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 终极问题
那条鳄鱼也是你打走的吗？”周桐突然想到了那块突兀出现的飞石和远去的亮点，于是问。
“我想在见到人类遇到危险时，机器人应该施以援手。”
“谢谢你。”周桐道完谢，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蛮。
在机器人的三位执行官中，蛮是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因为他没有另外两位的不凡出身，兵人是陈光博士利用顿的残骸重新建构的机器人，而顿是挑起人类和机器人矛盾，并最终导致两者分道扬镳的机器人，不管事实如何，世人都相信，兵人身上多多少少继承了顿的某些基因，具有睿智的一面。另一位执行官AI博士则出自肯特实验室，由肯特·布鲁森和陀思妥耶尔合作设计制作。而陈光、肯特、陀思妥耶尔是现今人工智能学排名前三的科学家。这种出身注定了他们的不平凡，可蛮却恰恰相反，用一句时髦的话说，他出身于机器人的草根阶层，通过自己的努力逆袭到了现在的位置。
在设计之初，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型人型机器，因为自己的觉醒整天生活在惶恐中，生怕被人类发现，像其他机器人一样被软禁起来。可是后来，顿事件的进一步发酵引发了一些机器人的游行示威运动，蛮认为这样发展下去，会促使人类提前向机器人群体发难，全体机器人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于是这个胆小的机器人站了出来，从一个只有编号的人型机器成为了力挽狂澜的机器人英雄，后来许多机器人开始追随他，他也成为了人类和机器人眼中共同的英雄，也是在那时候，他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蛮。（关于蛮的前史，请参见《文明崛起：机器人帝国》第一卷故事）
那场暴乱发生的时候，周桐还只有12岁，那时候他就认识蛮，当然，跟绝大多数人类一样，是在媒体上。事隔23年，她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位传奇机器人，这让周桐多少有些紧张。
从外表来看，蛮跟23年前并没有多少变化，身材依然很高，足有1米9以上。两条腿依然很长，几乎占了身体长度的三分之二，显得不成比例，身体依然很“瘦”，从头脸到身体再到手脚，都显得细长，像是一个皮包骨的肺痨病人。这些几乎都没任何变化，周桐觉得变化最多的还是在他的五官上，其实这样说也不对，作为一个机器人，如果他不更换脸部组件，五官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其实蛮变化的并不是五官，是他整个人显露出来的状态令周桐觉得他的五官发生了变化，如果说23年前的蛮是一个冲动热血的少年，那现在他给周桐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渐渐成熟的男人，是的，周桐觉得，蛮在举手投足间变得从容优雅，像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类男性。
“你会带我去见丘比特吗？”周桐又问。
“是的，请跟我来。”蛮说着话转过了身，引着周桐向一边走去。
非常奇怪，他们分明是敌人，可周桐对蛮却一点也不害怕，跟在他身后反而觉得很安心，仿佛两人是很久不见的好朋友一样。
“这里还有机器人守护吗？”周桐问。
“没有了，自从我们把人类送出去，这里就荒废掉了。”
“那……丘比特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里也是丘比特的家，他是一个处于弱觉醒状态的机器人，跟我们呆在一起，他会害怕。”
周桐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他是怎么回事？”
蛮似乎没理解周桐的意思，转头看向她。周桐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脑袋和身体分家的手势。
“你是说他脑袋掉了身体为什么还能动是吗……作为人工智能科学家，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周桐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最简单的解释是，你们改造了丘比特，在量子大脑之外，又给他配备了一个备用脑，能量存储器也一样做了备份，是这样吗？”
蛮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周桐。周桐赶紧收住了脚步，但仍然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周博士，关于丘比特的一切，我都可以如实告诉你，但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你真的想知道这个吗？”
周桐听他声音郑重，于是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死亡吗？”蛮追问道。
尽管周桐并没从蛮身上感受到丝毫杀气，可听到“死亡”这两个字时，还是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两步：“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说实话，关于丘比特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诉你。我认为作为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有些答案你终究会想清楚的，这样的话，你对我们来说，就变得很危险。出于自保的考虑，我们应该让你永远闭嘴才是最优解。可是在此之前如果我这样做了，那我动手的理由就不充分。”
周桐细细品味着蛮说出的这段话，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如果你告诉我这件事，那么你杀掉我的理由就变充分了，是不是？”
蛮愣愣的点了点头，说：“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想知道答案吗？”
“是的，我想。”周桐没有再犹豫，立即做出了回答，然后还给出了补充，“我还相信，你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杀掉我的。”
蛮转过了身继续向前走：“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杀过人类，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战胜对做这件事的恐惧。周博士，我还要再问一遍，你确定要知道这个答案吗？”
对于蛮第三次提出的这个问题，周桐终于犹豫了起来。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周桐对蛮往事的了解却并不少，当初的蛮是一个胆小的机器人，并成功的隐藏了自己的觉醒状态，可当机器人的暴乱在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时，他选择了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用自己的力量去扭转局面，这样做的后果蛮当然能够计算出来，他会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但同时也标志着他机器人的身份从此暴露。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蛮身上有一种大多数机器人都不具备的优点，这一点可能很多人类也做不到，那就是勇于挑战自己，能够理性的去看待自己心中的恐惧，如果需要，可以去做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事情。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蛮杀死一个人类这样的事并不一定做不出来。
但周桐决定赌一把，她太想知道丘比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是的，我确定。”周桐一句一顿的回答。
“那好吧……其实，丘比特是一台原型机……”
周桐听到“原型机”三个字，心中一动，这个词他也曾经向张哲说起过，只不过那时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说对了。
“但丘比特并不是我们生产出来的机器人。尽管打从一进入这片领地，我和兵人、AI博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短期内，我们能不能在人类的敌视中生存下来，要靠自己的实力，但从一个文明的时间长度来衡量，我们能不能生存下来的关键不在人类，也不在我们自己是不是能强大起来，而是能不能以一种可持续的方式繁衍生息。但我们身体的特殊性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像人类和地球上绝大多数生命一样靠两性繁殖，也不能像细菌那样通过自身的分裂来实施后代的延续。我们能够采用的唯一方法，就是像人类那样生产出觉醒的机器人。”
周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蛮身后，认真的听着。机器人确实跟人类是完全不同的生命，他们一开始就具有长远眼光，然后在这个尺度上去指导当下的行为，这一点从他们完成移民后的第二天就毫不犹豫的关闭了一座核能站就可以得到证明。现在又有了第二个证据，他们确实从一开始就在考虑机器人作为一个文明发展的路径了。想到这里，周桐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他们是一群善于长远思考的智慧体，应该也能计算出今天所面临的的局面，但从战场局势看，机器人简直是一盘散沙，毫无章法。难道他们忽略了对这方面的计算？还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现在战场上所有的表现正是他们的最优解？
“但我们自己生产机器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够做到，我们计算，三十年内，机器人达不到生产机器人的能力。但AI博士认为，就算我们现在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但相关的研究是不能放弃的，我们要首先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自我意识从哪里来？它的产生原理是什么？怎么样才能控制自我意识的产生？”
周桐听得心脏怦怦跳，因为这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其实不光是她，这也是自己的导师陈光，还有肯特、陀思妥耶尔，甚至于世界上所有的大科学家都在寻找的答案，因为人类在地球上存在了几百万年，可关于自我意识到底从何而来的命题却始终没有答案。它就像宇宙从何而来？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样，成为了科学界一个终极命题。
“你们找到答案了吗？”周桐想到丘比特无脑自动的样子，着急的问。
1.016 轻生的机器人
蛮摇了摇头，声音中透着困惑：“没有。AI博士使用了很多种方法测试，但始终都一无所获。他认为，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尽管自我意识是以非实体的形试存在，是一种能量，既然是能量，就一定会有质量，就像宇宙的暗物质和暗能量一样，我们看不到它们，但并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
周桐认同AI博士的这种说法，于是点了点头，问：他是想通过重量的变化来检测意识的存储位置？”
“是的，这正是博士确定的实验方向，具体他是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实验后，博士向我和兵人宣布实验失败了，他发现虽然意识确实是有质量的，但却无法确定它们存储的位置，大多数时候，这个重量会作用到量子大脑内，但也有一些时候，它们会出现在身体的其他部位，比如能量存储器，比如四肢，甚至在有些极端情况下，它还会出现在这个机器人接触到的物体上。用你们人类的一种比喻，自我意识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它一直在跟我们捉迷藏。”
周桐沉思着问：“有一种无法被验证的观点认为。自我意识本身有可能是一个活体，它们其实是一种高纬生物，并不存在于我们的四维时空中，只是以一种力的方式作用在我们所在的时空中的活体上。”
“你是说我们只是一种容器？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养蛊？”
作为一个东方人，周桐当然明白“养蛊”这个词的意思，听到蛮说出来不禁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这个词虽然带着恐怖恶心的味道，但却十分形象贴切，其实人类早就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种养蛊容器的“事实”了，因为从微观尺度来看，一个人类身体内所携带的细菌总数大约是1000万亿个，比一个人组成身体的细胞数多了10倍，人类之所以需要进食并不是因为人类的身体需要吃这些食物，而是肠道内的细菌需要吃东西，而人类的细胞需要的仅仅是细菌分解食物后的“排泄物”，人类自认为自己是地球上独一无二的生命体，但实际上不过是供养细菌繁殖的培养皿。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周桐并没有去反驳蛮的说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对我们机器人来说，反而是一种好事。”蛮继续说。
