到地头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老农背着土炮回了家心说,这下你们总不敢再来了吧!

    第二天,他在大街上跟人闲聊时说起此事,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事被另外一个老头听去了。

    当晚那个老头趁黑带着铁锨就去了老农家的麦田里,在那两匹白马消失的地方挥起铁锨就挖。

    没一会功夫,就挖出了一口箱子,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满满登登装了一箱子珠宝,这些珠宝中,赫然有两匹通体雪白的玉马,一匹的大腿上稍微有点裂纹。

    其实,夜里出来糟蹋麦子的两匹白马,就是那玉马年深月久以后通了灵,幻化成真马的模样出来戏耍了……

    徐远之给我讲完这个,又说道:“鬼牌是先天道老祖锤炼的,虽然邪性,却是一件大法器,又在此地藏了数千年,这么些年它吸食天精地华,势必早已修出了自己的心智,自然便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事,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点点头,这些天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法器通灵这种说法,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百无聊赖的待到傍晚,我忍不住问他俩:“你们说,老刺猬它们几个会怎么样?会死吗?”

    虽然跟这几个妖精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能察觉到它们并不坏,况且修炼这么多年它们也不容易,真要这么身死道消了,着实有点可怜和可惜。

    程瞎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什么看?就现在这情形敢出去吗?”我反驳道。

    徐远之听完哈哈一乐:“有什么不敢的?这鬼牌只能控制妖鬼,又不能控制人,再说了我们又不去那山上,走吧。”

    走在街上,我不由地往辫子山那边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到一天的功夫,那山上的阴气又加重了许多,虽然还是那黑乎乎一团,但我却能明显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村里但是没有什么两样,一切如常,有放羊回来正甩着鞭子的老头,有些房顶烟囱里正往外冒着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散着饭菜的香味……

    似乎村民们根本没有觉察到那辫子山的异常。

    我感到纳闷,问徐远之:“普通人看不到辫子山的阴气?”

    他点头:“像这样的气,只有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到。”

    难道还有别的气?徐远之好像话中有话。

    我看了他一眼,他又给我解释道:“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气场,地有地气,人有人气,但那些气只有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到。”

    “天眼和阴阳眼不是一回事吗?”我略感吃惊,我一直将两者混为一谈。

    “自然不一样,阴阳眼只能分辨阴阳,观阴气、鬼气。天眼除了阴气外,还可以看人气、地气一切事物之气,比阴阳眼要强大不少。”

    “那你这是阴阳眼还是天眼?”我问。

    “我这自然是天眼,前些年我都是用肉眼看一切,近几年天目初来,才能望气。”

    “那地气跟人气是什么样子的?”我又问。

    “样子嘛……”

    徐远之歪头想了想,说道:“人的气多在头顶,紧贴囟门的地方,内有一圈实质性的光层,边缘有过渡的光,这光代表着一个人的运气吉凶。”

    “比如一个运气极好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到他的头顶发出红光或者黄光。运气差的人发出的却是黑色或者灰色的光。这其实也是人自身的气场,气场越强大的人,光便明显一些,不过多数人的气都不是很清晰,也都是寻常的白色。”

    “地气也跟这个差不多,凶地会呈现出黑色的气团,就跟你现在看到的阴气差不多,打眼看去,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而宝地、吉地,则多呈现红、白、黄三色,红色地出官贵,白色地发人丁,黄色代表财运,据说还有紫气,那是龙脉才会发出来的光,出皇帝,不过这紫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听完他这一通解释,我由衷地对他挑了挑大拇指,感慨道:“看来你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不都是坑蒙拐骗,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哈!”

    “那是自然。”徐远之被我一顿夸,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就,可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合着你小子一直以为爷们儿就是个江湖骗子呗?”

    我揉着脑袋继续跟他瞎扯:“你给我瞅瞅,我头上的气是啥颜色呗?”

    听到我这要求,徐远之收起嘻嘻哈哈的神情,皱起了眉头,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其实我早就给你看过了,你……你比较特殊,头顶上什么颜色的光都没有。”

    “这是为何?”我惊呼,合着我没人气呗?

    徐远之摇摇头:“这种情况我也从来没遇到过,不过我想,这八成是跟你的出身有关系,牛四海的道行比我深多了,还有程不归,他们不是都没不透你的命数嘛!”

    他的话让我有些失落,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只得埋头前行。

    “叮当……”

    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是有人在摇铃。

    我正要回头,手腕忽然一紧,徐远之一把休班住我,把我拖到路边,紧贴着路边往前行走,声若蚊蝇道:“别回头,别说话,一直向前。”

    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我没敢再问,任凭他拉着不停地往前走着。

    叮当声越来越近,不多时,有两个和尚快步从我们身边超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那个是一个老和尚,穿着一身红白两色的袈裟,后面跟着的小和尚穿着一件如同的灰色僧衣。

    但从穿着上来看,这俩和尚跟一般僧人没有什么区别,等我看到老和尚手里拿的禅杖时,才发觉到了不对头。

    那禅杖的顶端竟然镶嵌了一颗骷髅头,骷髅头的眼窝子里镶了两颗红宝石,两侧双耳各挂着一个铃铛,随着老和尚的脚步而叮当作响。

    这诡异的禅杖,配上老和尚的那身打扮,用佛教的话来说,那是相当的邪妄。

    直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走出去挺远,徐远之才松开了抓着我的手,长呼一口气。

    “你在怕那两个和尚?你认识他们?”我不知者无畏,疑惑地问他。

    他点点头,一脸紧张:“这和尚名为鬼如来,厉害的很,冲撞不得……”

