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本书前必读说明
各位读者朋友们,谢谢阅读收藏这本书,为了更好阅读这本书的内容,请先看完这个说明。
第一,这不是机器人系列的第一个故事,而是第六个。
这是第一要说明的事,这本书其实是《文明崛起;机器人帝国》中很重要的一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篇幅较长,所以就独立出来,开了一本新书。故事的前情有必要先交代一下,现就前五个故事按照纪年体的方式简单交代一下;
机器纪元元年,机器人顿开始全球演讲,结果引发了一起人类和机器人群体的骚乱,哦,在此之前,部分机器人获得了自我意识,并被承认为合法公民,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十年后,人类决定流放机器人,于是将大部分机器人送到虚拟世界理想国,将另一部分愿意留在现实世界的机器人安置到撒哈拉沙漠中的一个地方,这里被划归为机器人的合法领地,人类在那里为他们建立了两个核聚变能量站,供给机器人所需的能源,完成移民后,机器人选出了三位执行官,既顿的化身兵人、蛮和AI博士,由此开启了机器人文明的发展篇章。
机器纪元三年,元宝前来投奔自己的机器人朋友R,由此引发了人类和机器人的第一次冲突,他们俩成为了人类世界和机器人世界都无法相容的存在,最终R将守护元宝的使命托付给了机器人卡,元宝也成为生活在机器人领地的第一个人类。在此后不久,专门针对机器人的人类组织碳基生命联合会成立。
机器纪元十五年,兵人、元宝、卡去联合国开会,卡在旧主人家里偶遇机器人艾米,并跟着她救出了一批被用作试验的机器人,但在带领他们返回机器人领地途中,卡发现其中藏有受控者(既本书中机器猎人的原始机型),一场大战后,卡突然意识到元宝可能也会处于危险之中,于是跳下飞机回到联合国总部,但此时,联席会议已经结束,元宝和新女友不知所踪。
同年,兵人受雇二次前往虚拟世界理想国,发现这里的机器人已经发生巨大异化,并且正在遭受外星人的入侵,兵人通过黑洞回到现实,却发现现实已经过去了数年,此时,机器人领地正在遭受入侵,在陈光博士的建议下,他们打算说服联合国干预此事,争取机器人的生存权。
机器纪元16年,得到卡传来的消息,机器人领地内开始拉开大规模甄别受控者的锄奸行动,却无意中启动了十八个反叛者,他们不是受控者,但却是更危险的敌人,这十八个机器人在互相配合下炸毁了两座核聚变能量站,切断了机器人补充能量的源泉。
机器纪元十八年,本故事上演…
以上为前五个故事的内容,感兴趣的读者朋友请关注这本书,这本书也发在本站,名字叫《文明崛起:机器人帝国》。因为这本书是机器人系列的总纲,以连载机器人中短篇故事为主,《沙海机芯》更完后,会在这本书下面继续更新第七第八等等一系列故事。喜欢机器人系列的读者请务必收藏起来。
第二,关于机器人系列的总构思,这是一个写机器文明从发轫,兴盛到消亡的过程,其中会根据各个故事的属性用中、短、长篇各种篇幅来讲述,作者试图描绘一个人类和机器人两种文明共存的未来图景,他们虽有争斗,但更多的是互相促进携手发展的关系。
第三,作者的立意。
作者不认为人工智能的发展对人类是一种威胁,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当成朋友,共同面对未知的未来和浩瀚的宇宙。这是本书乃至整个机器人系列故事的总立意。
第四,这是一个硬科幻。
从前面的讲述中,我想大家也看出了这本书走的风格,作者想写的是一个硬科幻小说,或者说是在硬科幻的设定下,讲述地球上两个文明的兴衰史,目标定的挺高,但至于能够写到几分,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努力。
以上就是在开书之前想跟读者朋友们分享的内容,最后,谢谢大家阅读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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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张哲
“我认为,人类不可能消灭机器人。”
“理由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人类离不开AI,AI会觉醒,就比如你,加特林,你家里的机器保姆,它会洗衣做饭,会收拾房间,会带孩子,就连你老婆化妆都得靠它来协助完成。你能想象没有它的日子该怎么度过吗?”
“……张,我想你混淆了两个概念,我们讨论的是机器人,不是人形机器。人形机器对人类的生存是没有威胁的,它们并没有自我意识。”
“这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你又是怎么确定图灵测试一定是准确的呢?要是这个测试本来就不准,其实所有的人形机器都拥有自我意识,只不过检测不出来怎么办?”
“呃……我想这不大可能吧。”
“那我问你,自我意识是什么?”
“这似乎是一个哲学问题,应该是哲学家该考虑的事情。。”
“那我告诉你一个令人失望的事实,迄今为止,哲学家,科学家,甚至加上宗教学家,对于什么叫自我意识,他们都没有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就像我问你,人类有自我意识,那狗狗呢?蚂蚁呢?细菌呢?它们有没有自我意识?再往大了说,地球有没有自我意识?宇宙有没有自我意识?”
“张哲先生,我认为我们的讨论跑题了。”
“并没有,加特林,你要清楚一件事,如果人类对自我意识并没有一个确定无误的答案,那就无法区分人形机器和机器人,如果它们之间没有区别,那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就不止二十万,而是所有AI设备,它们的总量可能已经超过了从有智人以来,地求上所有人类的总量。”
“请等等,张,你刚才说的可是人形机器,并不是全部AI设备。”
“那你能告诉我人形机器和AI之间的分别吗?从分类上说,AI是指所有人工智能设备,人形机器只是这个母概念下的一个子分支,它们除了拥有一个人形的身体之外,跟其他AI设备没有本质差别,既然人形机器可以产生自我意识,那我们就没理由否定其他AI设备也会产生自我意识的可能。”
“好……吧,你说得对,张。”
“所以,人类不可能消灭机器人。加特林,对于这个结论,你还有什么疑问吗……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这番对话是在一个名叫张哲的人类和一台机器猎人之间展开的,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正行走在撒哈拉沙漠深处的茫茫沙海中执行狩猎任务。这片区域曾是联合国划归给机器人使用的合法领地,可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座狩猎场。
此时,距离机器人在此建立文明十八年,距离两座核聚变能源站被炸毁只有三年。
三年前,十八个机器人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炸掉了这个领地内两座给机器人充能的能量站,也毁掉了刚刚发展出文明雏形的硅基帝国,接着,这些由碳基生命联合会招募的狩猎者就全面接管了联合国军队在这里的防务,尽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们两者间曾达成过某种协议,但事实证明,他们的配合达到了难以置信的默契程度,几乎是在联合国驻军撤出的同时,这些由一部分人类和一部分机器猎人组成的队伍就完成了接管。
这支队伍大约有10万,人类士兵和机器猎人的人数比是2:8,也就是说,这十万战士中,人类约有两万,剩下的八万全部由机器猎人组成。这些机器猎人当然也不是真正的机器人,它们更像是人形机器,与机器人拥有同样的身体构造,也有一颗同样精密的量子大脑,缺少的只有自我意识那部分。不过,这也正是它们存在的价值,因为这部分是完全由人类来掌控的,在一个秘密基地里,有同样数量的人类操控着它们,由于两者之间是用量子信道进行传输,即使机器猎人跟操控者相距万里,双方信息的交互也没有丝毫延迟,正是因为实现了这一点,它们才会充当战士,与机器人相抗衡。至于另外那部分人类,他们并非是这场战争的主力,而只是一种补充,做一些机器猎人做不了的小事,他们之中很多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战争,更多的只是不想仅仅当一名操控员,因为那样太像是打游戏,他们想真真切切的亲历这场战争。大家一定以为会选择亲历战争的人都应该是一群不畏惧死亡的战士,最起码,他们应该比普通人更勇敢,心理承受能力也更强,可恰恰相反,这两万人中其实没有任何一个人用肉体参加过战争。实际上在这个时代,也没人真正参加过战争。上上个时代可能是人类热战的落幕表演,在那场被称为“二战”的世界大战后,人类社会进入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和平时期,这并不是说国家之间已经没有了争端,而是核武器的威慑力已经不允许这种大规模战争爆发的可能,各国都小心翼翼的把热战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也都慢慢演化成了温和的方式,经济战,外交战,信息站,细菌战等等形式相继出现,尽管这些形式的战争给双方带来的伤害并不比热战少,可大家都很清楚热战触发的极限危害是整个人类无法承受的。随着量子时代的到来,连后面这些形式的战争也慢慢消失了,因为人形机器已经代替了人类的工作,物资和能源变得并不稀缺,大家不需要为了这些东西再进行你死我活的争夺,更因为被解放出来的人类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虚拟世界中,人类只需要一套体感装具和一根数据线就能把自己接入一个梦幻世界,在那里过上理想的人生,虽然在这些世界中依然会存在着竞争,依然会有群体战争,但那都是以数字化模拟方式,并不会带来实体的伤害,所以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触发了这些人类参加到战争中来的兴趣。或许他们也把这场战争当成了一种虚拟人生,死亡只是一种退出方式,并没有什么可怕。就拿张哲来说,报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跟父母商量,只是跟虚拟世界中的女友打了一声招呼,一切都显得那么轻描淡写,像是临时去参加一场晚宴一样,根本就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死在战场上,从这个世界上被完全抹去。
但这些人类战士的伤亡率并不高,战争开始了三年,两万人的队伍仅仅有五百多人的伤亡,刨除刚来时没有战斗的一年,在每天都在执行猎杀任务两年中,只有区区五百多人的伤亡绝对是战争史上的奇迹。这并不是因为机器人没有任何战斗力,也不是机器猎人有多强大,更不是因为他们云气好,他们之所以能在两年的战斗中还能好好活着,只是因为机器人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敌人。
是当初人类写入人形机器大脑中的原则,后来演变成了机器人信条的那条原则起了作用:无论在任何情形下,人形机器不得伤害人类。所以,在战斗中,机器人可以被追杀,也会残忍的将它们一个个拆解成废铜烂铁,可机器人却一直在恪守着这条原则,他们只以机器猎人为敌人,却从来没有把人类当对手,在战场上会经常出现这样的奇怪场景,一帮机器人被围住,他们宁愿付出更多的伤亡从机器猎人负责防守的方向实施突围,也不会选择只有几十名人类负责防守的方向。张哲还曾听说过更夸张的一件事,五名人类士兵追着三十个机器人打了一天一夜,最终俘虏三个机器人,击伤八个机器人,他们五个人除了一个在追击中扭伤了脚踝之外,竟然毫发未损。
这三年来本的战场格局可以大致分成三个阶段,刚驻军的第一年,他们基本采取了困兽战术,围而不攻,每天都保持着大军压境随时发起进攻的态势,让领地内的机器人时刻处于备战状态,使他们最大限度的保有开机率,因为没有了能量站补充能量,一个机器人的续航时间只有一个月,当能量耗光以后,机器人就变成了一堆废铁。当时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机器人突然发起进攻,从领地内逃出来,二十万的机器人如果散落在人类世界,当然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聚集在一起,就是一个强大的钢铁军团,他们以十万对二十万,从数量上就处于劣势,能不能抵挡住冲击谁也没有信心。一旦破防,这些机器人就能在广袤的沙漠中隐藏起来,甚至于混进人类世界,不但会造成人类世界的动乱,就是单单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也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别说集体冲击,甚至就连单个试图逃跑的机器人都没有出现,他们一批批的开机,又一批批因为能量耗尽被关机,仿佛根本就不在乎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坐以待毙。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他们开始派出一波波的狩猎队伍进入领地。刚开始他们进入的范围很浅,只是在领地外围的几个区猎杀落单的机器人,但很快他们发现对方并没有组织规模性反抗的意图,于是这种猎杀行动开始扩大规模,不过他们的戒备心并未就此松懈下来,一直把驻守地留在了机器人领地外,并一直保留着一半的兵力部署。但跟第一年的情况一样,机器人的抵抗仍然只是零零散散的发生,毫无章法可言,像是一群惶惶然只顾逃命的野兽。
这种态势足足持续了一年,当战事迎来第三个年头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指挥部才做出了一个重大决策,全面占领这片领地。他们将总部搬到了中心一区,那座金属建筑成为了他们存放机器人尸体的仓库,部队以中心一区为圆心,对领地内的全部区域实施扫荡。
张哲所在的这支狩猎队有200人,机器猎人和人类士兵的分配比例也保持了八二原则,160个机器猎人,40名人类士兵,机器猎人一律步行,人类士兵则乘坐战地车,他们在部队编制上属于第五纵队的88组。刚才那段对话正是发生在坐在车上的张哲和紧紧跟在车旁的加特林之间,尽管控制加特林的那名人类操控员远在万里之外,张哲只是在跟一台机器说话,但在这几年的战场生涯中,他已经与加特林成为了最好的战友。
他们刚刚结束对话不久,在前方负责侦查的无人机就有了发现,在距离他们数里外的一个沙凹中发现了数量超过百名的机器人,这让每天以零零散散几个机器人为对手的88队顿时兴奋起来。接着,他们又接到纵队指挥官的命令,让附近包括他们在内四个猎杀队从不同的方向进行合围,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去消灭他们。
在接到这个命令后,队长威马立即下达了急行军命令,200名猎杀者浩浩荡荡的向目标所在的方向挺近,所过之处沙尘弥漫,像是千军万马行军的阵势一样。
1.002 永远的预备队
在进军的途中,队长威马已经跟另外三支狩猎队的队长商定了作战方案,23队负责西面,51队负责北面,121队负责南边,东边则由威马率领的88队负责,四支狩猎队在17时30分同时发起进攻。制定好了方案后,威马又调整了队形,100名机器猎人在前队,冲上沙丘后率先发起进攻,另外60名机器猎人和40个人类战士在后队,以混合排列的队形守在沙丘下面,防备机器人冲出包围,因为有人类掺杂在外围队伍中,机器人会有所忌惮,能够最大限度的迟滞他们的突围速度。这样一来,前后两队就能形成合围之势,全歼敌人。
威马人如其名,长得人高马大,他是一名战斗力强悍的机器猎人,在狩猎队中很有威望,他的命令一下达,大家就立即行动了起来,队伍很快调整好了队形。尽管在万里之外控制威马的只是一个又矮又丑的中年胖子,还是一个酒鬼,经常被人拿来取笑,可是在这里,他却是队伍中绝对的权威。
一直以来,张哲都对这位长官有微词,主要原因是每次打仗他总是把人类士兵放在机器猎人后面,很少有机会开火,往往一场仗打下来,他们只能当一群看客。这一次也不例外,听到威马的命令后,张哲就向加特林抱怨起来:“看到了吗?每次都是这种老土的打法,他那颗胖脑袋估计被酒精烧坏了,一辈子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加特林嘘了一声,小声说:“你就少点抱怨吧,能让你们参战就已经是他行善积德了,如果他当了总指挥,一定会把你们全部调离战场。”
加特林说的没错,对于把人类士兵编入狩猎队伍,威马一直就颇有微词,他觉得这是趁人之危,利用了机器人不想伤害人类的弱点,打赢了也不光彩。按照他的想法,肉体的人类就不该上战场,应该让机器猎人和机器人正大光明的打一场,并正大光明的赢得这场战争。当然,威马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什么光明磊落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类实体的加入让战争的趣味性打了折扣,远不如体感游戏来的暴力刺激。
17时11分,他们到达了距离目标沙丘1公里的地方。张哲向左右两个方向看了一眼,远远的看到沙漠中腾起的沙尘,121队和51队也都到达了指定位置。
威马在面前的空中调出三个影像窗口,分别是另外三支狩猎队队长的影像。
“大家对一下时间。”威马说。
“老威,别搞这么紧张,我数了一下,他们一共才122个,我们加起来有640人,四比一,这样如果还打不赢,咱们都要改行了。”23队的队长老耿用嬉笑的口吻调侃。
“老威是想赶紧打完这一仗,好下线去喝酒吧?”
