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五雷掌
等到贼老六把那三具尸体扛回去掩埋后,就带着那七件古玉器进了城,找了家专门收古董的店。
古董店老板看到那些玉器,眼睛都亮了,当即询问他东西是哪来的。
贼老六随便扯了个谎,说是祖传之物,然后便打听价格。
那老板倒也实诚,直接告诉他,是九窍玉,一共九件,他这才七件,还缺两件,若是能集齐一套,价格更高。
九窍玉,顾名思义是塞在死者九窍之中的玉器。
古人认为,人死之后在其九窍塞入金玉,可保尸身不腐。
古代帝王,皇亲国戚,权贵等人死后,基本都会用到九窍玉。
而雕刻玉塞所用之玉,俱是上好的宝玉,玉的本身有一定的价值,成套的九窍玉价值更为可观。
贼老六一听这玩意儿价值不菲,当即高兴坏了,忙问:“能值多少钱?”
店老板告诉他,如果是成套的,九件一件不缺,可以卖到二十万,而他手里的,只有七件,缺了两块盖眼玉,所以只能给他出到八万。
就因为不是完整一套,眼看着就要到手的钱大大缩水,从二十万一下子缩到了八万,贼老六着实体验了一把比坐过山车更刺激的事。
要是依照这货穷得那逼样,八万已是天文数字,可人心不足,与二十万相比,让他拿八万,他又不甘心了。
于是,他决定再到发现古尸的地方找找,等凑齐了九块玉再拿去卖。
贼老六回村后,连家都没回,直接上了这天印山。
只是,山上屡遭雷击,那女尸早被埋了。
好在他有所准备,扛着锄头就开始挖,挖了一番,九窍玉没挖出来,倒是让他挖到一些瓶瓶罐罐,不过大多数都已破损。
他把那些破瓶烂罐拿到城里,没想到居然卖了大几千。
这下,他来劲儿了,每天都上山来挖,打雷的时候就在附近躲躲,雷一收就赶紧下手,几天下来,收获颇丰。
今天,贼老六照旧来这里挖宝,又到了打雷的点,他轻车熟路的跑去一块大石后面躲着,只露着俩眼往外瞧,心里期盼着雷再大点儿,最好能把山给劈成两半,劈出更多的古董来。
然而与以往不一样,这次雷劈落下来时,从地下忽然冲出了五条龙,五条龙出来后分别往五个方向冲去,却被雷电一一击杀,龙尸从天而坠。
贼老六也算挺有见识,他认定那些龙不是真龙,而是某种宝物幻化出来的异象。
想到这里,他等雷电一停,就跳进沟里忙活起来。
然而,找了半天,宝贝没找到,却在一簇草丛下翻找出一具婴儿尸体。
那尸体被雷劈得焦黑。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婴儿呢?还是在这被雷劈开的沟里,这事反常啊。
贼老六胆儿再大,也觉得有些诡异了,起身就想跑。
可就在这时,那婴尸忽然睁开眼,站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叫声,冲着贼老六就扑了过去。
一具焦黑的婴尸忽然站起,还能尖叫,最恐怖的是还扑向他!
这真是活见鬼了,贼老六吓的屁滚尿流的从沟里爬了出来,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那婴尸则跟在后面穷追不舍,气势汹汹,看那滋味,倘若抓住贼老六,肯定生吞活剥了他。
贼老六当时只恨爹妈少给他生了几条腿,一双麻杆儿似的腿都快抡出火星子来了。
直到他遇到我们几个,那婴尸才消失不见。
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
这贼老六也算财迷了心窍,看到婴尸不见了,竟然又要跟着我们回去。
不过,他倒是好算计。
眼瞅着自己一个人拿不到宝了,便想拉朱老头这个懂道术的人入伙。
先是把他这几天得了多少钱说了一遍,这算是利诱。
接着便又问朱老头对古董有没有兴趣,如果有,可以一起去挖,各人挖到算各人的。
朱老头摆手道:“你挖到古董的地方应该是有一座古墓,古墓被雷劈开了,墓主应该就是那具女尸,墓里的东西不能拿,拿了损阴德,遭报应,这种事儿我不干。也劝你趁早收手。”
贼老六听了朱老头的话似乎有些小怕,可还是不死心,最后道:“那我再去一天,碰碰运气,赶明就不来了。”
这时,一直倾听的李迪忽然接过话茬,问我和朱老头:“朱前辈,长生,你们说那具婴尸是怎么回事?按理说神秘人应该是个成年人,不可能是一个婴孩啊,难道天雷针对的不是神秘人,而是那具婴尸?婴尸是什么妖孽所化?果真如此的话,咱们寻找照骨镜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我没出声,这也正是我所怀疑的地方。
朱老头同样没说话,只顾着低头赶路。
他的意思很明白,是不是的,到了地方看看不就明白了吗?
反正也不差这一时了。
一路往前,大概又走了二十分钟,我们到了天雷击落的地方。
这老天爷也是下了狠手了,好生的一个山头劈的七零八落的,草木半数都烧的焦黑,一片狼藉。
我们在遭雷的地域内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
要依照朱老头所说,神秘人被秦始皇葬在了火山中,火山是一座死火山,几千万年没有喷发,谁都不知道火山口在哪儿了。
而火山不像风水地脉,无法根据山川河流的走势,判断出方位,找起来也很不容易。
贼老六一到这里就忙活起来,扛着他那锄头四处开挖。
李迪看了我一眼,问:“现在怎么办?”
我正想回应,朱老头抢先问道:“你俩会五雷掌吗?咱们一齐发力,在这里轰上几章,看能不能把火山口给轰出来。”
说罢,他也不理会我们,兀自在掌心画起了五雷符。
五雷掌又称掌心之雷。
是道家密功,用于降妖除魔、灭邪卫道。
雷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雷。
五指的是与五脏六腑相连,五脏六腑为人体五行运转之所,为内五行,小五行,而自然金木水火土运转变化,则为外五行,大五行。
五雷掌就是以人体内五行沟通天地大五行,借助天地之力,达到破坏,破邪的目的。
若单说,五雷掌还是挺厉害的,不过用在这里我觉得有点儿扯,天雷都没能将火山口劈出来,这五雷掌能有啥用啊?
第五百二十七章 发作
刷刷点点,寥寥几笔,朱老头已然在左手手心画好了五雷符。
这行云流水一番操作,直看得我暗生敬佩。
都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而后,又见他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东起泰山雷,南起衡山雷,西起华山雷,北起衡山雷,中起嵩山雷,五雷齐发,撼天动地,嗡,啼啼!”
念毕,一掌凌空拍出,一道有形的五色电光从他掌心骤然而出。
这电光比闪电更快上三分,不到一息击中地面。
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乱石穿空,尘土飞扬。
这一掌把不远处一直挥舞锄头的贼老六给吓了个半死。
他指定以为天上又打雷了,把锄头一扔,撒丫子就往一块凸起的大石头后面藏。
片刻过后,烟尘散尽,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三米,深约两米的大坑。
只是,这坑底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火山口,而是一块大石头。
朱老头并没有灰心,继续画符、念咒、挥掌……
“咱们也试试吧,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李迪和我说道。
我点头表示同意。
掌心之雷非常损耗内力,随着出掌次数越多,威力越小,内力损耗也尤为严重。
朱老头此举算得上是为我们出力,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于是,我和李迪纷纷发力,对着山头一顿乱轰……
整座山头一片狼藉,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们个个都累成了狗,也没把火山口给轰出来。
朱老头累到脱力,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道:“不行了,咱们先歇会。”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他的身旁,道:“会不会我们的方向错了,照骨镜根本就没在这里,引来天雷的是婴尸,跟神秘人也没啥关系啊?”
朱老头瞅了我一眼,笃定地说道:“照你这么说,天印山这么大,咱们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去?”
日已西沉,天边的云朵镶上了一圈通红的边儿,昭示着明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我心中却是暮霭沉沉,照此下去,我跟李迪还能见到几个明天?
正应了那句歌词。
告诉我,明天有几天……
干坐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眼皮发沉,舌降又发出“咯咯”的冷笑声。
我知道,它这是又要开始主导我的身体了。
这几天我也算是摸透了它的一些脾气,白天它一般都比较安生,只有到了晚上,才开始整些幺蛾子。
之前发作的那两次,都是在我的睡梦之中。
今天怎么提前了呢?
天还没擦黑它就蠢蠢欲动了?
李迪的状态跟我差不多。
朱老头是个好奇心极重的老顽童,他听到舌降的冷笑,顿觉奇怪,让我张开嘴巴,把舌头吐出来,像看耍猴一样啧啧地瞧稀罕。
看着脏兮兮的朱老头,我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感觉。
他的肉一定很好吃,他的血一定很甘甜可口……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双拳攥紧,努力控制着自己扑到他身上的冲动。
李迪也如我一般,一双眼珠通红,直勾勾地盯着朱老头,似乎是在看着一顿饕餮大餐。
不过她最终没有动,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得出来,她跟我一样,也正在努力压制着自己。
“你们……你们俩这是……这是什么眼神?”
朱老头终于发现了异常,警惕地看着我俩,慢慢向后挪动着身体:“你俩不会真的想吃了我吧?”
李迪的师叔应该早就把我俩的状况跟他说了,这邋遢老头应该以为是他夸大其词,根本没往心里去。
事实上也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人,又怎么会相信欢蹦乱跳的两个大活人,会吃人?
现在面对我俩的虎视眈眈,他感到了危险。
朱老头功夫尚可,但中舌降者失控后力大无穷,加上我跟李迪本身就会功夫,他到时指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快走。”我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一句。
此刻,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狰狞,我感觉我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心中抓心脑干的渴望。
朱老头也不傻,站起来拔腿就跑。
正当我以为他会一走了之,不想,他往前跑了十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这一刻,我正辛苦控制着自己的心神,直到他跑到我和李迪跟前,才看清楚,他手里拎着一个大包。
这包应该是贼老六的。
这些天来,贼老六挖宝挖疯了,吃住都在这天印山上,包里东西还真他娘的多。
朱老头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捡起一根绳子,机警地看着我说道:“我得给你俩捆起来,不然你俩发作了跑下山,那村子里可就遭了大殃了。”
在医院的垃圾站,我见识过陆明他爹的力气,当时我是用了内力才将他压制住。
想用一捆绳子捆住我和李迪,恐怕还是有些难度。
不过聊胜于无,希望……但愿吧!
