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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行者雷昂     跳跃一千年txt下载     跳跃一千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节 运筹

    发动一次涉及十万人以上规模的战争都需要什么?

    如果在后世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程,首先需要确定战争所要达到的目的,然后根据这个再做详尽的情报收集。之后是多种作战方案的全盘谋划,不单是战争的方式方法,还需要考虑到战争的前中后所有涉及到的人和事的变化——毕竟战争只是手段,通过战争所要达到的目的才是根本,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好吧,这话有些高大上,但这是事实,一场战争决不同于小市民的邻里打架那么简单。有了完整的筹划,接下来才是对应的精密的人员调配、战备物资和武器装备的分配,这里面的说法同样很多,从作战人员的性格调配到武器配给的针对性,都是可以详细拆解开一门门单独的学问……

    至于整个战争期间的掌控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从战场的涉入,到战争期间的所有应变事宜全部都需要有应急方案,那种精细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战争规划可不是所谓行政长官可以拍脑袋决定的。

    当然还有一句话叫做计划没有变化快,无论人力运算与预估的多么精密,总是会有计划外的变数出现,那么就是考验应战人员的综合素质还有至关重要的临阵应变能力了,这些人员才是后世作为一个国家战略的核心力量,而不是作为死物的武器之类,而且越是先进的国家对这种人员的培训就越是重视。

    老罗实际上也是这种战略人的一员,作为特种兵出身并走上国际军队高层军官岗位的他称得上是绝对精英,所以虽然看不上眼下这种粗陋的冷兵器战略模式,但也决不至于疏忽大意小瞧了世人。

    率领数万人行进数万里,即便是资讯和交通工具发达的后世也是一个复杂的事情,老罗一个人即便有个随身空间做金手指又能如何?三头六臂也解决不了数量众多的杂事琐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在了引导者这一位置上,终究调度和管理的还是要依靠这个时空的“本土”人类,好在无论是从雅典挑选的角斗士们,还是流落到马扎尔海西岸的唐人后裔,都有一个自我管理的基本框架,他只要了解了这个基础并在上面加以调整或者添砖加瓦就可以使之更加具备效率。

    至于外界环境,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文的,包括路途中的困难和匪盗乃至战争,都是对这个管理框架的锤炼与磨砺。

    那个只是在希尔凡准备了几个月就匆匆上路的队伍,经历了路途与时间的磨砺,如今已经脱胎换骨,完全不一样了。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它已经成为老罗能够初步倚重的战略力量,这也是老罗敢于正面对抗联合起来的突厥、葛逻禄、党项三部的根本。

    好吧,如果说围绕着后世战争的是一部精密的磁轨炮,那么这个时代的战争只不过是一架粗疏的钢木结构的投石机。

    对应来说,在这个时空准备一场战争需要什么?或者说具备什么?

    或许有人说强大兵力、精良的军械、足够的粮草,这些都没错,但是至关重要的还是完善的军制和统合的人心,物资与人力再强大,没有整合也是等于自废。

    突厥、葛逻禄、党项三部虽说人多势众,但是缺陷也恰好就在这里——人虽众却心态各异,说得好听些叫做难以统一意见,说的难听就是乌合之众。

    三部人马单独拉出来或者都可以独挡一面,但是凑在一起,就只能是牵制了彼此……

    至于另一个因素——军制,真的不是瞧不起草原部族,而是对于熟悉后世严整的军备制度而言,这个时代的草原部族军队真的与后世乱糟糟的非洲小**队没有太大区别。

    唯独不同的是这三个部族统领人物心胸远不是后世非洲小国的军阀可比的,应该说能在这个时代出人头地的家伙都是有着不一般的心智,夹在东西方文明交汇的地方,这些族群中的人可没什么家世的积累,这些家伙基本都是依靠个人的魅力和勇武拼斗出来的,所以老罗最看重的也就是这一点。

    既然在这场上没达成什么共识,那么双方就再没有什么缓和余地,尤其是老罗还当场羞辱了葛逻禄人的东部汗王优素福.卡迪尔汗,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老罗也觉得事情要慢慢脱出他的预估。

    夕阳西垂,炎热了一天的草原开始变得凉爽一些,雪山上吹下来的风终于令这一片区域内混杂的气味带走了许多,再不是那么令人作呕的腐臭和烧烤混杂的气味。

    想到三部人马的各种可能动作之后,老罗令人把所有参战的将领召集了过来,夜晚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爽,众人在星空下篝火旁围坐,除了几个主要的带兵之人,弩炮营的塞缪尔首次公开作为军官参与,还有各营部的都尉都有旁听资格,老罗并不担心保密的事情,事实上这次所有的军官都是他亲自任命的,每个人什么品性基本可说是了若指掌,这样的会议对列席的人来说同样是一种锻炼。

    “将主,阿尔克那边已经筹备好,骑兵校第七都和第八都已经整备完毕,你要不要过去给他们说几句话?”奥尔基走到篝火旁安坐的老罗身边,低声耳语道。

    “不必了,该说的该做的阿尔克应当心中有数,告诉他们注意行踪,一切按计划行事!”老罗摇了摇头,这只人马虽然还欠缺很多东西,但是最重要的战士的素质已经不太需要他担心,虽然出征前给士兵讲话对提升个人威信有好处,但老罗还真的不缺少这样的机会,所以对于形式上的东西还是不必去做了。