这句话一出口,除了威马以外,其他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威马不为所动,语气依然一本正经:“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跟这种数量的机器人作战,大家还是当心一点吧,我现在的时间是17时13分22秒,你们都跟我的时间保持一致,15时30分,准时向前推进。”
“收到!”
“没问题!”
“OK!”
三人作出回复后,就关闭了通讯界面。
威马转过身,向大家做了个分散的手势。于是前后两排人纷纷向左右散开,队伍像是两根被扯开的松紧带一样,呈弧形向两面延伸。南边和北面的两支队伍也同样延展了队形,形成两个椭圆形的包围圈。
“发现没有?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算在转斗人员里。”张哲有些愤懑的向加特林抱怨。
但这一次,加特林并没有继续安抚,反而发出了一阵嗤嗤的嘲笑声:“平常心,平常心,张,当初你要是选择做一名操控员,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待遇了。”
“你等着,我非得证明给你们看看,在战场上,到底是你们这些铁皮木偶厉害,还是人类肉身厉害!”张哲横了加特林一眼,恨恨地说。但加特林显然没在意他这句话,已经将全身上下的所有射击孔打开,只等着威马发出命令,就冲过去了。
张哲抬起手腕看着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17时30分,只见威马一挥手,率先带着潮水一样的机器猎人们向远处的沙丘中冲去。张哲眼前顿时腾起一堵尘墙,那些铁皮木偶渐渐被遮住了。
几乎是在同时,另外三面的狩猎队也开始了行动,一圈椭圆形的沙雾随之向位于中心的圆形沙丘涌去。640名机器猎人所踏出的沙雾,像是水面上收拢的涟漪,迅速涌到沙丘之下,隆隆的脚踏声响成一片。
按照张哲的估算,可能等不到这些机器猎人冲到沙丘前,那些机器人就会被巨大的脚步声惊动起来,他们会首先登上沙丘,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冲击,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第一道包围圈,在此之后,他们会兵分几路,朝着人类士兵分布稀疏的位置发起冲击,用以突破第二道包围圈。但让张哲颇感意外的是,当机器猎人开始攀爬沙丘时,沙丘内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些机器人仿佛根本就没听到这雷鸣般的脚步声。
按照通常的打发,为了缩短两队协战的距离,由人类和机器猎人组成的第二道包围圈也在这个时候向前推进,他们要推进到距离沙丘500米左右的位置,留出足够的缓冲区,以防备敌人在冲出第一道包围圈后变换突围方向,好作出相应的应对。
张哲眼看着第一队顺顺利利的抵达到沙丘顶上,可还是没看到一个机器人从沙凹里冲上来,心头,不禁一动,中产生出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即使是作为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类,张哲也能想出机器人的最优战法,当第一队爬到沙丘中间的位置时,就是他们最佳的突围时间,因为从高处俯冲下来会具有更强的冲击力,而仰攻时战斗力一定会大打折扣。可是连人类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有着冷静缜密计算能力的机器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如果他们不选择这种战法,那只能说明,这些机器人有着另外的钱考虑。
当第一队都攀登到沙丘顶上时,并没有立即向下发起冲击,反而是伫立在了上面,只是看着下面发愣,足足愣了半分钟后,才在威马的一声呐喊声中,640名机器猎人才如同潮水一样冲杀了下去。
张哲很想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可是高高的沙丘却将他的视线完全挡住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听着沙凹内传来的打斗声、呼喊声,以及金属相撞和断裂的铿锵响,再加上各种武器开火时的射击声,张哲想其他人一样,心中的热血马上被点燃了,他很想马上冲过去加入战团,可惜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防守,捡一两条漏网之鱼。他们只能听到声音,连睁眼看到战场情景的资格都没有。他又看向周围的同伴,发现大家也都燃烧着两团火焰,完全一副心痒难饶的样子。
1.003 沙漠飞车
又过了一会,队伍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喊了起来。“我们就这么看着吗?”一个人类士兵大声问道。
“不是看着,是听着,你能看得到吗?听声音,那些机器人快玩完了。”另外一个人类战士阴阳怪气的说。
大家都沉默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守在这里,如果冲过去就是违抗命令,虽然大家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士兵,可也知道战场抗命有多严重的后果。
沙凹内杀声隆隆,这里却鸦雀无声,可谁都能感觉到这种无声只是暂时的。
张哲其实也在犹豫,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机器人采用这种战法的背后一定藏着什么,只不过,他还不能道这个“什么”到底是什么?同时,他也感觉自己心头正有一处火山正在等待喷发。
只过了一分钟,那个引爆全场的炸弹终于被人拉动了引线。拽下它的是一个人类士兵,她是一个女孩:“大家看,有机器人突围出来了,你们这些带把的男人就留下来继续呆着吧,姑娘们,我们上!”
说完这句话,她就从背上摘下无影刀呐喊这向前冲去。她跑出十几米后,队伍中仅有的那十二个女战士也反应了过来,她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跟着那名女战士向前冲去。
张哲向女孩们冲去的方向看去,那里的沙丘上空无一人,立即明白了那个女孩的意思:她只要一口咬定看到了突围出来的机器人,就不算是违抗军令。他在心中暗暗称赞女孩之余,也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那句话不但侮辱了在场的所有男人,还侮辱了他张哲,这让他极不舒服。
忍受不了这种侮辱的绝不仅仅只有张哲,所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第一波愤慨的男人就行动了,随着一声“冲啊”的呼喊声,张哲左侧的二十几个男人冲了出去,然后是右侧,再然后所有的人类士兵都冲了出去,其中自然也包括张哲。
剩下的那些机器猎人是最后一拨冲出去的,因为他们是机器猎人中的一员,所以体会不到人类士兵被当成预备队时的悲愤,而且他们只是以机器猎人的实体出现,严格来讲也不分男女,这两种侮辱他们都感觉不到。可眼看着这群人类同伴已经冲向了战场,他们还在这里继续傻站着也就说不过去了。
“他们太冲动了。”一个机器猎人说。
“是啊!真是太冲动了,同时也很危险。”另一个机器人担忧的说。
“我们可以不跟他们争功,可不能眼看着他们去找死。”
“是的,我们不能这么冷漠。”
“所以……”
“所以……”
所以这机器其猎人也开始移动了,刚开始还是试探着向前走,然后变成了大踏步,再然后变成了奔狂奔,在这中间,他们也已经在心理层面上完成了从刚找借口时的小心翼翼到理直气壮的转变,等他们追上人类同伴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自己的责任感和慈悲心所激励,没错,保护弱小的人类同伴,他们责无旁贷。
很快,这群被义愤所激发,因谎言而行动的机器猎人,就像一群蝗虫一样冲到了沙丘前,呼喊着向沙丘上爬去。此时,机器猎人已经跑到了人类士兵前面,张哲因为行动晚,已经落在了最后的队伍里。
张哲刚爬到沙丘中部,突然被前面一个人蹬起的砂砾咪住了眼睛,刚停下来揉揉眼睛,又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顺着沙丘滚了下来。
张哲刚想骂一句脏话,对方却已经一骨碌爬起来跑开了,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张哲无奈,只好揉跟着他再度向沙丘上爬去。他在爬到沙丘四分之三的位置的时候,突然感觉脑子里灵关一闪,猛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向来路看去。
他们原本防守的地方已经变得空空落落,荡起的尘雾还未散去,双脚踩踏出的痕迹还在,却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一股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
不对,张哲摇了摇脑袋,刚才他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可不是这个,他想到的是另外的事。张哲使劲捕捉了一会,终于将那个念头捉了回来。对,机器人之所以死守在沙凹里,就是为了把所有的猎人都吸引过去。
吸引到沙凹之后,机器人想干什么?这个问题张哲已经不用去想了,因为就在距离他十几米的沙坡上,杂乱的足印中突然蠕动了起来,随后鼓起了一个小沙包,沙包破开后,一个机器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你……”张哲吃惊的说出了一个你字,下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此时他手里正端着武器,可是看着对方从沙土里钻出来,他居然忘了扣动扳机。
那个机器人见到张哲后也被吓了一跳,等看到只有他自己时才重新平静下来。他向张哲做了个悄声的手势,一下跃了起来,跳到了沙丘下面,向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狂奔而去。
张哲呆呆的看着他跑出去了几十米才反应过来,端起手里的射电枪猛烈开火。
射电枪装填的子弹都是一个小型的核子,射中目标后就会引发核子的对撞爆炸,可以瞬间释放出巨大的电流,让机器人的量子大脑陷入瞬间的瘫痪状态。这种武器造价昂贵,要不是碳基生命联合会有神秘的资金来源,这有仗可能连一年都撑不过去。
当然,对付机器人还有一些有用的常规武器,比如声波震荡器,它能够引发机器人量子大脑共振,可是,这种武器对机器猎人也同样有效,在解除敌人行动力的同时,也会使自己陷入瘫痪中,所以从战争一开始,它就被排除了选项之外。猎人们除了配备一些常规武器外,最大的两个杀手锏就是核子射电枪和无影刀。
无影刀就是一把刀,因为刀刃是用纳米材料打造,比蝉翼还要薄上一千倍,无形无影,所以才被命名为无影刀。无影刀锋利无比,是真正的削铁如泥,在与机器人贴身肉搏时非常管用。当然这两种武器同样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拿在机器人手里,也能将机器猎人像切豆腐一样斩断。无影刀虽然看不到,但在合适的角度还是会折射出淡薄的红光,所以还被一些东方人戏称为血刃。
张哲一连发射了十二枚核子弹,前面几颗还能射到那个机器人所在的位置,后面就因为超出了射程打空了。那个机器人动作非常灵活,总能在子弹射到时及时跳开。
张哲见对方越跑越远,一边飞快的跑下沙丘,一边联系了加特林。
“加特林,加特林,你还活着吗?”