“你快点儿,我快控制不住了。”
我近乎咬牙切齿地吼出一句。
朱老头找了一棵大树,让我和李迪背靠大树,给我俩来了个五花大绑。
他一边绑口中一边嘀咕着:“别咬我啊,可千万别咬我……”
我擦。
就像我跟素素是两只疯狗。
心底,酸楚与无奈油然而生……
绑好我俩,他一把拉起贼老六直奔山下。
他俩走后,我感觉自己的意志被某种看不到的东西慢慢蚕食,同时,生理上也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全身上下如有蚂蚁在爬,有虫子在咬,鼻干口渴,肌肉和关节疼痛……
我无法呼吸,心跳加快……
此刻,若问何以解忧,唯有人肉。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
我开始念静心咒,想以此压制舌降对我的控制,回归本心。
然而效果并不大,我慢慢的失去了理智。
在我最后清醒的那一刻,我想,明天,我会变成一个食人恶魔,还是一张人皮呢?
“轰隆隆……”
也不知到了几时,我的耳中突兀的响起了一阵轰隆声,接着,有水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下雨了吗?
冰凉的雨滴将我唤醒。
睁开眼,我看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
第五百二十八章 紫气包裹
在离我们百十米远的地方,一道紫气骤然而出,直冲天际。
苍天之上,电闪雷鸣。
闪电如同巨大妖兽的爪子,一下撕裂苍穹,直奔那道紫光。
雷声滚滚,连绵不绝,在紫光升腾的地方轰然炸响,声音之巨大,响彻云霄。
异物出世,必伴有异象。
看着那道紫气,我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闪电不歇,一道道有如水桶粗细,争先恐后地劈向紫气生成的地方。
顷刻之间,地面被轰出了一道大口子。
同时,一个明晃晃的光团从那裂缝中喷薄而出。
雨势渐急,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和李迪被朱老头像捆粽子一样捆在大树上,根本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
那光团中……竟然是……
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
“长生,你看,那……那是个什么东西?”李迪也醒了,舌头有点打结。
我摇摇头。
这个真的不好说。
“若是妖兽和山中精怪修炼成了气候,化为童身,要出世的话,不应该紫气冲天。”
李迪附和道:“自古以来,紫色都是祥瑞之气,是吉兆,既然是吉兆又怎么会引来雷劫呢?而且还不只一次。”
“再继续看看。”我道。
其实,不继续看下去,我俩又能如何呢?
此时,我俩还被结结实实捆在那棵大树上。
那小娃娃盘膝而坐,看不出男女,双目紧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被紫光环绕其中,浮浮沉沉,气势非凡,透出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傲然之势。
闪电如网,密集而下。
大雨瓢泼,雷如战鼓,狂风骤起。
天地仿若大怒,施一切天威于那小娃娃之身,毫不留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紫气周围,坚硬的山石被劈裂,乱石迸溅到我们的脸。粗壮的大树被拦腰截断,闪电引起熊熊大火,雨浇不灭,黑夜里,映红了半边天……
天威浩淼,我买区区一介凡人,说不怂那绝对是骗人。
于是,我奋力挣扎起来,想挣脱绳子的束缚。
电闪雷鸣不长眼,照这个趋势,很快就劈到我们这儿了,我们又待在树底下,老天爷一个跑偏,我跟李迪怕是就要外焦里嫩了。
我心里早已把朱老头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数百遍。
这老家伙把我俩捆得还真结实,任我如何努力都挣不来。
难不成今天我和李迪注定难逃一劫了?
没有被舌降啃成一张人皮,却要被这天雷给击杀?
人啊,总是不禁念叨。
我正破口大骂着,忽然发现前方走来了一条人影!
看装扮,是朱老头。
远处的大火映照着一身狼狈的他。
整个人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他花白的胡子一直往下淌,就像一条小型瀑布。
这下,天老爷倒是给他把脸洗了。
再看他身上,全是泥点子,应该在来的路上没少摔跤。
朱老头跑到我俩跟前,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摇晃着问我俩:“小子,丫头,你俩认得我是谁不?还想不想吃人了?”
“别废话了,赶紧先把我俩解开,你再晚来一会儿,我们都要被雨水浇死了。”
我没跟他客气,冲他喊了一嗓子。
“看来是正常了。”朱老头嘀咕一声,用匕首挑断了捆住我们的绳子,又忙乱地喊道,“快!快跑……”
我们被捆在这,坐了半晚上,腿早都麻了,好不容易站起来,拉着李迪,拖着不太灵便的腿,急急的往远处跑。
一口气跑出了二三百米才敢停下。
“哎哟,你俩没事就好,可……可吓死我了。”
朱老头弯腰抚胸,喘息成了一条老狗。
“你怎么又回来了?”刚停下奔跑的脚步,我问朱老头。
朱老头眼珠子一翻:“我不是不放心你俩嘛,怕你俩挣脱跑了。我回去找了些铁丝,寻思着回来把你俩再捆结实点儿。”
我擦……
这话说的。
前半句挺让我感动的,后半句我和李迪直接成了洪水猛兽。
“咦。”朱老头余光瞟到百米外,悬浮半空的小娃娃,惊诧道,“那是何方神圣?难不成这些天的劫雷就是对付他?”
再看那小娃娃,他被紫光紧紧护在其中,电闪雷鸣并不能奈何于他。
常言道,天威不可犯。
可眼前这一幕,直接颠覆了我的认知。
又是雷电,又是风雨,却丝毫动不了那小娃娃半分,这也太不给老天面子了吧。
老天好似怒了,风更急,雨更甚,雷电也更猛。
“轰!”
万丈闪电从天而降,白芒刺目,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彻底淹没了这一方天地。
巨石化为齑粉,树木化成飞灰,隔着四五百米,我感受到了窒息的压力,同时心中一阵阵颤栗,如果朱老头再晚来几分钟,我和李迪必定命丧雷海。
此时,那小娃娃不再似先前那般从容,半空中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雷电更盛,片刻不歇,一道道接踵而至,白芒连天,骇人到了极点。
小娃娃开始重心不稳,像狂风暴雨中悬挂枝头的果子,摇摇欲坠,看的我手心里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渐渐的,那紫色光芒弱了,好似开始惧怕这天之怒。
雷山电海中,终究是苍天大道更胜一筹。
那小娃娃开始慢慢下坠。
最后,在一道粗如山岳的闪电中,他被劈落地下,紫气随之散去。
上苍似乎为永绝后患般,又连劈了几下,才终于作了罢。
仿若变戏法一般,风停雨歇,闪电退去,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我们的呼吸都显得那么突兀。
天未明,周围暗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与之前的电闪雷鸣形成鲜明对比。
一直缓了好久,我的双眼才适应了这黑暗,勉强可以视物。
朱老头拿着一把手电不停拍打,可拍打了半天也不见发光。
这是淋了雨了,引起了短路。
他没好气的将手电丢在地上,道:“走,咱们去看看那小娃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天都要劈死的东西,按说应该不是什么善类,可此刻,莫名的,我竟然有些同情那小个娃娃,他修炼了多少年,才能有那等撼天动地的气势,最终却成一场空悲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湿木头的酸臭味道。
朱老头打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小娃娃落下的地方。
忽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接连后退了两大步,重重踩在了我的脚上……
第五百二十九章 发现
虽然与朱老头接触的时间不久,可我也看得出,他是一位修行多年且见识过大风大浪之人。
他眼下的举动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惊悚到了,我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失声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个大坑,我差点掉到里面去!”朱老头轻拍胸口,惊惧地说道。
一个大坑,至于吗?
我正欲嘲讽他矫情,目光忍不住先往那边瞟了一眼。
是一个依稀看见的大黑窟窿!
“这会不会就是秦始皇当年镇压那个神秘人的火山口?”
李迪跟我同时望向那边,她出声发问。
“极有可能。”我点点头,有些兴奋,感叹一句,“想不到白天费尽力气都没找到的入口,晚上竟然被雷给劈出来了。”
窟窿不小,直径足足有两米。
瞅下去,里面比锅底更黑三分,根本看不到底,深不知几许。
“咱们现在没有趁手的家伙事儿,下不去。不如这样,咱们先回去准备工具,再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白天再下去一探究竟。”朱老头半提议半命令地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我们一行人又回到了朱老头家。
先换下湿透了的衣服,简单吃了些东西,又小小的迷糊了一阵。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我们能用到的东西,再次朝着天印山进发。
出了村子,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正跪在天印山脚下,撅着屁股磕头。
他们前面,烧着大量的香烛纸钱。
经过打听,才弄明白,原来是昨夜的雷电太过骇人,村民们都怕了,大清早纷纷赶来祈求老天保佑,破除不吉。
百姓是纯朴的,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心存敬畏。
没有过多停留,我们继续向前。
尽管下过雨,山路却并不泥泞,没过太久,我们便来到了雷劈出的那个洞口处。
朱老头掏出一个火折子,摇晃着引着,便丢了下去。
火折子瞬间到洞底,闪了几下,没有熄灭。
这代表洞中空间足够大,有气流流通。
还有一点,火头很清晰,这说明洞不深,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也就十多米。
“我先下去看看。”
我从包里拽出一根长绳子,一头栓在旁边的大树上,一头盘在自己腰间,然后用嘴咬住手电,慢慢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十几米的坑,很快就到了底。
我拿着手电照了一圈,这是个挺高大的洞厅,在大厅的中央,竟然有一座建筑物!
那建筑类似一座八角亭。
高约两米,占地大概七八个平方。
八面各有挑檐,不过正规的八角亭都是由八根柱子支撑的,这个却有八面墙,墙上有一些似符似字的花纹,类似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却又无门无窗,这种怪异,我还是头一次见。
尤其让人感觉惊异的是,这八角亭居然是用金属铸成。
在手电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分不清是金还是黄铜。
“小子,有什么发现?我们可以下去了吗?”
朱老头等不及了,抻着脖子趴在洞口朝着下面大喊。
“下来吧,没什么危险,倒是有一座建筑。”
我回应道。
朱老头手脚挺麻利,听到我的话,像只猴子一样溜了下来。
刚站定,他迫不及待地四下打量一圈。
目光落在八角亭上时,他的双眼登时闪出了星星。
紧接着一个恶狗扑食就扑了过去,抱着那八角亭咬了一口。
随后哈哈大笑道:“软的!软的!是金子……好家伙,这么大一坨金子,得值多少钱啊!哈哈哈……”
朱老头见钱眼开,抱着八角亭如同抱着他亲爹,再也不舍得撒手。
李迪这时也下来了。
她被朱老头的笑声吸引,直接打着手电走到八角亭旁,绕着转了几圈,喃喃道:“想不到传说是真的。”
“传说?你听说过这里的传说?”李迪的话让我深感诧异。
李迪摇头:“倒不是这里的传说,而是《金陵新志》中的记载。”
说着,她详细给我背诵起来。
“秦王厌东南之王气,铸金十万两,埋于秣陵,并立一碑,上刻:不在山前,不在山后,不在山南,不在山北,有人获得,富了一国。”
朱老头接话道:“我们这里是有这么一说,说当年秦始皇断龙脉之时,曾埋下黄金十万两,并立下浅俗的碑文,让民众去挖金,以众人贪心之力,凿阜开流,挖了秦淮河。对王气是既镇之,又泄之,然而,黄金却是谁都没挖着。即便到了近代,也不断的有盗墓者打十万两黄金的主意,却始终没找到,真没想到,今天我们竟在这里遇到了。”
得知八角亭乃黄金铸就,我也挺高兴。
这么大一坨金子,随便带几十斤出去,以后那可不就随便花钱,随便造了吗?
