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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个转身便不见     我是守界人txt下载     我是守界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异兽之卵

    “哼!你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是我吧!”黑衣人说话间便把黑色斗篷脱了下来,又自语道,“樊老头,你死的不冤,徐大力家破人亡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只不过是差了你几块工钱,人家起屋的时候,你就动了手脚。还有大头那个孩子,你为了修习这邪术,竟然把一个七岁的孩子活活吊死,心真狠呐。这还真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啊!”

    说完,他把刚脱下来的斗篷穿到了樊老爷子的尸体上:“你就替我背了这黑锅吧。”

    做完这一切,他径直离去。

    他这是要嫁祸给樊老爷子!

    虽然樊老爷子也的确该死,但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上来。

    这人会是谁呢?他肯定是樊老爷子认识的人,那么牛疯子极有可能也认识。

    我将我们认识的人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实在太多了,根本无法确定,现在只盼望着这凶手能转过身来让我看一眼。

    可整个过程,他愣是没回一下头。

    “今天这场戏怎么样?”

    待那人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程瞎子先开了口,略带调侃的口吻,“是不是足够惊心动魄?”

    我无语,一骨碌爬起来,走到樊老爷子的尸体旁,看了看,再看看没了下巴,一脸血肉模糊的宝生和小翠,整个心揪揪着成了一团。

    程瞎子也摸索着跟了过来。

    “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我气呼呼地问,连爷爷也不叫了。

    “当然是真瞎,天生的瞎子,你怎么还纠结起这个问题了?”程瞎子有点意外。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瞎呢?还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一样。”

    “哈哈,原来是这事啊,等有机会再告诉你。”他笑着跟我打了个哈哈,丝毫没有怪罪我的言语不善,便转移了话题,“长生啊,你是不是觉得樊老头不应该被这样冤枉?”

    “嗯!”我简单应了一声。

    “你小子不错,泾渭分明。”他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又道,“不过这樊老头的确可恨,居然在这里炼制尸油,用的还是自己孙子孙女的尸体。”

    听到尸油二字,我的好奇心不禁又开始作祟,今天晚上程瞎子不止一次提到过,就连那个凶手好像也对炼制尸油嗤之以鼻。

    “尸油是怎么回事?”我憋了一会,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就知道你小子憋不住。”程瞎子呵呵一笑,清了清嗓子,详细讲述了起来,“将尸体特定部位的肉割下来,放在炉鼎里,用白蜡烛烤,烤到一定程度,炼出来的油就是尸油。据说,自年轻少女尸体里提炼出来的尸油,可旺桃花运,自男童尸体中炼出来的可延年益寿。你可还记得白天这樊老头说过的话?”

    “他说他终于尝到了那种滋味了。”我想了一会,说道。

    “不是这句,后面还有一句。”

    “儿子死了,那就再生一个?”

    “就这句,我当时听了这句觉得很奇怪,他这样一个古稀老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先不说他身体行不行,就算他能生,也得有女人愿意给他生才对。”

    我一想,问道:“还真是这样,所以呢?”

    “所以我就给他卜了一卦,你猜怎么着,卦象显示他在两年前就死了。”程瞎子缓缓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撼无比的话。

    “什么?可他明明活的好好的啊!”

    “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用了某种特殊手段,让太上感应感应不到他的存在,而这烧尸油吸香火大概就是这种特殊手段,毕竟这事我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还有一个问题忍不住又问了出来:“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这里炼制尸油?”

    程瞎子微微一笑,摸出墨镜戴上,看上去更像一个算命先生:“所谓卜卦问命不过是推演罢了,推演嘛,大多都是以已知推未知。你想想啊,这几年除了大头,还有几个小孩死了?”

    “宝生和小翠?……”

    “好了,不多说了,剩下的自己去想吧。对了,那几个蛋哪去了?”程瞎子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急切的问道。

    “蛋?”我一脸茫然。

    “就是樊老头挖出来的圆球。”

    “噢噢噢——在麻袋里。”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人啊,有时候嘴巴就是比脑子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圆球里的茧银光闪闪,肯定是宝贝,我可不能便宜了这老瞎子。

    这么一想,我一下子跑到麻袋前,想一把抓起来,不料麻袋太沉,不但没抓动,还把我一下拽倒了。

    程瞎子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故作生起的喊了起来:“吆呵,小子,你还挺识货,你知道这是啥吗?你就抢?再说了我又不要你的!不愧跟着牛疯子长大的。”

    我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说道:“这玩意吃了能延年益寿。”

    “你是不是看这倒霉的樊老头吃了变年轻了?”

    “是啊!”

    “你用手电照着仔细看看。”

    听他这么说,我拧开手电仔细看了起来,这圆球竟然有好几种颜色。

    “这是五色土,在古代,皇家祭祀土地神时,会用五色土修筑祭坛,这不仅包含着人们对土地的崇拜,也寓含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意思。一处好的风水宝地内,必然会有五色土,这预示着一种天地大势。”

    “那里面那个茧是什么?”

    “异兽的蛋!”程瞎子轻飘飘的吐出四个字。

    我感到十分意外:“异兽?”

    “《地经》中有这样一种说法,说有的宝地中会孕育出通灵异兽,但十分稀有,千处宝穴中难见一处。”程瞎子耐心解释。

    “那怎么办?养着?”

    “养着?你还真敢想!”程瞎子好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一脸不可思议,随即又放松下来,“先埋回坑里吧,明天牛疯子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了再说。”

    我把那四个圆球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土坑里,又用了十几分钟才把土填回去,然后又踩实,弄来些树枝青草伪装了一下,这才算完。

    “长生,樊老头炼尸油的那个炉鼎呢?”程瞎子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那可是个好东西……”

第三十二章 老道徐远之

    这程瞎子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刚找到那个小炉鼎,又让我再挖两个坑把宝生和小翠的尸体埋了。

    直到一缕微光破开了夜幕的黑暗,我才忙活完。

    回破庙的路上,程瞎子走得慢慢悠悠,一点都不着急,不是停下喊我看看路边是不是有蚂蚁搬家,就是跟我东拉西扯的故意停下不走,最后竟然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说是休息一下,谁知他这一休息就是大半个钟头。

    又是一夜未睡,我早已是又困又累,心里只想着回破庙睡觉,便撇下了他,一个人气鼓鼓地往破庙跑,任凭他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再理他。

    回到破庙,看到牛疯子正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肥大对襟粗布褂子,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半大老头,蹲在门口一人一碗往嘴里扒拉着面条。

    见我回来,那半大老头先站起身,围着我转了几圈,一边打量还不时点点头,嘴里自语道:“嗯嗯,不错,不错……”

    这架势就跟在大集上挑牲口差不多。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把目光望向牛疯子,谁知道这货一个劲的低着头猛吃就是不看我。

    “你谁啊?”我有点发毛,问道。

    半天后,他似乎看够了,笑眯眯道:“长生,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我一愣,脱口而出:“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他有点洋洋得意,又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徐远之,是牛疯子的老相好……哦,不对,是他的朋友,往后你可以叫我爷爷……”

    我去,你能要点脸不,第一次见面就让我叫爷爷,我哪来的这么多便宜爷爷?

    牛疯子终于吃完了那碗面条,把碗筷随手一丢,冲着我嚷嚷起来:“长生,你个小兔崽子,晚上不在家睡觉,领着程瞎子去哪瞎逛悠去了?”

    听他的意思,他们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徐远之剜了牛疯子一眼:“我说牛疯子,客气点,别把我徒弟吓坏了。”

    啥?你徒弟?我几时答应做你徒弟了?

    牛疯子也是,我才九岁,一夜未归你也不找找,生产队放羊也没有你这个放法的。

    “长生啊,和我说说,昨天晚上究竟干啥去了。”徐远之嬉皮笑脸地看着我问。

    我严重怀疑他就是个二皮脸,表情可以随意切换。

    其实,就算他俩不问,我也原本打算说的,于是就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统统讲了一遍。

    他们好像见怪不怪,只是在我说到樊老爷子挖出了五个圆球时,徐远之有点两眼放光,并说了一句,让我带我去瞧瞧。

    随后又说道黑衣人如何杀害樊老爷子,又嫁祸给他之事。

    牛疯子听后半天没说话,垂着头大概在思索什么。

    徐远之想了想问我:“你没看见凶手的正脸那你没有发现他身上有啥特性?比如有没有残疾啥的?”

    我摇摇头,那时候我紧张的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哪还顾得上看这么仔细:“我只看到他挺高挺瘦的,听他说话的声音,年纪应该不轻了。”

    说完我想了想,又对牛疯子说道:“樊老爷子认识那个凶手,他临死时说的那话和吃惊的表情,他俩应该还很熟,并且完全没有想到凶手会是他。”

    “一个认识的,看上去不可能是凶手的凶手,会是谁呢?”牛疯子蹙眉低头自语。

    “对了,这凶手还说樊老爷子害得徐大力家破人亡……”我突然想起了这事,随口又说了出来。

    “哎呀!哎呀!枉我牛四海在这仪塘村里活了大半辈子,居然失了眼,这下就对得上号了!”牛疯子听到我这话,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

    我和徐远之齐齐看向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嘻嘻一笑,说道:“当年给徐大力家种下金锁喉的人,就是这樊老头……”

    我还是不懂,眼巴巴地继续顶着他。

    “这木匠嘛,挑个挑走街串巷四处揽活,为了防身他们都有技艺傍身,其中最为神奇的就是鲁班术。这鲁班术源自于鲁班书,分上下两册,上册以正法、治病为主,下册以整小人、符咒为主,有些阴毒。木匠想给主家使坏,那是最简单不过了,轻则使房子结构不稳,影响运道,重则使其变成凶宅,里破人亡。这破胎借命八成也是出自鲁班书……”

    徐远之插嘴道:“这事好像跟小龙河的守堤鬼被抓没多大关系哦。”

    “也是哈!”牛疯子有点丧气,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程瞎子人呢?”

    徐远之把头一扭,鼻腔里冷哼一声,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嚷道:“别在我面前提那个铁憨憨。”

    擦!这是怎么个情况?有故事?

    牛疯子听到这话,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瞬间堆起了坏笑,就像一朵深秋怒放的菊花,他走上前,拍个拍徐远之的肩膀,说道:“都这么个年纪了,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小芳的孙子都比你高了。”

    我似乎有点明白程瞎子为什么拖拖拉拉的不肯回来了。

    徐远之沉思了一阵子,心情好了许多,手一挥,说道:“好了,好了,这事算揭过,咱们先去现场看一下,说不定凶手留下了什么线索。”

    我这命咋这么苦?我可是刚跑回来,饭都没吃上一口!

    ……

    此时已天光大亮,先前被夜幕遮掩住的淋漓血迹显露无遗,整个小山岗看上去有点血腥。

    牛疯子皱着眉头蹲在樊老爷子的尸体旁,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仔细观察着。

    徐远之则四处打量了一圈,瞪着眼睛大叫起来:“鲤鱼上水!”

    “鲤鱼上水,穴在鱼嘴,水流入口,富贵悠久,经商发横财,学业登金榜,人丁繁衍昌盛,绝佳,绝佳宝穴啊!”

    他兀自絮絮叨叨着。

    “鲤鱼上水?这不是金盆育鲤?”我有点迷糊,到底他跟程瞎子谁说的对?