第五十五章 八方云动

    “鬼如来?”我低声重复一遍,“这名字……”

    徐远之望着鬼如来消失的方向,说道:“此人非僧非道,亦正亦邪,喜怒无常,易走极端,善时心若菩萨,恶时又极度凶残暴戾,道上的人就给他取了这么个诨号,他不以为怒反而为喜。听说他一直都在西部边陲一带活动,连他都来了,估计这次来的道门中人还真少不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余光不住地往后瞟,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顶轿椅远远地朝着我们这边赶来。

    轿椅由四个奇怪的人抬着,他们身穿唐装,头戴瓜皮小帽,脸色惨白,偏偏寡白的脸蛋上却生着两块鲜红如血的圆瘢,不禁如此,就连嘴唇也是血红,看上去诡异万分。

    最古怪的是这四个人走路的样子,轻飘飘地一脚点在地上便蹿出两米远,感觉好像是脚底装了弹簧,邪性的狠。

    徐远之看了一眼,悄声说道:“看见了没,这抬轿的全是纸人,就连那轿椅都是纸糊的……”

    说话间,纸轿已经飘了过来,我看到上面坐了一个干干巴巴的老头。

    这老头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嘴里叼着一根很长的烟杆儿,那打扮,跟我们村里那些整日提着马扎,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头差不多。

    这老头似乎听到了徐远之的话,走到我俩身旁时,笑眯眯的冲着我俩抱了抱拳。

    徐远之回了一礼。

    二人皆没有说话,那轿椅便又朝前飘忽而去。

    直到此时,我才感觉自己就是井底的蛤蟆,待回过神来,便问徐远之:“这又是什么法术?这老头你也认识?”

    徐远之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过我曾听人说过,奇门界有一位老前辈,出行便是纸人抬轿,手持一根老烟枪,我猜想,大概便是此人。”

    “奇门很厉害吗?”我脑子抽筋的问。

    徐远之一脸你很白痴的表情:“奇门在易学术数中最为神秘,也最让人搞不懂,修习者很少,能修炼至大成者更是少之又少,传闻修至大成便可撒豆成兵,剪草为马,隐身遁形,役使鬼神。”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过我认为,前几种是奇门术法,所谓的隐身遁形则是利用九宫八卦,天干地支所布的阵法,利用人的视觉盲区罢了。”

    我俩一边走,这徐远之一边给我详细讲解,我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怎么变得跟牛疯子一样了,好像要把他所有会的东西都教给我一样……

    不知不觉间,我俩就走到了小龙河边,远远望向辫子山,映入眼帘的除了那阴森森的阴气,便是满坑满谷的人。

    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来了,这鬼牌现世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修道之人……

    想起徐远之在冥帖上写下的那十二个字,还真是贴切。

    八方云动!果真如此。

    “要不,咱俩也过去看看?”我心里直痒痒,不禁说道。

    “轰隆——”

    我话刚讲完,辫子山让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凭空降下的一道闷雷,拖着长长的余音,吓了我一大跳。

    随着那声巨响,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如同一把利刃直插天际。

    “这就开始了?”徐远之嘀咕了一句,一把拉住我的手,低吼一句,“走,上山!”

    这辫子山就在小龙河边,山势陡峭,极难攀爬,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连条道都没有,我和徐远之手脚并用往上爬去。

    费了好大劲,爬到半山腰,我大吃一惊。

    山腰往上的草木竟然全部枯死,看不到一只飞鸟走兽,残枝败叶遍地。

    几天前还清静秀美的山峦一下子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地。阴气却似乎有了灵智,丝丝缕缕地环绕在我俩身边,让人如坠冰窟。

    待攀爬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地界,前面赫然出现了一大群人,目测得有千余,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卧槽,这么多人!”徐远之也明显没有想到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骂了一句,又感叹道,“这么多人争夺一块鬼牌,一会难免一场大战。”

    “我们怎么办?”我也是懵得了一个好逼。

    “莫怕,这里真正强悍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就算能拿到鬼牌,最后也是替别人做嫁衣……”

    徐远之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接着,他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手往袖子里一插,吊儿郎当地看着众人,颇有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夜幕很快降临,滚滚黑气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一股无与伦比的威亚之势陡然而生,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意。

    “布阵!”

    异象乍现,前方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头忽然大喝一声。

    “糟了!快跑!”

    那看到话音刚落,刚才还悠哉悠哉看戏的徐远之猛地站起来,拉着我的手火烧屁股般往山下冲。

    “你干什么!我还想看热闹呢!”

    我冲他大喊,山上的其他人都不动如钟,只有徐远之这厮像是突然发了神经。

    “我也想看热闹,谁料想他们会布阵啊,布了阵就把咱们关里面了,他们要是杀红了眼,咱们小命可就交待在这里了!”

    他趔趔趄趄跑得气喘吁吁一边给我解释,还真是难为他了。

    “那岂不是跟当年大战太上老祖一样,在此地布下杀阵,不死不休?”我恍然大悟。

    “对,所以,咱爷俩得快跑,免费遭受无妄之灾。”

    “嗖——”

    正说着,耳边突然传来一支利箭的破空声,接着一面三角小旗“噗”的一声,插在了我们前面的地面上,旗杆尽数没入山石之中。

    “娘的!”

    徐远之大骂一声,松开我的手,扑上去就想把那小旗拔出来!