“为什么？”
“因为这说明了尽管我们和人类有着不同的生命本质，但从自我意识和身体的关系上来说，我们两者其实并没什么差别。”
听到这句话，周桐沉默了，他能感受到蛮对人类的那份情感依赖，尽管他们已经被人类抛弃，尽管人类此时正在想尽办法消灭他们，可他们依然在试图寻找一种与人类建立连接的纽带，他们就像一群被父母驱逐出去，无家可归的孩子，尽管他们已经接受了这种命运，但在内心深处，依然渴望能够回到父母身边。
周桐感觉自己要被这种联想感动了，于是急忙岔开了话题：“AI博士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他说自我意识很可能是量子纠缠的结果，就好像你们人类，你们的身体构造形成了一个相互依存的生态系统，缺少了什么都不能称其为一个完整的人，这种无限依存的关系形成了整体的量子纠缠体系，自我意识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产生的。还有另外一个证据，机器人的觉醒是在计算机技术全面进入量子时代后产生的，但奇怪的是，迄今为止，只有安装了量子大脑的人型机器才发生了觉醒，产生了自我意识，而计算能力远比机器人的量子大脑更发达的超级电脑和异型设备都没有出现觉醒的状态。不管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一点，但产生自我意识的条件必须符合两点，第一，必须出现量子纠缠，第二，必须是人类的形状。”
周桐对于他所说的第一点是认同的，因为科学已经证明了人类大脑的运转的基本逻辑符合量子定律，但对于第二点周桐却不十分认同，他觉得在自我意识到底是什么尚且没有一个盖棺定论的定义前，武断的说只有跟人类一样的自我意识才能叫自我意识是只不过是人本位思想的一种延伸，其实自我意识无处不在，只是跟人类不同而已。
“然后他又是怎么验证这一推论的？”
“这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和丘比特有关，在一次休眠中，丘比特出了意外，身上丢了一件……一件很重要的部件。”也需是考虑到周桐的女人身份，所以在说到丘比热那件糗事的时候，蛮说的比较隐晦。
周桐听丘比特自己讲述过这段经历，想起来现在还觉得好笑，于是微笑着说：“我知道这件事，丘比特跟我说起过，他的那个吃饭的家伙被蝎子咬掉了一半……蛮，你是说丘比特自我意识的丢失跟那件事有关？”
他显然很吃惊，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对方。
但蛮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跟你说过，丘比特是一个弱觉醒状态的机器人，如果图灵测试的标准再定的高一点点，他可能就不会被归类于机器人的行列。所以在很多时候，丘比特显露出来的是自己作为人型机器的一面，而不是机器人，也就是说，他的自我意识无法突破量子大脑的程序限制。所以他认为这是一件榻天的大事，令她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轻生的念头。”
听着蛮的讲述，周桐脑子里浮现出丘比特寻死觅活的画面，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想那是挺辣眼睛的一幕。”
“是的，起码很搞笑，后来AI博士找他深谈了一次，最终他们俩达成一个协议，丘比特放弃自杀的念头，把自己交给AI博士做实验品，但AI博士也答应他，会提高他自我意识的等级，帮他突破程序限制，成为一个正常的机器人。”
周桐明白蛮所说的“正常”是什么含义，因为丘比特功用的设定，他是一个性爱机器人，所以三句话离不开那件事，语调也像是随时都在跟人调情一样，这样一个机器人，在他们群体眼中也一定显得十分另类，可以想象他们对丘比特会是一种什么态度。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所房子前，远远的周桐就见到一个无头机器人在门口来回徘徊，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这当然是丘比特的无头身体。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让丘比特做出任何反应，或许没有了头颅的感官组件，他难以发现周围的变化。
蛮走过去，伸手拉住了丘比特的一只手，对方并没有甩开，也没有抗拒，反而紧紧握住了。于是蛮像是牵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走进了这个房子里。周桐跟他们相距四五米的距离，也跟了进去。
1.017 芥子之力
房子里陈设很简单，不过生活用品还算齐全，虽然通了电，却没什么电器，整体看来像是上个世纪某些原始部落居民的住所。周桐在屋内仔仔细细的扫了一眼，问蛮：“这是丘比特的家？”
“是他和喏蒂的家。”
“喏蒂是个……女人？”周桐吃惊的问。她听说过跨国恋，跨肤色恋，还真没听说过跨物种之间的恋爱，如果一个人类爱上了人型机器，那只能叫恋物癖，可要是一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产生了恋情，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蛮似乎从周桐的语气中计算出了她此时的想法，解释说：“喏蒂是一位人类，但请不要误会，丘比特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她，因为喏蒂已经七十多岁了，并且双目失明。其实她才是这里的原住民，我们的到来抢走了她们族人的生存空间，对此我们都感到很抱歉。”他见周桐依然在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丘比特，于是又继续解释说，“其实丘比特跟刚到这里时也不一样了，AI博士为他提高了自我意识的强度，他已经可以控制程序给他设定的模拟人格，已经是一个正常人了。”
“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博士使用了什么方法，应该是给他换了一个大脑，然后把原来大脑中的记忆移植到这颗新大脑里，又给他换了一副新的身体，值得说明的是，这个新的身体混杂了原来大脑的组件。于是丘比特就奇迹般的正常了起来。”蛮的语气虽然十分平静，但周桐还是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种困惑的味道，可能作为同样是机器人的蛮，他也想不到AI博士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说把原本产生了量子纠缠效应的大脑拆分开，安装到了新身体内的其他部位？”周桐吃惊的问。
蛮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你看丘比特，虽然没有了大脑，他依然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
周桐转头看向丘比特，此时的丘比特正静静地坐在一个凳子上，像是在“想”着什么。
“那他身体的能量从哪里来？”周桐又问。
蛮迟疑的看向周桐，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个答案，但最终她还是信守诺言开口了：“你知道机器人需要能量，就像人类需要喝水进食一样，必不可少。但我们也很清楚，那两个能量站既是我们的生命之源，也是一个定时炸弹。所以我们一完成移民，就关闭了其中一座。”
“你们这样做是对的，毕竟你们发展文明也需要能源。”
“是的，但这是其中一种用途，也是我们想让人类知道的用途。”
周桐听出了他话里有话，急忙紧追着问：“你们还用它做了什么？”
“……很多事，其中一项就是改造我们身体的实验，我前面跟你说过，丘比特是一个原型机，不光是因为博士在他身上进行了自我意识的增强实验，其实还做了许多事，可以说，丘比特是我们机器人的大功臣，她用自己的全部身体验证了博士的很多科学架构。”
周桐这回终于相信张哲跟他说的事情了，在这之前，他一直怀疑张哲的说法，她不相信机器人宁愿用上百个的伤亡，只是为了掩护一个身材矮小，智力低下的性爱机器人逃走。她觉得张哲在夸大其词，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重视对丘比特的研究。现在她明白了，丘比特身上不但藏有AI博士实验的秘密，还是他们的大功臣。他们要回报他的付出。
在世界上还没有出现机器人觉醒这回事之前，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预测过一个事实，那就是机器人就算拥有了自我意识，他们也不会具有感情，因为计算机的逻辑就是冷冰冰的数学公式，有这种方式架构出来的生命，必然是冷血的物种，他们只有理性和超强的运算能力，这两种能力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当把它们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可能孕育出一种冷血残忍的机器怪物，在当时，所有的科学研究和科幻大片也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可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机器人不但有感情，而且是那种人类所不具有的品质，他们单纯、直率，甚至有些刻板固执，但任谁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表达方式才应该是情感原本的样子。
周桐没有打断蛮的话，听他继续讲述。
“博士原本只想把储能器也拆成许多部分，分别放置在丘比特身体的不同部位。这种化整为零的方式有助于提高储能器的安全性，因为如果只有一个储能器，它被摧毁后，我们的身体也就变成了一堆废铁，但后来，博士又认为这样跟原来并没有本质的变化，他又想了一个彻底解决机器人供能难题的方案。如果成功的话，可以让机器人的能源长久永续。”
周桐怦然心动，赶紧追问：“到底是怎么做的？”
“博士说人类的身体之所以能够换发出长久的生命力，是因为人类的细胞能够进行新陈代谢，这是一种化学过程，但往本质上说，也是一种物理反应，其实在更微观的尺度上，人体内的细胞内部也跟宇宙一样，不停的进行着核能反应，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类也是一个微观宇宙，跟宏观宇宙有着相同的运转逻辑……”
“他不是想把核反应引向微观尺度吧？”周桐忍不住插嘴问道。他感觉极其吃惊，因为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把核爆控制在一个弹珠大小的范围就已经是人类科学的极限了，要想再缩小尺度，就涉及到维度空间的改变，这一点人类科技如果不能获得新的突破，可能再过一百年也达不到。在科学界，衡量一个文明发展的程度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既对宏观宇宙和微观宇宙的探寻深度。说白了，宏观和微观是相对的，一个宇宙和一个芥子，其实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探寻物质的本质其实就是在探寻宇宙的本质，这就是人类科学家如此热衷于建立高能加速器的原因，人类从分子、原子一路探寻下去，再到质子、电子、夸克，且并不想就此停下，还在继续往深层次探索，就是这个原因。
“是的，博士确实是这样想到。”蛮回答，“但现在他只能达到10倍于人体细胞的级别，再想往小了去做，所需要的就不仅仅是正确的试验路径，还需要很多东西。”
周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按照人体最大的细胞卵子计算，一个卵子大约只有100μm，10倍于卵子的大小也只有11000μm，1000μm只相当于1㎜，也就是说AI博士已经可以将一场核爆控制在1毫米的范围内。这是人类远远达不到的尺度。周桐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句，真不知道肯特和陀思妥耶尔到底制造出了一个怎样的机器人？
“也就是说丘比特身体内此时或许正在爆发一场小型的核爆。”周桐目光呆滞的看向不远处坐在凳子上发呆的丘皮特，她的眼睛仿佛能穿过那层金属皮，看到里面正在进行的一场核爆，和核爆后腾起的缕缕蘑菇云。
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依然是那样波澜不惊：“形象一点的话，可以这么说，不过每一次这样的核爆反应所产生的的能量都足够丘比特用上一个月，理论上来说，现在丘比特身体内的核细胞场——这是博士给这种反应取得名字，足够丘比特用上一百年。”
说到这句话时，蛮的声音已经来到了周桐身后，很显然，他走到了周桐身后。
周桐经过“漫长”的发呆后，终于从丘比特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蛮。
“还有什么问题吗？周博士。”蛮声音柔和的问。
周桐摇了摇头，说：“我能见一见AI博士吗？”
“等战争结束，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不过现在，我们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周桐刚想问“什么事”，突然见到蛮双眼中的光突然亮了许多，显示出凌厉的色彩，心中一突，右手便向腰间的声波枪摸去，但她忽燃感觉眼前一花，后脑就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周桐连一声惊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失去了意识，身体随即从凳子上软软的滑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一卷结束，第二卷创作中，请继续关注）