高兴归高兴,我却没昏了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照骨镜。
找不到照骨镜,舌降解不了,那再有钱也是没命花。
我在洞里转了一圈,洞不是很大,也没有通往别处的路,我又回到了八角亭前,道:“那个神秘人跟照骨镜可能在这亭子中。”
说着话儿,我稍稍用力,试探着推了亭子一把,感觉如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镇压就镇压,弄座亭子立在这儿干嘛?秦始皇是不是钱多到没处花了?”我不满的抱怨。
毕竟,那个时代黄金是极其难冶炼的。
朱老头嘿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实际也是镇压的一种。用法器,符咒等是强行镇压。用金玉宝物镇压则象征着收买,意思的给他荣华富贵,金玉宝物,从而让他放弃反抗的意志与精神。”
“你的意思是秦始皇这是软硬兼施吗?”我反问一句,“那咱们现在怎么才能把这东西打开?”
我看着这一大坨金子一筹莫展。
朱老头歪脑袋想了想,道:“合咱们三人之内力,试试能不能将其推开。”
说罢,掳袖子上阵。
我和李迪也运力于双臂,三个人一起发力,向八角亭推去。
秦始皇铸造这八角亭也算下了血本了,死沉死沉的,我们三人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将其推动了一丁点儿。
推开这一点之后,我发现亭子下面是空的,是一个漆黑的深洞。
第五百三十章 开棺见镜
难不成这便是火山口了?
八角亭正好镇压在火山口上?
李迪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满是询问。
显然,她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摇头是指我也不知道,点头说的是我跟她想法相同。
朱老头眼里只剩下了八角亭,哪里还顾得上我俩,叫嚷道:“这样推不是个办法啊,万一下面的洞口承受不住,在亭子歪了,可就塌进去了。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找几根撬杠来……”
话没说完,他没再跟我们废话,顺着我们溜下来的绳子又爬了上去。
他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
少了一个人,我和李迪无法推动那八角亭,只得在这洞中转悠起来。
雷雨中那个被紫气包裹的小娃娃,应该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可现在怎么没了踪迹?
哪儿去了呢?
我对他充满了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找了一圈,整个洞中除了上面漏下来的雨水,和被雷击落的碎石,并无他物。
难道那小娃娃被天雷击杀了?
并且直接灰飞烟灭了?
等朱老头再回来时,他带来了四根又圆又长的铁管。
我们人手一根,另一根垫在八角亭下,利用杠杆原理,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得将八角亭掀到了一旁。
亭子一翻,一个偌大的黑洞出现在我们面前。
当然,这洞口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几条手臂粗细的黑铁链向下坠着。
拿手电顺着这些铁链照下去,约二三十米处,悬空挂着一口棺材。
棺材黑黝黝的,看不分明是由何种材质打造而成。
神秘人和照骨镜大概就在这棺材里了吧?
“我下去看看。”瞅着那棺材呆愣了一分多钟,我无奈地梗着脖子说道。
若非关乎性命,谁愿意置身险地?
这火山口应该是通往地心的。
棺材悬在半空,往下深不见底,看一眼,足以心魂激荡。
为了保险起见,李迪把绳子的一头绑在那八角亭上,一头栓在我腰间。
二三十米的高度,我一溜而下,很快便踩在了那口棺材上。
这下终于看清楚了,这棺材是石制的。
石棺随着我的踩踏晃动了几下,晃的我心里没着没落的,再往下看一眼,无尽的深渊,似乎连接着幽冥,黑的似乎能吞噬人的心魄。
看得我一阵眼晕,只得一把抓住铁链。
我深呼吸了一口,强自稳定了一下心神,目光重新落在了石棺上,石棺不算太大,却挺厚重,在我现在这种没有着力点的情况下,想要掀开棺盖还真不容易。
“小子,要不要我下去帮你?”朱老头趴在洞口喊了一嗓子。
我也没跟他客气,说:“成,你下来吧,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来。”
朱老头动作敏捷,刚应了一声,便快速的滑了下来。
我俩低声商议了一阵,决定开棺。
每人一只手把着棺盖的一端,一手抓紧铁链悬挂在上面,二人同时较力,一把将棺盖掀进了深渊中。
棺盖一开,我迫不及待的看向石棺中。
这一看,我吓得差点松开了手。
棺材里有一只庞然大物蠕动欲出!
我像个受了惊的猴子,想都没想,顺着铁链“蹭蹭”往上窜了二三米。
回头再看朱老头。
他正将一张符贴在了棺中之物的身上。
符一贴下去,就见奇迹出现了,棺中那个东西一下子就不动了。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从一个蠢蠢欲动的怪兽,变成了一只铜兽。
那铜兽形态丑陋,牛首龟身,头上有牛角,身体是龟壳,并有七尾,尾端系骷髅头,上丰而下杀,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下来吧。”朱老头仰着头叫我,后又戏谑道:“你小子就这点胆儿?怂不怂?”
我哪里还有心情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心有余悸地问道:“前辈,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镇灵。”朱老头好像对我的无知感到惊讶,说道,“你不会是不知道镇灵吧?”
镇灵?
我脑中忽然生出一句:“镇物皆有灵,生也具其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作为镇压之物,本身就具备一定的道行,既然具备道行,那跟山精野怪一样懂些变化之法,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刚才突兀的见到棺中怪兽吓了一跳,现在再想,这种事并不是没有。
“这兽头上果然有一面镜子,传说不假,这八成就是秦王的照骨镜。可是……”
朱老头跳进棺材中,趴在兽头上瞅了一眼,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可是什么?”
我从铁链子上滑了下来,落在了石棺中,我跟单老头各据一端,他在兽头处,我在兽尾处,铜兽很大,横向将棺材塞了个满满当当,两端空间很小,勉强能站开一个人,我无法看到他那边的情况。
朱老头一脸纠结的看着我,嘴角抽动了几下,弱弱道:“这……这镜子它……它没什么特别,我照在镜中,就是个我的影儿,根本……看不到啥脉络骨骼……”
这话让我心头一凉。
这大费周章找到的照骨镜,难道是假的?
“你快把它抠下来我看看,是不是方法用错了?”我一边急急的说着,一边爬上了铜兽的脊背,晃晃悠悠的往朱老头那一端爬去。
朱老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好像跟使用方法无关啊……主要问题是……这镜子是破的……”
什么玩意儿?破的?
朱老头的话如一记闷棍冷不丁就砸在了我的头顶,直砸的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足足半分钟,我才又缓过神来,爬到了他的那一端,往兽头上看去。
在那铜兽的额头处,镶嵌着一面巴掌大的古朴圆镜。
镜子呈黑褐色,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
镜面光滑如玉,能清晰的照出人影儿。
而在镜面上,则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就像人体内分布的血管。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原本心心切的以为能扭转事情的结局,最终却成为了一场徒劳。
我盯着镜子,心里哇凉哇凉的,这好生的镜子怎么会坏了呢?
难道天要亡我……
第五百三十一章 镜碎
朱老头手持手电,瞪着那面铜镜瞅了老半天,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前辈,您明白什么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一脸茫然问道。
“你来看。”朱老头狡黠一笑,抬手指向了镜子,“这石棺中的神秘人已经逃走了。”
“前辈,您是说这镜子破了,镇压被破?”我再问。
“小伙子可以嘛!”朱老头夸了我一句,又说道,“这些天来天雷不断,有可能就是这神秘人搞出来的动静,他自己破不开这镇压,就借助天道的力量把这镜子给震碎了……”
他这么一说,我再看那铜镜,顿时觉得那些裂纹,真的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大力道震的。
可是,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心中忽然生出强烈的失落感,甚至于有些万念俱灰。
昨夜舌降发作时,我和李迪已经很难自控了,若不是天雷将我们惊醒,只怕我俩现在已经是一张人皮了。
如今,我俩又如何能逃过今夜?
“难道那个小娃娃就是这石棺中的神秘人?天降雷罚劈的就是他?这照骨镜都劈碎了,这棺材却……”
朱老头还在自顾自地嘀咕,头也没抬。
只是他的目光从铜镜转移到了石棺上。
瞅了一阵,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嚷道:“不好!这石棺也是裂的!小子,赶紧走!”
“走”字刚出口,他一把抓住铁链飞快地往上爬,宛若一只钻天的猴子。
朱老头的突然撤离,石棺的承重一下减轻不少,重心偏失,猛地晃荡了一下。
紧接着,几声轻微的碎响传来,然后“哗啦”一声。
石棺竟然裂开了!
碎石跟铜兽稀里哗啦往下掉落……
我犹自沉浸在哀伤之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重重地往深渊中坠去!
“啊!长生……”
一直趴在洞口俯视下方的李迪,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脑中刹那的空白后,冷汗刷的从身体里涌出,一颗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本能的挥动双手,抓住了拴在我身上的绳子,心里祈求着,这绳子可千万别断了!
想着,但觉腰上猛的一紧,绳子紧紧勒住了我,差点儿给我勒吐了血。
好在下坠终于止住了,我跟个吊死鬼一样吊在火山洞中,来回晃荡。
“长生……”
李迪都哭了,趴在洞口不停的抽啜着,要不是没有绳子可用了,估计她能一下跳下来。
说句老实话,我着实被吓得胯下一紧。
还好,没尿出来。
此刻的我全身无力,软趴趴的,就像一根煮熟了的面条。
最关键的问题是,根本没有着力点啊。
想要上去就单纯只能依靠臂力,拽着绳子慢慢攀爬上去。
“你小子,赶紧上来,别在那装怂了!”
朱老头回头呵斥一句。
我知道,他并非真心要训斥我,而是想用这种法子激发我的潜力。
闭着眼睛稳定了下心神,我抓住绳子开始往上爬。
终于爬上来的时候,我全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不已。
李迪跪在我身边,像个幽怨的小媳妇,满眼含泪,也抖得厉害。
好半天,我看着李迪,无力的吐出一句:“照骨镜没了……”
李迪没做声,只是脸上显露出一缕落寞。
……
傍晚,朱老头家中。
吃过晚饭,他手拿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愣愣地看着我和李迪。
“你想要干什么?”