    “是,将主,我这就过去通告他们!”奥尔基转身亲自去了。

    老罗拍拍手,示意周围的众人安静,“傍晚时候,我和对面敌人的谈话你们都知道结果了,如果没什么意外今明两天就是此次战斗最激烈的日子,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适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人们瞬间肃静下来,然后盘坐在铺在地面的毯子上异口同声的回答。

    “下午的时候,突厥人那位大埃米尔马哈穆德对我说,他们的军队人数是我们的三倍,而且如果他愿意,随时能够调动更多的人马来围剿我们,你们怕吗?”

    “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不怕,也就多砍几个脑袋的事情,有啥可怕……”

    “马哈穆德在说谎,他从哪里调来那么多人!”

    “就是,我们已经杀了他们至少七八万人,突厥人还能有多少?”

    “……”

    这次的回答就没那么整齐了,七嘴八舌众说纷纭,老罗却感到很欣慰,眼前这些家伙虽然还不能和后世的战友们相比较,但是求战求胜的心气已经被激励了起来,经历过多次胜利的他们已经再不是被囚禁的角斗士,也不再是希尔凡平原上挣扎度日的被欺侮的小族,而是被接连的胜利和重建自己家园的向往武装起来的悍勇军人!

    “好了,对方虽然人多,但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消灭敌人战胜敌人并不是只有刀砍枪刺箭射那么麻烦,我们还有火油罐子,还有藤木球,还有诸位早就有所耳闻的弩炮营!”再次喝令众人安静,老罗正式把弩炮营推了出来。

    按照这时代的各族军制,即使有投石机和床弩之类,也只是安插在步军当中,没有什么单列的行营,老罗组建的这个弩炮营是冬季的时候在库扎克开始的,专门挑出了千余号身材高大健硕的肌肉男,而且这些家伙从一开始制作松树炮的时候就全程参与,如今已经称得上是士兵和工匠结合在一起的技术兵种了。

    当然限于保密问题,在场的多数军官虽然有所耳闻,却没人敢胡乱探听什么——蓝眼睛魔鬼西德克诺德的威力和老罗的命令加起来,那威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的。

    “塞缪尔,是弩炮营的校尉总管。”老罗挥手示意塞缪尔站起来给众人一个完整的印象,然后说道:“接下来几天的战斗,弩炮营将会参与进来。嗯……他们用的兵器动静会比较大,所有人要提示手下的儿郎们注意……冬天的时候,在库扎克,你们应该远远地听到过雷响一般的轰鸣,那就是了。”

    “将主,我骑兵校……和弩炮营该怎么配合?”当众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时候,冈萨斯琢磨了一下,问了一句。

    这确实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老罗可不是想起什么就是什么的拍头党,事实上他虽然推出了弩炮营这种“新生”事物,却没指望能够一鸣惊人,至于战术配合,更是没有时间来操练,他直接开口说道:“不需要什么配合,弩炮营不需要冲锋作战,如果命令弩炮营攻击,肯定是在出动骑兵之前,等骑兵出战的时候,他们基本就是空闲防御和守备营执行同样的任务。”

    松树炮这种东西可没办法计算什么炮弹射程,它有太多的不可预见性,所以什么步炮协同、骑炮协同之类的还是根本不要想了,反正这就是一个过渡性的武器,老罗冬天的时候根本就是为了面对大量敌人临时谋划的。

    见到众人虽有些疑惑,却也没人再开口发问,老罗也就不再解释,具体的还是等到战时就能明了,“诸位,今晚骑兵校第九都轮值,守备营车垒内部各自安排轮番休息,各营注意戒备预防敌人偷袭,可有问题?”

    “遵将主令!”

    “明早,寅时造饭,卯时各营齐备,辰时弩炮营将 攻击,骑兵校随时待命,守备营戒防!”介绍了几句弩炮营就已经足够,该训练与教导的,平素就已经完成,老罗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直接做了战争的部署。

    他不想夜长梦多,三部人有什么不好的变动,马哈穆德、优素福.卡迪尔汗再加上李德明,这三个人哪个都不是平凡人,天知道一晚过后这些家伙会有什么见鬼的策略出来,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即便是临时性质的松树炮,相信也会给这个时代草原部族一个巨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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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松树炮的轰鸣(上)

    若是有人统计一下,老罗这一路行来所经历的地段什么最多,就会发现从比邻爱琴海的小亚细亚半岛开始,途经安纳托利亚高原,翻过大小高加索,穿过整个呼罗珊地区,再到中亚北部的阿姆河锡尔河或者说乌浒水药杀水纵横的七河流域(河中地区),甚至到眼下的这块天山西麓北段的广大地区,这宽广的陆地上,最多的事物除了草原荒原之外,是到处都有分布的大小不等的盐湖。~,

    盐湖产什么?