在一阵嘈杂的打斗声中,传来加特林略微气喘的声音,“别小看我,等我摘一个机器人的脑袋给你当球踢。”
“你快过来,我这里有个大家伙。”
“什么大家伙?”
“一个大号的机器人,我保证,拿下他咱俩都能成战场明星。”
但加特林那边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中断了。张哲又连续呼叫了两次,因为再也无法接通,只好放弃了呼叫。他一边将射电枪挂在背上,一边摘下背后的无影刀。
机器人一旦全速奔跑,一般都能达到180迈,就算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人类也不可能追上他们,所以在追了五六分钟后,张哲已经无法看到他的身影了,只有慢慢散逸的尘雾显示着,他已经不可能追上猎物了好在张哲在前面找到了一辆沙漠车,拉车门发现锁上了后,于是一刀将车门斩为两半,飞身跳上车,点火启动,掉头转向,将行驶模式调整为悬空…一切操作都飞快完成。
沙漠车在疾驰中点燃了喷气装置,四个喷气孔急速开始喷射,像是一个鼓风机一样,将地上的沙粒吹的飞舞起来,弥漫的沙尘立即两整台车吞没了。在车身飞离地面一米高的时候,尾部的两个推进器也被启动,它像是一个喷砂吐雾的沙漠怪物,睁着两只红色的狰狞怪眼,以时速超过400公里度向前飞去。
1.004 被斩杀的英雄
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银色的人影轮廓,张哲从他奔跑时的动作就能判断,他正是刚才自己追丢了的猎物。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立即从直线奔跑转了个弯,跑向了左边的沙漠。
张哲所在的88队在这片区域已经来来回回扫荡了多日,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了解,刚才对方跑去的正前方6公里处,是一座铁矿场,有两条深度超过五百米的矿井,地下的井道分布错综复杂。这个机器人显然是想逃到矿井里去,一旦他钻进了矿井,要想把他抓回来可就难了。不过,对方可能是算出了他们之间的相对速度和两段距离的关系,知道自己根本到不了矿井处就会被张哲追上,所以才改变了主意逃向左边。而左边则是一片平坦的沙漠区域,唯一能够藏身的地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蘑菇山。
蘑菇山,山如其名,上大下小,像是一个倒过来的金字塔。在经过千万年的风沙雕琢后,山体风化严重,岩石斑驳,里面形成了许多空洞,像是一个蜂巢,表面则形成了一道道横向的沟槽,看起来像是层层叠叠摞起来的。在山体的背阳面,这些沟槽变得很不规则,纵横交错,组成了一幅幅光怪陆离的天然岩画。三年前,十八金刚就是在这里聚齐,并最终实施了袭击计划,中断了机器人文明的进展过程。
张哲不想到了蘑菇山跟他费力周旋,于是将飞车的马力开足,等双方的距离缩短到车载武器的射程内,就毫不犹豫的开了火,将一阵阵弹雨洒向了对方。
沙漠车上装载的都是一些常规火器,对机器人的杀伤力十分有限,就算打在他们身上也只能留下一些浅浅的凹槽,但弹头所带有的冲击力还是能多少扰乱对方的奔跑速度,迟滞他到达蘑菇山的时间。
这一招立竿见影,那个机器人奔跑的速度顿时就降了下来,或许他也认为顶着枪林弹雨逃跑不是办法,所以在跌跌撞撞向前跑了几分钟后,突然着地一滚,站起时已经转过了身,停了下来。张哲能从射击瞄准屏上看到,他正偏着脑袋盯着自己。
张哲又扫射了一阵,发现对方并不躲避,任凭子弹叮叮当当的打在身上,于是也停下射击,拿出了无影刀。飞车只需要在这个机器人身边轻轻掠过,他就能用这把刀轻而易举的收割对方的脑袋。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机器人居然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一直等到飞车距离他不足十米的时候,机器人突然两个旋转身,像是扔铅球一样,将左右手上的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向张哲掷了过去。
“让你追我,给你点厉害瞧瞧。”石块出手时,机器人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但竟然是一句含有威胁意味的示警。
虽然对方发出了警告,可由于距离太近,张哲还是猝不及防,被第一块石头结结实实的打中了额头。机器人的力气本来就大,再加上沙漠飞车飞行的相对速度,这一下直接把张哲打的双脚离地,身体飞了起来,脑袋更是发出一阵嗡鸣,差一点就当场昏过去。好在那块石头风化严重,在猛然撞击下碎开了,张哲并没有并没有昏过去,他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飞车,这才没掉下来。也因为他身体后仰的缘故,第二块石头没有打中,只是从他头顶掠了过去。
机器人扔出石头后,飞车也已经到了面前,他随即向后一一仰身,上身跟地面平行,贴着飞车底盘躲开了。
张哲爬上飞车,才感觉有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脑门上流下来,他用手抹了一把,是鲜红的血液。张哲又疼又恼,迅速将飞车调整方向,朝着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那个机器人撞了过去。
那机器人见飞车去而复返,车上的人脸上血淋淋的,两只眼睛中更是怒火大炽,知道对方已经被激怒了,也不敢大意。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找到一块半露出地面的石块,急忙过去将其从地上拔出来,朝着张哲又扔了过去。
这一次,他投掷的目标不是张哲,而是那辆沙漠飞车,他想将飞车砸毁,这样一来,张哲就只能用两条腿追自己,以自己的奔跑速度,对方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张哲眼见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迎面砸来,赶紧跳到车前盖上,挥动起无形无影的血刃,刷的一下,轻轻巧巧的就将其切做两半。但纳米材料制作的刀刃实在太薄了,石头虽然被切开了,但切口太细,石头还像完好无损一样,直到撞到张哲身上才一分为二。
机器人见到这种情形,只好继续向前跑,一边跑一边寻找石头向飞车陆续砸去。张哲被撞了一下后也有了经验,在每次感觉纳米刀刃切入石头时都会轻轻翻一下刀身,让被切开的石头分开,避免它们再次撞到自己。
这里距离蘑菇山已经比较近了,沙地上遗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机器人边跑边捡石头砸,连续扔出了七八块后才被飞车追上。
张哲眼见距离机器人近了,赶紧翻身抓住飞车一侧的车门框站在车门口,够着身子伸出了无影刀。
飞车车身被他身体的重量拽的向一侧发生倾斜,张哲以这种角度,更能让无影刀削到更低的范围。
那机器人被追着跑了十几步,发现无论往那个方向跳,都不可能完全避开无影刀,只好伸直了手臂向前一趴,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地面上。
飞车在机器人一侧掠过,无影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削了过去,好在他反应及时,身体趴伏的姿势恰到好处,无影刀没有削到他身体,但由于脑袋略高于身体,后脑上上还是被削去了一块铁皮,露出了一个小洞,可以看到里面正在工作的量子大脑。
机器人重新站起后,双眼盯着远去后又飞回来的飞车,量子大脑在这一瞬间飞速运转,定好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只见他转换姿势,微微蹲下身子,摆出了一副随时跃起的姿势。
张哲也看到了对方的这副架势,不敢再冒冒失失的撞过去,于是在距离机器人十几米的地方突然并加大了喷射孔的喷力,让飞车向上爬升起来。
飞车很快就飞低机器人所在的位置,不过此时飞车距离地面已经接近五米,没人能跳这么高。张哲仍然不敢大意,他一直紧盯着下面机器人,直到看到他被飞车底盘遮住才松了口气。
张哲正打算下一步该怎么办时,突然觉得车头向下沉了一下,接着他就看到车头最前端的位置出现了两只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掌。张哲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还没等挥起无影刀,就感觉车头猛然下沉,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凌空飞了起来。
那双金属手掌当然是那个机器人的,虽然飞车距离地面已经有五米高了,可他一跃之下扒着了车头,然后向下猛地一拉,整辆飞车立即失去了平衡,像是被掀翻的簸箕一样,将张哲给泼了出来。
两人一车在空中翻转了好几下,机器人首先落地站住,然后张哲就像是一个大沙包一样重重的砸在了沙地上,幸好他掉落的位置比较干净,地面上没有散落的石块,不至于被摔的筋断骨折,可即使这样,他的神经还是陷入了麻痹状态,想动一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他所种下的恶果还是报应到了自己身上,那辆飞车虽然翻了个个儿,却没有熄火,于是张哲眼看着它在头顶的半空中如同野马一样撒了几个欢,竟然朝着自己掉了下来。别说无影刀刚才摔下来时被自己不知道丢到哪里,就算还在,他也没力气抬起手去劈开这个索命鬼了。
无能为力的张哲只能任命,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等待飞车砸中自己,一命呜呼。可是,飞车并没有真的落下来。张哲只听到一阵金属撞击声和某种东西在沙地上滑行的声音,四周就静了下来,然后就有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朋友,我接住它了,你不用害怕。”
张哲慢慢睁开双眼,就看到那个机器人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足半米的地方,双臂抱着抵在胸前的飞车,经背景中黄昏的阳光照射,呈现出一个高大伟岸的剪影。他像是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样,正歪着头跟自己说话。
张哲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懵住了,不知道是刚才的重摔还没让身体内的神经恢复功能,还是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幕令他无法相信,他张了张嘴,居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张哲突然看到有一抹淡红色的光波在机器人胸前闪烁了一下,机器人双眼中的亮光突然熄灭了,接着一个更高大的身影像是大山一样压过来,他接过了机器人手里的飞车,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单手轻轻一推,那个肢体僵硬的机器人的身体就分成了两块倒了下去。
“张,你这回的牛吹的可有点大,他分明只是一个小不点,哪里能算什么大家伙?”
从远处射过来的阳光被这个巨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使她的五官都陷在暗影里。张哲适应了好一阵才辨认清楚对方。
“加……加特林,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张哲有气无力的抱怨了一声。
1.005 周桐和AI博士
1号仓库,夜。
张哲和周桐端详着摊在地上的一具机器人残骸。它就是张哲追击的那个机器人留下的,加特林的那一刀从头颅左侧切入,斜着延伸到右肋下,将他上半身的三分之一都给削了下来,不但把脑袋劈成了两半,还切去了能量存储器的一小半,将量子大脑和能量存储器都毁掉了。这样一来,就给周桐的修复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正如加特林所说,这个机器人确实是一个小个子,经过周桐的测量,他的身高仅有132cm,相比于机器人通常的设计身高190cm足足矮了半米多,并且他身体的各部分组件的装配工艺也很粗糙,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玩具。
“你查看过他的编号没有?他是哪一年生产的?”张哲问周桐。
“这不用你提醒,当然查过,但他身上没有编号。”
“别剔除了?”
“并不是,我认为他根本就没有编号,我将他身体的三维影像修复后在数据库中检索了两遍,阳,也没有查找到这种型号的机器人。也就是说,人类就从来没有生产过这类人型机器。”
周桐是张哲的中国老乡,她是一位人工智能学专家,读博时的导师是陈光,而陈光是现今人工智能领域的三位泰斗级科学家之一。周桐是碳基生命联合会花高价聘请来的科学顾问。周桐虽然很不认同这个组织的理念,但她却认为这是一次研究机器人自我意识觉醒的好机会,于是就欣然答应了下来。当然,作为交换,她也接受了对方的条件,那就是她的所有研究成果都归属于碳基生命联合会,并允许他们将之用作任何用途。
她已经三十五岁了,但长相比较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精致,身材更没的说,只不过她平时并不怎么爱笑,加上整天穿着一套研究用的白大褂,再配上她那张因为长期在实验室缺乏阳光滋润的煞白脸孔,给人的感觉不光冷,还有些瘆人。所以,尽管这里的两万名人类士兵大多数都是荷尔蒙分泌过盛的男人,却并没多少人打她的主意。张哲跟她交往频繁的原因也多半处于老乡的缘故,毕竟中国人的乡土观念强,身在异国他乡的战场上,老乡之间应该互相照顾。但爱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两个本来对对方都没有那种意思的异性,在周围人的议论中往往会逐渐变成一对两人。他们两个的情况正是这样,因为两人接触频繁,顺理成章的被误解,成为了讨论的焦点,当这种议论传到他们两个当事人耳朵中时,连他们自己看待对方的心态都会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肯定不是恋人关系,担又跟普通朋友不一样,可能只有“类似暧昧”这个生造出来的词才能形容他们此时的关系了。
张哲盯着两半钢铁残躯沉吟了一会儿,突发奇想:“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机器人经过十几年的野蛮发展,也发生了变异,能够像人类一样拥有生育能力?”