我心中焦躁,没好气地问道。
朱老头叹了口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俩去死,更不能看着你俩去吃人。所以,我决定把你俩的舌头给割下来。”
这话激起了我的怒火:“你可千万别乱来,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割掉舌头的。”
“我也是。”李迪随声附和。
“唉,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分不清轻重缓急?跟性命比起来,舌头算个啥?蝼蚁尚且偷生,你们年纪轻轻就甘心去死……”
朱老头语重心长的劝了我俩几句,提着匕首走到我跟前,好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是男的,你先来。”
我坐在炕沿上,无动于衷,横眉冷对看着他。
僵持了五分钟后,朱老头失去了耐心:“既然这样,我就来硬的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别怪我。”
说完,他就往我身上扑。
不过,他的功夫稀松平常。
我轻易一闪,他就扑了个空。
还被我反手摁在了炕上。
我趁机夺下他手中的匕首,又将他翻了个身,把他的双手扭到背上。
“去找根绳子,把他捆了,省得他乱出馊主意。”
我冲李迪道。
朱老头很不服气,一个劲儿挣扎,嘴上也不老实,骂我们是白眼狼,不识好人心。
很快,李迪便找来了绳子。
不过她却没有动手。
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朱老头。
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凶狠,还是贪婪。
我暗道坏了,李迪这是又被舌降主导了!
果不其然。
只见她猛地张开嘴,恶狠狠扑在朱老头的胳膊上,死命得咬了一口。
朱老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我立马撒了手,拉住李迪……
还好,肉没被咬下来,血却流了不少。
整个屋子里,刹那间被血腥味道充满。
淡淡的,腥咸的……
血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竟然是如此美味!
我吞了一口唾沫,就仿佛濒临渴死之人,忽然闻到了牛奶的味道。
“你快走!”
我粗着嗓子,对朱老头大喊一声,我怕我下一秒会控制不住自己,扑到他身上去,跟李迪一起将他生吞活剥了。
这下,朱老头慌了,也顾不上割我们的舌头了,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爬起来,捂着伤口屁滚尿流地推开门,蹿了出去。
出去后,他还没忘记从外面把门反锁。
朱老头刚离开,李迪忽然抓起我的胳膊,狠狠的咬在了我的手腕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本能的,我想阻止她,或者趁我还没有失去理智的时候杀了她,再自杀,避免我们在无知的情况下伤害别人。
可看着她,心里虽然知道我俩都没多久的活头了,却终是下不去手。
罢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药效
这就要死了吗?
我长叹一声,没有挣扎。
任凭李迪趴在我的胳膊上,吮吸着我的鲜血。
我麻木了。
血一点点流失,身体的力气也随之流逝。
尖锐的疼痛变得钝钝的,头脑开始有些发飘,然后是整个身子。
我踉跄地拉着李迪躺到了炕上。
李迪依旧没有松口,她的目光变得迷离、贪婪与嗜血。
我知道,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她了。
也许,这是在生命的尽头,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有血吞噬,李迪变得很安静。
而我,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裤兜里有个什么东西硌得我很不舒服。
伸手摸了一下。
指尖触碰到那东西的瞬间,我的心头忽然冉冉升起一股希望的小火苗。
那是五爪金龙给我的洗髓伐骨丹!
之前怕有假,未敢乱服。
此刻,我已将死,已没了那么多顾虑。
我打算吞了它。
如若是真的,那说明我和李迪命不该绝。
如若是假的……也无所谓了。
想到这,我挣扎着坐起来,用残存的力量捏碎了包裹在其外面的那层泥。
泥皮碎裂后,两颗羊脂白玉般色泽温润,大如莲子的丹药袒露在了我的手心里。
这丹药透发着淡淡的白芒与阵阵异香,那香味清冽,闻来使人神清气爽。
李迪也被这香味吸引,她撒开我的手臂,仰起满是血污的小脸,直眉瞪眼地盯着那丹丸。
“赌一把,生死由命。”
我柔声说道。
我猜这时的李迪应该是清醒的,她能听懂我的话。
说着,我将一颗药丸塞到了她的手里。
李迪没有迟疑,立马将药丸塞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如同吃糖豆般,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看着她,我苦笑一声,把剩下的那颗丹药丢进了嘴里。
李迪吃完后像是没有吃够般,眼巴巴的盯着我,见我也没个反应,似乎有些气恼,抓过我的胳膊又咬……
我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晕的厉害,浑身也都是虚汗,又躺下闭上了眼睛,任由她折腾,直到失去了知觉。
终于,我被一阵剧烈的腹痛疼醒。
夜已深,屋子里漆黑一片。
摸索着开了灯,先回头看了一眼,李迪正躺在炕上,安静得睡着。
我捂着肚子往厕所跑,门却被朱老头锁了。
拽了两下没拽开,我直接抬脚咣一声给门踹下来了。
跑进厕所,我开始拉稀。
拉出浓稠的黑血,血里面还夹杂了碎肉,浓状物,臭的很,臭气熏天。
我自个儿都闻不下去了,开始吐。
也不知道吐出了些什么,黑乎乎的特别恶心,我恶心的受不了,吐的更厉害了,这么吐呀拉呀,身体里都空了,浑身汗出如浆。
以至于脱了水,差点儿晕死在厕所里。
我虽然难受的厉害,但我知道这是一个好现象,这样能将身体内的毒素都排出来,有可能舌降也随之死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肚子好歹不疼了。
我跑出厕所,蹲在院子里透了半天气,忽然听到屋内李迪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叫声。
我赶紧跑进屋。
就见李迪蜷缩在床上,身体扭曲成了一种极不自然的弓形。
她的眉头紧锁,呼吸急促,黄豆粒大的汗珠和着眼泪不断地顺着脸颊往下淌,鼻子、耳朵、嘴里都流出了脓血。
我吓了一跳,抓住她的手,着急火燎的问她怎么了?
李迪的十指都抠进了肉里,哭着:“长生……疼……疼啊……我疼得受不了了……”
怎么会疼?
难道她拖下去的那颗丹药有毒?
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心里想着,就觉鼻下一热。
有东西自鼻子里流了出来了。
我用手沾了一点儿。
是血!
紧接着,我身上也出现了痛感。
那感觉由轻变重,最后痛的我难以忍受。
就像有个人拿着刀子跟锤子,在我的身体里刮我的肉,敲我的骨,痛的我跟李迪一样,在床上打起了滚,嗷嗷直叫唤……
我俩鬼哭狼嚎了也不知多久,朱老头回来了。
他老远听到我们的惨叫,快速奔进屋,待看明状况,一头雾水地问我俩是怎么了。
我呲牙咧嘴地告诉他,我俩吃了洗髓伐骨丹。
“你们哪来的那玩意?哎呦,看你俩现在的样子,一定是一口吞了,这下惨了……”
听朱老头的话,他似乎对洗髓伐骨丹有些了解,我抱着肚子问他,“我们会怎么样?”
“要么脱胎换骨,要么疼死。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过,洗髓伐骨丹需要慢慢炼化,一粒丹药往往需要炼化一到三年,若一口吞服,必来势凶猛,会出现高烧、昏迷、浑身关节剧烈疼痛,七窍出脓血,上吐下泻等症状。古人曰,吞服洗髓伐骨丹者,即使十分好汉,到此也无一分奈何。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啊。”
也不知道这朱老头是幸灾乐祸,还是真的了解。
朱老头的话果然不假,接下去的几天,我跟李迪疼的呼天抢地。
毫不夸张的说,我一个大男人,愣是疼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李迪更是痛的数次晕死过去。
疼痛还伴随着一系列的症状,每天都会拉肚子,拉出的不止脓血,还有骨头渣子,大团的沾血的肉,七窍也血流不止。
我怀疑,我的五脏六腑,全身的血与肉,筋与骨,都被粉碎排出了体外,又重新生出了一副新得心肝脾脏。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高烧,经常烧到昏迷,醒来时身子疼的动不了,疼的鬼哭狼嚎直嚷嚷……
我们哭的动静有多大呢?
朱老头家距离村子那么远,村里人愣是被吵的晚上睡不着觉,后来忍无可忍报了警,说他囚禁了一男一女,天天在家里折磨他们,折磨的嗷嗷叫唤。
警察来了,朱老头跟他们好一通解释。
警察还是勒令他将我们送到医院。
我们这种症状医生都没见过,各种拍片、透视、抽血、最后也没检查出毛病,后来还来了几个专家,对着我们好一通研究,也没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
最终让我们出院了,嫌我们的惨叫声影响到其他病人。
那几天过的啊,真的生不如死。
第五百三十三章 什么声音
最痛苦的那几天,我真想一头撞到墙上撞死算了。
这下,显出朱老头的见多识广来。
他劝导我们:“洗髓伐骨本就遭罪的事,等你俩将身体中所有的杂质废物都排除,对经脉骨骼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换就好了,到时你们的身体会变得异常强悍,绝非肉体凡胎能比,再忍忍。”
面对他画的大饼,我和李迪唯有咬牙坚持。
这一坚持就是六七天。
身体状况终于有了好转。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俩犹如大病初愈,虚弱到走路都成了问题。
朱老头倒也有情有义,衣不解带地伺候我和李迪,就如同伺候月子。
每天都给我俩炖一只老母鸡,还不放佐料,说这样最温补。
喝了两天,我和李迪满身都是炖母鸡的味道,闻到就想吐。
不过,精气神儿恢复得挺快,甚至比以前更加旺盛、蓬勃。
我只觉得,自己身体内变得无瑕无垢,强横异常。
等到能下炕了,我在朱老头家翻出了一面满是灰尘的镜子,擦了擦,伸出舌头照过去。
镜子中,我的舌头光秃秃的,鬼脸没有了!
这算不算意外之喜?
虽然我曾经想到过会是这种后果,可事实亲历,这种喜悦是无法抑制的。
“舌降没有了!李迪,你快看看,我们的舌降真的消失了!”
我欣喜若狂,冲李迪大喊大叫。
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李迪整个瘦了一圈,脸尖了,锁骨更突出了,不过她也愈发灵动了。
她比我更兴奋:“长生,你有没有感受到体内多了点儿什么?”
“什么?”我疑问。
李迪卖起了关子:“你自己看。”
只是她却难掩兴高采烈。
我被她这样子勾的心里痒痒的,立刻盘膝而坐,凝神内观。
“嘶!”
内视至丹田时,我大吃一惊。
一金一黑两只圆球竟然出现在了我的丹田处!
金的华光流转,黑的如乌金沉凝。
两者交互缠绕盘旋,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韵道。
这是何物?
随即我哑然失笑。
“这……这便是阴阳二丹吗?”