    最傻瓜的人也知道肯定是产盐,但是这里说的盐却不都是人能够食用的那种氯化钠晶体,而是各种硫酸盐、硝酸盐,这种东西在后世是工业的基础材料,但是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眼中,却是要人命的毒物,但在老罗这样的军人手里?它们是最好的热武器诞生的基础!

    只是几次很随意的经过,老罗就收集了足够他来试验出合成合适材料的硝化物,至于硫磺之类,更容易寻找,老罗刚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收获,此外加另一只成分——炭,所有的材料就齐全了。

    当然光有这个还不够,火药只是一种初始的爆燃物,它需要的载体还不是眼下的技术能够马上解决的,即便能,老罗也不想在中亚就把它们做出来,材料的数量是一大限制,保密才是他最重视的关键。他可不想因为一点疏忽变成将来的阻碍。

    即便队伍内的工匠已经归心,老罗都没有泄露分毫,炒制火药的法子只有直属工匠哥叔烈有限几个人经手,当然因为材料和工具的限制,提纯制备出来的火药也只是初始的颗粒火药,不过这就已经足够。

    接下来是载体,这时节的天山西麓还不是后世那种遍地荒芜,而是有无数的高大乔木,其中尤以落叶松居多,喝令新组建的弩炮营肌肉男们挑拣着砍了百多根胸径半米的松树——去皮、分段、破半、开槽、刨光一系列的木工工序下来,再由铁匠制作好的铁箍把分成两半带着圆弧凹槽的松木拼合起来,这东西就成了最原始的臼炮。

    最后完成的松树炮外径大约四十多厘米,内径二十多厘米,身长三米多些——不是通长的管子,底部是密闭的,其实内部空膛也不过一米多些,这东西的重量也有四五百斤,两个壮汉就可以扛起来跑,而且这种粗陋的臼炮不需要炮架之类,只要寻找好发射点,在地上挖个带斜坡的坑埋起来一半就可以了,发射药有了,这东西甚至不需要炮弹,只是在水边捡起的鹅卵石就可以,初春制备好的时候曾经实验多次,老罗预估射程达到一两千米没什么问题。当然,这个数字是没法准确的,因为本就不是什么严整的物件,它的散步点非常大,而且不能定点攻击,不过即便如此,也是面杀伤的大杀器了。

    ……

    清晨,炊烟渐没,和雪山上下来的云气一起消散,初阳明媚,按说这是个游玩踏青的好时节,只是天山脚下的人都没有这份心思。

    孛罗城内杂居着千多户不同族裔的人群,黠戛斯人居多,此外还有流落到此的汉人、鲜卑人以及说不清族裔的草原游民,最近半个月,自从突厥人、葛逻禄人还有党项人来到这里,就再没有安宁过,三部的军队虽然号称是军人,但对部下的约束多数只是在战时,平素里这些战士根本没人管,尤其这里又不是自己族人的地方……

    可想而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失了约束的战士会有什么表现,欺男霸女是平常事,掳掠财物就更是家常便饭了,孛罗城内的居民也只能苦苦忍受,当然,私下里抱怨是免不了的。

    又一天熬过来了,因为不能去城外种田,甘老汉只能无奈的坐在墙根下,望着远处纵马而过的突厥骑兵发呆,朝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却不能温暖他的心——春天辛苦播种下的田地被突厥人安扎设置了营寨,这让他家里怎么生存?

    “甘老哥,今天没有出去?”一个带着毡帽黠戛斯人踱了过来,为什么说踱?因为来人步履不均,是个跛子。

    “过来靠墙坐,巴雅尔!”甘老汉挥了挥手,指着自己身边的石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自从那些黑头巾红头巾来了之后,就出城了三次,我的那块地是彻底完了,可惜月前刚刚播种的秧苗……”

    “知足吧,老哥……”巴雅尔瘫坐在石头上,把后背依靠在墙上,眯着眼睛望了望远处,“黑头巾红头巾都是过来打仗的,昨天我去外面偷瞧了一眼,跟他们作战的那伙人更是凶悍,虽然看着好像人少点,但吃亏的反而是黑头巾和红头巾,还有那些东面来的鲜卑人……”

    “鲜卑人?你是说那些剃秃了头顶的党项人吧?他们那么多人还吃亏了?”甘老汉有些惊异。

    “没错,我亲眼看到的,午后那会儿抬回来的死尸就有几千,其中有好多是被烧死的……啧啧,那摸样就像烤肉一样……我说老哥,你就没闻见昨天满城的烤肉味?”因为瘸腿外加营养不足,巴雅尔瘦的像个骷髅,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深邃。

    “我的天爷,难怪昨天那么大的烤肉味,还以为那些红头巾在搞什么烧烤宴……”甘老汉拢了拢身上半披着的皮袄子,仿佛后背石墙上的寒气浸入到了身体里,然后低声问道:“巴雅尔,你说的是真的?红头巾真的死了几千人?”