    可他的手刚触碰到那黄色的三角小旗,便像触电一般,整个人被弹出去两米多远,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这徐远之也顾不上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又朝着小旗扑过去。

    这次他还没触到小旗,四周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这风和漫山遍野的阴风完全不一样,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吹得人一阵清明畅快,仿佛要把这笼罩住整座辫子山的阴气全部吹散。

    狂风过后,山上恢复了一丝宁静,星辰隐隐出现在苍穹之上。

    “阵成了!完了!完了!……”

第五十六章 鬼牌现世

    徐远之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说了几个完了。

    “完了?老徐,你的意思是咱俩出不去了呗?几天这面小旗子?”

    徐远之默默的点点头。

    这小旗子为三角形,旗身为黄色,四年镶着锯齿状的红边,一面绣着“敕召万神”,另一面绣着一个隶书的“令”字。

    “这玩意真的这么厉害?”我有点不大相信。

    徐远之道:“这是令旗,布大阵必需的重要法器,令旗插入阵眼,再加上布阵之人的咒语,这大阵就启动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往前走两步试试,无论你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道。

    徐远之很没出息地说道:“事到如今能怎么办?爷们儿只能带你找个隐蔽的地方猫着了。”

    说完,起身,他拉着我就往一个犄角旮旯里钻。

    这时,人群聚集处忽然传来一阵冷冰冰的说话声:“今日我派老祖重宝重新现世,与你等有何关系?识趣的速速退去!”

    一听到这声音,徐远之脚步猛然顿住,半分钟后才感叹道:“果真是他!先不躲了,过去看看!”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点失望。先前他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很喜欢王道陵,经常去他家玩,应该还是有些崇敬之情的。

    他虽然老早就怀疑王道陵,但没到谜底没有真正揭开的最后一刻,他应该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和幻想的,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此刻,他心中的侥幸应该是彻底破灭了。

    我和徐远之刚走近人群,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满带不屑,冷嘲热讽道:“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王道陵老前辈吗?如果我没记错,王老前辈不是茅山派弟子吗?什么时候拜入了先天道?”

    黑暗中有人点起了火把,接着火光,我看清了王道陵的样子,我很惊讶,他的容貌跟我在小龙河老鳖那面玄光镜里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四十年的光阴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休要多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现在离去,还尚有一线生机!”

    看得出来,这王道陵根本不惧怕众人,语调听起来很平静,就是这话语之中透露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明摆着不屑于与众人多言,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身上的这种气势,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谦和、正直,清净高远的人。而此时的他,虽然样貌未变,浑身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霸道之气,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我一下子想到了老叫花子供奉的石像,那种不把一切放在眼中,唯我独尊的气势,竟是如出一辙,难道先天道所修炼的术法,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这时,之前高喊布阵的那个老道士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对王道陵说道:“不管你是背叛师门,还是为了得到邪煞凶器,千年前我派祖师留下遗言,命后辈子弟监视此地,若鬼牌出世,当竭力夺得。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毁去此牌,绝对不能让此等邪物留存于世。”

    老道士的话说的大义凛然,但我能看得出来,今日所来众人,极大多数都不想毁掉鬼牌,而是想据为己有。

    老道士的话一出口,并没有人反对,显然众人一致认为王道陵是他们抢夺鬼牌的最大绊脚石,恐怕都想着合力先除掉他。

    “哼!就你们几个?”王道陵冷哼一声,“当年你们的祖师爷都不能奈我何,更何况是你们?不自量力!”

    说罢,王道陵周身突然散发出强大而浓郁的阴气,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就在这战事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徐远之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王伯伯,我是远之啊,吴伯恩的徒弟,徐远之啊!王伯伯,你还记得我吗?”

    这货不知道又发的哪门子疯,在大家都对王道陵虎视眈眈的时候,他竟然跑出来认亲来了。

    声音还那么大,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瞬间,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俩身上,我能感受到,这些目光中都带着浓浓的敌意和杀机。

    王道陵为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表情波澜不惊,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徐远之。

    坏了!

    徐远之这个老不靠谱的家伙,他的王伯伯根本就没打算认他,其他人等又将我们当成了跟王道陵一伙的,现在的我俩俨然已经成为了风箱里的老鼠。

    王道陵身上的阴气越来越强盛,很快就将他湮没在其中。

    “轰隆隆——”

    ”嗷吼——”

    与此同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声音很杂,似兽吼,似鬼啸,又似万马奔腾!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王道陵身后一大片阴气滚滚而来,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时掀起的尘浪,仔细看去,这阴气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红光。

    “长生,快跑!”

    我还没看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徐远之趴在我的耳朵上低吼一声,拉起我就往外跑。

    黑灯瞎火的山上全是散落的碎石枯草,根本无路可寻,刚跑了两步,我一个趔趄就重重地摔倒在地,直摔的我眼冒金星。

    徐远之似乎急了眼,一把把我抓了起来,扛在肩头就往黑暗里冲。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往后望去,终于看清了那些阴气之中东西——是妖,那些邪异的点点红光是妖精的眼睛,还有鬼。各种大妖,鬼怪,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如洪水般卷向众人,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我突然明白了,像黄二爷老刺猬它们没有被杀死,应该是被控制了,就跟当年一样,太上老祖手持鬼牌控制着几十万妖鬼,大肆屠杀。

    我的心“砰砰”直跳,原本以为,鬼牌出世会先沉寂一段时间,待有人寻到之后,引发各方势力争夺,从而引发一场大战。

    谁知它还没出世就已经自行招兵买马了,千八百人对上这一大群妖鬼,根本就是拿鸡蛋撞石头,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形势。

    “臭小子,你薅你爷爷头发干什么?痛死我了,赶紧松手!”