李迪嘻嘻笑道:“应该是,之前阳丹与我们身体合而为一,这次洗髓伐骨可以说让我们脱胎换骨,阳丹虽然没有像舌降一样被排出身体,却也无法再与我们现在的身体契合,于是只得乖乖的待在了丹田里。”
这太好了!
我们终于和阳丹分开了!
从此后就可以不再遭受阳丹之苦了吧?
我和李迪拥抱在一起,兴奋大叫。
朱老头好奇心还挺大,硬将我和李迪分开,问我们:“阴阳二丹是什么东西?”
我将他往外推,告诉他:“我们要借他家闭关,要他给我们望风,闲杂人等不得进来打扰我们。”
老头的尴尬症又犯了,开始冲我俩骂骂咧咧的:“俩小白眼狼,吃我的,住我的,还指示我这个老头子给你们望风,我挖金子去,门我给你们锁了,保证不会有人打扰。”
说罢,他带着一应家伙事走了。
朱老头走后,我和李迪开始打坐,调息,试图将阴阳二丹从体内取出来。
如果我们能将其取出,送还给王公,那我和李迪就能像普通人一样,过上平凡的生活,再也不用为寻二丹之事颠沛流离,四海奔波了。qs
我把所有的精神力都放在阴阳二丹上,想以意念将其引导出。
原本我想的挺简单,但真正做起来我才发现,二丹像是扎根在我的丹田,任我如何都无法撼动它们分毫。
而李迪,也跟我一样。
将二丹自体内取出的渴望,让我们没有轻而易举的放弃,我们心无旁骛,一试就是三天。
三天无果。
也是在第三天晚上,我跟李迪才意识到,朱老头自那天走后,貌似就一直没回来。
之前我们忽略了他,现在想起,不免担心起来。
朱老头临走时说是去火山口去挖金子,火山口那里我们虽然未发现什么不妥,但能引下天罚,必定是有邪异,朱老头一去不回,难道出什么事了?
简单商议几句,我和李迪各自拿了一把手电,直奔山里而去。
一路无话。
急匆匆赶到被雷劈开的洞口时,我看到自洞口处垂下去一截绳子。
“朱前辈,你在下面?”
我趴在洞口朝下面喊了一嗓子。
有回响,却没有回应。
又等了半分钟,还是没有声息,我撸起袖子,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洞里。
我拿手电四下照了一圈,没人。
八角亭还在,却缺失了两个檐角。
是被人取走了。
当日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这里面的秘密,看来,朱老头确实来过。
只是他现在去了哪里?
李迪也下来了,她看了几圈,最后盯着八角亭说道:“朱前辈会不会去市里卖黄金去了?”
有这可能。
心下稍微放松了一些,我跟李迪又爬了出去,二人顺着山路往回走。
夜。
清风拂面,月朗星稀,许多躲在草丛中的不知名的虫子,发出各种轻轻的吟唱声,听来很是惬意。
不记得有多久了,我没有好好的看一眼,感受一下身边的风景了,每天都是行色匆匆,脑中被各种大小的事情塞的满满的。
今夜,我心中多了一份闲情。
舌降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再一次死里逃生。
阴阳二丹虽然暂时还没从体内取出来,不过总算不再与我一起同占整个身体。
这些,都值得高兴。
只是这种轻松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脑中激灵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朱老头那天被素素咬了一口,陆明的父亲就是被孙晓咬后中了舌降的,那朱老头他……
如果他也染上了舌降,可如何是好呢?
我正纠结朱老头的事儿,李迪忽然猛地顿下了脚步。
然后,一脸警惕地拉着我,紧张说道:“长生,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李迪突然的过激反应让我心头顿时一紧。
屏住呼吸侧耳听去。
就听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哀嚎声,与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说了啥,听不清楚。
“奇怪,荒郊野外,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声音呢?”我疑惑。
“不会是见鬼了吧?”
第五百三十四章 古怪声音
见鬼?
我们又不怕鬼!
只是担心朱老头。
“走,咱们过去瞧瞧。”
李迪点点头。
我俩一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偏离主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又往前走了不远。
依稀看见几座坟出现在我们眼前。
举起手电四下扫去。
但见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周围全是坟包。
“这么多坟,看来这里是村子的公墓啊。”我低语一句。
“声音从这种地方发出来,肯定不是人了。”李迪嘀咕一声,又问我道,“咱们还进去吗?”
李迪说的对。
三更半夜的,谁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肯定是野鬼在闹。
不过,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都……得……死……”
就在我寻思着是否离开这儿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我听的很清楚。
那声音空空洞洞,拖着长音,满带着各种不良情绪,如同鬼魅。
“什么意思?大家都得死?”
我与李迪对视一眼。
“快跑啊!”
就在我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尖叫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我打了一个激灵,差点真的拔腿就跑。
李迪也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紧张的小声问道:“长生,他这是在跟咱们说话?”
好像不是。
又好像是。
我犯了迷糊。
这坟地里连条鬼影子都没有。
他是在跟谁说话?
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他又藏身何处?
如果真的有话对我们说,为什么不直接现身?
反而鼓捣得神神秘秘的。
“走,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这闹幺蛾子。”
好奇心驱使,我和李迪轻手轻脚走进了坟地。
听声音,我们只能判断一个大概位置。
我和李迪分头找,一直穿梭了几个来回,不由有些急躁。
心想那声音赶紧再叫一声,好抓他个正着。
可真就怪了,那声音再也没响起。
娘的。
难道他吼了这一嗓子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更让我疑惑万分。
他刚才那几句话到底是不是针对我们?
“噗通!”
“啊……”
我正琢磨着,突然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接着是李迪惊恐的叫声。
李迪不是那种胆小的姑娘,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失态大叫。
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连蹦带跳地跑到她身旁。
“怎么了?”
李迪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前方地面,好一阵子才颤颤巍巍的说道:“长生,你看那是什么?”
手电顺着她手指照去。
但见一物,看得我胆战心惊。
一颗人头!
人头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颗人头枯黑如漆裂。
人头上没有头发,整个脑袋,脸上,嘴唇,就像漆了一层黑色的油漆。
又干裂破碎了一样。
总之,就是皮肤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
像河底的淤泥经过了六月天烈日的暴晒,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
表层是黑色的,裂茬处缝隙里露着红色的肉。
一眼看去,既恐怖又恶心。
李迪拍着胸口站了起来,心有余悸道:“这人头好像是活的,我刚才被它绊倒的时候,听到它似乎叫了一声。”
“活的?”我诧异,“这脑瓜子都裂成这熊样子了,还怎么活?”
好像是故意为了反驳我,我话音刚落,这人头忽然张开了嘴,动了动,说出一句不知要表达什么意思的话语。
听得出,是个女声。
“还真是活的啊!”
我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是,这头上是怎么回事?
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我走近一些,蹲在地上观察起来。
这是被人埋在这里,只露着脑袋的人啊!
虽然在北方某些地方有“六十岁装窑”的说法。
指的是家里的长辈到六十周岁,也就是一甲子时,就必须装进人工挖成的窑里。
儿孙每天送饭,送饭时会带一块砖垒砌在窑门口。
天长日久,等窑口堵死了,里面的老人也就只能被活活饿死了。
这里可是南京,古都金陵,也有这种类似的传统?
细看那女人。
虽然她的脑袋黑成了锅底色,且都裂开了,可还是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
是个老太太。
再看埋她的土,很新鲜,带着潮湿气,她应该是被埋进去没多久。
将活人埋在地下?
这是闹得哪一出?
即便是儿女不孝,盼着亲人早死,也干不出这事来啊。
更不是活埋。
活埋没有留个脑袋的道理。
“救……救……我……们……”
就在我们丈二和尚,摸不著头的时候,老太太说话了。
跟之前我和李迪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样。
之前的那个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但诡异的是,那声音是个男声!
老太太此刻的状态很不好,基本处于昏迷,不可能说出调理清晰的话。
是有鬼附了她的身?
可我在她身上并没有看到鬼气,这是怎么回事?
“救你们?你们是谁?出了什么事情?”我尝试着跟她交流。
等了半天,再无声音响起。
“先把人救出来吧。”李迪慈悲为怀,“土重,人被埋在里面,心肺受到压迫,时间长了,会窒息而死,更何况还是一位年龄这么大的老太太。”
我点了点头,虽然这老太太样貌恐怖,可终究是有一口气在,不能见死不救。
我于是跟李迪徒手将其往外挖。
新土,挺松软,挖起来倒也不费劲儿,不大会功夫,我们就把老太太挖了出来。
老太太上半身几近赤裸,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
自她的肚脐以上,包括双臂,两手,都跟脸一样,黑漆漆裂着一道道的口子。
可奇怪的是,她的下半身皮肤却好好的,跟正常人完全一样。
“这老太太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家人不愿意为其治疗,就将她埋在此处自生自灭了?”李迪蹙眉喃喃自语。
我脱下上衣,穿在老太太的身上,道:“把人送回村子,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我将老太太背在背上,老太太倒不重,不过想想她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膈应。
于是赶紧转移思想想些别的,尽量不去想她的样子。
自然,我首先想到的还是坟地中的说话的男声。
那个男声一共说了三句话。
大家都得死。
快跑!
救救我们……
第五百三十五章 借祖气
三句话中有两句提到了“大家”和“我们”,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真的是针对我和李迪?
还是有很多人或者很多鬼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和李迪讨论了一路,也没商量出个头绪。
半个小时后,我们回了村子。
月至中天,村里一片漆黑。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俩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开始砸门。
若说这老太太好生的,我们把她带回朱老头家待一晚,也不是不行。
可她现在的状态,像是随时会咽气似的。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和李迪决定还是先找到她的家人。
木质的大门在重拳的擂击下,发出“咣咣”的声响,在朦胧夜色里传出挺远。
一直砸了几分钟,屋里才极不情愿地亮起了灯。
接着,传来一个男人警惕的问话:“谁啊?”
我刚要开口,却被李迪拦下,她抢先说道:“我们是朱老头的亲戚,想跟您打听点事儿。”
我明白李迪的意思,三更半夜猛砸别人家大门,很容易被人误会。
尤其还是外地口音。
而一个女人则会让人安心很多。
“有什么事问吧。”
男人隔着墙头回话,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李迪又说道:“大哥,我们在街上遇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老太太,似乎得了什么怪病,眼见着是不行了,我们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我们也好把她送回去。”
短暂的沉默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披着一件褂子,自门内探出了头。
他看了看我和李迪,又瞟了一眼我背上的老太太,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是高丛兰他娘,村头那栋三层小洋楼就是他家的,你们把她送到那儿去吧。”
那小楼我知道。
朱老头带我们进村的时候,我特意留意过。
其他村民的房子都是青砖红瓦的平房,只有那小楼拔地而起,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跟男人道了谢,我急忙转身。
就在转身的刹那,余光无意间瞥到男人一脸怪异。
既然找到了正主,就别再纠结别的了。
没有多想,我背着老太太直奔那小楼而去。
家里都能住的上小洋楼了,肯定不可能因为看不起病,而把老太太活埋。
路不算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楼里亮着灯,人还没睡。
李迪上前摁了门铃。
门应声而开,两个男人从楼里走出来。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衬衣,腆着肚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很有一派富贵相。
另外一个是膀大腰圆的猛男,着紧身黑色短袖,站在男人的前面,像是一个保镖。
“谁是高丛兰?”