    徐远之白眼一翻,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鄙视:“谁说的金盆育鲤?这么没眼力价,也是个二半吊子……”

    “我说的,咋了?”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声怒吼打断了,我回头一看,是程瞎子,他正颤颤悠悠地爬上小土岗。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脸悲痛,是樊老爷子的另外两个儿子……

第三十三章 意外发现

    “风水可是我的强项……”徐远之刚要怼回去,转头的工夫暼到了正赶过来的程瞎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我自然还是跟程瞎子亲近一点,他刚一冒头,就迎了过去。

    樊家兄弟二人望着父亲的尸体嚎啕大哭,却只是远远的站着,不敢靠前。看来是被这血腥恐怖的场面吓坏了。

    牛疯子一筹莫展地站起来,不停地摇头,应该是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程瞎子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站着。

    徐远之则是不停地转圈,四处乱瞟。

    樊家两兄弟哭了一阵也止住了哭声,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场面就这样冷了下来。

    “咦?这下面埋的什么?”打破僵局的是徐远之,他正拎着樊老爷子带来的那把铁锨站在我刚刚填平的坑前。

    可能是我的伪装太过拙劣,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异兽的蛋!”程瞎子不知怎么的就接上了话,语气中略带一丝嘲讽。

    “要你说!我不会自己看?”说着徐远之便抡起铁锨挖了下去,他挖得很快,一会便在身边堆起了一个土堆。

    “你……”程瞎子有点气不过,却只是伸了伸手,没再说下去。

    难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过节,怎么这么不对付?

    就算我再笨,此时也看出端倪来了。

    “你们兄弟俩商量下,该怎样办理后事。”牛疯子走到樊家两兄弟跟前,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老樊他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我看就不用停灵了,把过场走一遍,埋了就行了,毕竟这几天你家的杂乱事太多了。”

    听了牛疯子的话,这兄弟二人忙不迭的点头。然后,便下山喊人去了。的确,大哥一家四口刚刚在三天之内死绝了,现在自己的老子又诡异的死在这荒郊野外,任何人摊上这样的事,都会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场间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远之的身上,十几分钟后,他把那四个圆球一个个抱了出来。

    “你干什么?”牛疯子看着他把四个圆球装到麻袋里,皱着眉问道。

    “当然是带回去养起来,这异兽必定有非凡之处,若真能生出来咱们就赚大发了,到时候给长生,长生他……”

    “咳,咳咳……”

    牛疯子和程瞎子忽然同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徐远之的话。

    徐远之一怔,看了我一眼,随即闭上了嘴。

    两个人同时咳嗽?真有你们的,说巧合我绝对不信。

    你们几个老小子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让我听,还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牛疯子偷瞄了我一眼,又转向徐远之,道:“你确定要养这玩意?这东西可是需要天地灵气才能孕育出来的。再说了,孕育一个异兽少不得千百年光阴,你知道这几个东西在地下埋了多久了吗?万一,你养了一辈子,它都不出来,那你不是白养了?”

    “吃穷你,吃死你!”程瞎子恶狠狠地道。

    徐远之倒是挺乐观,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意气程瞎子,他乐呵呵地道:“啥事都讲究个缘分,这东西今天让我们遇到了,那就是有缘,说不定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出来了。我可不像某些人,把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

    樊老爷子的尸体被抬回来了,有了牛疯子的嘱咐,他那两个儿子没有给他停灵,第二天一早就出了殡。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只要是村里的老人去世,村里人都要来帮忙发丧。这事自然少不了我和牛疯子,只是这徐远之既不是我们村的人,又跟樊家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却也站在了这送殡的队伍里。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提着一只竹篮,里头装着满满一篮子纸钱,一边走一边将纸钱往空中抛洒。

    送殡的队伍排的挺长。

    这樊老头以前做木匠的时候,谁家的门窗桌椅等家具坏了,他都是免费维修,还算是做了不少好事,大家也都还惦记着他这点好,所以来帮忙的人确实不少。

    可能是被身后两个孝子的哭声感染,我也跟着流了不少泪,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天晚上他跟黑衣人生死搏斗的画面。

    “小六,你咋跑这里来了?干啥呢你?”

    “娘,好多纸,我要捡纸玩……”

    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六……

    我被这稚嫩的童声吸引,扭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任清风的儿子小名叫小六,他手里正抓着一把自地上捡的纸钱。

    我感觉特别诧异,这孩子不是个傻子吗?五岁了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囫囵话,平时还上我们学校翻垃圾箱找吃的呢,这会怎么就会叫娘了,还叫的这么顺溜?

    “这个不能捡,不吉利的!”

    任清风的老婆一把夺过她儿子手中的纸钱,扔在了地上。

    小六这下不干了,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我不,我就要,我就要……”

    这哪里像个傻子?

    “嘘……”

    任清风的老婆嘘了一声,一把捂住儿子的嘴,怕别人看到一样,目光贼溜溜的样周围瞟了一圈,然后抱起小六飞快地跑了。

    小六趴在他娘的肩上,一双眼珠叽里咕噜乱转,很精神,完全没有了我印象中的痴呆傻样儿。

    “咦?这孩子好了?这是好事啊!怎么还怕被人发现一样?”

    牛疯子也看到了这一幕,低声说了一句,停下脚步望着他娘俩消失的方向,默默出神。

    沉思半晌,牛疯子问我:“长生,你说樊木匠他老婆跳河以前去任清风的家门口磕过头?”

    我点点头,心道你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牛疯子又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任清风家里人是什么反应?”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看到,这是程爷爷告诉我的。估计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吧!”我摇头回答。

    “那事我看到了。”旁边帮忙的一个老太太插上了嘴,“那天樊木匠的媳妇去任家门口磕头,我正好在那边晒太阳,那头磕得老响了,血哗哗的流啊,我看着都疼。旁边有人想拉她起来,你知道任清风怎么说,他说甭管她,让她磕,她欠我们家的,别说磕几个头,就是要她的命也应该。他说完,樊木匠的媳妇就去跳河死了……”

    听老太太说到这里,我眉头一皱,如此说来,这任清风早就知道樊家破胎借命的事了。

    但是,这任清风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这些年一直都脸朝黄土背朝天只知道土里刨食,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任家这孩子出生都五年了,要是他一早就知道樊木匠破胎借命的事,估计早就找他算账了,不可能等到现在。一定是近期有什么人跟他说了这事,他才知道的,还极有可能是那人治好了他儿子。”

    我点点头,牛疯子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可还有新的问题:“谁会跟他说这事呢?难道是那个凶手?”

    牛疯子摇摇头:“这个不好说,知道樊家破胎借命这事的人很少,毕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事……”

第三十四章 等牛疯子死了再说

    知道樊家破胎借命的人肯定不多,樊家不算,牛疯子应该是老早就知道,我和程瞎子是宝生和小翠失踪以后才知道的,至于任家应该也是刚知道不久才对,除了我们这些人还会有谁知道?

    “从先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来看,这凶手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觉得他没有必要去告诉任清风这事,还医好了他的孩子。除非……除非他有什么目的。”牛疯子小声的说道。

    “要不咱们直接去任家问问?”我提议,但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可。”牛疯子摇摇头,“你没看到小六他娘极力隐藏的样子?显然小六不傻了这事,他家人并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去问非但问不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

    我有点着急:“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说不定能问出一点蛛丝马迹,咱们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了。”

    直觉告诉我,宝生和小翠的死肯定跟任家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虽然那个凶手曾经亲口承认是他把这俩孩子活埋到风水宝地的。

    不仅如此,吕金国给的五天期限已经过去三天了,再找不到凶手,找不回一众守堤鬼,到时候上面另选一个地方建公园,那可就是什么都晚了。

    这时,一直没插上话的徐远之突然拉了我一把,低声说道:“既然明的不可行,那咱们就来暗的,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你也别跟着送葬了,你去跟踪那孩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这倒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看了一眼牛疯子,他朝我点点头,叮嘱道:“千万小心,遇事别逞能,有事赶紧回来找我们。”

    得到他牛疯子的允许,我把竹篮给了他,转身便朝着任清风媳妇消失的方向,小跑着追了过去。

    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根本走不快,我追了没一会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此时巷子里只有他们娘俩,她先前捂着小六嘴巴的手早已松开了,小六还在那嚷嚷着要纸玩,他娘连哄带吓唬道:“小六乖小六听话,那东西不能要,那是给鬼姑婆的东西,你要是拿了那个,鬼姑婆晚上会来咬你手指头……”

    就在小六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安静地不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影自巷口跑了过去。

    小六他娘眼尖,看到那人,赶忙伸手招呼:“他爹……你回来,小六找到了,找到了……”

    跑过去的那人果然的任清风,听到呼喊,他立马退了回来,看到巷子里的娘俩,火急火燎地跑了进去。

    一把接过小六,伸手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气乎乎地道:“谁让你出来的?爹娘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往外跑吗?被坏蛋抓了去可咋办?”

    说完,又转头对着他媳妇问:“这小子没乱说话吧?”

    小六娘摇摇头:“只是捡了些纸钱,没说话。”

    “好!那就好!”任清风长舒了一口气,把小六放了下来,他弯下腰低声对着小六说道,“六子,爹再嘱咐你一遍,往后不准往外瞎跑,就是跑出来了也不准说话,要想说话咱得等牛疯子死了再说,你听到了吗?”

    “那牛疯子什么时候死?”小六童声童气地问。

    “快了……”

    这爷俩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在我的头顶炸开,炸地我脑子里嗡嗡的响,半天都在我脑子里回荡。

    我愣了挺长时间,才醒过神来,发现任清风和他媳妇一人一只手牵着小六走远了。

    我机械地跟过去,一直跟到离他家门口十几米,他们回到家,立刻把门关的死死的。

    他这是要置牛疯子于死地啊!

    不,不对,他任清风没有这么大本事……肯定是医好小六的那个人,嘱咐他们不让小六出去乱说话,继续伪装成一个傻子,一直到牛疯子死。

    原因呢?

    难道是怕牛疯子发现小六不傻了,由此察觉出端倪,从而一点点追查到他头上?

    如果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怕被追查到?

    小六变好了,不再是个傻瓜,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当然除了樊木匠家,可樊木匠家的人已经死绝了。

    难道是医好小六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这么一想,我心里舒坦了一点儿。

    只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终是百密一疏啊,一个五岁的孩子真要那么听话,他就不是五岁的孩子了。

    这也许就是天意啊!

    在任清风家附近一直转悠了好几个小时,一直等到日头偏西,他家再也没有出来个人,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摸着唱了空城计的肚子,我打算先回去吃饭,顺便把上午探听到的跟牛疯子他们说下,完了再继续来盯着。

    转身刚要走,“吱呀”一声,任清风家的门突然开了。

    我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榆树后面,探出个头朝着他家门口打量。

    是任清风的媳妇。

    她提着一个食盒出了门口,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把门一关,快速地朝着村子后面走去。

    我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任清风媳妇七拐八拐地出了村,走上了一条通往山上的路。

    这是要去哪?她提着食盒肯定是去给人送饭,现在又不是农忙季节,再说任清风回家后一直没出门……

    她这是给谁去送饭?怎么还送到山里来了?

    我一边瞎琢磨着,一边不远不近地跟着。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座破庙,这破庙是村里的土地庙。不过这破庙里住的可不是什么土地爷,而是一个叫花子。

    没有人说得清,这叫花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村,反正自打我记事起,就经常看到他躺在村里的某个地方抓虱子。

    我问过牛疯子,牛疯子也不知道,只是说以前土地庙里还有香火时,经常看到他在那里拿贡品吃。后来这土地庙没了香火,他便住到这里了。

    牛疯子还说,这叫花子在这方圆十里八乡转悠了也有几十年了……

    村里也曾经有人看他可怜,要给他介绍个活,让他挣几个钱,可这叫花子懒,说干活不如要饭自在,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跟他提这事了。

    难道任清风媳妇是来给他送饭?