    “不止,没准有数万人,我又没敢四处乱转,只是出城趴在石头缝隙偷瞧了那么几眼,哪里能看得那么周全?”巴雅尔苦着脸低声说道:“对了,我看到对面的人马了,打着的旗子好像是你们汉人的,盔甲是黑黄色,看着感觉怪异的很……”

    他这副身材长相扔到那里都是没人在意的样子,所以他才能大着胆子晃悠几步,但是更远的地方甭说能不能去,就他的腿脚也支撑不了。

    “你确定?巴雅尔,我记得你不认字的?”听说有汉人的消息,甘老汉差点没跳起来,左右四顾了一下没人注意到,他才又低声问到,至于红头巾黑头巾死了多少人他才不在乎。

    “别瞧不起人!我是不认字,可是哪旗子上面的是方块字,不是月牙旗,你说是哪里的?”巴雅尔眼睛一瞪,靠着墙眯了起来,嘴中的话语却还是解释了一句。

    “我……你这个该死的巴雅尔,若不是看你腿脚刚好一点,老甘我揍你这吊人胃口的混蛋!”甘老汉攥了攥拳头发了句狠话,发现根本不管用,才又接着说道:“晚上,晚上给你块上好的熏肉,总可以了吧?我家小娘几次馋嘴都没舍得给她吃!”

    “嘿,老哥你也知道我这腿子不顶用,族里已经没人管我了,这也是没法子……”巴雅尔笑了笑说道,只是因为瘦的脱相,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恐怖的味道。

    “老汉才懒得理会你族里的烂事,快说!”甘老汉自知掺合不起黠戛斯人的内部事,才懒得多嘴揪底,对他来说如果来的是汉人的队伍,就有希望离开这块没人依靠的土地,也不至于像眼下这样田地被人踩平了问都不敢去问一句。

    “甘老哥……”巴雅尔还真不敢得罪眼前这位,虽说本地汉人不多,但也是有那么几位的,甭看年纪都不小了,但是真惹急了,扛着锄头都能弄死几个,到时候就不是族里不管他,而是要追杀他了。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巴雅尔接着说道:“你知道东边土房子那里的葛姆巴尔和我关系不错,他是认得汉字的,昨天就是他和我一起去的,他说那旗子上面写的字是羅,还有旗子上面是两个字,上面是東帰,而且听葛逻禄人讲那些人马是从河中那边过来的,凶悍得很……月前就在比什凯克,哦,你知道的碎叶老城那边杀了五六万的草原骑手,那边的河水都被染红了……”

    “葛姆巴尔?那厮的话倒也有谱……”甘老汉听了巴雅尔的话,反而不着急了,靠着石墙琢磨了起来,只是東帰和羅字旗号却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一时有些犹豫不定,他可是知道,即便是汉人也有很多杀人不眨眼的,那些家伙可不管你是不是同族。

    正琢磨的时候,甘老汉听着远远有人喊叫,“都快躲起来,黑头巾过来抓人替他们修营寨了……”

    甘老汉醒过味来,转身就想往家里跑,嘴巴低声咒骂道:“该死的!贼娘养的,怎么天爷不降下雷霆劈死他们……”

    只是他咒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脚下的地面在颤动,然后就是雷鸣一般的轰响从远处传来,旁边原本靠立的石墙上面都在噗噗的往下掉落尘土……

    瞬时间,所有周围忙乱跑动的人都停了下来,地龙翻身?还是天上真的降落雷霆了?不管怎样,再没人敢乱动……

    远处的雷霆般的巨响开始响成一片,四下里的人顿时全乱了起来,没人再在意葛逻禄人会不会过来了,晴天之下响雷,无论是不是地龙翻身都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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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松树炮的轰鸣(中)

    东归营队的人其实没有多少人在夜晚的时候睡着,尤其是弩炮营的肌肉男们,这些家伙几乎是启明星刚刚从东方亮起的时候,就开始在预订挖好坑的营地里面上面忙碌。 章节更新最快●⌒,.对他们来说,经历了四个多月的苦力生活——每天扛着木头跑来跑去还要锯木头凿木头搬石头不是苦力是什么?这是他们第一次露脸的机会,容不得一丝马虎。

    弩炮营的肌肉男们可不是每个人都想塞缪尔一样是个闷葫芦,塞缪尔的副手乌镇海乌老三就是个话痨,这厮原本是守备营程守如手下的校尉,被老罗调了出来给塞缪尔做副手,一开始对塞缪尔这个从老罗身边出来的人很不服气,结果被塞缪尔用拳头锤了一顿之后,现在老实得不像话,唯独那张嘴是改不了的不肯休息。

    “塞缪,你说将主昨天为啥只叫咱挖坑,若是昨天就埋好了,现在岂不是就可以轰那些王八蛋了?”乌老三跟在塞缪尔身后,有些疑惑的追问道。

    “将主自然有将主的考虑,你什么时候见过将主犯错?注意查看兄弟们埋好了没,你那嘴能不能闲一下?”借着薄薄的晨光,塞缪尔查看着路过的坑位,提醒手下的战士们注意操作要领,还得忙中偷闲回复身边那厮一句,否则那厮会没玩没了的啰嗦。

    乌老三倒也没袖手旁观,做着和塞缪尔同样的事情,嘴上却依旧不肯休息,“我这不就是想早一点预备好,没见斥候营那边的藤木球趁着葛逻禄人做礼拜的时候发威,少说弄死了一万多黑头巾……”

    “你这厮……”塞缪尔冲着乌老三的肩膀锤了一下,然后把他扯到一旁,低声说道:“将主每天有多少事情需要费心?看对面那么多的敌人,将主带着我们迎战,肯定是把所有事情都谋划好了,哪里容得你这烂嘴的家伙胡说?而且还是当着手下兄弟面前?想要西德克找你麻烦吗?”