    我正胡思乱想着,徐远之突然大喊起来,我一怔,才发觉自己由于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地把他的头发揪起来了。

    他扛着我跑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大石头,这大石头上面开了一道不宽的裂缝,正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一边和徐远之往石头缝里挤,一边后知后觉的感到他太机智了,忍不住对他挑起了大拇指,赞道:“爷,你那声王伯伯叫的真是太对了,一样他能念在夕日的情面上放咱们一马。”

    “他?他根本就不是王道陵!”徐远之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我惊呼,“这怎么可能?我看的分明,他跟当年小龙河畔的王道陵长得一模一样!”

第五十七章 黑暗中的恐惧

    “他那副身躯是王道陵的没错,可他不是王道陵!”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王道陵是谁?”徐远之的话让我困惑不已,惊讶地问道。

    “我认为,他就是鬼牌!”

    “什么!”

    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让我震惊不已,在我看来,鬼牌就是一个物件,即便通了灵,有了自己的思想,可仍然跟人有着不小的差距,它怎么还能成为王道陵了呢?

    “你这想象力也太……太丰富了!你说王道陵被邪物附身控制了心神,这个我能接受,可你凭什么说它就是鬼牌呢?”

    徐远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喊它王伯伯吗?”

    “难道不是你看他实力最强,想提前跟他套近乎吗?以求他在关键时刻能手下留情!”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远之摇摇头,正色说道:“自然不是,因为我听他说了一句话,他说‘当年你们祖师都不能奈我何’,你注意到了没?剿灭太上老祖是千年以前的事,王道陵充其量也就一百多岁,他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王道陵好像真的说过这么一句,徐远之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他接着又说道:“所以我喊了他一声。这王道陵跟我师父交情匪浅,就算他脱离茅山派拜入了先天道门下,见到故人,即便不说话,表情总该会有一个吧?你也看到了,他波澜不惊,根本就不认识我。所以我才判断他不是王道陵,而是鬼牌。”

    即便这样,我也拒绝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他是鬼牌,那我们之前的推理又作何解释?

    我暗自瞎琢磨着,黑暗中的徐远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一阵紧张,随即问道:“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干啥?”

    “长生,爷们我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

    徐远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真的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一下子跟着紧张起来,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道:“什么大问题?”

    “我想到了先天道的太上老祖。”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没用的做啥?”我心中稍缓,又问,“太上老祖怎么了?”

    徐远之道:“太上老祖本来是一个正派的老祖,可自打他锤炼出鬼牌后,性情大变,凶残暴戾,杀虐成瘾。你想,一个正派的老祖那心性岂能是说变就变的?我猜想,他当初八成是被鬼牌反噬然后强占了他的肉身。”

    我大惊失色:“鬼牌噬主?有这可能吗?”

    徐远之点头道:“法器能自主认主,必定能噬主,这种事古来有之。”

    于是,他给我解释了一番。

    “说不定他锤炼鬼牌的时候,用了累死血祭、人祭或者魂祭等邪法,又或者他用了什么特别的材料,致使鬼牌有了自己的神识,从而反噬了他。”

    徐远之说完,我脑海中闪过王道陵的身影,他身上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跟太上老祖像上那种俯视苍生的气势,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说,王道陵在无意之间得到了鬼牌,然后被其反噬了?

    正想着,徐远之忽然一个劲地朝我挤来,都挤地我喘不上气了。

    “爷,你挤我干啥?”

    我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余光一瞥,卧槽,那是什么?

    石缝外面竟然耸立着一个庞大的黑影!

    我吓得脱口就“嗷”了一嗓子。

    那黑影听到我这一声喊,“嗖”地一下子转过身来。

    我看到了一双通红的大眼,有两只灯笼般大小,泛着冷冷的光,紧紧盯着石缝里的我俩。

    这是一条大蛇!

    身形比借宿在破庙里的大蛇还要大上许多,光那一只脑袋就有笸箩那么大。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心道这肯定是被鬼牌控制的老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它还有一丝清明,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杀红了眼,来找我们的?

    “嘶嘶……”

    这大蛇不停地吐着信子,看着我俩似乎是在看着两块肉,它脑袋抵在石缝上,用力往里钻。

    只是它的身躯太过粗大,石缝刚好能容一个人进来,它根本钻不进来,一条一米多长的信子不停地朝里出溜着。

    虽然我跟这大蛇之间隔着一个徐老道,我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甚至还闻到了它口中的腥臭味道。

    我吓得瑟瑟发抖,使劲往后退着,恨不能钻进石头里,一边退一边战战兢兢地说道:“老徐,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徐远之也没了招,丧气地说道:“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唉,我老糊涂了,只想着躲,却没想到找好退路!”

    他一边向后缩写身子,一边挥舞着胳膊,击打着这大蛇伸进来的信子。

    被他连连击中了几下之后,大蛇吃痛,发起火来,脑袋往后一缩,改变了策略,甩着脑袋砸了过来。

    那磨盘似的脑袋,带起一阵劲风,势大力沉地砸在了石头上。

    “砰”地一声闷响!

    一阵稀里哗啦,碎石和着泥土落了我满头满脸。

    这石头还算坚硬,没有被它击碎。

    饶是如此,我也是心中一阵慌乱,这么砸下去,我和徐远之早晚会成为它的美味佳肴。

    果不其然,大蛇见一击未功,身子一挺,再次朝着石头砸过来。

    “砰砰砰——”

    它每撞一下,整个地面就一阵颤动,越来越多的碎石劈头盖脸地往下掉……

    “长生,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把这畜牲引开!”

    这时,徐远之低声说了一句,就要往外挤。

    “不行,要死一块死。”我一把将他扯住。

    徐远之摸摸我的头,轻声道:“我答应过牛疯子要照顾好你,不能食言。”

    说罢,他挣脱了我的手往外钻去。

    听到这话,我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再次上前拉住他。

    这次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死命地往后拽着,呜咽道:“你不能去,你死了我咋办?”