第三十五章 真相渐近

    这次还真的被我猜中了,任清风的媳妇径直走到破烂不堪的土地庙前,贼头贼脑的四下踅摸了一番,才推门进去,几分钟后就匆匆出来了,出来时两手空空如也,食盒不见了。

    随后她似乎放松了下来,顺着原路返回了村子。

    我躲在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后心里直犯嘀咕,她为什么要给这个老叫花子送饭?难道是这老叫花子治好了小六?他就是抓走一百多守堤鬼的凶手?如果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深藏不露,甚至可以说是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不由的害怕起来,再也不敢向前靠近一步,直接一溜烟儿地跑回去找牛疯子他们了。

    刚回到破庙,就看到程瞎子和徐远之像两只炝了毛的公鸡,一个歪着头,一个瞪着眼,正面相对,牛疯子则抱着脑袋在蹲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这是咋滴了?几位爷爷!”

    看到我进来,徐远之立刻过来拉住我的手,指着趴在地上的一只鸡,说道:“长生,你说说,这鸡应该炒着吃还是炖着吃?”

    “长生,别听他的,我说炖着好吃,他非要炒,你说你一个道士吃啥肉啊?”程瞎子。

    为了这事?我一脸无奈,嚷了句:“能不能先听我说正事?”

    “有什么发现?”这下,这三个老头一齐凑过来问。

    我将所遇之事说了一遍。

    牛疯子有点吃惊:“我把村里所有的人都怀疑了一遍,唯独把他漏了,一个从小要饭的叫花子怎么可能会道术?”

    程瞎子说道:“人不可貌相,这大千世界总有一些你想象不到的事。”

    徐远之接道:“管他会不会道术呢,去会会他不就知道了!”

    牛疯子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离五天期限还有两天,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就一举拿下,逼迫他交出一众守堤鬼,如果不是……”

    “咳!咳咳……”程瞎子又适时地咳嗽起来,你咳嗽的还真是时候。

    徐远之有些恼火:“死瞎子,你咳个屁啊,是不是吃鸡毛了?”

    “你傻是不?”程瞎子反唇相讥。

    牛疯子无奈地看了他俩一眼:“我说两位祖宗,我是请你们来帮忙的,不是让你俩来吵架的!”

    “嘿嘿,不好意思,我脑子有点迷糊!”徐远之挠挠头,满脸羞愧,像是想到了什么。

    “知道就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程瞎子冷哼一声,摸索着坐下了。

    白天去那破土地庙找人太过招摇,他们三个商议后决定晚上行动。

    之后,便安静了下来,各人准备各人的家伙事。

    牛疯子准备了一应法器,徐远之焚香沐浴后在供桌上一本正经地画起了符咒,程瞎子则坐在那里十指翻飞,一双手不停地舞动,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看着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的样,我忍不住问牛疯子:“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那叫花子很厉害?”

    牛疯子不答反问:“你知道凶手用什么东西控制的那个庞大鬼魂吗?”

    我摇摇头,想起那个鬼气森森,双目血红,身长三米的鬼魂,我还是一阵后怕。

    “那是唤鬼术招来的一群恶鬼。凶手用一块鬼牌,将方圆几里甚至是十几里之内的恶鬼召唤,聚集到一起,驭使他们为自己做事。这是一种很强大的邪术,只有道行高深的人,才能锤炼鬼牌,驭使众鬼,道行越高,召唤来的鬼魂数量就越多,也就越强大。”

    随后,牛疯子又给我举了个例子:“多年以前有一个正道老祖,于偶然之间得了一本古书。那书记录的就是鬼牌锤炼之法,他依着书上记载锤炼出了一块异常强大的鬼牌,可调遣方圆两百里之内的阴鬼为己所用。”

    “只是没想到他性情大变,扬言要杀尽天下邪教之人祭炼鬼牌,要以邪养正,以杀证道。之后,他靠着一块鬼牌开疆扩土,攻城拔寨,杀害了无数人的性命,所过之处阴风阵阵,鬼气滔天,神佛噤声,妖魔悲嚎,正气荡然无存。”

    “当时,他所行之事在正邪两道掀起轩然大波,为两道所不容,若继续留他在世,必将为祸天下。于是,互不两立的正邪两道打破门户偏见,出动千余修者大战三天,才将其斩杀。”

    “那之后,锤炼鬼牌之事便被正邪两道所不齿,锤炼之法也被两道的大能销毁。此后再有人修炼也只能是偷偷摸摸,摸着石头过河,顶多能控制十只八只的鬼魂便了不得了。”

    “可这个凶手不简单,一次便能擒获一百多守堤鬼,我敢肯定他就是动用了鬼牌,而能用鬼牌控制这么多鬼,除了他有什么际遇得到了锤炼之法,就是他悟性极高,道行极深,凭一己之力摸索出了门道。”

    牛疯子说到这里,表情很沉重:“三五个鬼好对付,十几二十个就需要费一番力气,假如百十只聚集在一起,那将会是一场血战。所以,不得不做完全准备。”

    听到他这话,再想起先前樊老爷子面对那个巨大鬼魂时只有逃跑的份,我赶紧把一直压在我被褥底下的枣木剑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三人整整准备了一下午,我也睡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我们就出发了。

    那土地庙离村子不到三里路,十几分钟后,我们便到了。

    这土地庙很小,只有一间屋子,透过破烂不堪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黑漆漆一片,老叫花子应该是睡下了。

    牛疯子和徐远之在前,我和程瞎子在后。

    他俩对视一眼,一齐抬脚,“咣”的一声就把门给踹了下来。

    门一倒,牛疯子拧开手电往里面照去。

    十余个平方的空间一目了然。

    里面就如同一个大号的垃圾桶,锅碗瓢盆罐头瓶摆了满满一地,看不出底色的衣服堆成一垛,还有一床乌漆墨黑的被窝卷在墙边,中间摆了一樽稍微干净点的佛像,佛头上却搭了一块油腻腻的毛巾。

    里面并没有人。

    “莫非是他知道我们怀疑他,提前跑了?”徐远之蹙眉说道。

    牛疯子没搭腔,一步迈了进去,在屋子里仔细搜索起来。

    我和程瞎子也跟了进去,屋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酸爽味道,熏得我赶紧捂住了鼻子。

    “就是这个食盒,今天任清风的老婆就是用这个食盒来送饭的。”我指着放在被窝旁边的食盒说道。

    牛疯子看了眼食盒,有些惊讶:“这么大的食盒,得装多少吃的,难道还有酒有肉的招呼着?”

    “是啊,三层食盒,可以装六个菜……”徐远之也随声附和。

    “这人食量惊人,天资异禀也未可知。”说话的是程瞎子。

    “不像是修道之人。”牛疯子又看了一圈,摇了摇头。

    但凡修道之人,一定会备有香烛、香炉、木剑、神佛之类的东西,而这里一件也没有,不但没有还在唯一的那樽佛像头顶搭了块破抹布。修行之人会对佛像如此大不敬吗?

    “程瞎子,你来看看!”牛疯子喊了一声。

第三十六章 果真是你

    这句话似乎印证了我以前的猜想,这程瞎子能看见?

    刚一进屋,程瞎子就把墨镜摘下来了,泛着蓝光的一双眼睛早已把整个屋子观察了一遍。

    听到牛疯子喊他,他径直走到那樽佛像前,双手环抱佛像,略一用力便将佛像推离了原地!

    一个向下倾斜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里面隐隐有亮光透出!

    难道老叫花子在下面?

    牛疯子一挥手,只说了很简短的两个字。

    “下去!”

    便首当其冲地钻进了地道,程瞎子紧随其后,我在程瞎子后面,徐远之断后。

    洞挖得不高,仅容一个人弯腰通过,好在往前走了二十几步便豁然开朗,我们进到了一个跟普通房子差不多高的洞穴,与此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味道钻进了鼻孔。

    洞里燃着一根蜡烛和一炷清香,唯独不见人。

    借着跳动的烛光,我看到洞的最里面是一条长案,案上安放着一个佛龛,佛龛里供着一樽我从没见过的石像,石像前的香炉里正冒出袅袅轻烟,长案前的地面上摆着一个蒲团。

    这老叫花子果然是一个修行之人,只是他人呢?

    洞里除了这供桌之外,在两旁靠墙的位置还分列了两排木架,木架上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摆放的全是拳头大小的泥坛子,差不多有两百多个,每个上面都贴着一张黄符。

    “藏魂坛!”

    牛疯子和徐远之异口同声的惊呼。

    “藏魂坛是什么?”我怯生生的问。

    还不待牛疯子几人回答,一道冰冷如寒冬的声音从木架后传出来。

    “牛四海,想不到,你居然找到了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一把抓住徐远之的后襟。

    牛疯子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一阵窸窸窣窣,一个人从架子后面慢慢走了出来,我睁大眼睛看过去,果然是那个老叫花子!

    “怎么?没想到会是我吧?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只会摇尾乞怜的臭要饭的对不对?”

    老叫花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用闪着寒光的眼睛看着我们,目光中除了仇恨根本看不到别的,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牛疯子身上,似一把透着冰冷的利剑,透露出重重杀机。

    牛疯子轻蔑地看着他,不卑不亢地问道:“小龙河众鬼是不是你抓的……”

    “是,不仅那些鬼是我抓的,李老头和徐大力也是我杀的,还有樊木匠家的两个小娃娃。”

    没等牛疯子问完,他便全认了,他说的漫不经心,这感觉就像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几条人命在他的心中无足轻重。

    “你还真是残忍,将来不怕下十八层地狱……”久不说话的程瞎子突然说道。

    “哈哈哈……残忍?”

    老叫花子狂笑着打断了他,如同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忽然怒吼道:“我残忍?冤有头债有主,我老叫花子恩怨分明,只可惜的是没能杀得了这小子……”

    说着,他将手指指向了我。

    我听得一头雾水,敢情他还想杀我?难道李老头真的是为我挡了灾?

    牛疯子略一沉思:“你跟当年小龙河之事有何干系?”

    “哼!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哈哈哈哈,牛四海,你又算得了什么贵人,在我眼中只是一个死人。”老叫花子长啸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也罢,既然你们今天找到了这里,我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四十年前我九岁,……”

    他只有四十九岁,怎么看上去有跟牛疯子差不多年龄?

    这些年他都遭遇了什么,才使得看上去如此苍老。

    “那年时值荒年,我们一家七口逃荒到了晋邑。几个月颠沛流离,赶到晋城时个个饿得半死,尤其是我奶奶,更是生命垂危。我父亲是个孝子,为了能让奶奶在临死前吃上一口饭,不得已他抢了路边摊子上两个窝窝头,不想被摊主抓到,不依不饶地送进了大狱,我爷爷前去理论,也被一同关了进去。”

    程瞎子瞪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轻叹了口气说道:“抢两个窝头,不算什么重罪,最多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每天白天在监狱附近乞讨,晚上就在那里等他们。可不想第二天夜里,我爹和我爷爷手脚拴着铁链,浑身是血的跟一群人一起被带上了车,带走我爹和我爷爷的人就是你牛四海和老李头。”

    “唉——当年之事……”

    牛疯子长叹一口气,刚要解释却被老叫花子打断。

    “我预感事情不对,便偷偷扒在卡车上颠簸了大半夜,跟着你们来到了这柳树滩镇,才知道我爹他们被你们当成了死囚,抓到这里镇河筑堤!”

    “我跪着挨个求你们这些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家伙,说我爹和爷爷是冤枉的,求你们放了他,把头都磕破了,可你们呢?将我赶了出去,将我爹和我爷爷丢进了河里!”

    在那个年代,家中一下子失去两个男人,便意味着这家人彻底完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奶奶,在得知这消息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母亲也于当天夜里抱着年幼的弟弟妹妹投河自尽。”

    “我好好的一个家,就被你们两个臭道士给毁了!那一刻我便发誓,我一定要报仇,所以我才辗转于柳树滩镇,成了一个要饭的。”

    老叫花子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牛疯子,似乎能喷出火来。

    牛疯子面有愧色,下意识地解释:“当年那些囚犯都是监狱安排的,我和老李去给他们算了寿数,把他们押运到小龙河边,并不知道其中有冤假。”

    程瞎子又叹了一口气,为牛疯子开脱道:“那个年代人命贱如草,有个冤假错案实属正常,可能是监狱人数不够,或者别的原因,狱方就用你爹和你爷爷顶包了吧!”