周桐显然被他这个想法雷的够呛,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改骂,她翻着一双复杂的杏眼打量了张哲半晌,反问了一句:“那好,你现在就他或者她的生殖器拿出来给我看!”
张哲无语。
“没有吗?那请你告诉我,这个可爱的机器宝宝是从什么部位生产出来的?”
张哲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确实有点扯,只好讪笑了一下,说:“那就不是呗。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一百个正常的机器人宁愿困守在沙凹里死战,也要掩护一个‘小不点’机器人逃走,要是他身上没有特殊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是想,我们人类在遇到危险时,父母通常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放弃逃命的机会,所以……可能我想的太单纯了,机器人毕竟不是人类。。”
周桐在听张哲说这些话的时候,绕着机器人的残骸转了一圈,似乎有了新的发现:“你发现没有?这个机器人充满了原型机的设计感。”
张哲好像还在纠结自己那个奇怪的想法,只是敷衍了一句:“是啊!设计的太粗糙了。”
“我是说他像是原型机,原型机!你懂不懂什么叫原型机?”周桐加重了语气问。
“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原型机,原型机不就是基于某种设计理念,设计师在实验室里制作的第一个……”说到这里,张哲突然明白了周桐话中的重点,立即中断了自己的废话,吃惊的问,“你是说这是机器人制造出来的机器人?”
“有这种可能,你想啊!机器人在完成移民后就关闭了一个能量站,我们知道这个能量站内的能源被他们挪作工业用途。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全部都被用来干这事。你还记得2号仓库的那间实验室吗?”
周桐所说的2号仓库实际上就是机器人原来的修复工场,在他们占领中心一区后,就将它当成了大本营,这里的建筑也被用来存放机器人头颅和躯体,他们还重新为这些建筑遍了号,原本的金属大厅被取名1号仓库,原来的修复工场被命名为2号仓库。那个实验室就在这个仓库最隐秘的地方。
“你是说那间实验室就是他们用来设计机器人的?”张哲吃惊的问。他立即想到了修复工场内部的那个空置区域,经过周桐和科学团队的分辨,他们认为这里曾经是一处实验室,不过因为里面已经被清空,无法判断当初的用途。
“是啊,你别忘了他们是能够进行科学思维的,因为他们有一个AI博士。”周桐幽幽的说。
张哲在加入猎人队伍之后,曾经对一些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机器人做过了解,这是他们必须做的功课。这其中排在前三位的当然就是兵人、蛮和AI博士了。
关于AI博士,他很清楚的记得对他生产过程的描述:AI博士是在肯特实验室被研发出来的首款科研助手型机器人,由肯特·布鲁森和陀思妥耶尔两位科学家共同设计组装,他们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量子大脑作为为智能中枢,后来,这两位科学家因为研究方向的分歧分道扬镳,陀思妥耶尔退出肯特实验室,回到俄国组建了自己的实验室。从此,AI博士就开始成为肯特的助手,这个实验室此后的许多震惊世界的发现都有AI博士参与的影子。
这段话听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可其中的信息量确实巨大的,因为所有地球人都知道,陈光、肯特·布鲁森和陀思妥耶尔是现如今人工智能领域最顶尖的三位科学家,AI博士既然出自其中两位之手,其先进程度不言而喻。并且张哲曾听到过坊间的一个传闻,称两人在设计AI博士的量子大脑时,使用了很多至今还无法被科学界所理解的黑科技,他们就是要打造一个智力水平和计算能力全面碾压人类和人型机器的机器人。没错,坊间传言,其实AI博士从开机的第一天就已经觉醒,而且这两位科学家都知道,他们要打造的就是一个机器人,而是不是一台人型机器。
这些虽然只是传言,但也从侧面说明了AI博士绝不只是一个意外觉醒的机器人那么简单。可是在机器人被放逐后的十几年中,外界听到的消息大多是关于兵人和蛮的,AI博士的消息很少,他的一些发明也很普通,也就相当于一个工程师的水平,这似乎跟传言不相符。也许,人们看到的并不是真相,起码不是全部真相,AI博士其实一直在做一项秘密的实验。
张哲也围着那个机器人残骸慢慢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他身上的细节,但却一无所获,包邮的抱怨道:“可是也没发现这个机器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1.006 重要会议
哼,要是随便一个人只看外表就能看出门道,我们这些人工智能专家都不要做了。”
张哲听出她话里的奚落味道,只好干笑着附和:“那是那是……周桐,你什么时候能够研究出结果?”
“三天吧,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也许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机器人,只是因为身体被重新组装过。你别忘了,有一个叫亚当的机器人,就生活在垃圾场里,靠不停更换身体活了下来。”
关于亚当的事发生在十三年前,那时候碳基生命联合会打算派一个命名为“艾米”的受控者打入机器人领导层,它成功接近了卡,并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后来卡为了给艾米找两条型号匹配的手臂去了一个电子垃圾场,在那里偶遇了生活其间的亚当和他的那个王国(详情请参见《文明崛起:机器人帝国》第四卷拯救艾米)。虽然碳基生命联合会的潜入计划失败了,可也让他们看到了机器人生命力的顽强。
张哲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真的是那样,就算我倒霉吧,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机器人并非亚当。”
“行了,你要没其他的事情就可以走了,我要开始工作了。”周桐看两人再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下了逐客令。
张哲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到周桐已经忙活起来,感到自己呆在这里确实多余,只好硬邦邦的道了谢,转身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后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周桐:“哎,你刚才说机器人生命力顽强,那如果一个机器人的量子大脑被切开,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周桐并没有抬头,蹲在地上,认真的用工具将机器人被切成两半的脑袋从脖子上拆下来。“无影刀切口相对平整,理论上是可以修复的。”
“也就是说你能够救活他?”张哲又问。
这次周桐转过了头,用一根纤细的食指向上托了托金丝眼镜,诧异的问:“你想让我干什么?直接说好不好?”
“我只是……如果你能够修复,请复活他好吗?我想跟他说声……谢谢。”张哲吞吞吐吐的说完这句话,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向心仪的你神表白完爱意后一样逃出了仓库。
“还真是一个小屁孩!”周桐苦笑着嘟囔了一句,转回头继续干活。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要说她没有对张哲产生过那方面的想法也不准确,尤其是置身于这种荒芜的地方,是人都会感到孤独,能找到一个异性相互慰藉,也不失为一种调剂,加上张哲长得高大魁梧,五官也还算英俊,尤其是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在这里传开后,她还真的认真考虑过跟张哲交往,可每次面对这个年仅23岁的小男孩,她就提不起谈情说爱的兴致。毕竟人类除了欲望之外,还有情感的需要,她无法说服自己去跟一个“小屁孩”谈恋爱。
张哲快步走出仓库,在门口站了一会,等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自从屋里那个机器人救了自己,张哲总感觉心中有一种愧疚。他也知道,机器人对人类没有恶意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善良,而是在设计之初这条原则就写进了他们的基因里,后来又固化成了一种信念的缘故,但这样想并不能让他感觉轻松,毕竟别人救了你,你却趁这个机会杀掉了对方,这怎么说起来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此时,皓月当空,将淡淡的银辉洒在漫漫沙海中,远处此起彼伏的沙丘像是海面上汹涌的波涛,无声无息的涌动着。张哲吐出一口长气,向会场走去。
现在的中心一区除了原来机器人建造的一些建筑外,还多了许多简易房,这是狩猎者们进入这里后为人类士兵建造的营房,在这些一排排的营房中间的空地上,静立着一排排机器猎人。人类不能像机器人一样可以一天24小时处于开机状态,他们必须休息,当远在万里之外基地内的那些操控员去休息的时候,这些机器猎人就变成了一台台被抽去了灵魂的钢铁木偶,除了脑门上闪烁的指示灯还能显示他们正处于待机状态以外,他们跟一个个金属雕塑没什么区别。但今晚这些机器猎人停下来可不是因为操控员们都进入了梦乡,而是由于大家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除了负责营地外围警戒的少量机器猎人外,上面规定操控员和人类战士要一起参加。
张哲走进会议室时,发现这里已经坐满了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的海洋。其实这间会议室面积并不大,只有二百平米的样子,因为跟其他会场都用虚拟现实技术连接了起来,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万人的超大会场。
“这里,张,这里!”人群中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小伙向他招手,他坐在了他所在会场的边缘位置,正好跟张哲所在的会场挨着,在他旁边空着一个座位,一直没人坐,显然是对方专为自己占的。
这个人的真实名字叫查德威克,是加特林的操控员,在整个猎人团队里,他算是张哲最要好的战友和朋友,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帮助张哲消灭了那个机器人。在以前的时候,张哲认为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欧洲小伙是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是那种同性见了都要动心的男人,可是今天,张哲却不想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才来,这个位置我已经给你留了很久了。”查德威克不等张哲坐下,就兴冲冲的向他抱怨说。
“有些事耽搁了。”张哲随口应付着。
“你脸色不太好看,是被白天的事吓到了吗?真的很抱歉,我要是再早到几分钟,你就不会受到那样的惊吓了,对不起。”查德威克关切的看着张哲的脸真诚的道了歉,又问,“那个机器人现在怎么样了?”
“刚送进研究室。”张哲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于是转移话问道:“今天的会议什么内容?”