    都说男人的交情往往都是打出来的,塞缪尔和乌老三这对搭档也是如此,虽然厌烦乌老三这张破嘴,塞缪尔却不想失去这个搭档,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说了一通,对于经常沉默寡言的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乌老三的脸瞬间涨红了,只是天色还很昏暗没人分得清,然后瞬间又白了,因为他想起了西德克诺德那个蓝眼睛魔鬼的可怕,左右四顾了一下,没发现有巡视的宪兵,乌老三才长出了一口气,揽着塞缪尔肩膀说道:“塞缪,谢了兄弟!还好周围没有宪兵队那些可恶的家伙!”

    “宪兵队的人也有他们的职责,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好了!”塞缪尔没好气的推了一把自己的副手,这厮没什么坏心,而且腿脚勤快手也勤快,但是最突出的就是嘴巴勤快的过分。

    “那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乌老三低低地嘟囔着。

    “忘了上次将主罚你什么来的?”塞缪尔在前面领着走,有点无奈的跟了一句。

    “捡石头啊,连着三天,拣了几大车……到现在我看到圆圆的石头都想捡起来……”乌老三缩着脖子左右四顾的跟着塞缪尔亦步亦趋。

    “哈哈……”老实人就是笑点底,塞缪尔的声音传出去好远,“你还是老实点吧……否则会被罚去战场上捡人脑袋就惨了……”

    …………

    卯时早饭结束后,天光已经大亮,和煦的朝阳给雪山脚下带来了一片暖意,老罗骑在公爵背上巡视了一遍所有的营地,守备营和骑兵校的人已经全部就位,作为 攻击的弩炮营更是他关注的重点,千多号肌肉男们已经全部就位,他们的身前就是已经埋设好的松树炮。

    半截被埋在土里踩实的松树炮看着就像斜卧在地上的木桩,呈大约四十五度夹角斜斜的指向东方的天空,远远的看上去与三部营地周围的拒马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松树炮的顶端不是削尖的木刺罢了。当然,靠近了看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些东西很是怪异,露出白茬的原木上面带着一道道铁箍,中间还有能塞进手臂的粗黑的孔洞,偶尔流露出来的烟火气也能让人感觉这东西不是好相与的……

    “塞缪尔,所有的炮筒都埋设好了?”正好看到来回忙碌查看的塞缪尔,老罗招呼了一句问道。

    “是,将主!”塞缪尔快走几步到老罗近前行了一个抚胸礼之后,语调肯定的说道:“一共八百四十个炮筒,全部设置完毕!”

    弩炮营总计人数才不过一千二百多人,之所以设置了八百四十个松树炮,是因为这东西的填装实在太过麻烦,而且不要指望木质的炮筒能够重复使用三五十次,能够用个七八次,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嗯,注意卵石和药包的摆放,距离炮身一定要足够远,哪怕多跑几步,也不要偷懒,你要盯紧了诸兄弟!”松树炮的气密性可不怎么样,老罗不得不重复叮嘱下这个心思缜密的手下,待到战时,他作为主将注定没有那么多精力关注到所有的方面。

    卵石自然就是松树炮的炮弹,至于药包当然就是火药包,是经过定量测试后确定了标准计量的麻布包裹,松树炮的侧身设置有一个和铁箍拴在一起的炮门,每次发射后清理炮膛,之后把药包置入,关上炮门,再从前端加入定量的卵石,用麻布包裹的木槌夯实……这样一套动作下来怎也要三五分钟,虽然还很粗疏,却注定不能有任何疏忽。

    战场无小事,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注定成败,即便是这种很“原始”的炮具,也是能要人命的。

    “遵令,将主!”随着话语展示给老罗的是塞缪尔坚毅和倔强的脸。

    ……

    回转自己该待的地方,老罗命人把冈萨斯和闵文侯叫了来。

    “闵校尉,对面有什么动静?”这是正式场合,老罗也不好直接叫手下的诨名,何况虽然闵文侯是阿尔克副手,但是军衔却是一致的,都是校尉。

    “回将主,对面的三部人马与前日基本相同,只是……葛逻禄人好像不大安宁,有些人并没有遵照他们的习俗做晨礼!”

    晨礼是绿教的礼拜习俗,每天的第一次朝拜。这个东西老罗当然很清楚,“葛逻禄人在忙什么?”