    “我没告诉过你们吗?我没求过你们吗?你们谁又听过我一句?”老叫花子咆哮着,两只眼珠通红,像是被鲜血浸过。

    牛疯子无语,当年冤死的人怨恨他们那群修道者,可他们却是为了大局,这样一笔陈年旧账,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远之开口说道:“当年小龙河之事我并未参与,却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你也是一名修行者,应该能知道你父辈的死是因为什么吧?难道你就不能理解他们的苦心?”

    老叫花子用满含杀意的目光瞪了徐远之一眼,怒道:“我理解他们?谁又理解过我?四十年了,我如一条野狗,东乞西讨,受尽冷眼嘲讽,尝遍人间冷暖,而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实话告诉你们,我学道术不像你们那样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你们,为我爹和我爷爷报仇!”

第三十七章 恶斗厉鬼

    听了老叫花子咬牙切齿的话,牛疯子低头长叹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要为你爹和你爷爷报仇,直接来找我们便是,要杀要剐我和老李头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你为什么要害了樊家两个小娃娃去应地?你无儿无女,要那风水宝地何用?”

    “既然你问到这,那我索性就都告诉你吧。那块宝穴是为任清风的父亲,任老爷子准备的,我只是拿捏不准,所以才用樊家的两个娃娃去应地,至于为何选择他俩,你应该知道。”

    我注意到,他说到任清风的老爹时,不仅用了老爷子一词,脸上也露出恭敬的表情,还双手抱了下拳。

    任清风的爹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还瘫痪在床好几年了,怎么会让他如此敬重?

    老叫花子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接着说道:“我老叫花子虽然是一个臭要饭的,但也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之人,当年我流落在这柳树滩,差点饿死,是任老爷子用一碗稀粥救了我一条性命。所以我医好了他的痴孙,再寻得一块风水宝地以慰他百年之后,佑他子孙后人富贵平安。只是我对风水一事并不精通,不得已才用了童男童女应地之法……”

    “好一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徐大力又跟此事有何关联?你为何要杀了他?”牛疯子打断他。

    听到徐大力的名字,老叫花子面露一丝愧色,但转瞬即逝:“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他撞破了我的事……本来没想杀他,只是想把他吓疯,谁知他不禁吓……不过他死得不冤,我也算是为了报了灭门之仇。”

    如此,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彻底明了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牛四海,就让我送你们几个上路吧!”老叫花子盯着牛疯子,轻蔑地说。

    “等等!”牛疯子抬手指着木架上贴着黄纸的的泥坛子,阻止他道,“你从小龙河抓走的那一百六十五个守堤鬼被你封在这坛子里?”

    老叫花子一怔,随即露出嘲弄的表情:“我倒是忘了,老堤塌了,鬼门关大开,你牛四海又有机会展示你的满腔正义了是吧?那我告诉你——没有!”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几个字,随手拿起一个泥坛子,把玩了一番,手一松,掉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碎了。

    空空如也,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些鬼魂哪去了?”牛疯子脸色大变,似乎心有不甘。

    “哈哈哈——”老叫花子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声直震的地洞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那些鬼,他们全部被老叫花子度化了!”

    “什么?你——”牛疯子一句话没说上来,脸色在老叫花子的笑声中越沉越黑。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如果真如老叫花子所说,那河堤修的还有什么意义?

    老叫花子似乎很享受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狂笑道:“牛四海,你知道我为何要超度那些鬼魂吗?我就是想看到你眼见着河堤修不起来,却又束手无策的样子!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对你下手,不想你自己不惜命,居然跑到这里来送死!那我只好成全你了!”

    说完这话,老叫花子手一抖,将一块晶莹透亮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抛向空中。

    这应该就是那鬼牌吧?

    老叫花子手上快速地掐起一个古怪的指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鬼气自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积聚在一起慢慢凝成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大厉鬼。

    厉鬼如同下山猛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顿时整个地洞里阴风四起,一直安静燃烧的蜡烛,火苗一歪,熄了!

    此刻,地洞之中唯一的光源便是那双阴冷通红的鬼眼,如同两只血色灯笼,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杀——”隐入黑暗中的老叫花子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那巨大的鬼魂如一阵骤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牛疯子扑了过来!

    “长生,去外面等着!”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是牛疯子他们。

    随后我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再睁眼时,我已经到了地洞低矮的通道之中。

    我慌忙拧开手电,只见得牛疯子挥舞着枣木剑,一剑劈向厉鬼!

    徐远之与程瞎子各掐手诀,严阵以待。

    牛疯子手中枣木剑一挥之下,森森剑气竟然化成一道紫芒,在鬼气滔天的地洞之中格外醒目。

    这剑气快若闪电,挟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劈头盖脸地朝着厉鬼斩去!

    厉鬼似乎对这宛若游龙的剑气非常忌惮,不敢硬碰,一个闪身堪堪躲了过去。

    躲过这雷霆一击,厉鬼连续变换了几种形态,再次扑来。

    牛疯子一把枣木剑舞得越来越快,只见得剑影重重剑气如虹,每出一剑都带着肃杀之意,逼迫的那厉鬼节节后退。

    “哼!还真是小看了你!”老叫花子见厉鬼久攻不下,反被逼退,慌忙再掐手诀,大喝一声,“众阴灵听令!散——”

    那巨大鬼魂立时分散成百十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将牛疯子团团围在中间。

    牛疯子冷笑一声,枣木剑再挥,紫色剑芒朝着一众小鬼拦腰斩去,如同砍瓜切菜,霎时之间便有十几只被砍得烟消云散。

    徐远之和程瞎子也动了,一张张黄符不要钱似的从徐远之手中飞出,所到之处,立马有小鬼魂飞魄散;程瞎子则一口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片血雾,一众小鬼沾之即灭。

    几个回合下来,小鬼们被杀的七零八落哀嚎不止。

    我在通道内看得热血澎湃,恨不能冲进去跟着他们大战一场。

    老叫花子气得一嘴钢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低声骂了一句“该死”,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刚要开口提醒牛疯子等人,却看到老叫花子一刀切向了自己的手腕。

    登时,一道鲜血如箭一般飙了出来,一股脑的喷到鬼牌上面,将鬼牌浇了个遍体血红。

    “天门闭,地门开,冤魂聚,厉鬼来……以我之血,解你封印,以我之名,唤你回归……”

    老叫花子的声音如同浩淼梵音,连绵不绝,早已变得漆黑如墨的鬼牌中渗出缕缕黑气,这黑气渐渐凝聚成一个更加巨大的厉鬼轮廓。随即,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全部聚集到厉鬼身上。

    乌泱泱的鬼影让我手足冰冷,几欲晕厥,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衣裳紧紧地贴在后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一颗心揪了起来,为牛疯子他们三人捏了一把汗。

    这厉鬼更加强大,呲牙咧嘴地扑向牛疯子……

第三十八章 阴兵助阵

    牛疯子见那厉鬼扑来,不退反进,欺身迎上,一把枣木剑挥舞得隐隐夹杂着雷霆之威,紫色的剑芒更盛,道道击中厉鬼要害。

    却无奈,那鬼牌在老叫花子鲜血加持下,重新聚起的厉鬼比先前那只强大了太多,牛疯子的攻势虽然凌厉,却招招如击绵上,只能让它晃动一下身体,并不能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徐远之和程瞎子见状,齐齐大吼一声再次加入战局。

    徐远之一把一把丢出的符咒未近厉鬼身前,便被其环绕周身的滚滚鬼气搅成碎屑,直气的他哇哇乱叫。

    程瞎子更惨,他本是一名算命先生,擅长的是八卦命理,对驱鬼捉妖只是稍有涉猎,况且还没有一件趁手的法器,在与厉鬼缠斗了几个回合以后,便被其一脚踢飞,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爬起后“哇”地吐出一口老血。

    又是几个回合,那厉鬼猛地伸出一只庞大的鬼爪,一巴掌将徐远之拍出。徐远之惨叫一声,直直飞出,如同贴饼子呼在锅沿上一般撞在了墙上,“砰”的一声又掉在地上,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看来伤得不轻。

    “桀桀桀桀……”厉鬼一招击飞徐远之,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瞬间分散出无数阴魂将牛疯子包围……

    “老牛!”

    看到这一幕,我一下子想起了樊老爷子被厉鬼包围的情景,大叫一声,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娘的!”

    徐远之骂了一句,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趔趄着爬了起来,又想往上冲。

    刚走两步,他突然顿住,扭头看向老叫花子冷笑了一声,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剑,以快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老叫花子扑去。

    可这货实在是让人太过失望,他扑到老叫花子身前时,老叫花子轻飘飘地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而他却刹不住车一头栽倒在地来了个恶狗扑屎!

    “哼,就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不过既然来了,你也一块留下吧!”老叫花子轻蔑地说着,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完了,今晚我们几个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我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府君告下,万鬼敬听,魂沉长夜,魄滞幽冥,普告酆都,徧彻幽途,今日遣汝,火急现形……急急如律令!”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地洞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洪钟大吕般的吟诵声,我又惊又喜,这是牛疯子的声音。

    这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天地正气,字字铿锵有力,带起袅袅余音,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冲破层层鬼雾,直冲天际,穿头土层消失不见!

    我看得分明,那金光灿灿的东西是一块小木牌,这木牌在破三官庙供桌下的那个箱子里有些年头了。

    上面雕刻的纹路似字似符,极其繁琐,我曾经很多次翻出来拿着玩,牛疯子只说玩完了再放回去就好,根本没当一回事,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厉害的法器。

    木牌一出,我耳边瞬间出现了古怪的声音,如同无数匹战马奔腾,无数将士怒吼,似乎千军万马正在赶来!

    一阵阴风带着猛烈的鬼气吹过,地洞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冻得我一个劲的打哆嗦。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缩着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地洞中央。

    老叫花子显然也没有见识过如此阵仗,满脸惊讶,高高举起的匕首竟然忘记了落下。

    徐远之见状一个驴打滚,直接滚了出来,到了安全区域,又连滚带爬地蹿进了地道里。

    “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低声问坐在我旁边发作调息的程瞎子。

    “嘘,别吱声,牛疯子搬来救兵了!”

    “嗷吼——”

    老叫花子召唤的厉鬼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血红的双眼兀自睁大,流露出一股恐惧和不安。

    牛疯子趁机逃了出来,汗如雨下,狼狈不堪。

    老叫花子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阴风更甚,一片强大的阴气凭空显现,瞬间将整个地洞里遮蔽地跟锅底一样黑,就连我拿着的手电也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这一刻,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伸手不见五指,我的一双眸子,简直成了摆设。

    “九……牛四海?是你?”

    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虽大,却又很不真切,像是来自天边的滚雷,夹带着一丝愤怒,更多的却是惊讶。

    牛疯子波澜不惊,淡然道:“是我,给我除掉这个厉鬼!”

    牛疯子声音不大,平淡之极,听上去却充满王霸之气,他竟然在命令来者!

    我简直无法想象连一只厉鬼都对付不了的牛疯子,对着居然敢对着看起来不知比这厉鬼还要强大多少倍的存在说话!

    “哼,你以为你是谁?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牛四海了,还敢这样指使我?”

    来者语气不善,伴随着他的说话声,阴风陡然加剧,似乎在表达着他此刻的愤怒。

    我吓得瑟瑟发抖,手不由自主的抓住程瞎子的手,生怕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一怒之下把牛疯子给杀了,程瞎子的手心湿漉漉的,显然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我近来会去阴间,你今晚先除去他,否则待我解开封印……”牛疯子依旧不卑不吭。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却威胁意味十足。

    我脑子里像是装满了浆糊,听他这意思,他身上有封印,貌似解除了会很厉害?