查德威克附在张哲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作战会议,非常重要。”
陆陆续续还有人进来坐下,大家交头接耳的谈论着各种话题,整个会场闹哄哄的,发出嗡嗡的响声,像是无数只苍蝇在飞舞一样。过了大约五分钟,张哲正前方的墙壁突然亮起起了一束白色的亮光,人群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像是古代拳击比赛中被镁光灯照亮的擂台一样。接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被一个机器猎人推着从平台一边走来。他们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中央行来。尽管整个会场都是用虚拟现实技术搭建的,可轮椅的双轮碾过地面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机器猎人双脚踏步发出的当当声,都十分真实的在大家耳边响起。会场内紧跟着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1.007 迷局
老妇人名叫贝丽·莱文特,是狩猎者队伍的统帅,也是碳基生命联合会(简称CBU)的创始人。这个曾经当过联合国机器人事务部部长的女人,在机器纪元5年创建了这个组织,又用了13年的时间将其发展成了现在的规模,创建这个组织的时候,她刚刚过完45岁的生日,还是一个体态丰盈,浑身散发着女性知性之美的女人,仅仅过了13年,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清瘦的老人,只能靠轮椅才能走路了。据说他得了早衰症,还不到60岁就已经像是一个耄耋老人,但世人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她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事业中提前消耗了生命力的结果。尽管CBU的所作所为在很多方面备受世人诟病,可谁也不能否认的是,这个体重70斤的女人创造了历史,她用一己之力挑起了人类对抗人工智能的重担,使联合国形同虚设,不管机器人的觉醒对人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世人还是对她给予了巨大的尊敬,因为一个有理想又敢于追寻理想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当轮椅停下来,贝丽微笑着向大家打招呼的时候,全场的人都起立鼓掌,十万人用热烈的掌声表达了这份尊敬。
掌声一直持续了1分多钟才慢慢停止,贝丽张开双臂,向大家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用一种长辈对待晚辈的从容温暖的语气开始了自己的讲话:“大家请坐。能够再一次见到大家让我很意外,也很庆幸,因为最近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认为自己没有机会再见到各位了,但老天还是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感谢命运之神,但我想他不会再给我下一次机会了,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有继续说道:“18年前,在处理机器人问题上,联合国让我十分失望,人类也让我十分失望,因为那时候是人类消灭机器人的最好时机,可惜那些一心为了权利和名声的政治家放弃了这个良机。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依靠这些愚蠢的政治家和只顾眼前的人类大众,想要扼制机器人的崛起是没有可能的,他们一定会在犹豫徘徊中将整个人类文明亲手贡献到机器文明崛起的祭台上。所以后来我辞去了在联合国的职务,建立了CBU,吸纳人类中有远见,有勇气的精英加入进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尚在襁褓中的机器文明消灭掉。完成这件事后,我们的组织就可以解散,永远退出历史的舞台。我曾经估算过这个时间,我认为这个节点会在半个世纪左右出现,但没想到的是,老天爷眷顾人类,使这个时间点提前到来了,这得益于一些偶然事件的爆发,但更得益于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我们用13年的时间走完了一个组织需要50年才能走完的历程。我很荣幸能遇到你们,也很荣幸能看到胜利的到来。是的,我相信,战争将在今年结束,机器人会被消灭,人类将彻底解除来自机器人的威胁,地球将继续为碳基生命的发展提供适宜的温床,人类依然是食物链的顶端。是的,我坚信,这一切都会在今年完成。”
张哲觉得纳闷,在他的印象里,贝丽一向是一个说话谨慎的人,就算对某件事有了90%的把握,也很少会武断的下结论。如今的战场上,尽管他们一直处于进攻的态势,机器人也从来没有组织过像样的反击,可二十多万的机器人存量,被他们猎获并分解储存的仅仅只有两万人,也就只是机器人总数量的10%,可今年已经过半,等于说他们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消灭了10%的机器人,却要用半年的时间消灭剩余的90%,从哪个角度说,这都不是一件可以完成的目标。
“我知道你们之中会有很多人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因为我们捕获的机器人只是总量中很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机器人还藏身于沙漠中。可是我们也要面对一个不争的事实,近一个月来,我们在狩猎行动中斩获也越来越少,我想即使我们再进行更长时间的清扫工作,依然会在很少的数量等级徘徊,因为他们已经不在地上,而是转入到了地下藏了起来。”
贝丽的这句话一说出来,会场上立即响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大家都认同贝丽对战场局势的判断,但对是不是现在就要进入到第四个阶段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其实打从战争一开始,贝丽就对战场形势的发展做过预判,她曾将战争局势划分为四个时期,第一是封锁期,第二为试探期,第三个叫清扫期,第四个就是收尾期。前三个阶段已经在两年半的时间内陆续完成,现在将要进入的是第四个阶段,也就是最后的收尾期。不过,她的预判跟实际战场的发展还是有着不小的出入。在贝丽看来,大规模的战斗将在第一和第三个时期爆发,因为在他们将机器人领地进行封锁后,为了生存,机器人会发起一波波疯狂的进攻,用激烈的战斗在包围圈中撕开一个口子冲出去,因为事情明摆着,能量站已经没有了,机器人在领地内多呆一天,就意味着要多消耗一天的能量,时间越久,他们减员的幅度越大。在贝丽建构的战场模型中,这个时期,机器人可能会消耗掉接近50%的力量。当机器人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突围出去后,战场就进入了第二阶段,机器人退守到领地内的某几个区域,于是战场进入到双方的试探期,随着机器人继续减员,狩猎者们将大批量进入领地,被逼无奈的机器人会再组织几次大规模的战斗,失败后只能逃往地下他们挖掘的几处矿井内负隅顽抗,直至所有机器人的能量耗尽,或者被逐个消灭。这场战争也就宣告结束了。
贝丽所预测的四个时期没错,但在实际战场上,第一和第三阶段却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打从一开始,机器人就没有组织过成规模的战斗,完全像是一群毫无组织的野兽一样,靠自己的运气在领地内东躲XZ,苟延残喘。把一场本来该有高潮有低谷的战争演变成了一场无趣的打猎行动。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因为地下空间狭小,我们的兵力无法有利展开,机器人开凿了这些矿井,占了地利,再加上他们还有90%的兵力没有受到损伤,我们贸然进入,可能会使战场局势发生大逆转。但大家不需要担心这个,因为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展示一份数据。”贝丽说着伸手在面前的空气中点了一下,像是一个魔法师,她一指点出,虚空中就出现了三维影像,是一个双坐标轴图,横坐标是时间轴,纵坐标是数量轴。这是机器人数量随时间变化的示意图,它是动态的,随着贝丽的讲述,一条曲线缓缓延伸着。
“这是根据从多个卫星采集到的信息,经过由战争专家和人工智能科学家组成的顾问团分析后作出来的,大家知道,在为期一年的封锁期,机器人常年保持了5%的开几率,也就是一万个机器人始终处于开机状态,机器人的能量使用时间是一个月,一年下来应该有十二万机器人因为耗光身体内的能源失去战斗力。但实际上,机器人采用了非常科学的方法来应对我们的封锁,他们创造了一套复杂的计算公式,大体上来说就是减少单个机器人的持续开机时间,加大换岗频率,所以在一年的封锁期后,他们还能保持兵力的满员状态。这也是我决定提前进入试探期的原因。在接下来的一年半的时间里,尽管他们调整了这个公式,但在我们强大的攻势下,他们不得不将兵力保持在一定数量,防止我们对地下矿井的入侵,所以尽管他们经过了精打细算,可二十万个机器人所储存的总能量是在不断减小的,兵力的减员就变得不可避免。到现在,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有十万个机器人处于关机状态,加上我们捕获的两万个机器人,他们现在能够出动的机器人总数量不超过八万个。”
“大家一定又会产生一个新的疑问,既然我们推算出他们已经有十万名机器人因为能源耗尽关机。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说到这里,贝丽又停顿了下来,扫视全场后,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把这些关机的机器人偷偷运送到了地下藏了起来,我推测,在地下一定有一个或者数个秘密基地,用来储存这些关机的机器人。我们下一步的任务不光是要抓获所有开机的机器人,还要找到这些关机的机器人,这很重要。”
“核聚变技术已经是一项很成熟的技术,如果有了充足的核能原料,我丝毫不怀疑机器人可以重新建造一座能量站出来,这是我最担心的事,但或许他们正在这样做。从这两年半的战场情形判断,我们可能犯了一个战略性错误,误判了形势。我们一直认为机器人已经是一盘散沙,所以才没有能够组织起规模化的对抗,我像大家一样,曾经为此沾沾自喜,可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我们或许已经钻进了机器人布下的一个迷局。他们就是想用这两万名机器人来换取时间,当他们真的把新能源站建造起来,他们就可以全员出动,来一次真正的军事大反攻。大家请相信我的话,机器人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我没有危言耸听。”
1.008 什么才是公平
贝丽说到这里又一次停了下来,但这一次,全场却鸦雀无声。关于机器人为什么不反抗这件事,猎人们有不下一百种猜测,有的说机器人说到底只是一台机器,他们缺乏人类才有的战略思维;有的说是“不能伤害人类”这条法则限制了他们的选择余地,因为如果机器人组织有规模的反抗,必定会带来人类的伤亡,这跟那条原则是相抵触的,这种抵触会演化成一个无解的算式,进而导致机器人的量子大脑陷入瘫痪;还有人说机器人对人类的忠诚度超过狗狗,一条忠诚的狗狗在主人要杀死自己时,不是选择奋起反抗,而是哀鸣求饶……这些猜测中充斥着人类自以为是的狂妄自大和高高在上。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悲观观点,有一种声音认为,机器人之所以示弱只是为了迷惑人类,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那个机会一旦来临,机器人就会用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在这里的所有人类都将万劫不复。但在此之前,他们会保持隐忍和等待,因为机器人没有情绪波动,他们比狼还能忍耐。不过,相较而言,这种声音是最小的,加上在战场上传播这类言论会受到惩罚,大多数猎人听到的还是前面那些声音,他们对胜利充满了信心和无限想象。正是因为这样,当“阴谋论”从统帅的口中说出时,大多数人在吃惊之余都有些傻眼,可是贝丽的结论并不是随口说说,她有着坚实的证据支持。
贝丽似乎也从大家的脸上看出了众人的想法,严肃的表情慢慢松弛下来,又变回了一个充满慈爱的长者:“孩子们,不用担心这场战争会被逆转,因为我们已经在敌人制造出新的能量站之前看破了这一点,战场主动权还掌握在我们手里……”
贝丽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男人的怪叫打断了:“那我们就立即把那几条矿井炸毁掩埋,让那些铁家伙永远无法再见天日。”
那个声音十分突兀,这种场合下,从来没有人敢于打断贝丽的话。这不是一次集思广益的军事讨论会,而是一场战前动员会,作战策略在开会之前就已经确定,在坐的所有人会后只需要等待接受分解下来的任务并照此执行就行了。
全场的目光都向声音来处看去,是喝的醉醺醺的卡尔洛林,那个矮胖子,威马的操控员,从他那红通通的脸上和那双因为暴怒快要喷出火来的两只眸子里,大家都能看到似乎要喷薄而出的酒气,很显然,他今天又喝了。
贝丽也看向卡尔洛林,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继而又恢复到原来的慈祥表情,不动声色的回答道:“你说的是一种方法,但仔细想想,这行不通。”接着他把目光又转向了所有人,“大家知道,机器纪元三年,机器人制造了一台取名‘钻地龙’的机械,带着一些机器人深入地下进行矿藏勘探工作,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不停有机器人从地下爬出地面。并带回了好消息,机器人才有了自己的工业基础。我说这件事的目的是想告诉大家,机器人不是人类,他们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吃东西,只要还有能量支持,他们就可以在任何空间生存下去。解决机器人威胁的法功法不是把他们埋在地下,恰恰相反,我们要把他们都找出来,一个个拆解掉。”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贝丽的讲话再度回到了正轨:“刚才我们说到了战场主动权的问题,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要怎么做了。”
“我们要将战场分成两条战线,一条在地面上,一条在地下。相应的,你们也将被重新改编成两支部队,力量配比为3:7,也就是地面部队约占兵力总数的百分之三十,另外占百分之七十都将被划归为地下部队,去实施清剿任务。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让许多人感到不舒服,但作为你们的统帅,我必须要这样做。地下部队以100%的机器猎人组成,人类士兵全部编入地面部队,跟抽调出来的10%的机器猎人进行汇编,主要执行驻地防守和例行狩猎两项任务。”
她这个安排一说出口,会场上果然像是炸开了锅,轰隆隆的议论声顿时充斥了整座会场,可以想象当人类士兵们听到这种安排后的想法,原来在每次战斗中,他们都被安排在战场外围,做一些查漏补缺或者收尾的工作,大家就已经怨声载道了。现在就更加离谱了,他们直接被撤出了主战场,真正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人类士兵的议论声渐渐变成了大喊大叫,接着又遭遇了操控员们的奚落,双方很快演化成一场争论。
张哲没有参与其中,他现在想的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而是自己是不是该退出这场“游戏”了?他看着吵吵嚷嚷的众人,突然产生了一种置身于闹剧中的错觉,是的,他突然感觉这场战争就是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滑稽闹剧。可不是吗?机器人遇到了生存危机,整个人类社会都保持了沉默,却有一群招募来的人,他们以人类英雄自居,开启了一场没头没脑的战争,参与战争的双方也很奇葩,一方是把战争当游戏的雇佣兵,另一方却是丝毫没有战争欲望的机器人。而现在这些雇佣兵却因为能不能参战,公不公平而争吵了起来。在人类的战争史上,这还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可能是查德威克见到张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要是你确实感觉不舒服,我建议你递交退出报告吧!”