    “不是还有程瞎子吗?”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个徐远之有点不靠谱,嘴上对他也是没大没小的,可自从牛疯子死了以后,我就已经把他和程瞎子当成我的依靠,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徐远之没有说话,却是卯足了劲往外钻。

    他是一个成年人,而我只有九岁,饶是我拼尽了全身力气,可哪里能拉的住他……

    “轰……”

    就在此时,大蛇再次发出重重一击,乱石纷飞,我被震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与此同时,我只感觉背后一空,整个人顺势往后倒去。

    我拉扯着徐远之,本来就是往后使劲,这一倒更是借力使力,直直地滚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黑暗中我看不真切,只觉得坡度很大,我滚得很急,身子底下有太多的碎石硌得我生疼,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兴奋,这下终于不用被大蛇吃掉了。

    终于停了下来,只感觉天旋地转。

    平复了一会,我摸索到躺在身边的徐远之,他也正趴了起来。

    “爷,这是哪?”我问他。

    “这里好像是辫子山的山腹,那畜牲撞破了山壁,我们掉下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或者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说,一边在我身上摸索。

    “没啥大事。”我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事就好。”

    徐远之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我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下好了,咱爷俩就在这躲着吧,等上面的事平息了,咱们再出去。”

    “要怎么出去?”

    上面有大蛇堵路,这里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禁有些担忧。

    徐远之轻声道:“先歇会,一会找找出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疲惫,好像哪里不对。

    他这一歇息就没了点,我怕他睡过去,偶尔唤他两声,起先他还能“嗯啊”着回答,后来竟然没音了……

    寂静和黑暗总是恐惧的温床,可以肆意的生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徐远之还是没有动静,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赶紧给我起来!”

    谁知,他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

    首先想到的是在破庙里淹死的李老头,当时他也是直挺挺得倒下的……

    我控制住自己的古怪念头,摸索着扑到徐远之的身上,叫道:“爷……爷……你快醒醒……”

    我的声音带着颤音,浑身抖得厉害,顺着他的身子往上摸索,摸到了他的脸,他的脸很温热,鼻子里还有呼吸……

    等等,这是什么?

    我摸到了他鼻子下湿湿的,黏糊糊的……我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哆哆嗦嗦的将手放在鼻子下一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充斥进鼻腔。

    “爷!”我惊呼,“你怎么了,你这是伤到哪了?”

    我一边叫着,一边摸索着他的脸,口,鼻子,额头,全是黏糊糊的湿漉漉的……

    我的心凉了半截,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黑暗中我虽然看不清徐远之的样子,可我能想象到,他一定伤得很重!

    “爷,老徐,你醒醒,呜呜……”

    我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衣服撕扯成布条,摸索着往他头上包。

第五十八章 牛疯子归来

    我的心,痛的缩成了一团,他自己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反倒在第一时间询问我的安危。在我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后,还大意到没往他受伤的方面想……

    我抽抽搭搭地撕碎了一件衣服,将徐远之包的像只大粽子,只留着口鼻,然后将他的脑袋扶起,让他依靠在我的怀里。

    黑暗中,我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心中生起无边的绝望——面对着一条生命的缓缓流逝,而无能为力!

    “不!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我要救他出去!”

    我将他扶了起来,双手伸进他的胳肢窝,咬着牙拖着他,一步一步在黑暗中挪动着。

    极致的黑暗中,我漫无目的,没有方向,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根本不知道会将他拖到哪去,只是心里一直固执地想着,坚决不能把他留在这。

    我走的很慢,几乎就是一步一停,走了没有几步就累得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我没有停下,仍然坚持着,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拖着徐远之走下去。

    数不清碰了多少次壁,摔了多少个跟头,我一直咬牙坚持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觉头昏眼花,嗓子冒烟,浑身哆嗦着体力快要透支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

    我使劲搓了搓眼,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以后,一下子精神起来。

    有了亮光,说明我们快要走出去了!

    这一想法让我激动地差点跳起来,眼睛里却流出滚烫的泪水,我终于成功了,如果现在能出去,徐远之肯定还有救。

    “爷,你再坚持一会,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我小声说着,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慢慢地拖着徐远之奔着那抹亮光走了过去。

    然而,命运总是很喜欢跟人开玩笑,我以为的柳暗花明,实际上只是一次万劫不复而已。

    在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徐远之拖进一个洞腹之后,我终于看清了那丝亮光来自于一根白色的蜡烛,那根蜡烛旁边立着一个熟人。

    他一身道袍,白须白眉,看似仙风道骨,实则杀气滔天!

    是王道陵!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目光中带着万千种情绪,有贪婪,有探究,有惊喜,有疑惑……

    我搞不懂他为何会用这样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死死地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先天道太上老祖,是王道陵,也是你。”他语速很慢,却带着一种睥睨天地的杀意。

    “你是我?怎么可能?我看你分明就是那块鬼牌!”我厉声喝道。

    这一刻,我不再害怕,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你也可以这么说,毕竟那曾经也是我的一个身份。”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慢悠悠地说道,“但今天以后,我还是会变成你,你将会是我最好的一个宿主!”

    他的话再我心中再次掀起波澜,鬼牌只是他曾经的一个身份?那他最初的身份是什么?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居然能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想起“目的”这个词,我不禁想起了老叫花子,忍不住质问道:“老叫花子可是你的徒弟?小龙河众鬼是不是你抓的?牛四海是不是你设计害死的?”