    封印这玩意儿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就是用五行之术或者符咒和太极八卦,法器等方式镇压住某物,对于被封印者来说,时间是静止的,道行和修为同样被压制。

    封印不是道家修行之人对付邪祟的一种手段吗?牛疯子身上怎么会有封印?并且还活的活蹦乱跳的?

    “你要去阴间?”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却小了很多,也恭谨了很多,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思考。

    片刻,浓墨般的鬼气如潮水般退去,空中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

    此人穿着一套古代甲胄,像一个威武的大将军。

    而他身后整齐得站立着一排排兵马,个个甲胄裹身,手持长矛,数量之多将整个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甚至一直延伸到了土层里。

    我看得瞠目结舌,这……这是啥呀?不会是阴间的军队吧?

    我看了一眼牛疯子,好好打量了下这个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老头,心说老牛你太牛了,一块木牌,几句咒语,就把阴兵给招来了!

    不但如此,还能命令鬼将,你到底是何等身份?

    对了,这鬼将刚才喊牛疯子九……到底是九什么?

    这鬼将军自带一股磅礴的气势与威严,他看了牛疯子一眼,随后腾空而起,飘到老叫花子召唤的厉鬼上方,缓缓抬手,一道道鬼气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气流,从他掌心倾泄而下,直冲向厉鬼。

    那厉鬼吓傻了一般,身体似乎承受着千钧重压,缓缓地跪倒在地,匍匐到鬼将军脚下,如同一条乖巧的哈巴狗!

    刚才还凶神恶煞一样的厉鬼就这么臣服了?

    鬼将军收拾完厉鬼后,目光转向老叫花子,冷哼一声:“阴间之鬼也是你等凡夫俗子可以随意驭使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语罢,一挥手,匍匐在地的那只厉鬼倏忽飞起,直扑老叫花子,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啊!啊——”

    老叫花子撕心裂肺惨呼一声,来不及反抗,便如樊老爷子般被厉鬼击成重伤。

    “住手!留活口!”牛疯子对鬼将军呵道。

    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待鬼将军收回厉鬼,那老叫花子已是倒地不起,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第三十九章 疑云重重

    解决掉老叫花子,那鬼将军对牛疯子一抱拳,似是警告:“牛四海,希望你不要食言。”

    牛疯子回道:“我牛四海向来说话算……”

    “嗯?”

    牛疯子话未讲完,鬼将军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倏地落在了我身上,先是一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一脸诧异。

    紧接着,一阵阴风吹过,他一个闪身飘到了我面前,伸出右手,一把向我抓来……

    我吓了一大跳,想不通他要做啥,“噔噔噔”连续向后退了几步。

    “住手!”

    牛疯子一声爆喝,一个移形换位拦在那鬼将军前面,沉声说道:“他是我徒弟!谁敢动他!”

    “徒弟?”

    鬼将军重复一遍,满脸不相信,却又开口说道:“牛四海,两年前,你七进七出地府,打伤鬼差,舍弃职位,就是为了他?你可知道,他根本不是……”

    “你闭嘴!”

    牛疯子勃然大怒,就像是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咆哮一声,生生截断了这鬼将军的话。

    鬼将军瞅了牛疯子很长时间,脸上的表情数度变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

    语毕,也不等牛疯子回话,便转身一挥手,一众阴兵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洞中再次恢复安静,牛疯子将瑟瑟发抖的我拉出地道,揽在怀中,摸着我的脑袋,说道:“长生,莫怕,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在我的记忆中牛疯子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温情的一面,难道是……

    我心中无比惊骇,同时感觉到牛疯子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他似乎很紧张,或者说是害怕,他连续道出的那句没事了,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我不知道那个鬼将军为什么要对我出手,但却能从他吃惊的表情中看出,他一定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

    我根本不是……我不是什么?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牛疯子为何要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我想问问牛疯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问了也是白费口舌,先前已经有过无数次同样的经历。

    不过从鬼将军的话中我还是明白了一件事,当年牛疯子七进七出阴间地府,吐血而归,是因为和鬼差打起来受了伤,原因竟然是我!

    他还为了我舍弃了在阴间的职位!

    难道传言是真的?牛疯子真的可以随意出入阴间地府,命令鬼差?

    只是为什么牛疯子甘愿为了我舍弃了这职位?我和阴间又有什么瓜葛?

    如今没有了阴间职位的牛疯子,为何还能召唤阴兵?

    虽然那鬼将军表面对牛疯子不服气,却不敢忤逆于他,牛疯子说的话他都一一照办,这牛疯子又是何德何能?

    我把脑袋想得生疼,也没有想明白,好多事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今晚,凶手找到了,一直困扰着我的疑团解开了,可我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更大的疑团之中……

    沉寂片刻,各自平复一下,徐远之摸索着捡起我不知何时掉落的手电,打开,直奔两排架子上的“藏魂坛”而去。

    我们三人也跟了过去。

    及近了,才发现那些贴在泥坛上的黄纸上写的是一个个名字,名字下面画的是一道弯弯曲曲的符咒。

    徐远之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一定是认为小龙河众鬼就是被藏在这些坛子里。

    可等他打开了所有的坛子,里面皆是空无一物。

    徐远之和牛疯子对视一眼,满是失望。

    “牛四海,我……早就跟你说过,小龙河……众鬼都已经被我度化了,你……你还妄图有什么奇迹发生……”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叫花子,突然睁开了眼,艰难地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费力地说道。

    “你一个人,仅凭这几天时间,根本不可能度化了一百多鬼!快说,你把他们藏哪去了?”徐远之看着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叫花子,生怕他突然嗝屁,急急地打断他。

    “哼,你们……未免有点太过狗眼看人低了,我为什么度化不了……?今夜若不是你请来阴兵,我连你们……也一起度化了……咳咳……”

    说到这里,老叫花子深咳几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里面像是装了一个漏了气的风箱,吭哧吭哧喘了半天,才继续说道:“未能……亲手杀了你,我……不甘心啊!不过……不过河堤修不起来,看着……整个柳树滩变成一片……鬼域,看着你们当年所……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是不是……是不是比杀了你更让……让你……痛苦……”

    老叫花子就这样死了,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牛疯子,好像还在等着他回答他的问题。

    “老牛,这……这可怎么办?”徐远之双手一摊,皱着眉头看着老叫花子的尸体无奈地问。

    “只能走最后一步了。”牛疯子轻叹一声,末了又嘱咐一句,“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一定要帮我照顾好长生,拜托二位了……”

    他的声音很轻,显得虚无缥缈,却明显带着托孤的意味,我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伤感。

    “这还用你说?”徐远之瞪着眼睛看着牛疯子,“呸呸呸,你放的什么没味的罗圈屁!”

    程瞎子则摸索着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我们走吧。”

    牛疯子转过头,刚要抬腿,手电光所及之处,正好扫过佛龛里的石像,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老牛!”徐远之见状,问道。

    牛疯子径直走到佛龛前,弯腰仔细看起了里面的石像:“这石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踮着脚凑过去。

    这石像不高,约莫一尺,白眉白须,一身黄袍,头带金色冠簪,双手掌心向天置于双膝之上,打眼乍看上去跟太清道德天尊颇为相似,可细看却有很大的区别。

    但凡供奉,皆有说道,正神皆是神态庄严,安详肃穆,使人一眼看去便会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之感。

    而老叫花子供奉的这樽石像,虽然看上去是道门之人,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孤傲,有着一股轻世傲物,唯我独尊气势,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人高高在上,俯视苍生。

    “这啥啊?莫非是这石像是雕废了?老叫花子外行,就给请了回来?”我随口说道。

    牛疯子摇头:“不可能,这石像惟妙惟肖,一看就是精雕细琢出来的。”

    “这老叫花子究竟师承何处?莫非这就是他们门派的祖师爷?”

    程瞎子的话同样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对啊,一个从小要饭的叫花子,怎么可能学会道术呢?难道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何人门下?那么他的师傅是谁?

第四十章 前因后果

    这老叫花子虽然一直十里八乡的要饭,却总是住在这破烂的土地庙中,如果他有师父,这四十年来总该有人见到过吧?可为什么一直没听人说起过呢?他好像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唉!他都死了,还想这些干嘛?即便他有师父,估计也早已归西了。

    我抬头看看牛疯子,他低头蹙眉,还在思索着什么。

    “哎呀!老牛!这……这石像我他娘的见过啊!”一直抱着石像端详的徐远之忽然一拍大腿,惊叫一声。

    我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在哪见过?这是哪家的祖师爷?”

    同样被他惊到的还有程瞎子,他待我说完,接道:“这不靠谱的玩意儿说的话也能信?”

    “哼!程瞎子,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有眼无珠的人计较。”徐远之反唇相讥,接着一挠头,“我铁定是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

    牛疯子却当了真,一再催促着他再好好想一想。

    徐远之这货又想了半天,脑袋上的头发都揪下来几绺,终究还是没想起来。最终他将石像抱了出来,说是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一行人退出了地洞,出来后,牛疯子将土地庙里的神像挪回原处,盖住洞口。

    如此,这地洞便成了老叫花子的坟墓。

    临走时,牛疯子看了一圈叹道:“这叫花子也算是可怜之人,一辈子被仇恨蒙了眼,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此蹉跎一生,值得吗?”

    我瞅了他一眼,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敢情你这是说给我听的啊?

    老叫花子仿佛一面镜子,镜子中映照出我的影子,他被仇恨牵绊一生,我的心中同样埋着仇恨的种子,他学道是为了报仇,而我也是为了报仇而学道……那么多年以后,我会不会成为他?

    奶奶咽气前的那句话……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想必他殚精竭虑的颠簸,苦煞了心,饱受煎熬,虽坚韧,却终是太过执着,这破庙之外的清风明月,西西凉风,可又曾感受过?”

    程瞎子同样一番感慨,只有徐远之傻呵呵地抱着石像不声不响。

    我抬起头,此时一轮如钩弯月熠熠生辉,万点繁星如宝石般点缀,心下恍惚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走吧——”牛疯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有点怪怪的。

    乡野小道,一路无话。

    回到三官庙,我一头栽倒便睡了个热火朝天。

    “我想起来了,老牛!这石像我小时候跟师父去……”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是前……”

    朦胧之中听到那三个老家伙在聊天,三人皆是惊愕万分。

    大概是做梦吧,我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五天之期的最后一天。

    他们三人一早就在忙活,脸上尽显疲惫,似是一夜未睡。

    牛疯子今天就要过阴去了,我一直记着那天他说的话——把鬼门关关上!

    我不知道已经没有了阴间职位的牛疯子如何凭一己之力让鬼门关关上,只是觉得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所以心情有些沉重。

    没有人提小龙河的事,也没有人提过阴的事,这是很难得的默契,空气有些凝重,每个人却装做若无其事。徐远之和程瞎子难得的没有争吵,忙着做饭,最后愣是整出了一大桌子菜,牛疯子更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

    屋子里很沉闷,除了袅袅升腾而起的饭菜香味,便是隐隐的不安。

    整顿饭吃的很压抑,牛疯子一直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徐远之和程瞎子则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

    难道这就是牛疯子跟我吃的最后一顿饭?

    下午,吕金国来问小龙河动工的事,牛疯子倒也干脆,直接让他给上面打报告另行选址。

    吕金国满脸遗憾地走后,牛疯子把门关的死死的,从供桌下拖出了那个老旧的木箱。

    他在木箱里倒腾了半天,好不容易翻出了七个泛着绿锈的铜灯,仔细擦拭起来。

    我寸步不离地跟着牛疯子,生怕一个转身便再也见不到他,心里一肚子话要说,一肚子问题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憋了好长时间,才故作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老牛,这些灯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七星灯,用来续命的。”

    “续命?给谁续命?”我疑惑再问。

    牛疯子故作轻松:“给我自己续命,我这次下去,全凭这七盏灯活命,若七日内不灭,我可以再增寿十年。”

    我吞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如果灭了呢?”