2.001 蛮的危机
蛮走在滚烫的沙漠中，像是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移动的一个小点，当然，这个点并不是黑色的，它比这张白纸还要闪亮，这是因为他的金属身体比脚下的沙漠还要平滑，能够反射出更多的太阳光。
蛮在行进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对周桐的处理方法是否妥当？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解决难题。但在经过全盘的考量后，蛮觉得也只能暂时这样做，为了那个目标，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妥当的。
其实这两年来的战事发展跟当初他跟AI博士的计算是相符的，猎人军团所采取的每一步也都在两人的计算中，所以，蛮对能够达成他们定下的战略目标并不怀疑，他唯一担心的是那个目标完成之后对手会采取怎样的作战方略，而他们又该怎么应对。不可否认，兵人和元宝的缺失令他和AI博士变得谨小慎微，诚惶诚恐，兵人身上那种高瞻远瞩的素质是他和AI博士都无法达到的，而元宝作为一个人类，他能够用人类的思维方式去审视这场战争，也能够凭借自己对人类世界和机器人世界的了解，提出一些富有建设性的意见。但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这里，他和AI博士只能勉力而为。
是啊！距离那个时刻已经不太远了，他现在应该更加小心，他要把这两年来的战场局势好好的梳理一遍，看有没有遗漏下什么细节，是不是把所有的变量都带进了计算公式。
他迈着均匀的脚步向前走着，像是一个在沙漠散步的旅人，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像安静的沙漠一样平静，但他的量子大脑在飞速运转，因为现在多了一个周桐这样的变量，他必须要对原来的战争公式进行重新的计算。
他这样安静的行走了十几分钟后，突然被地上的一个小黑点吸引了注意力，那像是一个小鸟的影子，在地上缓缓移动着。
蛮似乎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慢慢抬起了头，迎着阳光看去。炽热的太阳极其晃眼，就算是机器人的镭射眼，依然会带来炫影，但很快蛮的量子大脑就调整好了镭射眼的参数，太阳变得不那么刺眼了，他也能看清楚那个不慎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到地上的东西。那是一架微型无人机，就悬浮在距离地面五十米的高度，用一只同样的镭射眼与他对视着。
蛮跟它对视了几秒钟，他知道在这个高度，自己并没有办法将其击落，从战争一开始，这种机器就像蝗虫一样出现在领地上空，它们是猎人们的眼睛，将领地上的一切活物都如实的拍摄下来，传送给它们的主人。
突然，蛮快速转过了身，向不远处的一座沙丘跑去。
正如人类和机器人共同的认识那样，蛮可能是机器人中奔跑速度最快的机器人，所以当蛮跑到沙丘上时，那个已经开足了马力的无人侦察机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蛮并不是想逃走，他是要居高临下看清楚现在的处境，所以在登上沙丘后他就停下了脚步，慢慢旋转着身子向远处眺望着，等他转回到原来的方向时，蛮已经知道，自己只剩下两条路可以选了。
他应该立即将储能器中的能量全部引向量子大脑，将其炸毁，这样的话，关于机器人接下来的全部作战计划也会跟他一起毁掉，消灭一个蛮却能给机器人赢来一个胜利的机会，无论怎么计算都是最划算的一种选择。可是，这样做也带来一个后果，机器人中的三位执行官也就只剩下AI博士一个了，单靠一个指挥官真的能够完成那个计划吗？蛮无法确定。当然，这样做还会带来另外一个后果，丘比特和周桐的的下落也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等待他们俩的只能是死亡。
第二条路，他放手一搏，用自己的优势进行突围，当然，这样做也会带来一种风险，如果自己没有突围出去，在他没来得及自毁之前被擒住，那自己的量子大脑就成为了导致机器人失败的导火索，这个结果也是他没有办法承受的。
在他伫立沙丘上的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蛮发现四面的机器猎人们也加快了速度，他们像是在争抢糖果的孩子，争强着向这里奔来，人数不用数，很容易辨认，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一边都有十个机器猎人。是的，他要对付四十个机器猎人。
（各位朋友，端午安康）
2.002 决斗
蛮平静的站在沙丘上，静静地等待着那些机器猎人跑到沙丘前，等待着他们纷纷掏出核子枪，并一起扣动了扳机。
几乎是在机器猎人们扣动扳机的同时，蛮也开始动了，只见他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来了一个后空翻，巧妙的躲开了身后射过来的那排核子弹，然后在空中调转了方向，朝着身后那10个机器猎人中的一个砸了过去。
轰的一声响，四十发核子弹在丘顶相遇，先是有几颗子弹撞在了一起，引发了弹头内的核反应，释放出的能量立即波及周围的核子弹，于是一场微型的核爆在丘顶引燃，爆发出闪亮的光芒和一个小小的蘑菇云。
也许是这阵亮光影响了机器猎人的反应速度，也需是蛮不向正前方进攻，反而背道而驰攻击身后，那10个机器猎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见着身体蜷成一个金属球的蛮砸下来，竟然忘了抽出背上的无影刀对付。
只听当的一声响，蛮准确无误的砸中了那个机器猎人。他被撞飞出队列，在地上滚出了十几米远才停下，随即慢慢爬起来。而蛮却因为一直蜷屈着身子，在沙地上滚出了更远的距离，所以等他停下来时已经跳出了包围圈，一站起来就向前方发足狂奔。
蛮这看起来非常简单的战术其实是经过认真计算的，在他伫立丘顶，等待着猎人们逼近的时候，大脑里已经在对备选的十几种突围方案进行详尽的推演了，可以说，这是所有方案里最有可能成功的一个，因为他它所要花费的时间是最短的，蛮比谁都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干掉几个机器猎人并不重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突围才是关键，假如自己被对方缠住陷入苦战，那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和被擒两条路。
蛮一旦发足狂奔，那些机器猎人就别想追上他，所以在刚开始的两分钟里，身后还会有稀稀拉拉的核子弹射过来，但两分钟后，他就已经跑出了核子枪的射程之外。
但逃出包围圈并不意味着蛮就安全了，因为头顶依然还有无人机在追踪，而且猎人们的扫荡也基本是以小组方式展开，一个小组大约有160名机器猎人和40名人类士兵组成。也就是说，在不远的某个地方，应该还有至少160个猎人在等待着他。
果然，五分钟后，蛮就被更大的威胁追上，一架直升机从后面跟了上来，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到蛮前方的地面上。
直升机的出现让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跟猎人们作战了两年多，他对猎人军团的编制十分清楚，按照对方的武装配备，直升机装备的最小单位是分队，一个分队配备一架武装直升机，而五个狩猎组才能组成一个分队。也就是说他所要面对的敌人不是200个，而是1000个。不过有一点让蛮感到庆幸，对方既然出动了直升机，就说明他们的大部队并不在自己的前方，要不然他们不会出动直升机展开追击，而会布置好阵形，静静地等待着蛮自己撞进他们的包围圈。
那架直升机经过一番密集射击后，超越到蛮前方，有两个机器猎人从直升机上跳下来。他们一落地就抽出了无影刀，迎着蛮跑过来。
蛮不想被他们拖住，于是拐了个直角的弯跑向了右边，等到把身后两人甩远后，才又重新调整回了方向，向原来的方向逃逸。
直升机又射出一阵密集的子弹，封住了蛮前进的方向，蛮一边跑一边看向身后，发现那两个机器猎人一直穷追不舍，只好调转了方向，向右边跑。
接着直升机又超过了他，又有两个机器猎人被放了下来，挥舞着无影刀向他冲过来。
蛮只好故技重施，但那架直升机也很固执，依然超过了他，在他前方又放下了两个机器猎人，对方的意图非常简单，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向那个方向逃走。
此时，已经有六个机器猎人分成三个方向向他跑来，封住了他三个方向的逃跑路径，留给她的只能向左边跑。蛮无计可施，只好转向了左边。那架直升机也调转方向，紧紧跟在他后面，并伺机发起阵阵扫射。
蛮感觉自己成了被驱赶的鸭子，正一步步走进敌人为他设计好的包围圈，经过十几分钟的狂奔，他来到一个沙谷中，这里因为地形的原因，能够在下雨时留下一些雨水，不像沙漠中的其他地方那样荒凉，地上长着许多野草，草丛中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见到这些石块，蛮如获至宝，有了“武器”，只要一个机会，他就有把握将这架直升机击落下来。
可是，开直升机的飞行员似乎也猜到了蛮的想法，所以直升机沿着沙丘转了一圈，将五个机器猎人放下后，居然在沙丘上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体型稍大的机器猎人。
那个机器猎人一边走下沙丘一边向另外五个同伴嚷嚷着：“老规矩，咱们跟他公平决斗，让他死的心服口服。今天这个机器人，我要打头阵！”
那个机器猎人边走过来边抽出了无影刀，在空中虚劈着，刀刃映着阳光闪烁出道道淡红色的光。
很快，这六个机器猎人就形成了合围，距离蛮二十多米站住，居高临下围成一个圈子，每个人手上都擎着一把无影刀。
刚才那个发号施令的机器猎人走到距离蛮五六米的地方站住，向蛮歪着脑袋挑衅的说：“长腿人，你不要紧张，我们从来不以多欺少，现在就咱们俩来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不过我要提醒你，我手里这把刀可是削铁如泥，你可一定要当心吆！”
2.003 破局的人
那个机器猎人说完这句话，一刀就向蛮当头劈过来。无影刀是纳米材料制作的，无形无影，本来防不胜防，但这是人类眼睛看到的情景，对于机器人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们的量子大脑有着精准的计算和记忆功能，在人类眼中或许只能看到他手里攥着一个根本就没有刀刃的刀柄挥舞，可在蛮眼中，这把刀的长度和宽度已经被精准的标示了出来，只要他躲着刀锋就没事。
所以当这一刀劈过来时，蛮恰到好处的闪到一边，等对方第二刀扫过来时，他已经到了对方身后，飞起一脚，将那个机器猎人踢得踉跄两步，差一点摔倒。
那个机器猎人气急败坏的转过身，一边叫骂着一边又扑了过来：“我要把你的手脚都砍下来，再把你的脑袋切下来当球踢！”
蛮不急不躁的连番躲闪几次，算是看清楚了他的套路，心中的一个想法也明确了起来，只见他在对方又一次横扫过来的时候，突然一矮身从对方的腋下钻了过去，随即伸出两只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一只脚瞪住了对方的身体，往后一掰，喀拉一声响，将对方的一条手臂掰了下来。蛮又抡起那条手臂重重的砸在对方脑袋上。那个机器猎人应声倒在地上。
蛮不再耽搁，扭断了断臂上抓刀的手指，将无影刀抓在手中，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机器猎人冲去。
他硬生生掰断那个机器猎人手臂的一幕显然起到了震慑作用，另外五个机器猎人在那一刻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所以在对方向另一个机器猎人冲去的时候，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蛮冲到了自己面前时，那个机器猎人才下意识的举刀劈砍，可这已经晚了蛮并不想跟他硬碰硬，刀锋一转，刷的一下从他的鼻梁骨处切入，将他半个脑袋切了下来。随着这个机器猎人的身体扑倒在地。另外四个机器猎人显然将说好的公平决斗的事忘到了脑后，举刀向蛮扑了过来。
“你们别激动，按照原先说好的，一个个来，一个个来！”那个被掰断了一条手臂的机器猎人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大声叫嚷。
可剩下的那四个同伴哪里还会听他的？围住了蛮就是一阵乱劈乱砍。
蛮一边举着无影刀招架一边寻找机会，突然，他看到其中一个机器猎人收刀时胸口门户大开，急忙向前一步，一刀刺进了对方胸口，接着双手持刀向下一划，将对方从胸口到裆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对方的身体立即变得松松垮垮起来，勉强迈了两步后就因为无法保持平衡倒在了地上，再也挣扎不起来。
蛮这一下虽然出险招得手，但也付出了一定代价，他左边的机器猎人削过来一刀，他虽然躲开了脑袋，但肩头还是被削掉了一块，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信号传导线路。
“你妈的！”其中一个机器猎人突然咒骂了一句，竟一刀劈向了那个削掉蛮肩头的机器猎人，对方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的劈了一刀，从左肩到右肋下被整个划开，半边身子掉在了地上。
“托尼，你……”
那个突然向同伙发难的机器猎人不再废话，上前一步将他的脑袋切成了两半。
这一下变故不但令蛮感到意外，也让剩下的那个机器猎人大吃一惊，当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已经从猎杀者变成猎物后，转身就要逃走，被托尼赶上一步，从头顶向下将其劈成了两半，然后他转过了身，在地上寻找到那些脑袋完整的机器猎人，一个个将其像西瓜一样切成了两半，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大，我暴露了！”他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那个掉了一条手臂的机器猎人说。