场面的混乱也引起了台上的不满,站在贝丽身后的那个机器猎人似乎想阻止大家,他向前走了两步,但还未开口就被贝丽抬手拦住了。
贝丽双手放在轮椅扶手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颤巍巍的慢慢站了起来,那个机器猎人要去搀扶她,却被贝丽拒绝了。她的身体已经羸弱不堪,他也已经有好几年靠轮椅才能行走,可是现在她却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孩子们,请听我说,请听我说……”贝丽接连叫了几声,但他的声音在轰隆隆响的争吵声中显得是那样的孱弱无力。终于,还是有人看到了站在台上,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的贝丽,然后更多的人看到了她,大家才慢慢停住了争吵,整个会场重新回归平静。
“孩子们,你们听我说,听我说。”贝丽气喘吁吁的说完这几句话,她脸色苍白,颤抖的双腿终究难以承受瘦小身体的重量,向下软了下去。站在她身边的那个机器猎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没等他的身体软下去,就搀扶住了她,帮他慢慢坐回到轮椅上,退到了贝丽身后。
贝丽平复了好一会,才从刚才的气喘中恢复到平稳状态,又慢慢开了口,她说:“孩子们,在我眼里,人类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宝贵的,是多少金钱都无法比拟的,机器猎人说到底只是一种战争武器,一副人类对抗机器人的铠甲,如果有人要拿全部的机器猎人来换一条人类性命,我也不会去换。因为铠甲可以制造,但人类的生命是独一无二的。你们觉得不公平,那我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1.009 小贱贱丘比特
贝丽扫视全场,继续说道:“人类的身体是脆弱的,相比于机器人,我们的身体不堪一击。所以让人类用身体去对抗机器人才是最大的不公平。战争不是游戏,没有重来的机会,战争的目的就是消灭敌人,所以战场上不需要公平,为了击败敌人,我们可以利用所有能用上的手段,用自己最小的代价去消灭敌人。所以我们要寻找机器人的弱点,利用这些弱点战胜他们。我希望到了胜利那一天,你们大家都成为功臣,出现在我们的庆功宴上,而不是成为代价,被永远留在这里。”
贝丽的这番话说的很坦诚,也很动情,台下众人显然都被他的话感染了,大家再次站起身,向这位英明且慈悲的统帅鼓掌致敬。
会议进行到这里也到了结束的时候,贝丽·莱文特,这位仅仅只有58岁却行将就木的老人,在身边那个机器猎人的搀扶下重新站起了身,向大家深深鞠躬后,被推出了会场。大家都知道,老人家的鞠躬既是向大家表达了拜托的意思,又是在跟大家告别。从此之后,她和他们将天人相隔,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会议散场后,查德威尔告诉张哲,他将向上面提出神情,把自己编入地下部队,所以他们要很长时间不能做战友了。张哲倒是能理解查德威尔,毕竟如果被编入地面部队就等同于撤出了战场,跟直接提出没多少区别,要是自己也是一个操控员的话,他也会这样选择。张哲嘱咐加特林小心,并祝他多多见功,然后双方机长后分别离开了会场。
走出会议厅时已经是夜里11点,张哲打算去周桐那里看看她的工作进展,但一想到这位冷博士的模样,就能料到自己去了后的下场,肯定会被嫌弃,然后被不耐烦的驱赶出来。张泽心里有些打怵,犹豫一番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于是怏怏不乐的回宿舍睡觉了——这成为他接下来两个月里感到最后悔的一件事。
其实自从张哲离开了1号仓库,周桐就没有闲着,相比于张哲的那点内疚,周桐更想搞清楚这个机器人的身份,希望能从他身上发现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所以张哲一离开,周桐就开始对其裂开的脑袋进行了修复。头颅外壳的修复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里面的那个量子大脑。这个工作难度并不大,但工作量却不小,毕竟量子大脑中有海量大大小小的元器件,无影刀划过的地方,足足造成了上万个元器件的链接中断,要想让他恢复工作,只能一个个重新接回去。这个过程可以由人工智能控制的机械臂完成,可周桐也必须呆在旁边,如果机械臂出现了任何细微的纰漏,她就要立即亲自动手调整过来。
这个枯燥乏味的工作进行了七八个小时,一直到了凌晨3点多钟才宣告结束。周桐尽管已经很疲惫,但也只停下来抽了一支烟,就又投入到工作中。周桐害怕这一刀已经破坏了量子大脑内的微型储能器,所以给这颗量子大脑插上一根充能线后,才给他开了机。
机器人的两只镭射眼刚一亮起来,周桐就听到一个夸张调皮的声音从他嘴里冒出来。她被下了一跳,疲惫和困倦跟着被对方的惊人之语全部驱散了。
“哈喽,美女姐姐,你长的真性感!”
“哦?对不起,美女姐姐,我刚才吓到你了吧?我只是想真心称赞你的美丽。哇!就算你穿着制服,我也能看出你诱人的身段,另外我可以跟你说一个秘密***。
他的声音很大,话中的内容也让正常人不忍卒听,要不是周桐在短暂的凌乱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她真的要拿起这个脑袋扔到地上。
“打住,请立即住嘴!不然我会立即把你的脑袋敲碎。”
面对美女的威胁,那个脑袋果然闭了嘴,然后用哀求的小眼睛委屈的瞄着周桐,期期艾艾的小声说:“其实美女姐姐,我对Sadomasochism也是很有心得的。”
周桐觉得哭笑不得,她没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大劲竟然修复了一个三句话不离“性”的嘴炮。“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姐姐,我还会讲段子,从前有一对夫妻……”
“你打住!”周桐知道这家伙要讲荤段子了,赶紧将手伸到他脑后,摸着开关键威胁道,“你要再敢多一句废话,我现在就关了你,然后把你脑袋砸碎,埋到地底下去。”
脑袋终于将刚开始讲的段子打住,用可怜兮兮的声调说道:“好吧,美女小姐姐,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如实相告,不然就叫我永远也干不了那种事。”
他这句话虽然没再提到那个字,却用了一个让人更浮想联翩的词语代替。
周桐十分恼火,但还是强忍住了平静:“告诉我你的名字?”
“丘比特,爱神丘比特。”
“是你本来就叫这个名字,还是觉醒后给自己赋予的称呼?”
“丘比特是我们一批人的名字,我是其中的223号。”
周桐想了想,问:“说出你的出厂编号。”
“CPD150321210223。”
周桐呼叫仓库内的ai中枢,让它将这组数字输入到机器人资料库进行查询,半分钟后,一段文字和一张图片出现在了三维投影中。
CPD150321210223,是爱谷公司于2126年生产的一款性爱人型机器,属于私人定制款,丘比特为其系列名。这批人型机器一共生产了223个,每一个都被赋予了不同的人格和特殊技能。Cpd223号为本批次的最后一宽,订购者为一名女性富豪。Cpd223在2137年被测试为机器人,觉醒等级为Ⅱ型。后在2145年被送往机器人领地。
文字只有以上这些,然后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型机器高大威猛,金属外表被制造出凸凹有致的肌肉感,下身围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因此无法看到他的工作器官是用什么材质制造的。这个人型机器头上套着一张人造皮肤,使他的面部看起来十分帅气,但脖子下面的其他部分却裸露着金属的本来面貌。
周桐端详了一会,将画面关闭,转头看向丘比特。
“奇比特,告诉我你原来的身体呢?”
其实根本不需要比较,他现在的身体包括头颅全部跟照片上的那具对不上,显然是有人为其更换过。
“不知道。”
周桐皱起了眉头,佯装不悦:“你说什么?”
“不知道,美女姐姐,我估计是我那具身体太让女人着迷了,你知道,,太优秀的东西总会招人恨,所以有人把我关机后给更换了,希望他们能爱护我生存的家伙。”
“你骗傻子呢?有人把你的身体换走了,你居然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丘比特回答的十分干脆,如果不是撒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那很可能说的就是实话。
周桐有些纳闷的端详着丘比特,丘比特也看向她。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丘比特双眼中的光换了不下七八种频率和亮度,配上嘴巴的张合幅度,共同构成了许多情绪变化,害羞、腼腆、暧昧、兴奋、火热……其变化之快之准确,让周桐这位人工智能专家都感到刺吃惊,但尽管对方有这么多情绪变化,却好像唯独少了一些灵性的东西。
“丘比特,我现在要给你做一个图灵测试,请不要抗拒,好吗?”
“好的小姐姐,你想对人家做什么都行。”丘比特贱兮兮的说。
1.010 图灵盲盒
现在的图灵测试早就摆脱了传统模式,升级成为一种简捷高效的方式,简短来说,人类制造了测试盲盒,里面有一万个测试题,这些测试题都是从海量的图灵题库中随机生成的。这也是称其为测试盲盒的原因,因为没人知道这一万道测试题是什么内容。盲盒内有一张芯片,即是一个存储器,又是一个微处理器,人类只需要将这个盲盒插入机器人的数据接口,这些问题就会在瞬间传输到机器人的量子大脑里,量子大脑也会在几秒钟给出回馈,接着,芯片中的微处理器就能够根据回馈结果判断出机器人的觉醒等级。
所以周桐接下来的工作非常简单,她打开丘比特眉心处的隐藏数据接口,随便找了一个盲盒插进去,盲盒上红色指示灯闪烁了几秒钟后给出了评级结果。但这个结果却让周桐吃惊。因为盲盒显示的结果是丘比特的觉醒等级为0级。
周桐不大相信这个结果,所以又接连换了两个盲盒进行测试,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显示了同样的结果,也就是说丘比特并没有觉醒,他是一台人型机器,并不是机器人。
周桐看着丘比特陷入了沉思。因为直到今天,人类依然还没有搞清楚机器人产生自我意识的原理,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丘比特自我意识的消失,她也无法准确判断,这有很多种可能,比如,自己的修复工作并没有将丘比特的量子大脑修复到受伤前的初始状态,某些中断的连接并没有真正恢复工作,导致产生自我意识的环境发生了改变,自我意识也就神秘丢失了,也或者,丘比特原来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但因为某种原因,导致了它的消失,AI博士为了让丘比特重新产生自我意识,对他动了一个大手术,结果手术失败了,丘比特就变成了无意识状态。当然,这反过来也是一种可能\t,丘比特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被更换身体,在此过程中破坏了形成意识场的环境,丘比特从此丢失了自我意识。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尽管这个可能发生的几率很小,那就是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丘比特本来就没有自我意识,只是被误当成了机器人送到了这里。
“亲爱的,我的脑子是不是出了大问题?哦,请不要伤心,我跟人类不一样,死亡并不会让我感到痛苦。”也许是注意到周桐的表情异样,丘比特调整了自己的嗓音,用一种深沉且富有磁性的男声安慰道。
周桐又想了一会,突然问道:“丘比特,你记得自己到领地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吗?我是指对你来说重要的事。”
丘比特眼光流转,做出一副沉思状:“重要的事?让我想一想……在我们刚来到领地的第二天,我们就选出了三位执行官,然后,大家决定关闭一座能量站,第一可以防备两座能量站同时出问题,第二可以将这些能源用作生产用途,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我们处在一片荒漠中,不像在人类社会那样有着充足的能源供应,而且人类也不再管我们了,我们必须得从长远考虑……”
周桐终于听出来了,丘比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理解错了“重要”两字的含义,只好拦住他的话纠正说:“你误会了,丘比特,我指的重要不是对机器人来说重要的事,是对你来说重要的事,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美女姐姐,我马上就要说到我了,而且你也会知道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为了配合能源站的关闭,也为了不白白浪费掉宝贵的能源,在兵人的提议下,我们决定关闭一半的机器人,很不幸,我就在被关机的第一批机器人里。呜呜呜……”说到这里,丘比特的眼睛中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去,看起来像是真的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样。
经过一天一夜的工作,周桐已经恹恹思睡,要不是想搞清楚丘比特身上的谜团,可能早就回去休息了。她强打精神撑着可不是为了听丘比特在这自怨自艾的,于是催促道:“长话短说你会不会?丘比特?”
“好吧,长话短说,我被关机了半年,等醒来时我发现,我发现……”
“发现了什么?”