我张嘴就问。
衬衣男道:“我就是,你们是什么人?”
我正想解释,短袖男看到了我背上的老太太,转身惊讶道:“高总,他把老……老太太给背回来了!”
高丛兰听到短袖男的话,往前跨了两步,往我背上一瞅,顿时跳了脚,捶胸顿足道:“你……你们,怎么把我娘给挖出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他这激动的样子,似乎我们把他娘给送回来是犯什么大忌的事儿。
短袖男则冷眼旁观,一副虎视眈眈的表情,好像只要高丛兰一声令下,他立马扑上来痛揍我和李迪。
我有些气苦,更多的是不解:“怎么?我们把老太太救回来,还错了?”
高丛兰哭丧着脸,却又不得不接受地说道:“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啊,注定我娘的病治不好了,注定难逃此劫……小崔,快把我娘背进来吧。”
高丛兰话一落,短袖男快步走到我身后,把老太太接下来,抱起就往院里走。
我也听明白了。
把老太太埋在坟地里,好像真的有什么讲究。
老太太得了一种怪病,为了给她治病,才把她埋到那地方的。
我和李迪给她挖出来,非但她的病治不好了,好像还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
小崔抱着老太太几步进了院子,高丛兰也退了回去,想关门。
我和李迪对视一眼,同时向前,拦住他关门,问道:“这事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一来,我对这事挺好奇。
二来,我们虽出于一片好心,却办了坏事,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们得听听经过,看能不能补救补救。
高丛兰虽然没表现出火气,手上的力道却增加了不少,也没有搭腔,只是使劲推着门,想把我们关在门外。
他肯定推不过我,我双手抵门道:“我们是道士,依我看,老太太得的应该是阴病吧,你跟我们说说,我们或许能想出治的法儿。”
实际老太太得的啥病我一点都不清楚,但将人埋在坟地里这种做法,已经不属于正常治病的范畴了,因此我如是说。
“你们是道士?”
高丛兰抬头看着我俩,脸上虽未露出相信的表情,手上的力道却减轻了不少。
我说:“我们若不是道士,怎敢晚上到坟地里去?”
忽然,高丛兰爆发了:“你们既然是道士,就没看出来,我娘正在以祖地之气治病吗?你们却把她老人家给挖了出来,你们……你们让我说什么好?”
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在有些地方,尤其是农村,存在着一种奇怪的治病方法,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将病人的身子全部埋进土里,只留下头部露在外面。
人们管这种方法叫做接地气,认为人生病的原因多是地气不足。
据说这种方法挺灵验的,尤其是煤气、炭中毒者,身上生疮流脓者,埋进土里后很快就会痊愈。
而将病人埋进祖坟区的,又叫“借祖气”。
借祖地之气治病,求自家祖宗保佑,借祖气达到的效果,远比接地气要大的多。
但这其中有个弊端,祖气被借走以后,对家族后代会有妨碍,所以此法鲜少有人用,用也仅限一次半次的。
地域关系吧,我虽然听说过这个法儿,我们晋邑那边却没人用。
因此我并没见过,脑子里也没往那块想。
我跟高丛兰道歉、解释了一通……
第五百三十六章 入梦
听完我的解释,高丛兰长长叹息一声:“天意如此啊,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你们早不去坟地,晚不去坟地,偏偏等我母亲埋到那里了,你们去了,或许我娘就命该如此啊。”
我劝慰道:“哪有什么万般皆是命啊,事在人为,你跟我们说说老太太是如何染上这怪病的,咱们一起合计个别的治疗法子。”
高丛兰被我说动了。
母子连心,但凡有一丝希望,任何儿女都不愿意放弃为至亲救命的机会。
他闪向一旁,让出门口:“那你们进来吧。”
进了高家的门,落座后,高丛兰给我们讲起了他母亲的事。
“老太太这病反反复复十几年了,最开始只是身上发黑,或头或脚,不一定在什么部位。且时好时坏,没什么规律。严重时,全身发黑,像只土元,好的时候与常人无异。”
“我幼时丧父,母亲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事业有成后,本想让她好好享享清福,谁知她竟然得了这么个怪病。”
“为了这病,我可以说是遍请天下名医,药吃了不少,愣是没有改观。”
“好在这病虽然不雅观,却也不痛不痒。”
“可就在十几天前,我母亲身上发黑的地方忽然开始裂口子,一道道的,流脓流血,让她老人家痛苦不堪。”
“为此,我专门搞了一个名师大会诊,天南地北的请来了近二十位名医,让他们研究我母亲的病情。”
“那么多名医凑在一起,纷纷发表意见,有的说是气机郁结,有的说是遭受了恶风,还有的说是痹症,意见很不统一。因为他们都没见过这种怪病,所言不过都是依着自己的经验推断。”
“众人夸夸其谈时,唯独一位来自山东的赤脚大夫与众不同,他低头沉默无言,似有所思。”
“我问他可是看出了什么。”
“他说,他一直信奉道教,讲究果报、业障,各位医生的诊断都有道理,但老太太的病却是十几年都医不好,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生病那么简单了,或许与鬼神,或者因果报应有关。”
“那天我请来的大夫在他们当地都是很有名望的,在请他们来之前,我都做过详细调查,他们的档案资料我这里都有备份。”
“那赤脚大夫的档案很独特。”
说着话,高丛兰拿出一叠档案袋,翻了翻,找出一个,从里面掏出了几张纸,递给我。
记录很详实,除了姓名、住址等个人信息,还有其治愈的案例。
医案不少,我没一一细看,只看了最后的结语。
“赤脚医生,医术了得,医病手段五花八门,大至参草,小至葱姜蒜,树皮,草籽,有时甚至只需取一碗河水给病人喝下,或扎几针,病人就会立马好起来,当地人称其圣手神医。”
喂病人喝河水?扎针?
我脑海中浮上三个字来。
祝由术!
那山东来的赤脚医生是祝由科的传人?
祝由术是一种介于医术与巫术之间十分神奇、厉害的术法。
治病救人自然没得说。
不过,看过这份资料之后,我对高丛兰也是另眼相看。
只不过请个医生,他便能将人调查的这么清楚,想必其身份十分不简单。
高丛兰见我看完资料,继续说道:“有句话叫同行相轻,同为名医,大家表面上看上去一团和气,实则暗中都较着劲儿,加之大多数医生都是唯物主义者,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更是嗤之以鼻。更有自恃清高者,当即拂袖欲去,并扬言不屑与神棍为伍。其他人则是对他一顿冷嘲热讽,说得极为难听。我费尽口舌,好一顿安抚才把众人留下。”
“那个赤脚医生也是个寡言之人,一下成了众矢之的,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一群名医也没讨论出个统一意见来,我只得让他们每人开了个方子。他们有开中药的,有开西药的,各自发挥其本领,唯独赤脚医生什么方子都没开,像是受了群人的打击。”
“实际,我对赤脚医生的话将信将疑。有句话他说的很。对,我母亲的病如果是普通的病,怎么会十几年治不好呢?于是我悄悄跟他讨要方子。”
“没想到,他直接说,让我问问老太太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做了什么,去弥补和忏悔,病情或许好转。”
“我说,这恐怕是不行,老太太已经被病痛折磨的昏迷不醒,口不能言了啊。”
“于是,他便给我出了个借祖气的法子,说此法使用三天,可保老太太活过来,然后再问缘由。”
“那些医生走后,我照方抓药,每个医生的药都让我母亲吃了一次,可她吃完后,病情丝毫不见好转。”
“今晚,我决定使用赤脚医生的法子,于是在天黑之时,将母亲埋进了祖坟里。谁曾想,竟然被你二人给挖出来了。”
高丛兰说完,问我和李迪:“你们是道士,可觉得那赤脚医生的话有道理吗?”
李迪道:“老太太的病可以说史无前例,那医生的话自有他的由头。”
高丛兰又道:“我母亲虽非吃斋念佛之人,可也绝非大奸大恶之辈,半生为我操劳,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么会造成业障呢?”
我说:“业障指的是杀生、淫乱、偷盗、欺骗等坏事,这些事情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引发现世报。这些事都是不光彩的,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你母亲没告诉你也不稀奇。”
“那现在该怎么办?”高丛兰问。
这还真把我给问住了。
老太太现在昏迷不醒,我们想问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李迪提议再看看老太太。
这次,高丛兰答应得很爽快:“成啊!”
然后,带着我俩上了二楼。
老太太的身子已经被佣人给擦洗干净了,她平躺在床上,瓦白的灯光下,漆黑的皮肤与一道道露着红肉的裂纹看上去触目惊心。
李迪盯了老太太半分钟,随后看向我说道:“她既然口不能言,咱们就去她的梦里看看,或许会有所发现。”
“入她的梦……”
第五百三十七章 梦中诡境
李迪刚提出这样的想法,我顿觉不可思议。
别人的梦境是可以随便进入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她懂这样的术法?
以前也没听她说过。
我当即表示怀疑。
李迪笑了,笑得很柔和。
她轻抚短发,略显羞涩。
“这可是我师叔的独门密技,他对我倾囊相授。你只要听我的,咱们就可以轻松进入老太太的梦中了。”
“那成。”听她说得轻而易举,我来了兴致,有些急不可耐,“应该怎么做?咱们快点开始吧。”
我跟李迪你一言我一语,直听得高丛兰目瞪口呆。
许久后,他用崇敬的目光盯着李迪看了好一会儿,惊奇问道:“你真的能进入我娘的梦境?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去啊?我好久没跟我娘说说话了。”
“你想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可以带着你,不过就算进去了,你也不可能跟她说话,毕竟那是她的梦境,我们只是旁观者,不能与其交流。”
李迪耐心地给高丛兰解释了一通。
这功夫,我忽然想到了别的:“人的梦境千变万化,即使进去了,也不一定能看到咱们想看到的东西。还有,如果老太太不做梦怎么办?”