    “哈哈哈……你不觉得你的问题有点多吗?”

    他狂妄的大笑,好像我这些问题,都是一些可笑的笑话。

    “徒弟?哼!就他也配?他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至于小龙河的那些鬼魂,它们的确是我抓的,目的嘛,自然是让牛四海回归地府,这老东西活着只会破坏我的好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做这一切有什么目的?”我在问。

    “你就这么好奇?既然如此,我也不啰嗦了,等我寄宿到你的身体里,成了你,我所有的一切,你自然都会知晓的。”

    王道陵说完,盘腿坐了下来,五心向天,默念咒语,一股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般的黑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布满了痛苦,接着全身的肌肉快速地萎缩,皮肤干瘪得像一块被晒了半年的老干姜。

    几分钟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六十多岁的老头,变成了一具干尸。

    那股自他体内涌出来的黑气,慢慢凝聚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气团,狰狞地嘶吼着向我飞来!

    “爷,咱们这回恐怕回不去了!”

    我对着昏迷不醒的徐远之低声说了一句,慢慢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

    就在此时,地层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闷响,仿佛地下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声势浩大,骇人之极。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漆黑的山洞里乌泱泱的阴气陡然而起,这阴气中,隐隐可见一大队人马,这些人全部穿着寒光闪闪的古代战衣,杀死冲天。

    是阴兵!

    我心中大喜,阴兵来了,那岂不是牛疯子也来了?

    先前那团黑气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如此一幕,一怔后,陡然加快了速度,如同一道闪电,带着破空之声迅速向我冲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道黑影比它更快,电光火石般挡在我身前,同时一个熟悉到让我热泪盈眶的声音响起:“哼!敢动我牛疯子的徒弟,你真的该死!”

    是牛疯子,真的是牛疯子,他真的来了!

    在这生死一线,牛疯子来救我了!

    我既惊又喜,忍了许久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黑色气团来势凶猛,眼瞅着就要撞在牛疯子身上。

    但它似乎很忌惮牛疯子,一个抽身快速后撤。

    接着,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牛四海,你竟然还能回来?你明明犯了冥规……这怎么可能?”

    这声音中满含着不可思议和不甘心,它似乎认定牛疯子去了阴间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牛疯子冷哼一声,说道:“我不回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是吗?你以为九阎王这个名头是白叫的,就算我犯了冥规,谁又能奈我何?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第五十九章 一场大战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霸气的牛疯子,他话锋一转:“今天你是要乖乖就范跟我回去?还是要我动手抓你?”

    牛疯子话音不高,却有些一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似乎根本没把那团黑气放在眼里。

    并且,他还提到“回去”二字,难道这团黑气来自于阴间?

    “哼!想让我回去,没那么容易!”

    黑色气团说话间,迅速地飘回到王道陵的身体里,王道陵那具早已干瘪了的肉体,居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接着快速念了几句咒语。

    顷刻间,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隆隆”巨响。

    数以万计的邪魅鬼祟自我拖着徐远之来的通道,如洪水般席卷而来,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

    “哼,用这些阴物跟阴间对抗,你简直是不自量力!”牛疯子声若洪钟,冷哼一声,闪身而上,风驰电掣般冲到王道陵的身前。

    两团黑影立马撕打在一起。

    同时,牛疯子带来的大队阴兵,跟众多的邪魅鬼祟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强盛的鬼气如同汪洋的潮水汹涌起来,带着无尽的杀意席卷一切。

    我生怕被四溢的阴气波及到,心惊肉跳地拖起昏迷不醒的徐远之,艰难地将他拖到了洞穴深处。

    可即便我躲得很远,那些蛮兽的怒吼声、惨叫声,以及阴魂所发出的鬼哭狼嚎声,所混杂在一起而形成的声浪,一直在地洞中百转千回,强烈敲击着我的耳鼓,直震得我头皮发炸,让我误以为已堕入阴间。

    “轰隆隆……”

    惊雷般地爆裂声不绝于耳,整个山洞不停地摇晃,大大小小的碎石不断掉落,砸在我的身上生疼。

    我蜷缩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紧紧护住徐远之的头。

    徐远之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摸摸他的脑袋,鲜血已经渗透了包裹着他伤口的布条。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下,我除了等待又能干些什么?

    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甚至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跟着他们学习道术,起码现在还能有个自保的可能。

    我静静等待着,却不知道自己会等来什么,或许牛疯子很快就会把我们救出去,或者是这山洞坍塌,我们被埋在这辫子山的山腹之中,又或者我会等来徐远之的死!

    我想到了很多中可能,或生或死,直到思想都麻木了,可我没想到,我等来的居然是四只大妖。

    是老鼠精灰爷和黄二爷它们,不知是鬼牌的故意安排还是巧合,它们四个将我围了起来。

    借着大蛇眼中的幽光,我看到了它们虎视眈眈的目光。

    “黄二爷?灰爷?老常……”

    虽然我知道它们被鬼牌控制了心神,可还是忍不住呼唤它们,希望能够唤回它们的一丝理智。

    很明显,我想多了,它们不仅没有回应我,老常还一个俯身冲我奔来,一口衔住我的胳膊将我提溜了起来。

    徐远之自我怀中跌落在地上,他本来就有伤,我担心他这一跌之下会加重伤势。

    “爷……”

    我惊呼一声,双手握拳,对着大蛇连打带踢,死命地挣扎着。

    这大蛇没有松口,也没有继续咬下来,只是把我衔在嘴中,力道拿捏得很准,既不会弄痛我,又不会让我挣脱,就这样叼着我,迅速地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老刺猬等人则跟在大蛇后面,一副保驾护航的架势。

    我自然不会傻到认为它们是在救我,它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多半是被鬼牌指使,可它们究竟要干什么?要将我带到哪去?难道……

    我想起了鬼牌跟我说过的话,它说我是它最好的宿主。它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它的出世就是为了我而来?