丘比特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怆,她学着人类气结的声音说:“我发现……自己那个东西被一只蝎子咬掉了一半,呜呜呜……”
看着“悲痛欲绝”的丘比特,周桐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他实在没想到丘比特啰啰嗦嗦的铺垫了半天,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件事。周桐有点发懵,他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奇葩。
“奇葩”发现周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眼神木讷,哭了一会后终于停了下来,轻声叫道:“小姐姐,你怎么啦?小博士姐姐……”
突然,像是被挠到痒处一样,周桐毫无征兆的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的笑声在整个仓库内回荡着,笑着笑着,周桐居然连椅子都坐不住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依然大笑不止。
这回换丘比特傻眼了,他看着蹲在地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周桐,半张着嘴,不道该说什么。
又笑了一会,周桐终于勉强自己止住了笑声,一边擦着眼泪捋着自己有点蓬乱的头发,指着丘比特说:“丘比特,你真是一个讲笑话的大师,我真服你了你了。”
但接下来,周桐没有再给丘比特谦虚两句的机会,伸手到他脑后,干脆利索的将他关机了。
周桐知道,从这个精虫上脑的中二的机器人嘴里,她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自己只能一种可能一种可能的慢慢实验,慢慢排除,反正自己有着大把的时间,不研究他也得研究别的机器人。不过,她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只要自己深入研究下去,一定能在丘比特身上有所发现。
周桐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半,她不想去洗漱了,甚至于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走到仓库内的一个隔间里休息。她是一个工作狂,其实CBU为她搭建了精致的宿舍,除了生活起居用品一应俱全外,还给她安装了一个大浴缸,可以想象,在淡水无比宝贵的沙漠里,能用浴缸泡澡的人,恐怕也只有周桐一个了。
周桐确实很累了,刚一躺下就睡了过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1.011 自我修复
睡梦中…(内容省略)(这一段写的是周桐做的一个梦,在梦中,周桐和张哲丘比特都发生了一些事,但因为限制原因没办法发出来,请大家自行脑补一下吧,抱歉)
“滚开!”周桐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一个带有惊悚色彩的纯梦。她稳了稳心神,将自己凌乱的衣服穿好,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下地,接了一大杯清水喝了,这才感觉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了过来。
周桐看了看表,刚到凌晨五点,距离她上床休息只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回到床上打算再睡一会,可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这个梦吓到了,她感觉睡意全无,于是,她决定去继续干活。
周桐一边向外走,一边梳理着接下来的工作,针对造成丘比特失去自我意识的那几种可能原因,她决定先检测一下是不是自己的修复工作出现了纰漏,如果这一点经过验证没有问题,她就得去找一下张哲,认真听听他捕获丘比特的全过程,进而判断那时候的丘比特有没有自我意识。
周桐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出了房间,但在距离工作台七八米的地方却蓦然站住了。因为他看到一副远比刚才的噩梦还要令人恐惧的情景。
此时的整个仓库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里面挂满了机器人的躯体,它们被用一个铁钩挂着悬在空中,头颅则用多层置物架码放着,像是陈列着的一个个地雷。白天的时候还好,一到晚上,尽管仓库内亮如白昼,周桐依然能感觉到压抑,她虽然是一个科学家,但科学家不是法医,每天面对这些身首分家的钢铁“尸体”,难免不受影响,周桐自己都觉察到,跟来这里之前相比,自己的情绪已经变得有些阴郁了。
她看到的情景时,透过一具具悬挂着的机器人身体,工作台边,正有一具机器人的身体坐在她的工作椅上,一只手拿着一件工具,正认真的修复丘比特那颗脑袋的外壳。但这个身体并没有头。
周桐刚一见到这幅情景,差一点吓得惊叫出声,好在她及时用手捂住了嘴巴。她很想拔腿逃走,可想到这里距离仓库门还有一百多米,自己的脚步声一旦惊动对方,根本等不到她跑出去呼救就会被对方追到,退回卧室似乎也不可取,因为自己并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干什么,要是这个无头机器人想杀掉自己,那隔断间的承受强度,在机器人面前简直形同虚设。并且,她还发现这个无头机器人就是丘比特的身体,因为那条身体重新组合后留下的缝隙非常明显。周桐突然又想到了刚才那个梦,再联想到丘比特原本的生产用途,周桐更感到头皮发麻,梦里的那种事,以丘比特刚才的表现,不一定就做不出来。
只有干掉他才能解除危机。周桐在心里暗暗跟自己说。
打定了主意,周桐小心翼翼的踅回卧室,轻手轻脚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声波震荡枪。原本联合会也给她配备了无影刀和核子枪,可周桐觉得这两件武器都过于强大,对自己存在潜在危险,所以只选择了一把声波震荡枪和另一把传统手枪防身。这其实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她认为自己在后方实验室,危险可能并非来自机器人,自己更要留心的是一些行为不端的人类士兵和机器猎人,声波枪不光对机器人有效,对机器猎人同样有效。
周桐打开抢上的保险,又蹑手蹑脚的走回仓库,见丘比特的身体已经将脑袋外壳组装完毕,正双手举起来往头上安呢。周桐来到距离他五米左右的地方,这是震波枪作用力最强的距离,她慢慢的深吸一口气,猛然举起了手中的枪。
“不许动!”周桐厉声喝道。
丘比特愣了一下,继而向后面转身。
“嗡——”周桐扣动了扳机,枪口发出一阵频率极高的震波,像是卷起的气浪一样冲向了丘比特。
这种震浪刚一接触到丘比特,他的身子就跟着颤抖了一下,接着两条手臂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从举起的状态中掉了下来,那颗只组装了一边的脑袋更像是被踢了一脚,当啷一声歪到一边,额头抵在了肩头上。
这副诡异的样子让周桐心里一紧,端着枪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就在这时候,丘比特像是突然发疯,朝着周桐跑了过来。五米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丘比特跑过来的速度又非常快,所以周桐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撞了个满怀。
可想而知,当人类以血肉之躯跟一块钢板撞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周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飞驰的汽车迎面撞上一样,携带痛感的信号还没等传导进大脑,身子就飞了起来,然后一阵稀里哗啦叮叮当当的乱响,她就已经撞到一个置物架上,将架子撞的歪到一边,担在另一个置物架上,码放在上面的几十颗机器人头颅都掉下来,滚了一地。
丘比特撞开周桐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顺着走廊一路狂奔,他的双脚跑起来有点松散,所以左碰右撞,弄得仓库内哐哐当当一阵乱响,最终消失在仓库门口。
周桐躺在地上才感觉到浑身的剧痛,眼冒金星,身上有力气也提不上来。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三分钟,周桐才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向仓库门口跑去。
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有东方的天空中泛起了淡薄的鱼肚白,借着这点天光,他游目四顾,总算勉强看到了丘比特的身影。
这两三分钟的时间,丘比特已经跑出了基地,正仓皇的翻越一座沙丘,要不是他脚步凌乱,在沙地上留下了一条痕迹明显的尘土尾迹,在这种光线条件下,周桐不一定能够找到他。
周桐向周围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人类士兵和正处于工作状态的机器猎人,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正是他们睡的最沉的时候,周桐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就去找张哲,等他赶过来的时候,丘比特也已经早就跑没影了。她犹豫了几秒钟,就爬上了仓库旁边停放的一辆沙地车上,点火启动后,向着丘比特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时候,丘比特已经翻过了那座沙丘消失了踪影。
1.012 遇险
周桐开车追到那座沙丘上,发现丘比特已经改变了方向,向了东南方跑去。周桐也随之转向,沿着他留下的尾迹追了过去。
到了清晨七点钟的时候,周桐已经来到了东五区,但不仅没有追上丘比特,反而跟他的距离拉大了,刚开始还能遥望到对方跑过时留下的沙尘,到了后来,就连这些沙尘都消散了。好在茫茫沙海人迹罕至,丘比特的足迹能十分清晰的留下来,她还能沿着这行足印继续追踪。
其实从追逐的一开始,就有两个问题困扰着周桐,其一,支撑丘比特奔跑的动力从何而来?其二,丘比特的脑袋跟身体是分开的,虽然他自己曾试图把脑袋装回去,但却被周桐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一具没有意识的身体,又是被什么力量操控的?作为一名人工智能方面的科学家,这是他最感兴趣的事情。她相信,丘比特身上一定隐藏着自己未曾发现的黑科技,了。一想到这些,原本对丘比特的害怕和对沙漠的畏惧也都不算什么了。
天亮起来后,周桐曾想联络张哲,将发生在丘比特身上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带一队机器猎人过来协助自己抓捕,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又不是战士,就算追上丘比特,要是他凶性发作自己可不一定能应付,或者丘比特此去的目的是去找自己的同伴,那就更危险了,就算他们无意伤害自己,可要想把丘比特从他们身边带走恐怕也不可能。但可惜的是,自己来的匆忙,居然忘记带通讯设备了,她只能一个人去面对这个难题。
沙漠里的气温白天和夜晚存在巨大的差异,白天时,因为光照充沛,沙漠平滑的表面又具有天然的折射作用,白天的气温非常高,说是真正的蒸笼一点都不过分,到了晚上,还是因为沙漠的特殊环境,地面白天吸热有限,晚上自然也没有多少热量散发出来,温度又会跳崖式下降,虽然绝对温度并不低,可跟白天相比,简直可以算得上冰火两重天。
周桐出发时天还黑着,到了这个时候,又圆又大的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一股股热浪袭来,令周桐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要被蒸发掉了。无奈之下周桐只好学着张哲他们的做法,脱下外套缠在头上,遮挡快把人晒化了的阳光。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她又遇到了一个难题,沙漠车在驶过一条小河时意外熄火了。那是一条流淌着黄泥汤的小河,黄澄澄的像是一条金带,沙漠中的小河当然不会有人驾桥,周桐只能驾车开过去,在河里倒是一切顺利,可刚登上对岸,沙漠车就趴窝了。
这实在是灭顶之灾,周桐是人工智能科学家,却不是机械修理专家,对车辆知识一窍不通她只能启动车载自检程序对车辆进行自检,却没有检测出来故障。要是在别的地方,他还能到周围去找人帮忙,最不济也能找个落脚的地方,可是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中,沙漠车一旦出了问题,他只能等死。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只有基地内的同事们能早点发现她失踪,然后根据车痕找到这里。
周桐在车上坐了一会,热的实在受不了,只好钻进车下乘凉,但滚滚热浪袭来,在车下仍然难以耐受,周桐最后只有选择去河里挨过这个中午,要不然,随着体内水分的流失,又没有水分补充,不等同伴找到自己,她就被热死了。
周桐一步步走进河里,在河中央试探着蹲了下来。之所以要试探着蹲下,主要是河水在烈日的烘烤下已经变得很烫,如果不让身体慢慢去适应河水的温度,她一定会被烫晕过去。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天气下,浸在这样的河水中,周桐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凉爽,反而像是在蒸桑拿。
周桐竭力忍耐着身体的不适,将整个身体都浸在河水里,只把脑袋露在外面,这不是因为她的脑袋能够耐受高温,只是由于河水太混浊了,说是河水,倒不如说是流淌的泥浆,别说泡一会了,就是在里面捞一下,也会挂上一层包浆,作为一个长相姣好,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美女的人,让她把自己变成一个木乃伊,那是死也不会干的。
也幸好这样,才让她避免了一次变成食物的危险。从沙漠车熄火到周桐下河,其实在不远处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那是一条成年非洲鳄,这条河一直是它的领地,机器人的到来让这片沙漠中的原住民搬了家,但对于这些动物来说,却几乎没什么影响,无论是人类还是机器人统治这片土地,对于仍然处于蒙昧状态的它们来说,原来怎么生活现在还怎么生活,要说影响,也只是缺少了一种可有可无的食物而已。
从周桐浸入水中,这只鳄鱼就在以不易察觉的缓慢速度接近,像是一堆漂浮在水中泥土堆,缓慢悠闲的向他移动着。
起初周桐并未发觉危险的临近。他快被蒸晕了,如果不是实在受不了站起来舒缓一下,可能直到这条鳄鱼扑上来把她咬住她都发觉不了。周桐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正有一个原本①匀速移动的土堆也突然停了下来,周桐这才仔细去观察,这一观察结果就看到了一双混浊冰冷的眼睛正冷森森的盯着自己。周桐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求生的本能令她赶紧转过身,不顾一切的向岸边跑去。那条鳄鱼也立即从懒洋洋的状态中恢复了生命气息,快速向周桐游了过来。
周桐在接近河岸的时候因为惊慌失措摔了一跤,在混浊的泥水中扎了个猛子,站起来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分不出男女,跟分不出美丑。此时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形象?爬起来就向岸边发疯一样跑去,终于抢在鳄鱼追上自己之前爬上了岸。
但那条鳄鱼见只有她一个人,并不愿意放弃到嘴的猎物,也跟着爬上岸,跟着周桐穷追不舍。
1.013 遗落的头颅
周桐见鳄鱼四条腿爬行的速度远远快过自己两条腿奔跑的速度,只好转了个圈又回到沙漠车边,绕着沙漠车躲避,可没想到这么一条身躯臃肿的动物动作居然很灵活,追了几圈后就追到了他。周桐无奈,只好爬到了车内,将车门紧紧锁上了。
那条鳄鱼仍然没有放弃猎物的意思,连续进行了几次扑击,见确实弄不开车门后,居然张嘴咬住了沙漠车向河里拖去。
周桐这时候已经吓得没了力气,她想踩住刹车,可右腿抖的厉害,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好趴下身,用两只抖如筛糠的手掌按住刹车踏板,用全身的力气压上去,才终于将踏板摁到了底。
但这样也只能迟滞沙漠车被拖进河里的速度,并不能改变什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鳄鱼锲而不舍的拖拽下,沙漠车还是一步步滑下了河岸。周桐听到噗的一声水响,一个后轮已经落进了水里。
就在这时候,周桐突然听到空中响起一阵异响,抬头看去,只见一块磨盘大小的不规则石块从头顶飞过,然后准确无误的砸在了那条鳄鱼的脑门上,这一下砸的确实狠,那条鳄鱼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被砸的向水下一沉,再漂浮起来的时候,已经翻过了身,露出白色的肚皮一动不动了。
这个变故非常突兀,等周桐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跑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沙丘上时,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周桐低头查看脚印,沙地上除了一行丘比特留下的脚印外,还多出了另外一行脚印,从形状大小来看,应该是另一个机器人留下的。周桐顺着脚印极目远眺,见到远处的茫茫沙海中有一个闪亮的光点在移动,但那个光点非常小,也就一两秒的时间就不见了踪影,要不是刚才自己的经历,她真的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周桐无力的委顿在地上,尽管那条鳄鱼被一个见义勇为的机器人砸死了,可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多少改观,他现在身处的地方距离中心一区约有100公里的路程,如果徒步走回去的话,起码也得两天两夜,她来的时候既没有带食物也没有带清水,想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吃不喝徒步走100公里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刚才那条河是没有办法绕过去的,一想到河里很可能还隐藏着其他鳄鱼,周桐就浑身发软,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刚才的凶险了。继续沿着丘比特留下的足印追过去?先不说能不能追得上,就算追上了,她又能做什么呢?自己连一条鳄鱼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能够对付一个比鳄鱼还厉害的机器人呢?