李迪瞥了一眼老太太,又看看我:“这简单,只要给她画一道催梦符,老人家势必会做梦。至于她的梦境是什么样的,那就只能看咱们的运气了。她现在沉浸在病痛之中,如果她自己知道根源,必定会反复思量,咱们进去了肯定能看到想要看到的东西。”
事不宜迟,李迪说完,便吩咐高丛兰出去一下,并特意嘱咐这个过程不能被打扰。
高丛兰应声出去。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安排小崔守好门,不许任何人和动物靠近,便又推门进来。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着我俩一起进他老娘的梦中瞧瞧了。
这也许就是孝子心境吧。
李迪轻轻掀起老太太的被子,咬破手指,以指为笔,在老太太黝黑干瘪的胸膛上飞快地画了一道符咒。
然后,她长舒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现在只需灵魂出窍就可以了。”
“灵魂出窍?要怎么做?”高丛兰问。
灵魂出窍对我们来说十分简单,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却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
我懒得教他,让他盘坐于地,直接用术法将他的魂魄从身体里扯了出来。
接着,我也盘膝坐下,暗念咒语,让自己的魂魄慢慢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李迪早已魂魄离体,静静地等着我和高丛兰。
高丛兰看看我们近乎透明的魂体,再回头看看肉身,懵逼得更加懵逼,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鹅蛋了。
“咱们走吧,老太太已经开始做梦了。”
李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高丛兰,轻飘飘地走向老太太的身体。
入梦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感觉像跳水。
李迪拉着我俩,一头扎了下去。
短暂的黑暗过后,是一种如坠云雾的感觉。
待我目有所视时,我们便进来了。
我睁眼四望。
老太太的梦境是黑夜。
月亮高冷地挂在半空。
我们的脚下是山路。
山路两旁是密林。
月光被浓密的树叶切得细细碎碎,撒在林间更显凄凉。
地上是一团团黑影。
夜风拂过,黑影摇摇晃晃,凸显狰狞,如同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幽灵。
林中响着各种怪声音。
有鸟叫。
也有“哇哇哇”的,类似鬼哭,很清晰,很诡异的飘进我的耳中。
我原本是不害怕怪声音的,即便真是鬼叫又能如何?
可此时,也不知怎么了,听着那声音,我只觉得头皮直发麻。
高丛兰猛然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问道:“我说二位,我心里怎么感觉瘆得慌呢?”
李迪又解释起来:“这是老太太的梦境,她在梦中的感觉,会影响到入梦的人,可见老太太这会正在做恶梦。”
“哦,原来如此。”高丛兰似乎懂了,缓缓点了点头。
随即,他双目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悚之事:“这……这不是通往我们村坟场的路吗?”
说完,又忽然垂头,难掩满面悲戚之色,自责道:“我娘虽然昏迷,她心里一定很明白,是我这不孝子要把她埋进坟地,引起了她的恐慌,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李迪点头,表示同意:“很有这可能,一个人的梦境是与现实生活经历的事,有着密切联系的。”
“那我娘在哪呢?”
高丛兰像是想起了什么,茫然抬头四顾,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迪连连摇头:“当事人梦到的地域,人物,东西很广泛,我们能看到这些,却不知道她在哪里,得找。”
我略一沉吟,说出了我的想法。
“咱们去坟地吧,说不定老太太正在那埋着呢。”
高丛兰和李迪纷纷同意。
我们顺着山路往坟场赶去。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将老太太挖出来的地方。
可是这里空无一人!
“老太太到底在哪呢?”李迪皱起了眉头,显然她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不在这儿。
“咱们分头找吧。”我提议。
“分头……找?”
高丛兰苦着脸,望着层层叠叠的坟包开始发抖。
不管是出于对老太太恐怖梦境的恐惧,还是一个普通人的心理,半夜三更来坟地,都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现在我们若是真的分开,只怕他真的要吓尿裤子了。
“这梦境与我母亲的病好像没啥关系,咱们就是找到我母亲,意义也不大啊,我看倒不如先回去,等我母亲的下一个梦。”
这家伙明摆着怂了。
李迪却直接否定了他的提议:“梦境是瞬息万变的,说不定,下一刻咱们就会看到想看的,别磨蹭了,走吧。”
我答应了一声,跟李迪分开,各自往一个方向走去。
“喂喂,我咋办啊?”
高丛兰喊了一嗓子,瞅瞅李迪,又看看我,最后一跺脚,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李迪的身后。
我在坟空子里穿行,走了不大会儿功夫,忽然看到前面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闪到了一座坟包后面。
难道这就是高家老太太?
第五百三十八章 小娃娃
快跑几步,我紧跟过去,看到一个人缩成一团,猫在一个坟包后,紧盯前方,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
我看不清对方的正脸,但是从背影判断,像是个老太太。
悄悄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是高家老太太吗?”
对方趴在坟包上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是在高老太太的梦中,只能旁观,无法参与。
而她,也根本听不到我的话语,更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也趴到坟包上,跟她并排一起。
侧头往老太太脸上看去,只见她满脸褶皱,很是苍老。
我无法分辨她到底是不是高丛兰的母亲,因为我不知道高母的本来样貌。
想去喊高丛兰来确认一下。
刚要起身,却忽然看到一直紧盯前方的老太太突然打了个哆嗦,似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惧的东西。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月光下,依稀有一活物,一蹦一跳地朝我们藏身的坟包跑来。
我看不清那东西到底为何物,倒不是我目力不济,而是由于它被一团黑雾包裹。
瞪大眼睛,一直瞅了半天,直到那东西到了近前。
透过黑雾,终于看清了。
竟然是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
还是个男娃。
看上去也就一岁多点儿。
胖嘟嘟,粉嫩嫩。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衬得粉雕玉琢般,更惹人怜爱。
这老太太。
这梦做的,真够天马行空的。
乌漆麻黑的坟地里,竟然整出了一个小娃娃。
啧啧。
不会是因为高丛兰没儿子,她想抱孙子想魔怔了吧?
不对,不对。
她表现出的不是喜爱,而像是见到洪水猛兽一样……
这是什么状况?
一个小娃娃有什么让人害怕的?
正想着,就见那小娃娃猛地转过了身,目光聚焦到了我这边。
被发现了?
我心一惊。
怎么会心惊?
不对头。
他应该看不到我。
他看的是那老太太!
忽然,他咧开了嘴,笑了。
笑得阴恻恻的,让人莫名心悸。
完全不是一个一周岁小孩应有的表情。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这一笑,竟然露出了一嘴獠牙!
尖细细,白森森!
你敢相信,这是在一个原本奶牙都没长齐的娃娃口中看到的吗?
诡谲万分。
小娃娃一笑,趴在我身旁的老太太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猫,凄厉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却不料,那小娃娃更快,几个仅能看到残影的跳跃,追到了老太太身边。
一把抓住她,一拳打在她腰间。
也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一拳,居然把老太太打了个趔趄。
更为怪异的是,这一拳下去,老太太的身体陡然缩小了几分。
小娃娃拳头密集如雨点,短短几秒钟后,老太太被打成拳头大小的一团。
又是一阵揉捏后,小娃娃张大了嘴巴,把老太太塞了进去!
没看到咀嚼,“咕咚”一声吞进了肚子里。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刹那之间,我还没有所反应就结束了。
小娃娃吧唧着嘴,一副还没吃饱的样子,继续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从坟包后、草从里,揪出一个个人,全部吞进了肚里。
原来这看似静悄悄的坟地里有这么多人!
只不过他们都躲了起来。
是在害怕落入这小娃娃的魔爪吗?
不过,事实证明躲避是没有用的,小娃娃找起他们来,一找一个准。
我被这场面震憾住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嘲道:“这只是一个梦,梦里出现一些离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是正常的。”
“真的正常吗?”
自我宽慰的话刚说出口,李迪的声音在我身后想起。
她和高丛兰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旁,目睹了刚才的一幕。
她望着远去的小娃娃,幽幽说道:“梦境虽无定数,但你仔细想想,每个梦实际上都源自于真实的生活经历。比如梦中的风景的多是我们熟悉的,梦里的人多是我们认识,有过交集,或者听说过的。与现实完全脱离的梦境不是没有,但很少。”
跟在她身后的高丛兰听到这话,附和道:“是这么个理,我注意到了,被这小娃娃吃掉的人,都是我们村里已经死了的人,我母亲都认识,梦见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鬼……”
我自言自语着,脑中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想到了之前我跟李迪在坟地中,听到的那个男声说过的话。
他说:“大家都得死!”
难道指的就是被小娃娃吃掉?
莫非老太太这个梦境是她的真实经历?
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灵魂是很容易出窍的。
也许老太太被埋进坟地里后,灵魂出窍,见到了小娃娃吃鬼这一幕,对她的触动非常的大,以至于她在梦中都想着这件事情。
我把我的推断说了出来。
李迪听后点头表示赞同。
接着,她又补充道:“你还记得贼老六说他被小鬼追吗?还有那天,咱们见过的,被雷劈的小娃娃……接连出现的这几个小娃娃,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我陷入了沉思。
小娃娃都长的差不多,单凭样貌完全无法断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
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小娃娃不可能扎堆出现。
那么,很有可能老太太梦中的这个娃娃,就是那天紫气环绕中被雷劈的娃娃。
可能天劫并未能将其置于死地,它跑到这里吃鬼来了……
“我娘不会也让他给吃了吧?”高丛兰望着小娃娃的背影跺着脚,火急火燎的问道。
李迪安慰他道:“放心吧,人在梦中有很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梦里可能会陷入绝境,但绝对不会死。比如梦到溺水,坠落等事情时,危急关头,梦总会戛然而止。”
“那我娘到底在哪儿呢?”
高丛兰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
我想了想,说道:“梦境一直围绕着这片坟地,这说明老太太肯定就在这片坟地里。她一定很害怕,也跟其它人一样躲了起来,我们跟着那小娃娃,或许就能找到她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老道来吃鬼
于是,我们三人远远跟着小娃娃。
看他像捉迷藏一样,把躲藏起来的鬼一只只给揪了出来,然后再一只只吞进肚子里。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小娃娃似乎在做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可我却满腹疑惑。
按理说,鬼是人变的,也应如人一样有血性。
生死关头,怎么也得奋起反抗一下子吧?
可眼前这些鬼,在面对小娃娃时,好像都被吓破了胆。
除了躲藏,什么举动都没有。
但凡被小娃娃抓到,就如同被猫逮到的耗子,唯唯诺诺,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
这小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头?
杀鬼乃是重罪,尤甚于杀人。
人,死了可以进入六道轮回。
而鬼,死了以后就只能化为虚无。
此时此刻,我更加认定这小娃娃就是被雷劈的那个了。
他这样肆无忌惮地抓鬼、吃鬼,无视天地法则,理应遭受天谴。
一圈转下来,整个坟地差不多转了个遍。
已经看不到鬼影子了。
都被小娃娃吃光了。
小娃娃似乎很满意,打了个饱嗝,唱起了歌。
只是这歌声……
“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生皆乐呵,我看真荒唐,老道来吃鬼,免你轮回苦……”
这破歌。
小娃娃唱得兴高采烈,我听得是真别扭。
孙子娶祖母,这不是乱了人伦纲常吗?