    “我们的人没敢靠近,昨天袭击之后,三部的人加强了守备,看到营外有动静根本不问,直接就射箭或者用抛石机丢石头出来了,而且他们把所有的哨探都收回去了……”闵文侯的答复同样干脆利落。

    “唔……”老罗沉吟了片刻,想不通对方想要做什么,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强势之下对方做什么努力其实都已经晚了,想到这里,他又问了一句,“阿尔克那边可有派人回报?”

    亲兵队长奥尔基肃立一旁,恭谨的回答道:“将主,斥候营校尉阿尔克和骑兵校都尉萨菲尔、费尔曼的联合回报刚刚送到,他们已经在东部的山口找好了立足点。”

    萨菲尔和费尔曼分别是骑兵校第七都和第八都的都尉,原本都是角斗士中的一员,如今战力和统率力都有所成长,老罗把他们撒出去也是为了锻炼人手,至于第九都的都尉关河西还有待于观察。

    “很好!”喝了一声彩,老罗转头看向冈萨斯,“骑兵校余下的人准备好了吗?”

    “已经就绪,就等着将主下令!”冈萨斯一身的盔甲早已穿戴整齐,肃身而立的他显得格外威武不凡。

    老罗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再眺望了一下不远处已经枕戈待旦的士兵们,不再有任何犹豫,轻声喝道:“传我将令,吹铜号,弩炮营攻击!”

    “喏!”

    很快,应该说没用一分钟,短促带有节律的铜号声响起,再过了一分钟,分布在各个要点的松树炮位置开始火光四射,然后是震耳的雷鸣般的轰响震澈整片大地,随着火光之后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一片片腾起的黑色烟雾,烟雾中没人能看得清楚的是一颗颗大小不一的卵石,那些卵石正在用它们从来不曾有过的速度快速奔向千米之外……

    本部骑兵校的马匹即便训练有素,在这样的轰鸣声中也耐不住的嘶鸣起来,好在骑兵校的战士就守在它们身边,而且马匹的位置距离松树炮的阵地还有至少百米的距离……

    对面的三部营地就惨了,本来清静守卫的三部战士觉得这是一个安宁的早上,却没想到突然见到对面火光闪烁,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响,雷鸣一般的声音让人惊慌失措,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大石头小石头不大不小的石头飞奔过来……

    这个场景……比之天上落冰雹毫不逊色,而松树炮发射出去的卵石大的拳头大,小的也有鸡蛋般大小,这样大小的东西用冰雹下降三四倍的速度投射……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蚕豆大的冰雹就能把人的头打破,鸡蛋大的石头……那威力并不逊色于后世所说的达姆弹,没穿铠甲的会贯穿人体,穿了铠甲的则会直接镶嵌在人的身体上——这结果比不穿铠甲的人更惨……

    十几个被攻击的三部营地,几乎在松树炮开始轰鸣的一瞬间变成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反应慢的士兵直接被卵石砸死,反应稍快的士兵徒劳的举起圆盾,却防得住胸腹,防不住四肢……坚固的木寨没什么大碍,但是营寨内的帐篷却没得抵挡,瞬间被砸穿,开了数十个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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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松树炮的轰鸣(下)

    比起三部营地的凄惨,弩炮营这边还能看到一个盔甲褪下一半赤膊上阵的壮汉在东奔西跑,嘴里叫嚣着:“快快,重新添药,加装三倍药包,卵石加倍……”

    那是喜欢多嘴多舌的乌老三,这厮原本在守备营就是玩床子弩的,被老罗拉到弩炮营之后,更是如鱼得水,混得那叫一个开心。

    阵地上预埋好的松树炮是散开呈阶梯状分布的,弩炮营内每一伍战士负责三只松树炮,轮流发射,第一炮发射之后,自然有人打开炮门,清理炮膛,装填新药,同时另外两只松树炮也在依次触发,虽然操作的人少了些,但是松树炮在触发的时候,旁边是不能有人的——这东西毕竟气密性不怎么好,所以交替往复循环不断倒也称得上高效。

    说实话,老罗想起松树炮这种东西的时候,目的是用来防范可能与赵宋王朝的敌对,毕竟据史料的记载他是知道宋朝有火器的,这还是回忆起当初在军事博物馆看到的实物,只不过当初他看到的是那种临战在缺少材料时候制作的东西,比起那种多数只有二三十厘米外径的东西,这种东西的技术含量并不高,至少对于老罗这个火器专家来说,由于时间和材料(缺少钢铁)局限,老罗命人制作的这种松树炮倒是很类似传闻中cccp在二战中制作的那种——傻大黑粗。

    所以,虽然同是松树炮,其效能是完全不同的,就像同样是臼炮,古典的石臼炮顶多射程三五百米,而普鲁士第三帝国的卡尔臼炮最远射程却能六七千米。

    冬季制作完成测试时候,老罗测试了一下最远数据应该可以达到三千米,只是这个射程的威力实在不大——仰角太大,空气阻力加上卵石自重对冲击动量的消退作用使得抛射的卵石变成了自由落体,虽然可以砸坏花花草草,但是指望在最远射程还有杀伤力?那就是做梦了。

    最后验证的结果,制作的这批松树炮最佳射程大约是八百米到一千六百米之间,这个距离只要恰当的选择攻击地点正巧可以躲避开如今三部人马的小型投石机,结果就像现在这样了,本来计划面对赵宋预留的后手,如今突厥人、葛逻禄人还有党项人先享受上了,只是不知道三部人马对这个荣耀是否在意。

    老罗举着望远镜四处观瞄的时候,发现三部人马恐怕是身单力薄,承受不起这种荣耀,松树炮投射出去的卵石散步范围很大,估计有一部分是因为炮身的角度或者气密问题投射在了三部营地的外面,但是多数还是直接进入了敌营的内部,每只松树炮的填充卵石至少都有六七十颗,千米外的散布范围则变成了至少百十平方米,三部的分散营地才有多大?