    “若是灭了……”牛疯子顿了顿,停下手里的动作,摸着我的脑袋,“灯在人在,灯灭人亡,若是灭了,你就找个地把我埋了。”

    埋了?

    我一听这话,脑子里“轰”地一下,嘴一撇,扑到他身上哇哇哇的大哭起来,憋了一天的伤感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老牛,你别去阴间了,咱不管这破事了……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呜呜……”

    我搂着牛疯子泣不成声。

    他一动不动,任我哭了很长时间。

    徐远之劝了一句:“别哭了,有七星续命灯你怕什么?老牛又不会有事!”

    我吸着鼻子抽泣着看着牛疯子,多么希望他能跟我说一句“我不会有事的”,可他却始终没说,反倒是跟我说起了别的。

    “长生啊,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本来就是阴间之人,我在那边也有职位,来阳间都是背负着使命的。天生相貌丑陋,五弊三缺,与家人相克,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斩断我们的情感,以免我们被红尘牵绊,误了使命。待业满之后,我便该回去了。”

    “我的业早在九年之前就满了,也就是说,我在八年之前就该回阴间了。可那时候你偏偏出生了,那时候你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崽子,三魂尽失,仅余两魄。”

    “本来你的死活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我在看到你的一瞬间,你居然睁开眼对着我笑了。那个笑容触动了我,我就觉得咱爷俩之间有缘,我得救你,我要把你养大。”

    “你八字不准,我看不透你的命数,于是我找来了黑白无常,让他们偷偷放回了你的魂魄。可两年前这事被下面发现了,不得已我过阴去打伤了一众鬼差,又以自己的职位交换,才让你又活了下来。”

    听到这,我终于明白了,这两年来牛疯子不再过阴的原因,也明白了那鬼将军见到他时,为何会那么惊讶。

第四十一章 灯灭人亡

    听了牛疯子的话,我心中的疑团又解开了一部分,却更加难过,牛疯子居然为我做了这么多。

    打伤鬼差,舍弃职位,那他此次是以什么身份回去?犯人吗?会不会受到惩处?

    牛疯子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又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这次真的回不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勤修道术,不要荒废……”

    牛疯子好像有一肚子话要嘱咐,可话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拍拍我的脑袋笑道:“长生你已经长大了,有些话我就不说了,你以后一定要听你徐爷爷和程爷爷的话,知道了吗?”

    “老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了?长生你就交给我们放心的去吧。”

    徐远之八成以为自己说的话很幽默,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在我听来却如一把尖刀猛地扎了心脏一下。

    我瞅了他一眼,顿时感觉牛疯子此次肯定是回不来了,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

    可再多的难过与不舍又有何用?终究不能改变什么,该来的总要来的,正如这天不可阻挡地暗了下来……

    牛疯子脱掉鞋子,跳进事先挖好的土坑中,再次嘱咐徐远之和程瞎子一定要照顾好我。

    我看着给他整理着的徐远之和端着着一动不动的程瞎子,怀里就像揣了块冰,心里哇凉哇凉的。

    我不知道牛疯子为何要把我托付给他俩,这俩人分明就是走街串巷,串百家门的,要说道术根本就是稀松平常,这程瞎子还正常点,徐远之却太不靠谱了。

    牛疯子看了一眼徐远之:“老徐,你干啥你?”

    徐远之将牛疯子的鞋摆成了一反一正,拍拍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说鞋子的摆放决定过阴人的生死,过阴时,鞋子必须是一反一正的。全部摆正,根本下不去,全部摆反,就回不来了。”

    牛疯子不屑:“那是走阴人的一套,在我这不管用,想知道我的生死,你们只须看着七星续命灯就好。”

    说罢,他便往坑里一躺,又道:“我说一盏,你就点一盏,点好了,我就去了。”

    “牛爷爷,你可不可以不去……”

    我心知牛疯子去阴间已成定局,却还是紧紧拉着他的手,抽噎着一遍一遍哀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舒服一点。

    牛疯子把手挣脱,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满面怒容:“男子汉哭起来咋还没完没了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不是生离死别?

    我瞪大眼睛,使劲吸了下大鼻涕,急切地问:“你还会回来?”

    “那个木箱里的东西是我留给你的,里面有些道书,你好好修习,等你修到一定境界,即便我不回来,你也可以下去找我!”

    “活人也能去阴间?”我有点吃惊。

    牛疯子点头:“只要你境界到了,莫说是阴间,三界九天任你去。”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可以高来高去之人,却知道有很多神婆、道士都能走阴,跟死去的人交流,这说明阴间是真的可以去的。

    牛疯子趁我愣神的工夫对着徐远之说:“膻中穴点贪狼星灯。”

    徐远之连忙在七盏灯中挑出一盏,拿起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黄符,口中念叨了几句,一抖手,符着了。将命灯点燃,端端正正地放在牛疯子的胸口。

    “泥丸穴点禄存星灯……丹田穴点武曲星灯……海底穴点天罡星灯……”

    牛疯子说一盏,徐远之点一盏,眼瞅着一盏盏灯被点亮,我的心也慢慢地悬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牛疯子。

    “大陵穴点文曲星灯。”

    “老牛,我可点了啊。”徐远之拿着最后一盏灯问。

    牛疯子没说话,看着我,眼眶通红。

    两声叹息,一声来自程瞎子,一声是徐远之。

    最后一盏灯亮了,徐远之颤抖着放在牛疯子的手腕上,似乎有千钧之重。

    牛疯子的眼睛慢慢合上。

    他去了。

    他的身体慢慢变凉,先是手脚,脸,四肢,到最后,只余下心口处还存着一丝温热。

    程瞎子告诉我,过阴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手脚冰凉如同死人,等魂魄回归,体温就上来了。

    一连几天,我们寸步不离的守着牛疯子,实在困的不行,就倚着供桌稍微闭一下眼迷糊一会,饿了就胡乱啃几口冷馒头,生怕一个不注意所有的七盏灯都灭了。

    我忐忑不安又心存侥幸,时间每过一天,侥幸便增一分,一直到了第六天夜里……

    屋里静悄悄的,灯光昏暗,我死死地盯着命灯,七天之期将尽,只要熬过今晚牛疯子就会醒来。

    可终归世事难料,任何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看不到结果,黎明到来之前,一直火头很旺的命灯,忽然摇晃了几下,尽数熄灭!

    我想到过会是这种结局,可真的发生时,还是难以接受,我如同一个瞎子站在黑暗中,手足无措。

    “牛疯子,你醒醒,你快给我起来……”

    半天后,我疯了一般,跳到他身上,疯狂的撕扯着他的衣服、头发,哭着喊着,抽打着他的脸。

    他花白的头发被我撕下一把,衣服也被我扯开了扣子,我的手更是扇得生疼……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宣泄那种失望与恐惧的情绪,我多么希望牛疯子能像以往那样伸着懒腰爬起来,然后揉搓着眼睛大骂我扰他清梦,可他就像一根木头桩子,一动不动,身体冰凉。

    “长生,你别这样,四海他已经死了。长生……”

    徐远之跑过来拉我,程瞎子也摸着我的头安慰。

    我一把甩开他俩,找了一盒火柴来点灯,可一盒火柴全部划完了,那灯就是点不着!

    我将空了的火柴盒和那七盏灯,统统摔到了墙上,趴在牛疯子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绝望,由外而内,我的心冰冷,又由内而外,身体不停地打颤。

    这是痛彻骨髓的绝望,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恐惧!

    泪湿透了天!

    牛疯子死后的第二天,大雨倾盆,如同我决了堤的思念。

    雨一直下了三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三天停灵期已过,即便我心中有万般不舍,牛疯子也要入土为安。

    这几天,我一直在哭,程瞎子一直守着我,徐远之一直在外奔波,他给牛疯子订了棺材,寻了墓地,我们于第四天一早,冒着大雨将牛疯子落了葬……

第四十二章 女鬼求助

    又是一天,我们三个人正在吃着面条,徐远之突然跟我说:“快点吃,吃完跟我出去一趟,外头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

    还没待徐远之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吆喝声:“徐先生在吗?哎哟,不好了,我家也出事了!”

    伴随着说话生村东头的李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徐远之“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急道:“出啥事了?”

    “我家孩子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您快速给看看吧。”李婶话没说完,拉起徐远之就跑。

    我一阵纳闷,口吐白沫不应该去医院吗?怎么来找徐远之呢?他什么时候会治病了?

    不对,李婶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说了句“我家也出事了”,她用了个“也”字,难道其他人家也出过事?

    我又想起徐远之刚说的“外面有情况了”顿时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便问程瞎子:“爷,咋回事?”

    程瞎子回了一句:“情况不太对,接连几家都出问题了,好像招了邪祟。”

    我跟着看看去!

    外面的天雨过未晴,阴的厉害。

    刚跑几步,一个黑影不知打哪蹿出,一下子挡在我的身前。

    “啊?什么东西!”

    我惊叫一声,生生止住脚步。

    竟然是一只野兔!

    擦!

    刚要抬腿把这该死的兔子一脚踢飞,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野兔胆子很肥啊,不但不跑,还趴在我面前瞪着眼跟我大眼对小眼!

    一般白色的兔子都是淡红色的眼睛,灰色的兔子是褐色的眼睛,可眼前这只灰色的兔子居然也是红色的眼睛,血红血红,像是被血泡过,看上去特别邪性,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

    被鬼上了身?

    我一阵紧张,又暗自庆幸,还好刚才那一脚没踢出去。

    我怯生生的看了它一会,刚想从它身边绕过去。一件让我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

    这兔子居然说话了!

    没错,它确实说话了,不过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它身体里兀自传出一个声音:“你们上当了!”

    我吓得一哆嗦,撒丫子想跑,可又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在哪听过?

    “你住的地方有禁制,我进不去,只能在这里等你!”

    我绞尽脑汁,搜索这声音在哪听过的时候,声音又响了起来。

    终于,想了起来。

    “姐姐!”我一激动,脱口而出。

    应该是她,那个女鬼枝子!

    “小龙河众鬼没有被度化,你们上当了!”果真是她。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亲眼见牛疯子和徐远之他俩打开了所有的藏魂坛,里面空无一物……

    “难道老叫花子骗了我们?他为什么要骗我们?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到死还骗我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脑子转的飞快,一连串的疑问脱口而出。

    “有人来了!”女鬼小声的说着,往墙角处的角落跑去。

    我赶紧跟了过去,不然让人看到我在大街上跟一只兔子说话,肯定会认为我疯了。

    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女鬼开口道:“这些天我一直跟着你们,你们所做的事,我都看在了眼里。”

    “跟着我们?”我错愕,问道,“就附身在一只兔子身上?”

    “有时是兔子,有时是猫,否则白天的阳气会冲撞我。”说着,她又补充道,“其实牛疯子他们几个早就发现我了,只是没有告诉你。”

    我擦!牛疯子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女鬼继续说道:“那晚你们去破土地庙,我就跟在后面了,只不过我惧怕他的鬼牌,在听他说了小龙河众鬼之事后,我就离开了。”

    “不想我在回去的路上,竟然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我特别惊讶,开始我也觉得老叫花子就是黑衣人,这怎么又出来了一个黑衣人?我心里生疑,就悄悄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小龙河畔那坐‘辫子山’上,在那,我感受到了浓浓的鬼气。是小龙河众鬼的鬼气,他们就在那座山上,根本没有被度化。”

    我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会这样?你看清那个黑衣人是谁了吗?辫子山那么大,众鬼被藏在哪儿呢?”