猪羊炕上坐,人畜不分了?
煮六亲,吃母肉,这是何等的不孝顺……
这荒唐的歌词听着极不舒服。
更让人倍感不舒服的是,吟唱的声音竟然是一个成年男人!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如黄钟大吕般在坟地中百转千回。
可这种声音竟然出自一个小娃娃之口,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高丛兰不再似先前那般恐惧,挠了挠头问道:“他唱的是什么意思?”
他这一点挺让人佩服,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随口应道:“他大概是吃饱了撑的,胡乱吼几句消化消化食。至于这歌词……有可能是你娘编的。”
知母莫若子,高丛兰当即苦笑着反驳道:“这绝对不是我娘编的,她老人家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编出这么押韵的歌儿来。”
李迪也接道:“我看这也不是老太太编的,也不是这小娃胡诌,他前面唱的几句意思不好理解,但后面两句意思很明显。他吃鬼,是为免那些鬼入六道受轮回之苦。这歌应该是要表达一种什么意思,小娃娃唱了,被老太太听进了耳中,带到了梦里。”
高丛兰表示赞同:“姑娘说的有道理。”
他稍微一沉吟,又说道:“这诡娃娃自称老道,是你们道门中人啊。”
“道门最是讲究天道自然,怎会肆意吃鬼呢?这怪人师承哪门?”我隐隐不服,暗自嘀咕几句。
李迪低眉垂头思忖片刻,问道:“长生,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小娃娃就是被秦始皇镇压在石棺中的那个神秘人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贼老六说过,他曾在火山口附近被一个小鬼追。
那小鬼是不是就是面前的小娃娃?
被镇压的神秘人离奇失踪……
现在,一个婴儿却操着成年人的腔调,自称老道。
这一切似乎验证了李迪的推断很有道理。
我跟素素正推测着,忽听小娃娃的声音顿住了,他的目光盯着一座墓碑,阴测测的笑道:“竟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小娃娃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影从墓碑后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小娃娃嘿嘿笑着追了上去。
“那……那是我娘!”
高丛兰望着那逃跑的人影,失声叫了一声,随即拔腿就追。
我和李迪紧跟其后。
李迪说的没错。
人在梦中都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能力。
之前,小娃娃追别人,都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追上,再吞掉。
可追起老太太来,却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不过老太太跑起来也是拼了老命。
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鞋都跑掉了。
老太太没命的跑。
小娃娃穷追不舍。
我们几个跟在后面,跑了没多久,我感觉自己的腿软的跟面条一样,一点都使不上力了。
我知道,又是老太太的感觉主导了我。
老太太跑不动了。
而这时,小娃娃的手马上要抓老太太了,它狞笑着,露着白森森的牙。
看那架势,下一秒就要咬到老太太的脖子上。
我的心揪了起来,不由自主开始为老太太捏了一把汗。
忽然,脚下一空,身子一沉。
好端端的地上竟然出现了一道大裂缝,我们大家全部都掉进了漆黑的深渊里……
很多人应该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梦中走投无路时,会出现悬崖、大海,然后跳进去,在无限的下坠与窒息中惊醒。
老太太这个梦也走了这个老套路。
下坠的过程中,我心说,老太太这个梦恐怕要结束了,我们白忙活一场,有关老太太病情的事情半点都没发现。
下坠了挺久,黑暗突兀的变成了白昼,我们终于着陆了。
刚稳住身形,李迪忙不迭开口说道:“老太太开始另一个梦境了,我在她身上画了催梦符,只要她不醒,就会连续做梦。”
我打量了一圈。
此刻我们身在一处破烂的院子里。
三间草房,低矮的院墙,墙头上挂着苞米,屋檐下挂着干辣椒,院子里养着鸡,拴着羊,遍地的羊粪与鸡屎,天似乎刚下过雨,地上脏乱的一塌糊涂,简直让人没处落脚。
有个干巴巴的妇女在院子里烧水,炉子支在一棵石榴树底下,石榴树开着花,是这个院子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但这抹亮色并没有使这个家看起来显些生机。
相反,这个家中气氛很压抑,柴湿干烧不着,冒着浓滚滚的黑烟。
女人趴在炉子上吹,呛得直咳,咳着咳着竟哭了起来,哭的委屈至极。
女人哭,屋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也哭。
男孩很瘦,瘦的背都显得有点弯,像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我见男孩可怜,忍不住多看两眼,忽然发现,这男孩有些面善。
“这……这不就是你吗?”
我扭头看向高丛兰,诧异地问道。
第五百四十章 似是病根
高丛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院中的一切,声音哽咽道:“这是我,烧水的是我娘,这里是我们以前的家……我娘又想起以前我们过的苦日子了……”
魂魄是不会流泪的,如果可以,只怕高丛兰现在已经泪雨滂沱了。
他的眼圈憋得通红,瘪着嘴说道:“这一幕我记得很清楚,是我上初中那年,恰逢梅雨时节,天连日不晴,屋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们家的床是湿的,灶台都要被水浸塌了。”
“我母亲卖了两只羊,想天晴了找人修房子。”
“可房子还没修,要债的就找上了门,我爹生前久病在床,人走后,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母亲要拉扯我,又要养猪、养羊,种地,一个女人做着比男人都累的活计,日子过的苦啊。”
“那天,钱被要债的人要走了,房子修不成了,我娘自己爬上了屋顶,在屋顶上压了几块塑料布,笑着对我说,还可以将就着住两年……”
老太太的梦,勾起了高丛兰的伤心往事,他一边无泪地抽泣,一边叙说着幼时的苦,听得我心里直泛酸。
李迪更是听得抽起了鼻子。
我抬头看看盖着塑料布的屋顶,又透过门口往屋里瞅了一眼。
但见屋内积水成洼,到处都摆放着接漏雨的盆、桶、瓦罐儿……
屋内也没什么摆设,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孤儿寡母,又欠着外债……
这日子过得有多难可想而知。
李迪心软,早已为之动容,她轻轻扯了一把高丛兰的衣袖,安慰道:“过去只是一种人生经历,而非负担,都已经过去了,你看你现在多有出息,给老太太雇了保镖、请了保姆,还盖了小洋楼,这叫先苦后甜,你娘一定很欣慰,也为你感到骄傲。”
她的这番话,非但没能安抚高丛兰的情绪,反而使他更加激动。
他咧开大嘴,嚎啕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从小学习就刻苦,心里头一直存着一个念想,好好上学,长大后有出息了给我娘盖个不漏雨的房子,让我娘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我真的有了出息,我的念想也都实现了,我给家里盖了全村最好的房子,让她我娘衣食无忧。”
“可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娘就生了病,那病生的丑陋,村里人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娘,怕传染,躲着我们。母亲因此不敢出门,整日在家中扎针,吃药。这些年,我娘吃的药比饭都多,又因服药忌口,整日不敢沾荤腥。实际上,这么些年我娘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我不孝啊,无法医好母亲……”
这老太太也真够没福气的。
年轻时,家里穷,日子过成了苦哈哈。
年龄大了,条件好了,总算熬出头了,却偏偏又得了这怪病。
八成这就是她的命啊。
这种人,我遇到过不少。
苦尽甘来时,忽然病了,死了。
俗称贱命,不能享福。
吃苦长命百岁,一享福立马便受不了。
举个许多人都知道的例子。
薛平贵的夫人王宝钏,十八年寒窑守的,皇宫的锦衣玉食却享不得,做了十八天的皇后便死了,这是典型的福薄之命。
这么想着,我往老太太面上看去。
自然,老太太这会不是老太太,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虽然瘦,但一头头发又黑又硬。
头发代表了父母一辈的情况。
发多且粗硬者,祖业无依,双亲无靠,早年不利。
但她眉眼生的不错,尤其是鼻子,丰隆圆大,鼻形饱满有力不露骨。
鼻子代表运程。
准头肥厚,鼻形无伤的人是晚年大好之命。
依照高丛兰母亲的面相来看,她应该是晚年享福之命,可怎么落得了如此下场?
高丛兰跟我们哭诉一番后,情绪还是很激动,又跑到他娘跟前,跪在那,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不断地喊娘。
可他娘哪里能看到他呢?
这会子功夫,潮湿的木头终于燃了起来,她坐在炉前,垂着头,拿着一根柴火棍儿,一下下的在地上划着什么,表情悲苦,似有愁绪万千。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水滚了,顶开了壶盖,滋啦啦的淌进炉子里浇熄了火,才唤的她抬起头来。
不过,她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倍感诧异。
她居然拎起水壶,把滚烫的开水浇到了石榴树下!
这是什么意思?
心情不好想把石榴树烫死?
石榴树招她还是惹她了?
再说了,这连绵阴雨,柴火都湿透了,烧壶水就这么容易?
怎么一点都不珍惜?
一壶开水浇下去差不多一半,高丛兰的母亲才停了手,提着水壶进了屋。
再看高丛兰,他依旧跪在地上,犹自沉浸在悲伤往事中不能自拔。
我跟李迪上前将他拉了起来。
随后李迪似注意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弯腰在高丛兰母亲方才浇水的地方看起来。
我有意无意的也瞅了一眼,发现在那滩水中有无数的死蚂蚁。
这一发现让我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老太太合着不是烫石榴树,而是浇蚂蚁窝呢。
这也是够变态的啊,人家蚂蚁老老实实的,招你惹你了?
此刻再看向高丛兰他娘之前坐的地方,也是遍地蚁尸,敢情她之前拿着柴火棍戳蚂蚁玩儿呢。
这时,高丛兰他娘又装了一壶水提了出来烧,自个儿又坐在小板凳上,满面愁苦的捻起了蚂蚁……
“老太太一直这么祸害蚂蚁吗?”李迪直起腰来问高丛兰。
高丛兰似乎也察觉到老太太的做法过于残忍,微皱了皱眉,说道:“我娘从年轻的时候起,就爱碾蚂蚁,见了蚂蚁就要碾死,见了蚁洞就又挖、又灌、又拿药喷的,我也曾劝说过她,可她总改不了,像得了强迫症一样。”
这话让李迪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果然,一直五六分钟后,李迪再次开了口:“你看老太太生病时,全身漆黑,像不像一只特大号的蚂蚁?”
高丛兰闻言,一下愣了,嘴唇哆嗦了好一阵,才喃喃道:“这……这话什么意思?”
李迪道:“我怀疑,正是老太太喜欢杀害蚂蚁这种残忍的嗜好,换来了十几年奇怪疾病的痛苦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