    所以呈现在老罗望远镜中的敌人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到处是一片狼藉……

    在老罗稍感满意的点头的时候,他身边的众人包括远处车垒内部守卫的守备营战士们都变得目瞪口呆了,所有的战士不是捂着耳朵关注着对面,就是像呆傻了一般不停地吸气感叹,如果不是军纪所限,恐怕很多人都会跑到弩炮营的阵地上瞧稀奇。

    “将主,这就是冬天时候测试的那种松树炮?”冈萨斯半掩着耳朵,眼睛里满是惊骇,在老罗身边大声问道。

    “没错,这东西看着还成吧?”老罗到没什么激动的,事实上他见识过的战场比这个惨烈的多太多了。

    “……”松树炮的轰鸣声低沉又充满震撼性,冈萨斯没听清楚老罗的话语,当并不妨碍他看清老罗脸上那满不在乎的神色,心底那种触动比耳朵听到的声音来得更加强烈,自己这到底是跟随了一个什么样的主人啊?从雅典一路走来就没见过这位主人吃亏过,还总有说不清缘由却非常实用的想法,莫不是真的是一位传说中的神明?

    老罗的注意力全在战场上,虽然这种烈度的战争并不能让他动容,但是这场战斗却关系着身边数万人的行止,至于手下人那种崇拜的眼神,他看到的太多了,他不得不经常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这些事情所迷惑,你不是神棍,这世界上你并不是最聪明的那个,沉迷于别人的崇拜只能令自己骄傲自大陷入迷茫……

    ……

    松树炮的射程毕竟很有限,因为没有炮架,也不适合做快速的战场转换,即便调节仰角炮火延伸的距离也很有限,能够接触到的三部营地也只有十五个,而三部营地的总数去掉前日烧毁的几个一共还有三十四个,也就是说还有十九个营地在松树炮的射程之外,每个营地即便只有两千人,那也是总数接近四万的敌人,何况还有被攻击的十五个营地的溃兵……

    老罗瞭望了下远远的三部营地的动静——那里已经乱成一团,最先被攻击的几个营地已经看不到多少人影在晃动,其余的虽然寨门还保存完好,但上面也已经没有了站立的身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打翻了什么篝火之类,有好几处营地已经烟火四起。

    “奥尔基,命令弩炮营停歇!传令程守如,第四第五观测球前移,守备营第八到地十七号车垒同样向前移动五百步!破掉敌方四、五、七、八号寨子!”松树炮的轰鸣持续了大概五个轮次,三部营地毫无还手之力,视线里面能见到的到处是一片慌乱和平静,老罗断然下令。

    “喏!”临战时并不适合努拉尔曼这个书生在身边,所以始终守在老罗身边负责琐事的只有亲兵队长奥尔基。

    “将主,要不要骑兵校冲寨?!”眼见战事进展顺利,守备营车垒开始调动,冈萨斯有些急切地问了一句。

    “嗯……第二都和第三都的箭法稍好些,你调他们上前掩护,但是不许冲寨!”不是老罗太过谨慎,实在是人马有限,天知道三部人马有没有在自己的营寨里面埋伏后手,他可不想用自己手下士兵的性命来打赌。所以适才的命令是观测球前移、车垒前移,打的就是步步为营,梯次推进的战法,完全是靠己方装备的技术优势欺负人。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不够英勇,不是勇士的做法,其实说这种话的人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战争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勇士的表演场,翻看人类有记载的历史,从来没有绝对势均力敌的战争,秦统一六国靠的是技术优势外加先进的军功制度,亚历山大征服波斯依靠的是合力的战术和人数的优势,后世usa在海湾地区吊打irq是凭借先进的空中打击优势……无论哪一种,战争总是会有不均衡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外加技术差总会有强弱之分,区别只在于谁更能发挥自己的优势罢了……话说回来,眼下这种局势,三部人马又何尝不是想要倚仗人多来欺负人少的东行营队呢?

    此外,还有一个战斗节奏的问题,老罗带领的这支人马刚刚在比什凯克大胜了一场,这时候面对人多势众的三部联合队伍,就是要接着胜利的锐气速生速决打三部人马一个措手不及,否则拖延的时间越久对于人少的老罗这方就越加不利,即便他有空间作弊不缺补给也难以扭转。

    这样的前提下,即便老罗想要保留松树炮应对赵宋王朝也是不可能的,虽然可能会泄密了一种划时代的武器给突厥人等三部人马知道,但对气势汹汹的马哈穆德和色厉内荏的优素福.卡迪尔汗何尝不是一种震慑?