    女鬼的声音很沮丧:“没有,那人道行很深,到了辫子山他冷笑一声让我进去,还说早就发现我了,故意把我引过去的。我见势不妙,当机立断一头扎进小龙河才侥幸逃脱。”

    “第二天我本来想将此事告诉你们,可你们这大门紧闭,周围还设了很强的法阵,我根本进不去。”

    “那你怎么不告诉徐远之?”我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问道。

    女鬼又道:“牛疯子过阴去了,小龙河公园另外选了新址,我们这些死鬼根本没用处了,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说到这,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酸楚:“没有了意义,谁还会管我们的死活?再说了我跟那个徐老道素无瓜葛,我找他怕他不会帮忙。”

    “你不一样,我觉得你是一个心底善良之人,所以……我想求求你,帮我把那些鬼救回来,这么些年在一起受苦,无数个日夜相伴,我们已经亲如一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说完,女鬼怕我不答应一般,又说道:“那天我说一桩一道士,其实……其实是气话,这些年积怨难消,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狠心之人,我……”

    “姐姐。”

    女鬼后面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于是打断她,郑重地说道:“我尽力帮你!”

    说完,我自嘲地笑笑:“你知道的,我不会道术,那个徐远之道术稀松平常,程瞎子也跟他差不多,所以我不敢保证能将大家救出来,我只能拉着他俩尽力而为。”

    女鬼沉默了一会,有些不甘心:“你不能去求助其他人吗?”

    求助?

    我摇摇头:“现在除了他俩,我还真不知道我认识的人中,谁还会道术。”

    “凭你们三个肯定是应付不来的,你看看现在的柳树滩,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柳树滩怎么了?”我一头雾水。

    “你看看这天,这地,还跟以前一样吗?”

第四十三章 黄鼠狼上身

    天地?

    我仰头瞅了一圈,阴气沉沉,天地不明……等等,这一切怎么似曾相识?我一怔,眼前的画面跟那天在老龟的玄光镜里看到的一幕完全契合。

    老堤一垮,柳树滩气数尽了……鬼门一开,邪祟鬼魅都会聚集而来,久而久之,此地妖孽横行……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念叨。

    我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这就开始了?

    这说明牛疯子去了阴间,根本没能把鬼门关关上!这柳树滩镇很快就要完了!

    难怪李婶家的孩子突然会口吐白沫会来找徐远之……

    想到这里,我对着女鬼说道:“姐姐,你先回去,我去找徐道士商量一下。”

    丢下一句话,我便匆匆忙忙地朝着李婶家跑去。

    李婶家四门大敞,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我分开人群挤进去。

    只见李婶的儿子顺子正躺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嘴里鼻子里往外冒着白色的泡沫,跟犯了羊癫疯一样,他爹怕他咬了舌头,在他嘴里塞了一块挺厚的木板。

    “都让一让,让一让,徐先生,水来了……”

    这时,李婶分开人群,端着一碗水跑了进来,递给徐远之。

    徐远之伸手接过,放在地上,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包银针。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好奇地盯着他。

    他将一根针放在水碗里,那针居然不沉,直挺挺地浮在水面上,不仅如此,还跟陀螺似的,滴溜溜地打起了转。

    这是什么把戏?

    就在我瞠目结舌的时候,那转动的针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针尖指向了某个方向。

    徐远之猛地抬头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轻哼一声:“竟然在这里。”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李婶家西墙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竹篮,竹篮后面的墙上有个不大的洞。

    此时,这破洞里四脚朝天地躺着一只白色的黄鼠狼,跟抽了风似的,四肢不停的抖动。

    动作神态居然跟顺子一模一样。

    民间有云,千年白,万年黑。说的就是黄鼠狼。意思是活一千年的黄鼠狼皮毛会变成白色,活一万年的会变成黑色。

    倒不是说非得活那么长时间,只是说这黄鼠狼有了道行。

    “原来是你这个畜牲!我打死你!”顺子爹一看这光景,从地上抄起一根扁担,就要往黄鼠狼身上砸去。

    徐远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低吼道:“不要冲动,你忘了田老四家的孩子吗?等我问明白了情况。”

    田老四家的孩子?难道田老四家里也出事了?

    “老道士,你别多管闲事。”

    徐远之话音刚落,一个又尖又细的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过,这声音好像只有我能听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我正纳闷,又听到徐远之哼了一声,朝着黄鼠狼的方向道:“你不在山中好生修行,跑到户里作乱,倒说我多管闲事?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去,别不自量力,自毁前程!”

    这徐远之也能听到,我深感诧异,那声音好像真的来自墙洞里的黄鼠狼。

    “哼,就凭你也敢跟我斗?”

    我看明白了,只见那黄鼠狼的嘴动了几下。

    声音里满是不屑与轻蔑。

    徐远之不卑不亢,说道:“我念你修行不易,才对你好生规劝,你既然不知悔改,那就不要怪我让你身死道消!”

    说罢,徐远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符,作势欲扔。

    本来四脚朝天,不停抖动四肢的黄鼠狼,看到徐远之真的掏出了纸符,“嗖”的一下跳了起来,躲在竹篮后隐蔽的角落。

    再看一直躺在地上的顺子也跳了起来,跟它做着同样的动作。

    “你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家二爷找你算账?”黄鼠狼的小眼睛滴溜滴溜的转了几圈,有些不甘心。

    徐远之神情淡定,朗声道:“黄二爷最讲道理,子孙盗取户里的鸡鸭,都会让子孙以命相抵,今天你不把事说清楚了,我不介意带你去见黄二爷,我倒要看看他帮理还是帮亲!”

    黄鼠狼听了徐远之的话,探出一颗小脑袋看着院子里,又看看徐远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

    顺子突然恢复了正常,叫了他娘一声,然后扑到他娘的怀里。

    那黄鼠狼琢磨了一通,看着顺子说道:“我一直谨遵黄二爷的教诲,从来不与人为难,这小子冒犯了我,我气不过,对他略施惩戒。”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顺子,低声问他:“它说你冒犯它了,你怎么得罪它的?”

    顺子八成是吓傻了,愣是没有反应,反倒是他娘听了这话一瞪眼,问:“得罪谁了?谁这么说的?”

    “黄鼠狼啊!你没听见?”我奇怪的问了一句,声音那么大,你居然没听到!

    李婶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徐远之听到我这么说,显得很吃惊,随即又露出惊喜的笑容,低头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早就听说你小子灵觉敏锐,异于常人,不想你竟然强大到能听到它说话,要知道,这可是好多人修炼好几年都达不到的境界。”

    原来,他们真的听不到那黄鼠狼说话啊,难怪他们都一脸懵的看着徐远之,就像看疯子一样的看他自言自语。

    “这两天你得罪过黄鼠狼吗?”徐远之问把头扎进他娘怀里的顺子。

    这顺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顺啊,徐先生问你话呢,你快说,别怕……”李婶出言安慰。

    顺子这才怯生生地开口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昨天,顺子的爹娘上地里干活回来的晚,疯玩了一天的顺子没带钥匙,就坐在自家门口等着。

    等了没有一会,就听到院子里有敲盆打碗的声音,“乒乒乓乓”的乱七八糟,很没有节奏感,就像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胡敲乱打。

    他心中疑惑,就顺着门缝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所见到的一幕彻底把他惊呆了。

    院子里有九只黄鼠狼,全部后爪着地人立而起,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院子里转圈。

    队伍前后各有两只敲着破盆破碗,中间四只抬着一个破铁耙子,铁耙子上坐着的那只头顶红布……

    好家伙,这浩浩荡荡的,那架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哈哈哈……”

    顺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新鲜的事,一时之间竟然笑得直不起腰。

    他一边笑,一边捡起一块砖头,隔着墙头丢进了院子,院子里的黄鼠狼受了惊吓,丢下铁耙子迅速逃了个无影无踪。

    “昨个儿我闺女出嫁,大喜的日子,大好的时辰,就这样被这小子搅和了,你说我应不应该教训教训他?”

    那黄鼠狼仰着头看着徐远之,有点理直气壮。

    徐老道是谁?整天走街窜巷,靠嘴皮子混饭吃的人,能在嘴皮子上输给你这只长白毛的畜牲?

    他不疾不徐说道:“你这倒还有理了?你咋不说你闺女私闯民宅呢?莫说顺子自个儿在家,就是在大街上,在田地里,一个孩子冲你闺女扔块砖头,你就往死里整?你都白毛了,少说活了百十岁了,竟然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你丢不丢人?”

第四十四章 一出好戏

    徐远之给这黄鼠狼一顿说,让我听了都觉得汗颜,也就是这畜牲脸上生满了白毛,遮挡了脸色,不然的话肯定比寒冬腊月里的猴子腚更红。

    徐远之说完,见黄鼠狼半天没有动静,知道自己的说辞奏了效,又说道:“你现在气也出了,是自己走呢?还是带着我去找黄二爷理论理论?”

    “徐先生,不能就这么放它走了,这东西记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回来做怪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看不如将它打死算了。”

    顺子爹一字不落的听完徐远之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手里的扁担又握紧了几分,随时准备着给它来个致命一击。

    那黄鼠狼尾巴竖得笔直,身子弯成了弓,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徐远之,很明显,它根本没把顺子他爹放在眼里,只是怕徐远之会突然发难。

    看到它这样子,我心里有了谱,如果徐远之出手,一定会将它除去。我个人也比较支持顺子爹的想法,打死算了,一了百了。

    毕竟这玩意儿心眼小的像针鼻儿,睚眦必报,指不定哪天就会再回来捣乱。

    不曾想,这徐远之却是菩萨心肠,冲着它一挥手,道:“你走吧,我今天不为难你,好好珍惜你的道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作乱,否则决不饶恕。”

    黄鼠狼听了这话,仿佛得了特赦令,后腿撑地站了起来,朝着徐远之连连作揖,之后,“嗖”的一声从窗户钻了出去,几个跳跃便消失了踪影。

    黄鼠狼虽然没被打死,顺子的病好歹还是治好了的,顺子娘留我们吃饭,徐远之婉言谢绝,几经争执后,顺子爹将一个红包塞进了徐远之的兜里,才放我们离开。

    一出顺子家的大门,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女鬼跟我说的事,全部道给了徐远之。

    我原本以为徐远之听了会大吃一惊,谁知他竟然十分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盯着他瞅了半天,才悠悠然的问:“怎么?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他点点头,回道:“嗯,知道有几天了。”

    “那……我们怎么办?”好啊,你个徐老道,你这臭牛鼻子早知道了不跟我说,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等!”

    “等?等什么?”我有点上火。

    “等鬼门关关上,或者等柳树滩的人全部死绝!”

    卧槽!你这说的是人话?

    “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不做?”我有点火大,气呼呼地问。

    徐远之无奈地双手一摊:“你说,就咱们三个老弱病残,能干啥?再等几天,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你俩跑路。”

    奶奶个熊的,瞅你这个没出息的样。

    我冲他翻了几个白眼,他这话真的让我很无语:“跑?往哪跑?要跑你和程瞎子跑,反正我是不跑,故土难离。”

    “你留在这里干啥?等死?你没瞅见村子乱成啥样了?”徐远之适时的打击我。

    乱了?

    我往周围踅摸了一圈,几个人正挑着水从我们身边路过,不远处几个老太太正在哄孩子,一群人正围在一起打扑克……

    哪里有什么异常?

    除了天有点昏暗,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徐远之拍了拍我的头,叹道:“虽然你灵觉敏锐,可是这里面少根筋啊,村里变化如此明显,你竟然看不出来。”

    看我还是不开窍,他急道:“你看这花木不旺,鸡狗不鸣,山野精怪跑到户里去做乱,对我出言威胁,而我一个堂堂的道士,居然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这难道还不够乱吗?”

    好像还真是这样哈!