    或者它又在计划着逃跑?跟一千年前一样,太上老祖一死,它独善其身地躲进了这鞭子山中偃旗息鼓,任正邪两派高手都没能找到它,这足以说明它逃生的本领很强。

    那么此时遣这些大妖来抓我,该不是想在逃跑后直接寄宿到我的身上吧?

    当然,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它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可不管它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能轻易让它得逞!

    “救命啊!老牛快来救我……”

    想到这里,我扯着嗓子拼命地喊了起来。

    可我的喊声只是为惊天动地的战斗声增加了一丝杂音,根本不可能被牛疯子他们听到。

    就在我百般绝望之时,通道深处忽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听得分明,这是人的脚步声,应该是上面的那些修道之人。

    牛疯子现身以后,鬼牌将所有的妖鬼都召唤进了地洞之中,那些修道之人才得以脱身,此时应该是刚寻到入口进到地洞里来了。

    我顿时兴奋起来,又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黄二爷和灰爷它们察觉到了危险,迅速站立到大蛇身前拉开了架势,准备迎战。

    人群快速冲了下来,我打眼一看,发现比想象中的少了太多,也就二十几个人,借着火把的亮光,我看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带着伤,足以看得出刚才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救命啊!各位前辈快救救我……”

    我看着他们,就像一个落水的孩童抓到了一根稻草,不住的哀求道。

    “小友莫怕,我来救你!”

    说话的是先前来的路上跟徐远之抱拳行礼的那个用纸人抬轿的奇门老者。

    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符开始用手撕了起来。

    撕纸符?

    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的印象中,纸符都是用来贴的。

    我正想着,只见他忽然将撕碎的纸符扬向空中,然后双手飞快地结了一个手印,冲着空中一指,喝道:“去!”

    他话音刚落,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黄二爷它们面前,忽然出现了四个跟真人一般高的纸人,纸人的身体边缘,还能清晰地看到因为纸张撕扯留下的毛边。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奇门术法?简直太神奇了!只不过这四个纸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能抗揍吗?

    像是为了给我涨涨见识,我心中刚刚生出这念头,那四个纸人便动了!

    它们一步步逼近四个大妖。

    黄二爷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一个懒驴打滚直接现出本体。

    一只火红色的黄鼠狼“嗖”地一声高高跃起,伸出闪着寒光的利爪,一把抓向纸人。

    不想,这锋芒毕露的爪子抓到薄薄的纸人身上,就好像是抓到了铁皮上一般,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灰爷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刺耳的尖叫。

    “不好!它在搬救兵!”

    一个老道士听到老鼠精的叫声,喊了一声,随手丢出一张黄符打了过来。

    老道一出手,立马又有几个人加入了战斗,一时间,法器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的黄二爷它们渐渐落于下风,大蛇只得将我放下,也加入了战斗。

    我得以脱身,赶紧找了一块大石头猫在了后面!

    打斗中,这老刺猬最是个怂包,看到有人向它逼近,它竟然直接蜷缩成一团,只留着坚硬的尖刺对向来人。

    我一阵无语,这货跟黄二爷它们比起来,充其量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转而一想,不对啊,既然它已经被控制了,就应该是一个不知畏惧生死的死士,它怎么还会躲呢?

    “嗷吼……”

    我正在纳闷老刺猬的不对劲,身后传来了一阵兽吼,转头望去,我一阵头大,几十只山精野怪,狂奔着向这面冲了过来,有狐狸,有蛇精,有山魈,还有好多我从没见过的野兽,一时之间妖气肆虐。

    “阿弥陀佛,既然今日里得不到那鬼牌,那贫僧就多取几颗妖丹吧。”

    说话之人正是鬼如来,他低宣一声佛号,出手如风。

    鬼如来浑身是血,这么多人当中就他身上的血最多,几乎都看不出袈裟的底色来了,整个成了一个血人。

    他将禅杖往地上一杵,霎时地面陷下去一个深坑,一道血色光芒从禅杖顶端那个骷髅头的眼窝子里喷射而出,妖异异常!

    众妖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奔到近前,领头的是一条水缸粗细的大蛇,我一眼就认出,这条大蛇正是先前把我和徐远之堵进石头缝里的那一条。

    “阿弥陀佛,孽畜,待贫僧来降你!”

    鬼如来虽语气平静,手上功夫却一点不含糊,他话没说完,手中禅杖便突兀地飞出,带着一道耀眼的红光,径直往大蛇头上砸去。

    那禅杖对上来势汹汹的大蛇,“扑”的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瞬间,已经整根没入了大蛇的脑袋。

    登时,一股鲜血如同喷泉,迸发而出,直射空中,待落下时又似一场血雨。大蛇吃痛不已,庞大的身躯扭动翻滚,卷起飞沙走石,那些道行低位的小妖直接被它碾压至死。

    它滚动了几分钟,最后瘫软下来,似乎没有了力气。

    这时,鬼如来大步上前,一把将禅杖拔出,右手迅速地探进禅杖穿刺的那个血洞之中,在里面搅动了几下,扯出一个滴血血,散发着幽光的珠子。

    这大概就是这条大蛇的妖丹吧?

    鬼如来拿到妖丹后,哈哈大笑两声,张开大嘴,竟然一口吞了下去!

    “吼!”