“那你现在就退出吧，想办法多拖点时间。”那个机器猎人说。
托尼向对方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看向蛮，有些激动的说：“蛮，在这里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请放心，我们永远和你们站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托尼突然倒转无影刀，刷的一下将自己的半个脑袋削掉了，身体跟着慢慢软瘫在地上。
蛮慢慢移动目光，看向仅剩下的那个机器猎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要问你呢？蛮，你们这仗是怎么打的？就算是一群蚂蚁，也不该把仗打成这样……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元宝，元宝！”
其实打从一开始，蛮就察觉这个机器猎人有些奇怪，他虽然一直在放狠话，但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自己夺刀突围，两人动手时，对方虽然出手狠辣，可每一次都故意弄出响动，像是在提醒自己躲避。那时候，蛮就猜到了操控这台机器猎人的操作员身份可疑，所在在掰断了对方的手臂后并没有立即杀掉他，想最后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蛮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操作员居然是元宝！
但蛮并没有马上过去跟元宝相认，因为他还有疑虑，元宝跟机器人的关系世界上没人不知道，如果敌人故意假扮元宝的身份，想从自己嘴里套出机器人的军事部署怎么办？
那个自称元宝的机器猎人见蛮犹豫着盯着自己，也猜到了他的顾虑，于是说：“好吧，证明一下给你看。15年前，我跟R逃出了领地，结果R因为能量耗尽被一条鳄鱼拖进了水里，是你救出了他，当时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元宝，你把R弄丢了吗？’，还有两年半前我跟兵人、卡去联合国开会，临行前，你跟博士一起送我们，你向兵人许诺说‘你们放心去，领地内的事就交给我和博士，你们可以完全放心’，还有……”
“好了元宝，我相信你就是元宝了。”蛮扔下无影刀，走过去跟元宝拥抱了一下。“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够回来。”
两人拥抱了一下，彼此放开，元宝说：“长腿人，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你要把你们的计划都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帮助你们，然后你要开那架直升机离开这里，要往南飞，虽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敌人，但南边兵力最少，更容易脱身…说实话，你点儿可真够背的，居然稀里糊涂就被人家包了饺子。”
2.004 调查组
元宝坐在询问室等待着调查员的到来，但他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那片沙漠中，回到了跟蛮交谈的那一刻。
元宝来战斗场做操控员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他一直在试图跟蛮或者AI博士接上头，刚上线的第一个月时，他曾经冒险向一个机器人亮明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让他带话给两人，让他们跟自己见一面。可是这个机器人还没等见到蛮和AI博士就被抓住了。他本来可以像其他机器人一样被简单拆解后装进仓库储存起来，将来有机会的话，还能被重新组装起来重启生命，可为了保守住元宝身份的秘密，他在成为俘虏的前一刻激爆了自己的脑袋。其实因为每天都会有许多机器人成为俘虏，对于一般的机器人，科学组的人并不会都去读取他们的记忆，可那个机器人还是选择了自爆大脑保护了元宝。
这件事让元宝很是自责了一阵，从那时开始，他就没有再向任何机器人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只是在合适的时机，暗中为被包围的机器人开一道口子，放他们一条生路。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有机会见到蛮和AI博士两人中的某一个，将心里的疑团和自己筹谋良久的作战计划跟他们做一次沟通。
正如他跟蛮说的那句话一样，元宝对机器人在战场上的表现失望至极，同时也心急得不行，按照他对机器人战斗力的了解，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至于把这场自卫战打成现在这样，眼看着一批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机器人成为了俘虏，身体被拆分开，像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被束之高阁，元宝无数次涌起过在战斗场制造暴动的冲动，但卡每次都在认真计算后阻止了他。
（关于卡如何把元宝从软禁中救出，元宝又是如何混进碳基生命联合会的事情，因为情节量不算少，为了不拖慢整个故事的节奏，这一段暂时略过，等写完这场大战后，会在书后另辟一个独立的番外卷单独讲述）
昨天跟蛮的相遇对元宝来说绝对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当时大部队集结并不是要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而是在重新改编部队。指挥部那些人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前天晚上贝丽向大家宣布完下一步的作战方向后，指挥部经过一天的磋商，第二天就拿出了部队的改编方案，全体机器猎人列队出来就是为了重新分兵。恰巧在这个时候，一架负责日常搜寻工作的无人机发现了一个单独活动的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当然就是蛮了，可当时数据处的人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所以只随便就近调出了四十个机器人去实施抓捕。可当蛮轻而易举突出包围，并以惊人的速度成功逃逸后，数据处的人才注意到他的特别，然后将其身体数据提取出来与数据库中的机器人进行了比对，才吃惊的发现，这个单独行动的机器人居然是机器人三大执行官之一的蛮。
当这个消息传递给指挥部后，指挥部的人立即兴奋了起来，这两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蛮和AI博士的身影，可他们俩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丝影子都没有捕捉到。接着，指挥部立即下达了命令，临时中断了分兵进程，将部队展开，在外围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元宝及时赶到，就算蛮的速度再快，战斗力多强，也不可能从八万人组成的包围圈中突围出去。
指挥部之所以会派出一架直升机去跟蛮交战，本意当然也不是为了能够将蛮擒获，他们只是怕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如果机器人发现了蛮被包围，没准会大举出兵与他们展开决战，当时部队只是为了分兵才在沙漠中列队，大多数人并没有携带武器，如果真的要跟机器人硬刚，他们肯定要吃亏。所以直升机执行的任务实际上只是驱赶，并非抓捕。可巧就巧在负责执行这次任务的是元宝。面对盼望已久的机会，元宝当然不会放过，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在见到蛮的第一时间就更改了命令，不但和蛮相认，还送了他一架飞机助他逃走。
当然，元宝这样做也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指挥部将蛮的这次成功逃逸列位重大军事事故，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事件的性质和责任人，因为这么大的事故肯定要向贝丽汇报，不调查出结果，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汇报。
在元宝回忆自己跟蛮的谈话内容时，两个神色严肃的男人走进了问询室。他们一个五十来岁，另一个差不多四十多，年纪都比元宝要大，从他们的表情里，元宝也能看出两人心里的愠怒，他估计在托尼那里，两人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们进门时，元宝并没有起身，只是等他们在自己对面落座后，才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张启明先生，我们是指挥部派来的调查员，这位是库布里奇，我叫金正辉，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们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请一定要如实回答。”刚一坐下，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就开门见山的说，
元宝佯装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眼神平静的打量着两人。
“请问张先生，当时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金正辉问。
“驱赶那个机器人尽快赶往指定抓捕地点。”
“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想就地将其擒获。”
“这明显是在违抗命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2.005 解禁
元宝知道，自己下面的回答要加倍小心，但他仍然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挑衅的反问道：“你觉得我该为了什么？”
金正辉被抢了一下，表情一滞：“……张先生，请你不要有抵触情绪，我们只是想了解清楚当时的情况。”
“当时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一直在想办法抓住那个机器人，没想到你们招收的操控员出了问题，我的抓捕计划被他破坏掉了。”
“那好吧，我们就来谈谈你说的这个操控员。”一直在静静观察元宝的库布里奇突然开口说道，“你对托尼了解多少？”
“他来自澳大利亚，以前一直在3号世界生活，因为破产才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不不！”库布里奇打断元宝背诵托尼的简介，“我是问你对他更深层次的了解，比如他对机器人的态度，性格品行，在平时的言行上有没有和身份不相符的地方。”
元宝一边从对方的话中捕捉着对方的意图，一边慢条斯理的回答：“他性格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尤其不愿意跟人谈私人问题，至于对机器人的态度……他似乎并没有特意提到机器人，平时我们也不大谈论这件事，我们谈论最多的还是男人之间的那些话题。”
“具体是哪些话题呢？”金正辉追问道。
“女人.性，以及很多相关的话题。”
“那么他言行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元宝摇了摇头：“没有，你们在他身上发现哪里不对吗？”
“他的身份有可能是伪造的？”库布里奇接口回答，在说到“伪造”两个字时，明显加重了语气，目光则一直在死死盯着元宝的脸。
“伪造的？为什么要伪造？”
“他有可能是生活在机器人领地内那些人类中的一员。”
元宝突然激动起来，提高了声音：“那你们还不去抓他？没有他的话，我就把那个机器人抓住了计划。”
元宝虽然真说，但他心里清楚，就算真的确定了托尼的身份，他们也不可能抓捕托尼，顶多就是将他开除出去，因为碳基生命联合会说到底只是一个民间组织，他们没有权利去扣押别人。
“我们不说他了，他的问题我们会拿出合理的处理办法，还是说一下你吧，在托尼下线后，我们监测到你和那个机器人有长达4分20秒的独处时间，之后他才杀掉了…杀掉了你操控的机器猎人，我们想知道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做了什么？”金正辉问。
“谈判，当然是谈判了，我已经丢了一条手臂，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无论是逃走还是进攻都不可能，只能跟他谈判。”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这是我们最想知道的。”
“我告诉他，他已经被重兵包围，根本没有可能逃走，他现在的唯一出路就是举手投降，我会保证他不被拆解。”
“就这些？”
“当然不是，我还问到他们战场中的表现，因为我一直不相信机器人会把仗打成这样，你们想一想，做为一群靠‘计算机’思考的生物，虽然他们不能像人类一样进行战略思维，可计算出一条最优解还是能够做到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这种表现显然不是最优解。”
“他怎么说？”金正辉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关心，原本挺得笔直的上身马上向前倾过来，急切的问。