    现在是阴历八月,前几天才下过雨,可是这花花草草的怎么就像被霜打了一样,蔫了吧唧的。

    再看那条狗,在土地上刨了一个坑,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徐远之摇头叹道:“人虽是万物之长,灵性却不如一棵草,总是在灾难到来之时才能感知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问我:“长生,你说这世间万物,为人而生,为人而存,为人而用,为人而灭,人却没有它们有灵性,这又是为何?”

    我一怔:“这么高深的问题,我怎么知道?”

    “因为人在红尘之中,柴米油盐,儿女情长,功名利禄……被万千俗事所牵绊,最终丢失了那份灵性。而万物却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危险。”

    好像是这么个理。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村民,让他们早做打算?”

    “你去说吧,就说村子里妖孽横行,让他们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徐远之一脸调侃。

    “我这么说他们会相信?”我又白了他一眼,你老小子逗我玩呢?

    “嘿嘿!”徐远之一乐,“所以说不到最后一刻,人们是不会意识到危险来了的。再说,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等等看吧!”

    我心里一动:“你是说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忘了,咱们还有一张底牌。”

    底牌?什么底牌?我们不是已经山穷水尽了吗?

    我有点不相信他。

    他贼溜溜地四下望了一圈,低声说道:“牛疯子就是我们的底牌!”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牛疯子,我又一阵难过。

    他这去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在那边怎么样,连个梦都不给我托。

    听说那边有十八层地狱,他不会是被打到最底层了吧?

    徐远之看我开始掉泪,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牛疯子肯定没事,我跟他……”

    我最讨厌说话留一半,可这货偏偏就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没说完呢,他一溜烟跑了。

    “你跟他怎么了?喂!你等等我……”

    回到破庙,我把门关得死死的,然后倚在门上,开始质问。

    “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徐远之低着头一屁股坐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程瞎子过来安慰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个屁!

    我真生气了,踹了门一脚,钻进被窝里把头蒙了起来,任凭他俩怎么哄就是不出来。

    直到徐远之说出了一件事……

    “长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跑吗?”他拍了拍被窝,使劲把我抠了出来,“我们被跟踪了。”

    什么?谁会跟踪我们?

    “是鬼!一个鬼附在一只黑猫身上,一直跟着我们,是我大意了。”

    他说的是真的?

    好吧,姑且再相信他这一次。

    “是小龙河里的那个女鬼?”我忽然想起那个“鬼姐姐”说过跟着我们的话。

    “铁定不是。”徐远之摆摆手,示意我小点声,“我们不但被人跟踪,还被人监视了!”

    我感觉头有点大,脑子不够用:“你一会被鬼跟踪,一会又被人监视,这到底是人是鬼?”

    程瞎子也凑了过来,低声道:“是人,是那个抓走小龙河众鬼的黑衣人,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他派出了鬼来监视我们。”

    那个黑衣人不是老叫花子吗?老叫花子不是已经死在地洞里了吗?怎么又出来一个黑衣人?难道……

    好像那个女鬼也说过的……

    徐远之往外瞥了一眼,低声说道:“他监视自然有他的目的,以后这事谁都别提,牛疯子临走前虽然在这破庙四周设下了禁制,但那人的道行深不可测,想硬闯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万一让他知道了我们觉察到了他的行为,说不定会把我们三个直接咔嚓了!”

    徐远之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子,我吓得一缩脖子,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知道那人道行深不可测?你知道那人是谁对不对?”

    “长生,你别问了。”程瞎子一直跟徐远之不合,此时却给他帮起了腔。

    “难怪牛疯子说你有三大毛病,爱凑热闹,爱瞎琢磨,爱刨根问底。今天我算是领教了。这样吧,咱们先说好了,我们告诉你最后一个关于他的问题,其余的你都别问了,行不?”

    “问多了,对你没好处。”程瞎子继续帮腔。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是就算我把他俩烦死他俩也不会告诉我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一块风水宝地埋人进去,最少要五年才能对后代产生影响,一个地界即便气数尽了,想要没落,最少也要三年时间,可为什么这鬼门关才开了一个月,这柳树滩镇就眼看着要完蛋了呢?”

    “为什么?”我问。

    “因为有人利用这件事在整个柳树滩做了手脚,加剧了衰败的速度,从老堤被炸,到死了那么些人,到任家的孩子开口说话,再到老叫花子浮出水面,牛疯子死等等这一系列事件,都只不过是有人在背后导演的一出戏。”

    听到这里,我彻底懵逼了,就感觉脑子里被塞进去一个三斤重的大馒头,噎的我有点难受。

    程瞎子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走到一边。

    徐远之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再赠送你一个消息,幕后之人之所以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牛疯子死!”

    这消息还真是让人震撼,我只觉得脑袋轰得响了一声……

    半晌才又回过神来:“他那么厉害,怎么不直接杀了老牛?这般费劲心思,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你以为牛疯子那么容易被杀死?”

    我认真想了想,单凭自身实力牛疯子连那个老叫花子都打不过,可是他能召唤阴兵,就凭这点,牛疯子还真是不好对付的。

    “那他为什么非要牛疯子死?”

    “停,你的发问权利已经用光了。”徐远之抬手阻止我继续问下去。

    我心中暗骂,你这老小子就是个坑,还不如不问呢,现在可好,不光没得到答案,心里的疑团反而更大了。

    “有些事不是不告诉你,而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见分晓的。”徐远之见我有点失落,出言安慰道。

第四十五章 群妖乱舞

    “走,爷们儿再带去出去遛遛,看谁家还出什么事了,帮着处理一下,可别再像田老四家那孩子似的,被折腾死。”徐远之看我不生气了,又讨好般的贴过来说道,然后又冲着程瞎子喊,“瞎子,你去不去?别老在家闷着,对身体不好。”

    “田老四家的孩子死了?哪个?是不是一脸麻子的那个?”我大吃一惊,心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去就去,下雨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看上去一直比较沉闷古板的程瞎子居然也是十分好事。

    徐远之道:“边走边说。”

    已是下午一点,街道上人很少,八月的时节,大多数人还都在家睡午觉呢。

    此时阳气渐消,阴气渐长。

    “那个田麻子是怎么死的?”

    田麻子是我的同学,因为小时候得过一种慢性病,常年吃药引起过敏,脸上生了一脸癞疮,疮好了以后,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疤痕,我们一群孩子就背地里叫他田麻子。

    听到他的死讯,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也是被黄鼠狼缠上了呗。”徐远之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这鬼门一开,阴气大盛,一只自称黄二爷的老黄鼠狼,领着一帮小黄鼠狼跑到咱这里蹭阴气修炼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的又想起上午在顺子家,那只满身白毛的黄鼠狼拿“黄二爷”威胁徐远之的事来。

    当时,这徐远之在说到黄二爷时,也满是恭维。

    “难道是那个黄二爷杀的?”

    “怎么可能。”接话的是程瞎子,他慢悠悠地说道,“一只修行千年的老黄鼠狼都可以化身为人了,它还是要自持身份的。”

    听这意思,这黄二爷还挺厉害。

    “我说瞎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几天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得跟大家闺秀似的。”徐远之揶揄程瞎子道。

    我对千年道行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于是问徐远之道:“你跟它打起来,你们谁厉害?”

    “我他娘的就是一个算卦看风水的,跟它怎么打?根本没有可比性。”徐远之有些丧气,“别说黄二爷,就是今天上午那个白毛畜牲,真要打起来,能不能赢都是个未知数。”

    “别瞎叫唤,小心你的嘴!”程瞎子踢了徐远之一脚。

    很奇怪徐远之没有踢回去,反而四处乱瞟了一下,低声道:“对对付,可不能说畜牲,万一被它们听到了,可能真会来找咱们麻烦。”

    “啥啊?你连个百年道行的小妖都打不过?”我不依不饶,难免言语之间带着一些鄙视,“难怪你那么轻易放它走了呢,我还以为你是菩萨心肠呢。”

    徐远之是个厚脸皮,听到我这样损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嬉皮笑脸起来:“我就是打得过,也不敢跟它动手啊,我怵那个黄二爷。”

    我满头黑线:“你说你这是有多怂,功夫是有多磕碜吧,我还真高估了你。”

    “功夫这玩意会一点能防身就行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脑子。”徐远之脸不红心不跳,指着自己的头,大言不惭道,“你没见那个白毛走的时候还给我鞠躬了嘛,这玩意多狡猾啊,都被我的气势给镇住了。”

    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程瞎子,鄙夷地嘟哝道:“还真不要脸。”

    “行了行了,别吹牛了,赶紧说说田麻子是怎么死的吧。”我懒得再跟他胡扯。

    徐远之见我催促他,脸色一正,开始讲了起来:“这事要怪就怪他自己。话说这黄二爷已经有了千年道行,那子孙后代多了去了,这次到咱这柳树滩也算是拉家带口,浩浩荡荡。”

    “这兽跟人是一样的,多了就鱼龙混杂,啥心性的都有,有注重修行的,有胆小怕事的,也有生性顽劣的,仗着自己有个活祖宗就无法无天了。”

    “那天有只黄鼠狼到田老四家偷了一只鸡,田老四丢了鸡自然不会高兴,骂几句是难免的。”

    “这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黄二爷的耳朵里,这老妖精虽然护犊子,但也不容许它们为非作歹,所以它便下令将那只偷鸡的黄鼠狼给弄死了,丢在田老四家,表示赔罪。”

    “谁知道着田麻子也是个多事的主,他顺着血迹,找到了黄鼠狼的窝,给人家连锅端了。这黄二爷能这么算了,非让他抵命。”

    “就因为这个,就直接把田麻子杀了?”我瞪着眼睛问。

    “直接杀了那还好了。”程瞎子又插了一句。

    我摇摇头:“那是怎么死的?”

    “哎呀!那叫一个惨啊。”徐远之脸上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开始是直接撞墙,用手抓身子,那十个指甲跟铁篦子似的,一把下去把肉都抓下来了,没几下全身就鲜血淋漓。这还不解恨,最后他自己用刀一刀一刀割肉。一边割,一边痛的哇哇大哭,就这么滴把自己凌迟了。”

    说道这,我跟徐远之同时打了个哆嗦,那血腥残暴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这是那黄二爷干的?”

    “不是他亲自动的手,是有几个有百年道行的黄鼠狼出面……不过它是默许了的,用他的话说一报还一报,本来它是想杀了田麻子全家的,我苦苦哀求了半天,他才只要了田麻子的命,放过了其他人。”

    “卧槽,不就是打死一窝黄鼠狼嘛,还得抵命!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为田麻子鸣不平,感觉他死的真的是太冤了。

    徐远之说:“可不能出去乱说,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你怕是有苦头吃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仗势欺人!”我忿忿的说道。

    “人家黄二爷可不这么认为,它说了,在它那众生平等,一饭之徳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好一个睚眦之怨必报。”我吐了口唾沫,嘟哝着。

    徐远之又道:“其实这些都是它的一面之词,我看它就是在立威。现在这柳树滩群妖乱舞,不光他黄仙来了,狐白柳灰也来了不少,不过就数它家人多,良莠不齐的,肯定怕其他几个仙家欺凌,故意弄这么一出,让其他几个大家知道,它黄家不是好欺负的。”

    “不就一群畜牲嘛,还这么多道道儿。”我撇撇嘴,早把程瞎子的嘱咐忘了。

    刚说完,徐远之就瞪了我一眼:“现在这柳树滩已今非昔比了,说不定一只过街的老鼠,道行都比我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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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计都星下凡,先天便拥有阴阳眼。未出生就遭人算计,不足月被人挖出母体,先天有缺,易招恶鬼,命格犯煞,注定活不过百日。在奄奄一息之际,幸得牛四海相救,从此跟随其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终成一方守界人,自此可与神灵交流,可随意出入地府,逆天改命!我是守界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守界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守界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