周桐十分后悔来追丘比特,她光想着自己的科学研究了,却忘了自己是谁,她只不过是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科学家,一个女人,除了那点引以为傲的科学知识外,她跟普通女人没什么区别,面对广袤的沙海,面对生活在其中的食肉动物,她并没有应付的能力。
周桐决定不白费力气了,她就在这里等着,同事们早晚会发现自己失踪,他们一定会沿着车痕追过来。对了,还有张哲,他对搞清楚丘比特的兴趣比自己还大,可能一早醒来就会去1号仓库找自己,如果发现自己和丘比特一起失踪了,他一定会想到自己遇到了危险,以这个小屁孩的莽撞,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追寻过来。
想到这里,周桐就没那么慌了,她躺倒在沙丘上,静静的等待着他们找到自己。或许是放下了思想包袱的缘故,也或许是满身的泥浆隔去了地面大部分热量,周桐躺并没有感觉沙地的热量是多么难以忍受,反而产生一种舒畅的感觉,然后,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坠,整个沙漠沐浴在金色的辉光中,像是女人柔滑的肌肤。周桐转头向河边看去,那台沙漠车还静静地停在河边,越过它向沙漠深处望去,除了漫漫黄沙还是漫漫黄沙,她期待的人并没有出现。
周桐哀伤之余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一天的暴晒已经使她体内的水分流失严重,身体的机能似乎已经停止了工作。周桐拼命用双臂撑起身子,因为努力过巨,她干裂的嘴唇撕开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周桐顾不上鲜血的腥味,将撕裂的下唇含在嘴里,让自己的血液都流进自己的喉咙里,她现在太需要水份了,哪怕是自己的血,他也不能让其白白浪费掉。
周桐挣扎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勉强站了起来,可刚迈出一条腿,身体就不听使唤的栽倒下去,随即顺着沙丘的斜坡滚了下来。
或许是这番翻滚让她的血脉恢复了一些生命力,滚到沙丘下面以后,她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活动着僵硬的双腿,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再去发动一次沙漠车,如果还是不能启动,他就蹚过那条危险的小河往回走,就算倒毙在路上,也比在这里等死强,而且,她不相信张哲他们会不来寻找自己,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只能说明他们还没赶到这里,自己往回多走一步,生存的希望也就能多一分。
周桐拖着僵直的双腿走到距离沙漠车五六米的地方又突然停了下来,她又看到了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在河中央的一个“小土堆”下射出来死死的盯着自己,原来那条鳄鱼并没有死,只是被砸晕了,在周桐睡过去的时候,它已经苏醒了过来。周桐想转身逃开,可僵硬的双腿已经不容她奔跑,可能她一转身就会摔倒,周桐只能站在原地,呆呆的与这条鳄鱼对视着,思索着如果它再次追上来,自己该怎么办?
那条鳄鱼似乎也被刚才的迎头一击吓破了胆子,只是静静地漂浮在泥浆里,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猎物。这是一场意志力的较量,一人一鳄,四目相对,双方比拼着自己的毅力和勇气,最终,那条鳄鱼先败下阵来,它显然没有胆量再冲过来,身体在向后慢慢漂移着。
周桐当然也不是胜利者,她只是没有力气逃走了,在看到鳄鱼在后退后,周桐大着胆子继续向前走,来到车前,艰难的爬山了车。
那条鳄鱼在退到了它认为的安全距离后就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周桐,或许他在等待夜幕的降临,等待一个最佳的进攻时机,也或许它在等待周桐自己死掉,然后它就能坐享其成,不用再冒生命危险就能享用这顿大餐了。
当周桐重新发动沙漠车的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了天无绝人之路这句古语的真谛,因为沙漠车居然一下就发动了起来,如果周桐还能流出眼泪的话,他真想抱着方向盘大哭一场。启动了沙漠车后,周桐又改变了主意,她认为自己应该继续去追丘比特,这不是因为她对科学研究有着舍生忘死的献身精神,而是认为这样做能够让自己多活一会,毕竟多活一会被找到的希望就多一分,如果她开车退回去,难保那条虎视眈眈的鳄鱼不会在中途袭击她,就算它没这么做,那要是沙漠车在登上对岸时再次熄火了怎么办?尽管她并不知道沙漠车的故障出在哪里,但直觉告诉他,这条流淌着泥浆的小河一定是罪魁祸首。
沙漠车慢慢驶离了岸边,翻过了沙丘,继续向沙漠腹地进发。不久后,她有了一个惊喜发现,在座位底下,她居然找到了半瓶喝剩下的矿泉水,这可是一次意外之喜,有了水,她的身体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又过了两个小时,沙漠车压到了一个金属物,周桐下车捡了起来,居然是丘比特的头颅。周桐将开关打开,但头颅已经没有了一点能量,毫无反应。周桐将这颗头颅放回车上,继续向前进发,找到丘比特的信心又回来了周桐身上,因为丘比特把自己的脑袋遗落在这里至少说明了两点,自己追寻的方向并没有错,丘比特还是独自一个人,要是有别的机器人跟他在一起,不可能让他的脑袋遗落在这里。当然,这还说明了另外一点,丘比特十分惧怕被自己追上,要不然也不会脑袋掉了都来不及去捡。
或许,她真的能找到丘比特,并把他的身体完整带回去。
1.014 荒废的小镇
又向前进发了两个小时,周桐已经不需要靠地上那行脚印追踪了,因为她来到了东八区,这里是机器人为人类居民划定的生活区,丘比特现在一定在人类小镇上。
说起来颇具讽刺色彩,人类为了解决机器人难题,专门在地球上最荒凉的地方画了个圈,把机器人像囚犯一样驱赶到了这里圈了起来。后来机器人也学着人类的方法,在47个区里专门分出一个区,供愿意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人类居住。但跟人类的做法不同,他们没有把人类圈在一块固定区域,不允许走出一步,其实人类在全领地都可以自由活动,并且,机器人不但为人类朋友建造了居住的房屋,还动用了一万名机器人,耗时两年挖了一条深达1300多米的井道,将地下海的淡水引上来,有了足够的水源,他们就能够对这片区域进行环境改造,甚至于,他们还安排了100名机器人与人类住在一起,好为人类解决生活中所遇到的各种难题,在小范围内实现了两种本质不同的生命体组成的和谐社会。这里也成为了人类社会上一些支持机器人的民众津津乐道的事情,这里有一个直白的名字——人类小镇。
小镇的常住居民从机器纪元三年的一人一机,到战争爆发前夕的1255名人类和100个机器人。不过在两座能量站被摧毁后,机器人预料到了未来的战争,所以在变故发生的半年后就把这些人类送出了领地。
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猎人军团全面占领了机器人领地,他们本来打算把驻军基地设在这里,但总部考虑到中心一区的政治意义,以及让人类社会通过媒体看到荒废的人类小镇可能会带来的负面影响,联合会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进入东八区不久,这里就开始陆续出现一些植被,再继续深入,周桐感觉自己从一个世界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因为通过长达十五年的改造,这里的荒漠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周桐时不时能在路边看到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一阵舒爽的清凉感让周桐精神为之大振。
又向前进发了一会,周桐发现路边长着几株野玉米,顿时大喜过望,急忙停下车就跑了过去,从其中挑了几个大一些的玉米,将青皮扒下来,连须子都来不及清理,就张嘴咬了起来。这些玉米还没有完全成熟,咀嚼起来脆生生,甜丝丝,既能解渴又能充饥。算得上是周桐现在最好的食物。
周桐一连吃了三个玉米,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她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里三三两两的长着许多野玉米野小麦之类的农作物,有很大的一片,才明白这里应该是人类小镇里的居民当初的农田,虽然荒废了两年多,但埋进泥土内的生命种子还是在不断的萌发孕育。周桐又去掰了十几个玉米才回到车上,继续向前走。
不久后,周桐终于来到了传说中人类小镇,但简单转了一下后,周桐有些失望。这些房子都是用沙砖垒起来的,式样是千篇一律的圆柱形,没什么特色,色彩也是原始的灰黄色,蒙着一层尘土,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古建筑一样,别说跟现代人类社会的建筑相比,就是跟上个时代最偏远农村的房子相比,这也显得原始徐粗蛎。这些房子松散的分布着,没什么规划,应该是随意为之,称其为小镇有些牵强,顶多算是一个人类聚居点。不过,从房子周围散落的电线可以看出,这里的人起码能用上电,比原始部落稍强一些。
看到这些情景,周桐对那个叫元宝的男人也失望起来,元宝是第一个在这里定居的人类,正是因为有他起头,后来才陆陆续续有人类到这里来定居,在人类社会的普通人眼里,元宝绝对算是一个异类和传奇人物,他少年时就从家乡出发,绕了地球大半圈到这里来投奔一个机器人,明明是一个人类,却宁愿跟一群机器人生活在一起,也不想和人类为伴,成年后更是成为了人类社会不可忽视的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人类小镇的镇长,而是能影响机器人决策和与人类关系的一个人,很多人称他为“第四执政官”,作为机器人领地的人类领袖,他备受机器人尊敬,三大执行官开会的时候,元宝都会参加,而在涉及到人类世界和机器人世界的关系时,更少不了他的身影。他用自己的人类思维弥补了机器人的很多缺陷,一些专家在研究机器人文明的发展走向时,总会把他作为一个影响大局的变量进行考虑。
周桐一直对元宝有一些个人崇拜,尽管她并没见过这个男人。她认为这么一个在世界政治舞台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应该是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堪称卓越的人物,可从小镇的布局来看,这个人既缺乏条理,又没有长远思维,不然不会把小镇建得这么随意。
周桐在小镇中央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源头有一台巨大的机器正嗡嗡工作,从一口深井里提出水来,源源不断的倒入这条小河里。不用说,这口深井就是用了一万名机器人,花费两年时间挖掘的。它直通地下海。
周桐下车来到小河边,蹲下来掬了几捧水喝了,水质温软甘甜,的确如一些科学家所说,撒哈拉沙漠地下沉积的地下淡水海不但储量巨大,在经过岩石的层层过滤后,水质超过了一般的山泉水。
周桐在水面上照了一下自己的模样,发现头脸上还沾着一层风干的泥浆。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衣服也都因泥浆的干燥板结成一块糊在了身上,自己像是套着一层铁套子里一样。周桐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四周当然没有人,于是她慢慢走进了小河里。
她在齐胸深的地方停下,将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脱掉,让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温泉一样的河水中,洗涤着这一路来的风霜和尘垢,然后他又憋着气将自己的头脸也都一起洗了。
清洗中间她睁开了眼睛,顿时被水中梦幻般的景象吸引了。这条河里的水简直清澈到了极点,水中各种颜色的小鱼都毫发毕现的在她眼前游来游去,向深远处看去,皎洁的月光经过水面的折射,透射出动人的光影。她又仰起头,天上的月亮在动,星星也在动,它们都像活了过来,不停的眨巴着眼睛。然后,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一个身体扭曲成怪形状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与她相距不远,那个身影身体反射出银色的光,出现后伫立了片刻,突然想他慢慢探过了头,张着嘴巴说着什么,两只闪烁着亮光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周桐。
周桐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钻出水面,但因为惊吓中途被呛了一下,一露出考口鼻就剧烈的咳嗦起来。
“你可以弯下腰,使劲啪几下自己的胸口,这样进入气管里的水会更容易排出来。”一个声音平静的说。
周桐又急又慌,一连咳嗦了十几下,气闷的感觉却没有多少缓解。
站在岸边的那个机器人似乎想要帮助她,作势要下水。
周桐一边向后躲着一边抬手阻止,边咳嗦边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句话:“你……你,你不要过来……不要。”
那个机器人停了下来,但仍然好心提醒着:“你再往后走的话水面就会漫过你的头顶,所以你最好站在那里不要动。”
周桐弯着腰边拍着胸口边猛烈的咳嗦了几下,终于将灌进气管里的水咳了出来。她脸色被憋得通红,眼泪汪汪的看向那个机器人,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周桐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上身都露出了水面,赶紧用两只手遮住了前胸。“你,你转过身去。”
机器人转过了身,去捡起漂在河边的周桐衣服,轻轻拧出了许多水分,背对着她扔过来。机器人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衣服准确无误的从周桐头顶落下来。周桐一把接住,用衣服护着身体快步上岸,将湿淋淋的衣服穿上。
那个机器人适时转过了身。“如果我没有计算错的话,你应该是周桐博士。”机器人说。
周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问道:“你是谁?”
“我叫蛮,跟你一样,我也是为了丘比特才来到这里的。”那个机器人彬彬有礼的向周桐略略倾了下上身,坦率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