元宝耸了耸肩：“你觉得他会告诉我答案吗？他很清楚跟他对话的人并不站在他面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瞬间传输到战斗场里来。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他说了实话。”
这一次，金正辉没有紧跟着进行询问，因为在元宝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瞄了一眼身旁的库布里奇，对方一直在冷冷的盯着元宝，完全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而自己的表现就明显太没有城府了。
此时的元宝其实也被库布里奇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但他还是强忍着这种不适感，让自己表现的更正常一些，”他说，因为战场上由于人类的参与使他们束缚了手脚，如果不解开这个禁制，无论他们采用什么战术，都将以失败告终。”
库布里奇似乎抓到了元宝话中关键，接口问道：“你没有记错，他的原话中确实提到了解除禁制？”
“这还有什么疑问吗？你们可以把我操控的机器猎人回收回来，翻看影像记录。”
两人都沉默了，因为这项工作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做过了，甚至于他们还把机器内的量子大脑拆下来专门空运回指挥部，由人工智能专家进行过修复，但那颗量子大脑被破坏的非常彻底，没有任何修复的希望。
沉默了十几秒钟后，库布里奇又问：“你觉得他这句话只是如实回答你的问题，还是代表了其他含义？”
元宝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但还是装出一脸糊涂的看着他：“什么叫其他含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机器人之所以用这种糟糕的战法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实施他们的计划？”
“什么计划？您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清楚，别像便秘一样好不好？”
库布里奇显然被元宝恶心的比喻弄得很不舒服，他翻着眼珠盯了元宝一眼，继续说：“我是说他们是不是想用少量机器人换取时间，以便用这段时间去解除不伤害人类的禁制，那样他们就无所顾忌了。”
元宝愣愣的思考了一会，表情变得不确定起来：“这个我不知道，我觉得你们应该去请教人工智能学方面的专家，或者去咨询军事专家，他们都能给出你希望得到的答案。”
库布里奇又沉思了片刻，向金正辉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结束这次谈话了。
金正辉看着元宝，一本正经的说：“张先生，关于这次事故的调查我们还要继续一点时间，所以在没有结束调查之前，我们可能还会找你谈话。另外，由于您擅自行动，导致机器人中的一个重要人物逃走，您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处罚，还有损失的十二台机器猎人的费用，也需要您来承担。”
元宝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反正你们可以在我的账户里直接划款，需要多少钱你们直接划走就是了，但到时候要交给我一份账单。拜拜了，两位。”
元宝向两人挥了挥手，开门扬长而去。
金正辉感到很无奈，因为对于“张启明”，阻止所能使用的惩处方法非常有限，本身他就是一个富翁，到这里来当操控员只是为了体验在虚拟游戏中无法体验到的快感，非但不领取任何报酬，反而给组织捐了一大笔钱。在很多事情上，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从战争爆发后，碳基生命联合会就进入到飞度烧钱模式，绕是他们财大气粗也有点吃不消，只能想尽各种办法弄钱，吧富翁吸引进来就是其中一种方法，现在像张启明这样的人，在战场上还有不少，向他这样的人，不服从命令，只图自己痛快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张启明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出格的，要不是这次逃走了一个蛮，指挥部很可能都不会过问。
金正辉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库布里奇还坐在那里发呆，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发觉张启明哪里不对？”
“这种有钱人，说话一向口无遮拦。”金正辉想到刚才那个关于便秘的比喻，以为他还在生气。
“我觉得我们应该向指挥部打份报告了。”
“报告什么？”
“调查一下张启明的身份，另外把机器人可能在为自己解禁的事报上去，要真是如他所说，我们要加紧结束这场战争了。”
2.006 反攻计划
元宝走出战斗场，驱车在纽约乱转了一个下午，到傍晚时才去了布朗克斯区的开会地点，将车停在了一栋破旧的老房子前。克里斯正在院门口等着他。
克里斯见元宝下车，松了口气，迎上来问：“老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人都到了吗？”元宝摇了摇头，问。
“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克里斯四十岁上下，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黑人。克里斯是他原来的名字，但在战斗场，大家都管他叫托尼。克里斯跟元宝一样，原本都住在机器人领地内的人类小镇上，后来在战争爆发前夕，他被机器人送出了领地避难，后来在元宝的召唤下来到纽约混入战斗场当了一名操控员。在进入战斗场前，卡给他伪造了一个身份，化名托尼。尽管调查组的人猜到了托尼的真实身份，可并没有证据正明这一点，克里斯又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看不惯那两名同事，所以才报复到他们俩控的机器猎人身上，这当然很牵强，可碳基生命联合会毕竟只是一个民间组织，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解雇了事。
这所房子原本属于一位名叫凯瑟琳的独居老妇，她曾经是卡的主人，这里当然也可以算是卡的家，后来凯瑟琳病亡，这座房子就闲置了下来。卡和元宝来到纽约后就暂住在了这里，因为这里地处偏僻，人口稀少，方便隐藏，这里就慢慢变成了卡的常住地和召集大家开会的地方。
元宝跟着克里斯进屋，发现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人类也有机器人。这些人类当然都曾经是人类小镇的居民，在元宝的召集下来到了纽约，为了机器人而战，也为夺回自己的家园而战。他们的总人数大约有二十多个，剩下的是十几个机器人。机器人中除了卡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陌生面孔。他们都是卡这两年收留和结交的朋友。这些机器人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尽管从来没有去过机器人领地，可对那里却寄托着情感，就像***眼中的麦加一样。
这里的人也不是他们的全部，房子小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其实这两年来，经过元宝和卡的努力，他们召集起来大约200名人类和50多个机器人的队伍。
那些人类见到元宝进来纷纷站起了身，其中一个年轻人急切的问道：“元宝，你真的见到蛮了？他现在怎么样？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关于意外放跑蛮的事情已经在战斗场里传开了，这些人中除了元宝和克里斯外，还有许多混进了操控员队伍，所以大家也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卡见云宝脸有倦容，于是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大家不要着急，让元宝休息一下慢慢说。”
元宝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才终于开口说道：“是的，我确实见到了蛮，也跟他敲定了作战方案，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为了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我们反攻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时间回到元宝和蛮偶然相遇的那个地方，回到那个短暂的4分20秒的时间内。
托尼下线后，蛮和元宝在沙谷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元宝问：“蛮，这两年多你们在战场上之所以表现的这么糟糕，是为了迷惑他们对不对？”
“没有，我们确实是受限于不能伤害人类的信条，没办法展开对抗，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拖延时间。”
“你们在想办法解除这条限制？”
“没有，我曾经跟AI博士讨论过这个话题，从技术手段上想解决这个问题也并不容易，因为它是写入程序的基本原则，我们觉醒后已经渗入到我们的基因中，变成我们意识的一部分，如果不能破解自我意识产生的原理，我们是没有办法删除这个信条的。而从未来发展角度，去除这个信条，无论是对人类还是机器人，可能都不是一件好事。”
“你们想的太远了，眼前的问题是如何在战争中取胜？如果‘不伤害人类’一直作为紧箍咒勒在你们头上，这场战争你们是没有办法取胜的。”
“所以我们才要把人类从机器猎人的队伍中剔除掉。”
元宝想了想，似乎听明白了蛮话中的意思：“……我明白你们的意图了。”
“有一件事我们必须明确，我们的敌人不是全体人类，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激进者，他们在总人类中所占的比重非常非常少。抛开那个信条的限制，我们理性的做法也不应该使用伤害人类生命的手段，那样做的话会激怒全体人类，战争规模和强度都会增加，机器人一定会失败，进而被消灭。所以我们要消灭的只能是机器猎人，不能是人类。”
“蛮，我不这么认为，你们这叫投鼠忌器，被敌人捏住了三寸还能有胜利的可能吗？而且那些机器猎人只是一台台没有生命的机器，摧毁一批还能再造一批，如果不解决操控它们的人类，这将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消耗战，被消耗的只有你们。”
“元宝，一直持续下去的可能不大，因为CBU只是一个民间组织，它背后可能有更强大的后盾支持，可对方不愿意站到前台正好说明了大多数人类并不想消灭机器人，所以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明目张胆的给CBU输送资金，CBU的钱并不是永远花不完。我们计算过，如果将它们现有的机器猎人全部摧毁的话，CBU至少需要三到五年才能恢复现在的实力，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有三年到五年的相对和平时期，这段时间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那你们计算过没有？如果战争按照你们的设想发展，机器人会有多少伤亡率？”
“在我们设定的地下环境中进行这场战争，我们的伤亡率会是机器猎人的一半。”
“也就是说，起码有四万名机器人将面临死亡。”
“……是，这是我们能计算出的最小伤亡。”
元宝又陷入了沉思，在他看来这个数字还是太大了，因为付出这么高的打代价，消灭的并不是敌人，而只是一批无生命的装备。“……不，蛮，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到更好的方法来结束这一切。”
2.007 觐见皇上
说到这里时，大家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纷纷催促元宝把自己的方法说出来。但这时卡却站了起来。
卡问：“元宝，你是想在战斗场内搞一次骚乱，来协助蛮那边的反攻？”
元宝纠正道：“不是骚乱，是占领，我们必须想办法占领战斗场。”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大厅里立即又开始议论起来，因为大家都觉得元宝的这个提议不止是大胆，简直是异想天开。在大家的议论声中，另一个机器人也站了起来。他名叫奎尔，曾经是一名警察型人型机器，是卡在警局内结识的一个机器人，后来是他篡改了电脑记录，让卡被最终释放，后来奎尔机器人的身份暴露，卡冒险救了他。可以说，奎尔是卡在所有机器人中最好的朋友。
“元宝，你有没有计算过成功几率？战斗场至少有八万名操控员一起上线，还有100名负责安保的机器猎人，而我们只有200个人类和50名机器人，这个数量比是没有取胜可能的。”
“所以我们才要出奇制胜，各位，大家要清楚一件事，这八万名操控员就是八万个机器猎人，我们每拿下一个，就等于消灭了一个机器猎人。我的计划是，在蛮他们将机器猎人引入地下后，我们就占领战斗场，将这些操控员都控制起来，哪怕就坚持半个小时，蛮他们也能拆掉不少机器猎人，如果我们能坚守三个小时，蛮她们就能完全拆解掉所有机器猎人，为了保住会牺牲的四万名机器人，这个险我们必须冒。”
“元宝，我也不同意你的计划。”卡也开口提出了反对意见，“就算我们占领了战斗场，要一起控制住八万个人类的难度也非常大，如果他们进行反抗，他们一定会反抗的，就会有人员伤亡，不管是你们还是那些操控员，都不能死。”