    瘫软在地的大蛇,看到这一幕,一怒一下冲天而起,发出一声不甘又怨毒的咆哮,接着,便如同一根被煮熟了的面条,软软地砸在地上,它死了。

第六十章 封印体内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我看着鬼如来鲜血淋漓的嘴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徐远之见到他要绕着走了。此人的性格果然凶悍怪异嗜血跋扈,且修为高深,那条大蛇至少修炼了一千多年,却走不了一招,便身死道消在他的禅杖之下。

    击毙大蛇,吞掉妖丹,鬼如来环绕周身的戾气更盛,他挥舞着禅杖闯入众妖之间,左冲右突专门照着修为高深的大妖招呼,杀妖取丹,场上顿时血肉横飞……

    我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正瑟瑟发抖着看着这场战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山呼海啸,接着便是一阵疾风吹来,这感觉就像一列飞驰着的火车正冲着撞过来。

    怎么回事?

    我急忙转身,只看到两道黑影正飞一般地冲到我身边,那一道稍微快一点的,径直钻进了我的体内!

    这感觉,就像被人狠狠的一掌击在胸口,我一个趔趄,“噔噔噔”的连续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一块乱石之上,才稳下身形。

    “长生!”

    另一道身影猛然停在我面前,是牛疯子,他大叫一声,一脸焦急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抬手就朝着我身上打来。

    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忽然体内传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牛四海,你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你打呀,不怕打死这小子,你就尽管动手,大不了我再换个宿主!”

    我大吃一惊!

    是鬼牌的声音,他居然钻进了我的体内!

    牛疯子抬起的手,在距离我一寸多时硬生生停住,饶是如此,我也被他的掌风划破了脸皮,一道鲜血直流而下。

    牛疯子面色黢黑,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

    那鬼牌似乎早就料到牛疯子根本不会对我动手,再次发出嚣张的笑声。

    一直笑道上气不接下气,它才冷冷地说道:“牛四海,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我所做的这一切,不仅是要你回阴间,更是为了得到这小子的身体,我已经盯了他快十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哼!你上了他的身又如何?残魂碎魄还想掀起什么风浪?等我把你取出来!”

    牛疯子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吼,也很急切,甚至还带着一丝慌乱,硬生生地截断了鬼牌的话。

    似乎在掩盖什么!

    说完,他一把把我扛起,几个闪身便进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去,也没有感觉到那鬼牌在我体内有多么可怕。

    只要牛疯子在我身边,我就会有一种没由来的安心,哪怕天塌下来,他也会替我顶着。

    牛疯子脚下生风,七拐八拐之后,跑出了很远。许是他觉得山洞里的那些人一时半会追不过来以后,才将我放下。

    他大手一挥,黑暗中骤然冒出一抹蓝幽幽的淡光,状如一个硕大的锅盖,将我俩周围方圆四五米的空间笼罩了起来。

    “老牛,你要干什么?”再次见到牛疯子,我感觉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最终只是憋出了这么一句。

    “它进入了你的体内,我无法将它取出来,只能封印在你的体内!”

    他简单解释一句,便将我按坐在地上,一把掀起了我的衣裳。

    “牛四海,你要封印我?”鬼牌似乎很惊讶,不过它随后又冷哼一声,“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你可要想好了!”

    牛疯子懒得再搭理它,以手为笔在我胸前画了起来。

    随着他的手指划过,一道寒意沁入体内,直逼心脏,冻得我的心脏一下子缩成了团,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哆嗦。

    我自然知道牛疯子不会害我,可刚才鬼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牛疯子封印它,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牛四海,你竟然……”

    鬼牌看到牛疯子动了真格,声音中终于多了一丝恐慌。不过随即它又冷冷地说道:“你封印了我又能如何?随着他的成长,我迟早会突破封印,到时候……”

    鬼牌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牛疯子最后一指落下时,它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身体里。

    “成了。”牛疯子松了一口气,说道。

    我听出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本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却由于身体冷的太厉害,就像是一块冰,冻的我上下牙齿直打架。

    “长生,我今天对你说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牛疯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道。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我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鬼牌封印在你体内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包括徐远之和程不归,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对这话的前半句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瞒着徐老道和程瞎子?

    刚要问,牛疯子又开口说道。

    “外面那些修行者,都是心思缜密之人,谁都不敢保证这件事有没有被他们察觉,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出去以后,你和徐远之马上离开柳树滩镇,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说起徐远之,我忽然想起他此时还躺在山洞的通道内生气不明,于是哆哆嗦嗦地说:“徐……徐爷爷他受……受了重伤,不知道还……能不能……”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泪眼婆娑的问。

    牛疯子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死了,又怎么可以留在阳间?”

    我早已想到就是这种结果,只不过是心中太过难过,有感而发。

    “好了,别哭了,先去看看老徐吧。”牛疯子安慰着我。

    随即他大手一挥,那圈将我们围在其中的淡淡蓝光渐渐隐去,周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这次鬼门关真的关上了,从此之后,小龙河不存在阴桥一说了,回去告诉吕金国,那河堤修不修的都无所谓了,公园可以随便建了。再就是那些守堤鬼,一定要将它们好好超度,还有一件事,没事别回来了……”

    牛疯子一边走一边嘱咐,我一一点头答应,可他说道最后,我一怔,打断他问道:“为什么不能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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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计都星下凡,先天便拥有阴阳眼。未出生就遭人算计,不足月被人挖出母体,先天有缺,易招恶鬼,命格犯煞,注定活不过百日。在奄奄一息之际,幸得牛四海相救,从此跟随其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终成一方守界人,自此可与神灵交流,可随意出入地府,逆天改命!我是守界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守界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守界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