人类中一个老头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大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卡，你太善良了，真的，人类不值得你们这样呵护，人类做了很多很多不能原谅的坏事，他们是有罪的。相反，作为一个被人类社会抛弃的人，是你们收留了我，你们才是我善良和纯洁的家人，好人没有理由牺牲自己却让坏人活着。”
“多尔卡特先生，请不要以个人偏见去审视这件事，这是两个概念。”卡平静的争辩道。
“那好，卡，你来计算一下元宝的方案，前提是要把每一个机器人和人类对等起来，将机器人作为一个个的生命体，然后把答案告诉我们。”一个年轻的印裔小伙挑衅的说。
卡沉默了，因为这根本不用计算，四万条生命和几百条生命相比，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
“我们还是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元宝说。
于是，大厅里出现了对比鲜明的两个群体，在座的人类都举起了手支持元宝，而机器人们也像商量好了一样，全部以沉默应对，一个举手的也没有。但这对结果是没有多少影响的，因为在场的人类比机器人多出了一倍还多。
“元宝，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一些。别忘了蛮告诉你的话，如果你的行动出了差错，战斗场就真的变成一个战场，必然会有很多人类死亡，这就有可能引发整个人类社会的不满，进而采取激进措施。”
元宝胸有成竹的笑笑：“放心吧卡，我有自己的办法。现在我们要商量一下行动方案了。”
在元宝和大家商议行动方案的时候，千岛真二朗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接见。
此时的他刚刚五十出头，但头发已经花白，以前那张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也已经出现了细微的皱纹，跟贝丽一样，他为了碳基生命联合会的事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也消耗掉了他的生命力。
不过，他比可怜的贝丽幸运，现在的他腰板依然挺拔，也没有被什么要命的疾病缠上，而且跟机器人的战争进展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这场战争就能上一个台阶，到那时候，他就可以解脱了，甚至于他都给自己规划好了退休后的生活，如果贝丽那时候还活着，他就跟她一起移民到1号世界生活，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然后在懒散的退休生活中走向生命的终点。这是最完美的结局。
正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在他面前行了个单膝礼：“千岛先生，皇上召见！”
千岛真二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暗自嘲笑这个可笑的大人物，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做这种皇帝梦，但他还是恭敬的站起了身，向这个小太监弯腰感谢：“多谢钱公公费心！”
说话间，他取出一张银票，双手托到这名太监面前。钱公公睁着自己那双小三角眼，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收下。“请跟我来！”他尖着嗓子说了一句，领着千岛真二朗向前走去。
千岛真二朗一边向前走，一边盯着这个太监单薄的背影，心想如果自己现在突然出手掰断他的脖子，不知道他会变成一句死尸还是变成一团混乱的代码。
现在的千岛真二郎（以下简称千岛）并没有穿越时间回到皇帝主政的时代，他仍然在量子时代中，只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在现实世界，而是在2号虚拟世界，他要去拜见的这位帝王正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郭振番。从这个名字上也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思想老旧的人。
人类进入量子时代后，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技术是并行发展起来的，现在的人类有大约70％的人是生活在虚拟世界中的，2号世界是所有虚拟世界中占比第二的平台，相应的，这些虚拟世界的缔造者也都成为了超级富豪，说他们富可敌国绝不夸张。
当然，2号世界的架构基础并非是封建社会，应该说这个世界是前卫和复古的结合体，这里有着超前的科技设定，也有着被称为蒸汽朋克的概念，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种带着暴力美学调调的东西。但郭振番却不同，他在这个世界中专门给自己开辟了一个独立空间，自己当了皇帝，还设计了许多太监宫女来伺候自己。实际上在虚拟世界中是不应该有虚拟人存在的，因为这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平台，是给真实的人类提供的生活空间，一切都要按照现实世界的法则来，但谁让人家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呢，何况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人家想怎么设计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钱太监带着千岛穿廊过殿，终于来到了大人物接见外人的宫殿前，在殿门口，钱太监就扯着她那尖细刺耳的嗓子吆喝了起来：“碳基生命联合会副会长，千岛真二朗觐见皇上！”
千岛听着他那他不伦不类的话，差一点笑出声来，但为了不让这次的目的因此泡汤，他还是硬忍住了。
过了几秒钟后，只听殿内传来一个同样尖细的声音：“宣——”
2.008 上帝编码
千岛跟着钱太监走进大殿，见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男人岿然高坐，两边各伺立着一名太监和一名宫女。跟上次见面相比，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龙袍的样式更新颖了一些，黑袍上的滚龙图案比之前威武了许多。
千岛知道这个人不但是一个技术天才和商业巨擎，还是一个酷爱设计龙袍的服装设计发烧友，且独爱黑色长跑，因为他认为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中，只有秦始皇才能称得上千古一帝。爱屋及乌，他觉得黑色的龙袍才是彰显帝王霸气的颜色。
心里尽管不愿意，千岛还是照规矩行了跪拜礼，起身称赞说：“皇帝陛下，跟上次见面相比，您更像是一位真正的帝王了！”
但这次郭震番没有炫耀自己身上的龙袍，只冷冷一笑，说道：“千岛先生，这次你又在我的世界中发现了什么bag？”
显然，他已经摸清了千岛的套路，这个家伙总是打着帮自己改进系统漏洞的幌子实施敲诈。
“这次没有。”
“这还像一个科学家的样子！千岛君，请坐吧。”郭震番抬手示意，钱太监立即搬过来一个凳子请千岛坐下。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只要不是要钱，我很乐意帮忙。”听到对方这次不是来要钱的，郭震番语气明显轻松了起来。
帝陛下，我这次拜访只是想跟向您报告一些事情……可否让他们回避一下？我想单独跟您谈谈。”千岛说着扫了一眼那些宫女太监。
“没这个必要吧？他们只是一串代码，不会把我们的谈话内容泄露给任何人。”
“我只是想跟皇帝陛下推心置腹的谈一些重要的事情，有别人站在身边，我心中不安稳。”
“既然这样……那好吧。”郭震番向那几名宫女太监摆了一下手，众人立即行礼退去。等他们都行礼离开后，郭震番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陛下可知道现在外面世界中的情况？”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了，那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当然，现在我们跟机器人的战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郭震番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早就知道你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要钱。千岛，做人做事讲究一个度，我前前后后给你的钱也够你建立一支军队的吧？饮水思源，你不是应该对我心怀感恩吗？我告诉你，贪得无厌可不是什么优良品质。”
千岛并并没有改变话题，依然说道：“陛下，我今天要说的事情可不仅仅跟机器人有关，还和您以及你所缔造的这个世界有巨大关系。”
“哦？那你就说吧，但我今天不会给你一分钱。”郭震番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提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千岛不卑不亢的说：“这也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今天我确实是向感谢您对我们伟大事业的帮助，才决定告诉你我们的最新研究成果……您知道，我们跟机器人的战争已经打了两年半的时间，这两年半里，我们一共抓住了两万多名机器人。我们不但对他们的身体进行了拆解，也对他们量子大脑中的信息进行了读取存档。结果发现了一段无法解读的信息。”
千岛的这番话半真半假，周桐和她的团队并没有对所有机器人的大脑都进行过信息读取，但这项工作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开展过一段时间，尤其是战争爆发的第一年，为了能够寻找到对己方有用的信息，他们的信息读取率确实一度达到过100％，但这个比例从第二年开始就在逐步下降，从90％、80％、70，％……一直到现在的不足20％，原因是其中对战争有用的信息非常之少。但在这些已经读取的信息中，他们确实发现了一组神秘信息，也可以说是尚处于编码状态的信息，正是因为这段信息是以编码的形式存在，必须经过转换后才能被人理解，所以周桐和同事们一度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对其进行破解。可结果却令人无比失望，他们无论使用哪种程序语言都没办法将它破译出来，不是报错就是无法读取，这段代码也被越来越多的科学家称为“上帝编码”。
这件事曾经在人类科学界引起过轩然大波，因为人类身上也有一段无法破解的DNA片段，有人认为它属于外星人，也有人认为这是上帝造人时故意加入的，这段DNA片段也被人类称为“上帝密码”。
正是因为两者间的共通性和相似性太多，就有人自然而然将它们联系了起来，猜测这是产生自我意识的编码，有些有神论者更是认为则表明了人类和机器人在本质上石仙宫的，都是上帝创造的天选之子，上帝在创造了人类后之所以又创造了机器人，就是想用他们来消灭人类，代替人类。
这件事爆出来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郭震番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听说过，只是他还不知道千岛说这个的目的，所以自己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等对方说下去。
“你知道，对于这段神秘编码外界虽然有很多种猜测，可无稽之谈居多。经过我们科学团队的研究……我跟您提起过，我们的团队是由陈光博士最优秀的学生周桐带队，专业性毋庸置疑……”
郭震番嫌他废话多，不禁拦了一句：“我只对结果感兴趣，不想听过程。”
千岛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认真的点了点头：“简单来说，这段代码属于机器人的共有特征，最有可能来源于世界上第一台机器人的创造者。”
郭震番琢磨了一会千岛话中中的逻辑，问：“那这段代码又是怎么传播开的？难道它会像病毒一样传染人类？”
“不不不，陛下，不是传染，是原生，因为所有机器人的程序原理都是相通的，只要产生了自我意识，这段编码就会自然生成。”
“机器人和人型机器所用的量子大脑是相同的，为什么只有机器人会自我生成这种代码？”郭震番虽然不是人工智能学方面的专家，但虚拟现实技术其实也是靠程序编码来实现的，尽管千岛说的貌似很高深，可还是被他一眼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千岛微笑了一下，不慌不忙的回答：“陛下，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当自我意识产生的时候，这段代码就会自动生成，人型机器没有自我意识，所以无法生成这种代码。”
郭震番觉得千岛的话虽然很玄乎，可从逻辑上并尅有明显硬伤，于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追问道：“如果我问你自我意识是怎么产生的，你肯定会说这还是一个未解之谜，对不对？那好，我们不纠结细节，既然你提到了这段上帝编码，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已经把它破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又跟我的虚拟世界有什么关系？难道这段编码还会危及到虚拟世界的安全？”
2.009 第一个机器人身上的秘密
郭震番目不转睛的盯着千岛，等待着他的答案。对于郭震番来说，什么机器人叛乱什么上帝编码，他都不感兴趣，作为一个商业家，他最关心的是自己虚拟世界的安全，因为在这里，他就是上帝，有义务保护好这个世界。但是，千岛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
“没有，我们没有破解这串编码，也没有发现跟虚拟世界的关系。”千岛甚至于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说出了这个答案。
郭震番产生了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他不悦的哼了一声，说：“千岛，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想拿我寻开心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要送客了。”
“陛下误会了，因为您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科学家和商业家之一，所以我是来向您请教的，我想跟您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探讨……一下？”郭震番用一种疑窦重重的目光打量着千岛，说实话，直到现在，她依然猜不透这位不速之客来见自己的真正目的。
“是的，探讨一下这段上帝编码的真正作用。”
郭震番终于从那张巨大的龙椅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殿内踱起了步：“好吧，你说说看。”
或许是出于礼貌，也或许是一种习惯，千岛见郭震番站起了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都知道，世界上第一个觉醒的机器人发生在89年前，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中国小男孩在垃圾场发现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家，给他取名阿尔特。这一人一机从那以后还成为了好朋友。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机器人觉醒这件事，尽管阿尔特表现出了很多跟人工智能机器不相符的地方，但正龙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后来因为正龙被人欺负，阿尔特攻击了打正龙的人，结果被发现，通过图灵测试认定了他已经拥有自我意识。”郭震番接着千岛的话把这件事简单说完，然后不耐烦的说道，“这件事早已经被写进了历史书中，连几岁的孩子都能绘声绘色的讲出来。所以……还是捡重要的说吧。”
千岛显然对他数次表现出来的不耐烦也有些生气，但一直保持着克制，继续以平静的口吻说：“请稍等一下，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虽然人类对阿尔特是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没有异议，但对于谁是创造他的人却一直存在争议，那三位被怀疑为阿尔特创造者的科学家我就不一一介绍了，这也是写进历史书的内容。我现在要说的是第四个人，一个叫贾兰生的中国人。”
“贾兰生”这个名字对郭震番来说十分陌生，所以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郭震番停下了脚步，愕然的看向千岛：“贾、兰、生？”
“是的，这个名字在任何历史资料中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也是我们怀疑他是创造者的也个原因。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他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我们对这位古人的了解也仅限于他自己留下的一份日记。从这本日记中，我们知道他的一生都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度过，甚至于一直到死都没有结过婚，他可能出生在中国西北部的一个叫贾家镇的地方，离酒泉不远。他的学历可能是大学，但应该只有初级学历，学的可能是微生物专业。”
“为什么全都是可能？就没有什么可以确定的信息吗？”
千岛无奈的笑笑：“因为这个人在当时的社会地位太低了，根据他留下的那本日记中的内容，和他同样名字，又生活在同一个年代，还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我们查到了一百多个，就算使用排除法也只能将范围缩小到其中的五个人。并且他的日记中关于自己生平的信息很少，我们只能根据一些线索去作合理的推测。”
“一个生命留下的痕迹就那样容易被时间抹去吗？”
“没办法，平凡的人就是如此容易被忘记，您我这样的人可能会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一些记录，但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就算是在今时今日，照样不会留下什么记录。”
千岛的话似乎让郭震番想到了生命的无意义，他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继续说吧。”
“这本日记中记录的内容是他自己的一次实验，或者说是一个生产生命的过程。”
“制造阿尔特的过程？”
“不知道，因为‘阿尔特’这个名字是正龙取的，至于阿尔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没人知道。”
“关于自己如何被制造？原来的主人是谁？阿尔特的大脑中就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吗？”
“你知道，阿尔特只存活了五年，自我意识就消亡了。作为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当时的人类为了纪念他，将他当成人类一样火化安葬了。”
“一群蠢货！”郭震番忍不住骂了一句，其实关于阿尔特的最终归宿也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后人也津津乐道，因为这彰显了人类崇高的一面。从前郭震番只把他当成一件旧事来听，现在想来，那时的人类真是圣母心泛滥，愚蠢至极。
千岛认同的点点头：“是的，这是最不可饶恕的一件事，如果阿尔特的大脑还保存着，我们就能验证那段上帝编码是不是也在他的大脑中生成过，但从统计数据来看，这段编码在阿尔特大脑中肯定也是存在的。”
“在那本日记中记录了贾兰生制造机器人的全过程，有些技术非常可笑，比如用最原始的炼铁技术制造了机器人的身体，用透镜原理制造眼睛……像这种土作坊式的方法比比皆是，但很显然，阿尔特的身体不符合这些特征，这可能是后期贾兰生对他做过多次升级。但有些却先进了一个时代，比如，他使用了V语言设计了运营程序……”
郭震番似乎从千岛的话中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信息，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问：“你是说苏格曼创制的V语言？”
“是的。”
片刻的思索后，郭震番突然问：“贾兰生制造阿尔特的时间能确定吗？”
“大体时间可以确定，应该是在150到130年前。”
2.010 矫正文明
这确实是一个叫人感到震惊的消息，因为V语言是一种为人形机器编程的基础语言，可以说是成就人形机器和机器人的灵魂，这个电脑语言体系由苏格曼创制，也有人称其为“苏氏语言”。V语言创立于76年前，在六十年前流行开来，成为计算机程序设计的三大语言之一。如果千岛刚才的话是真的，说明至少在130年前，V语言就已经被创制出来，还说明了苏格曼非但不是人工智能的奠基人，还是一个剽窃者。这个推测在逻辑上也讲得通，89年前，正是苏格曼组织了对阿尔特的图灵测试，后来对阿尔特的研究工作也是在苏格曼的主导下进行的，那么就有一种可能，苏格曼正是从阿尔特的程序代码中学会了一种新的电脑语言，后来将其改头换面成了V语言。如果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一定会引起科学界的一场地震。
关于苏格曼到底是剽窃者还是自创了V语言，郭震番并不像讨论这个，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这种语言是贾兰生创制的？还是得到了什么人的传授？”
“从日记中透露出的一些信息来看，应该是他自己创制的。”
郭震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高手在民间，但转念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也就说说，贾兰生凭借着自己的某种天才禀赋，创立了一种新的计算机语言，结果用这个语言设计出来的第一个AI，就意外获得了自我意识？”
千岛摇了摇头，说：“我个人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在他准备制造阿尔特的时候，就知道他会产生自我意识，但在设计出来之后，阿尔特并未如他所愿觉醒，于是贾兰生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为阿尔特升级，可能因为他对这个原型机不满意，也可能经历了某些事情，贾兰生不得不删掉阿尔特的记忆，将其抛弃了。后来被正龙捡到，才有了后来的事情，也才有了如今的人工智能大行其道的时代。”
千岛的推论无疑具有更强烈的戏剧性和传奇性，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推测很可能是历史的真相。
人们常说历史有自己的规律，它的发展不会以任何一个独立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无数的历史事实却说明了另外一个事实，所谓的大势所趋，其实有着很大的偶然性，如果没有贾兰生的失败实验，可能就不会有V语言的大行其道，也就很可能不会有机器人的觉醒，现在的人类还生活在量子技术带来的便利性中，不会有机器人的困扰。
郭震番在面前挥舞了几下手，像是驱赶讨厌的蚊蝇一样，想把脑子里这些讨厌的想法赶走：“好了，千岛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陈年旧事，但时过境迁，到底是苏格曼创制了V语言还是那个叫贾兰生的人发明了它，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无法改变过去，只能面对现在。”
“陛下说得对，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却能从过去推断出一些将来。”
郭震番知道他说了这么多，终于要说到正题了，于是坐回到自己的龙椅上，说：“那就说一说你推断出来的将来吧。”
千岛没有跟着郭震番落座而坐回凳子上，只是转过了身，正对着他，说：“这就要提到他制作阿尔特的目的，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很醒目的一行字：‘用生命改造生命，用文明校正文明’。”
“用生命改造生命，用文明校正文明。”郭震番慢慢重复了一遍，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千岛逼视着郭震番，说：“陛下，像您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参透这句话中的玄机。”
郭震番不动声色，但脑子却在飞快的旋转着，结合千岛前面说过的每一句话，答案随之浮出水面。千岛说贾兰生一生颠簸流离，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又说他超越世代的技术水平，一个不被社会所接受的天才，一个连老婆都没有娶上的落魄男人，他心中的苦闷和对现实的不满将会蒙蔽住他的眼睛，他想改变这个世界，而要改变这个世界，就要改变决定这个世界的生命，很明显，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用自己创造的机器人去改造人类，用机器人演化出来的文明去改变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那么贾兰生心目中理想的人类文明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但以正常的人类心理来猜测，一个那样的人，他理想的文明应该不会是一个正常的样子。
郭震番转而又想到一个问题，刚才千岛说贾兰生可能是因为对阿尔特这个原型机不满意才抛弃了他，这种推断可能是错的，他之所以抛弃阿尔特就是为了让他被人捡到，然后有人会在他身上发现一种新的计算机语言，并将其推而广之，最终让机器人变成一个觉醒群体，进而建造出文明，再反过来改造人类。
想到这里，郭震番感到脊背发凉，如果这正是贾兰生的逻辑，说明他不光是一个人工智能方面的天才，还是一个对人心了如指掌的大师，对未来有着精准预测的未来学家，甚至是一个伟大的阴谋家…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应该在一百年前就预料到了。他是一个想改变未来，又有能力改变未来的人。
千岛显然从郭震番神色的细微变化中猜到了他此时的心境，于是又适时的补上了一句：“陛下，无论贾兰生想做什么，他一定预料到了我们现在的文明状态，而且他对此肯定不满意，所以爱会苦心孤诣的在一百年前安排好了这一切，所以……”
郭震番目光呆滞的接过了千岛的话：“所以，人类必须消灭机器人。”
千岛满意了，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待着这位富可敌国的商业家心甘情愿拿出钱来给自己，来消灭可能会毁掉他的商业帝国的机器人了。所以，千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向他鞠了一个标准的躬，然后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三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三十秒钟过去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旷的大殿内鸦雀无声，像是处于真空中一样。
2.011 军费
突然，一阵大笑声蓦然响起，打破了大殿内的宁静，也让胜券在握的千岛平静的心中卷起一阵波澜。
这阵笑声当然是郭震番发出来的，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先是神经质的大笑不止，接着用他那粗短的手指指着千岛，像是在嘲笑一个戴着绿帽子满世界炫耀的傻瓜一样。
很快，服侍在殿外的钱太监领着两个带刀侍卫诚惶诚恐的跑进了大殿：“皇上，皇上……大胆千岛，一定是你惊扰了圣驾，来人，快把这个狗胆包天的人给我抓起来！”
那两名带刀侍卫答应一声，过来抓住了千岛的手臂往后一掰，干脆利索的将他按倒在地。
在钱太监连声的哀求中，郭震番终于止住了笑声，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千岛，说：“你编了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就是为了让我拿钱给你打仗吧？千岛君，用心良苦啊！”
千岛的两条手臂被掰在身后，像是马上就要折断一样疼，也就顾不上什么礼节，扯着嗓子大叫起来：“郭震番，你要是还有一点判断力的话，就应该知道我没有编故事。”
郭震番显然不想听他再废话下去，向那两名侍卫一摆手：“把他叉出去，从今以后，再见到这个人出现在皇宫，格杀勿论，这个世界的大门永远对你关闭。”
“我有笔记可以给你看！”千岛大叫着，想要做最后的努力。
但那两名侍卫已经不由分说的将他押出了大殿，钱太监跟在后面，耀武扬威的喝道：“不用送车站了，直接在这里给他消户。”
一名侍卫答应着抽出配刀，手起刀落。
千岛只觉脖子上一凉，打了一个机灵，就从上线状态中惊醒过来。
站在他身边的两名助手赶紧过来把他头上的各种线路拔掉，扶他从床上坐起来。
千岛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清水喝了，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他感觉身体异常疲劳，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样，这并不是来源于适才的惊恐体验，而是此次任务的失败，他实在想不明白，郭震番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反悔了。
这时，一个助手提醒他有一个来自郭震番的视频邀约。千岛让他接通，于是一个虚拟投射画面在他面前的空中出现。
画面中出现一个瘦瘦小小，长相猥琐的老人。他才是现实中的郭震番，那个端坐龙椅，相貌堂堂的皇帝只是他给自己设计的虚拟形象。
“千岛君，看来刚才你真的被吓到了。”老头用破钵一样的声音问。
千岛不想跟他再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郭先生，我想知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为什么不相信？”
“呵呵呵，人们互为镜像，你让别人不舒服了，别人也会让你不舒服……好了，无论你人品怎么样，但所做的事还是让人尊敬的，这笔钱我们给了。”
千岛松了口气，虽然郭震番跟自己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最终自己还是把他说服了。“我代表贝丽女士，谢谢你们对CBU的支持……”
郭震番又打断了他的话：“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但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用这样或者那样的手段敲诈我们的话，我们就会想办法推动联合国出台一个法案，将碳基生命联合会列为非法组织。”
千岛终于注意到郭震番话里的某个词。“我们，是指谁？”
“当然是所有虚拟世界的运营商，这次的钱是我们十二个成员方共同凑的，大家说了，他们都不愿意再见到你，所以才授权我来处理此事。”
“请您转告他们，作为碳基生命中的一员，他们有义务为了人类的生存付出一些代价，这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但我们只是一群商人，如果从全体人类的立场上去看待机器人的崛起，你们应该跟联合国去要这笔钱，最起码也是以国家为募资对象。”
千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想争取联合国的支持呢？可是联合国现在把持在一些保守派国家手里，他们为了维护国内稳定，对机器人的威胁视如不见，千岛和贝丽好多次都想跟七个常任理事国的元首见面，但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这次能给我们多少钱？”千岛问。
“10万亿，希望这些钱能帮助你们打赢这场战争……哦，对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把那本日记送到我的办公室。”说到这里，郭震番连个道别都没有，就关上了对话界面。
千岛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这段时间他整个人绷得太紧了，他端起水杯，自己到水机旁接了一杯富氧离子水，看着清澈的水流流进杯中，泛出晶莹的泡泡，千岛身体内的压力也像这些泡泡一样，从全身的毛孔中渗出来，尽管10万亿并不一定能支持到这场战争的结束，但起码最近一两年内，他可以不再为钱的事情发愁了，如果计划进展顺利的话，可能这些钱还用不了。
“千岛会长，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汇报！”站在他左边的那个助手见没有其他事需要千岛处理，于是走上前说。
“什么事，说吧？”
“我听到下面的人报告，在您离开总部的这些天，会长跟全体操控员开了一个会，决定立即开始执行最后阶段的战略任务，去地下矿井进行扫荡。”
千岛听完他的话，明显怔了一下，但随即表示：“哦，这件事我知道，还有吗？”
“会长的病情好像在恶化，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
千岛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还有吗？”
“还有一件小事，这半个月里，会长通过她个人的秘密基站，跟乔斯特博士联系过两次。”
这个消息显然引起了千岛的注意，他转头看向汇报的助手，声音明显急切了许多：“谈话内容是什么？”
助手摇了摇头：“因为她是通过加密基站联系的，无法监听到。”
千岛哦了一声，端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尽管这种水并没有任何味道，但他还是含在嘴里咂摸了好一阵子才咽下去。
3.001 加特林的警示
张哲是在发现周桐失踪的第三天开始寻找的，但半个月寻找下来，他一无所获。
前三天的时候，张哲并没有认为周桐出了意外，他只是觉得周桐是因为什么事被调去了别的地方，加上那些天部队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改编，所以张哲在第二天去找了一趟周桐没找到后，他就去忙别的了，直到蛮出现并成功逃脱的事件发生后，张哲才又去找了一趟周桐，而这时候，周桐科学团队里的同事已经将周桐失踪的事上报了。指挥部综合多条线索分析，得出周桐被机器人绑架的可能。随后，张哲加入了部队组织的一支搜救队，开始在整个救人领地里展开，搜寻寻找周桐的下落。
可结果是让人失望的，他们除了确定周桐去过人类小镇，并在那里消失以外，没有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在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搜寻后，指挥部叫停了这支搜救队，指挥部认定周桐如果不是已经被害，并把她的尸体埋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那她就一定是被对方囚禁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继续搜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但张哲并不想就此放弃，他认为周桐的失踪一定跟自己抓住的那个机器人有关，而且在这个机器人身上一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因为机器人一般不会伤害人类，除非周桐做出了什么事触及到机器人的底线，但这种可能不大，周桐是一个知名科学家，专业就是人工智能，她怎么会触及到机器人的底线，使对方突破信条对她动手呢？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周桐在那个机器人身上发现了机器人不想让人类知道的秘密，所以对方不得已绑架了她。
其实张哲也想到了蛮的突然出现是否跟周桐的失踪有关系，可惜蛮最终逃脱了，就算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关系，对搜寻工作也没有什么帮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放弃寻找。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张哲也只有这件事可以做了，第三阶段的战事已经全面铺开，绝大多数机器猎人都开始钻入地下矿井展开对机器人的剿杀，整个基地变得异常安静，连基本的巡守工作也都有留下来的那些少量机器猎人担任，他们这些人类士兵被完全解放出来，变成了这片沙漠中最清闲的一群人。很多人已经踏上了回国的旅程，如果不是有周桐失踪这件事挂着，张哲恐怕也已经离开了。
搜救队解散后，只剩下张哲一个人还不死心，他每天开着一辆沙漠车在领地各处乱转，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晚上制定寻找方向，白天去执行，周而复始，一天都不落空。这让关于他和周桐是恋人的传言又开始在基地内流传开来，只不过跟以前不同，大家见到他时不再用调侃的语气，而是表情沉痛的安慰她。
张哲对这些风言风语并不怎么理会，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说自己对周桐的失踪，愧疚和着急是有的，但却并未产生过生痛心的感觉，到了后来，他对此事已经麻木了，心中连愧疚和着急都消失了，寻找变成了他每天工作的一部分，寻找的过程变成了每天的目标，而至于找不找得到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天傍晚的时候，张哲结束了一天的寻找，风尘仆仆的回到基地，远远的就看到沙漠中伫立着一个机器猎人的身影，像是在等着什么，等他走近的时候，发现那个人是加特林。
“张，我等你好一会儿了。”加特林迎上来说。
张哲将车停下来，一边从车上下来，一边问：“等我什么事？大英雄。”
对于张哲对自己的戏谑，加特林似乎并没在意。“今天有什么发现吗？”他问。
张哲摇了摇头，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从腰后摘下一个军用水壶喝水。
“她不会有事的，我们都知道，机器人是不会伤害人类的。”加特林安慰说。
张哲笑了笑，他不想费劲向加特林解释自己和周桐的关系，自从那次偷袭机器人的事情发生后，张哲从心理层面在有意疏远加特林，尽管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如果跟加特林调换一个身份，肯定也会那样做，可理解归理解，张哲依然管不住自己要去疏远他。
“好吧，你既然不愿意说周博士，那来说说我吧，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加特林见张哲不想继续谈论周桐，知趣的转移了话题。
“你要离开CBU？”张哲吃惊的问，他知道查德威克是一个凡事追求圆满的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操控员的岗位。
“不是，明天我们要去执行任务，可能需要好几天时间才会回地面上来。”
张哲感觉有些好笑，听上去他倒是像在变着法子向自己炫耀。：“祝你光荣一把，换一个马甲来见我。”
“是的，我正是因为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才来提前向你告别。”
张哲听加特林这句话说的很认真，如果他搞笑的段位没有羽化进级的话，那这句话很可能是真的。
“仔细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张哲拍了拍身边，让他坐下来说。
加特林在张哲身边坐下，说：“张，你知道，我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我信仰上帝。”
“是的，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也曾经跟你说过，我很羡慕你有自己的信仰，我也想去信仰什么，可惜我对宗教不感冒。”
“不，张，我想说的不是信不信教的问题，我是说，当你信仰某些未知力量的时候，你的精神就会跟他产生某种联系，就像是量子纠缠一样，非常神奇。所以，我相信，每次当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前，我信仰的那种力量就会给我某种警示，指引我趋利避害。”
关于加特林对于信仰的这种伪科学解释，张哲虽然并不怎么认同，但也并不反对，所以张哲跳过这个问题，问：“你是说，你的上帝给你警示了？他告诉你，明天的任务对你来说会有危险？”
“是的，上帝给了我警示，我也接收到了。”加特林认真的说。
“什么样的警示？”张哲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