    至于定难军节度使兼西平王及党项人大统领李德明,老罗已经打定了主意杀掉或者俘虏,当然如果是后者最佳,否则本来兵力就不足,他把斥候营的一半和骑兵校的两个都派出去根本毫无意义。

    ……

    松树炮暂停了轰鸣,整个孛罗河畔却烟雾缭绕,一片混乱,唯一井然有序的是老罗这边正在忙碌推进的几处车垒和弩炮营,还有两处调动前移巡戒的骑兵。

    “将主,弩炮营塞缪尔回报!”一个几乎在吼的声音从老罗身后传了过来。

    “小声点,我听得到!”老罗掏了掏耳朵,好气又好笑的回身看了看塞缪尔,这个经常沉默不语的原亲卫眼下半赤膊的站在老罗跟前,袒露在外的胳膊和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虽然看着狼狈,精神却格外饱满,“士兵有受伤的吗?松树炮如何?”

    “回将主,士兵轻伤十七人,没有妨碍,松树炮破损一百二十六具……”尽管刻意压低了一些,塞缪尔的声音依旧很大。

    这几乎是炮兵这个兵种的职业病,松树炮的声响虽然没有钢炮那么清脆,却可以因为低频造成更大的震动。老罗对这个很了解,但是眼下真的条件有限,他怎也弄不来那种防护耳套,眼下的弩炮营士兵都是用软木塞来保护耳朵,显然,这种方法并不适合很有效。

    无奈的摇了摇头,松树炮这种东西的寿命还是太短了,只有装药稍微多些,很容易造成树干做的炮身破损,能够只有百多只损坏已经是超过了他的预料,老罗提高了嗓门说道:“你去斯坦那里再提取二百只松树炮,接下来推进还要依靠你们轰破敌人的营寨!”

    “是,将主!是不是可以选用圆石弹?”塞缪尔应诺之后,追问了一句。

    “嗯……可以,取三十个试用一下,操作的人手必须是那几个好手,其他的人不许!还有,必须按照操作规范来!”老罗迟疑了一下,也只能同意了。

    松树炮发射圆石弹其实很危险,因为炮的内径往往不是很光滑,即使可以抛光过的圆球石头也有可能造成炮身爆裂,目前弩炮营只有五六个熟手能玩得转这个,他可不想手下因为操作失误而造成战损,那太不值得。

    身边的人都在各忙各的,老罗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不远处的对面,那里一片混乱,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三部溃兵。他的招数已经摆出来了,不知道远处混乱的后面,那三部的头领会是什么打算,逃跑、固守、突击、还是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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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速战(上)

    老罗不是超人,即便他的身体在时空跳跃之后有了些改变,这种改变也不可能让他单人绝胜数万人的军队,而且还是正面对决。对他来说,在战场上保全自己的性命是个轻车熟路而又简单的事情,但是想要保全身边跟随的人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一路行来,他无时不刻的都在锤炼身边这些部属,把泥巴变成坚硬的陶瓷他做不到,但是把一些铁胚锻打成利刃的功夫,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与后世四体不勤的人们不同,这时代人的体魄是后世人所无法比拟的,恰是老罗所预想的铁胚。

    有最早的角斗士们做骨架,希尔凡唐人营的唐人后裔做血肉,在经过上万里的行程磨砺,这只人马总算有了军队的模样。如今这只粗陋的军队虽然还称不上什么铁军钢军,与老罗概念中的职业军伍更没法相提并论,却已经比中亚草原部族的军队高效太多了。

    等同的心理因素下,两个成年男人打架胜负的关键是什么?刨除武器因素,唯有力量速度和技巧!三者等同重要,关键就要看谁最能发挥自己的优势了。

    突厥、葛逻禄和党项三部族众与罗开先这只东归营队两相对比,三部族众就是无限制格斗场上一个粗蛮有力的体重超过两百五十斤的壮汉,而东归营队则是标准中量级的速度技巧型的拳手,两者谁的优势大?

    崇奉力量的人肯定会认为技巧再厉害你打不动也是没用,只要壮汉挥拳砸中,再牛的技巧也不过是烟云,对应的偏爱速度与技巧的人肯定就会说,力量再大打不中也不是蠢笨牯牛一只,适合被宰杀吃肉而已。

    两种观点其实没什么错误,也都各有其道理,只不过这种比较毕竟不是单纯的项目对比,智慧与经验同样会加入进来,这样的因素就造成了多种可能的变数,而产生这种变数的关键就是时机的把握与节奏的掌控。

    对应前者来说,有俗语为证——身大力不亏,只手定乾坤;对于后者来说同样也有俗语验证——乱拳打死老师傅……

    老罗手下这只队伍就是那个挥舞着“乱拳”开揍的速度技巧型的拳手,至少在三部人马的眼睛看来说就是这样。

    从辰时开始的战斗普一开端,就进入了老罗预想的节奏,守备营戒备,弩炮营攻击,骑兵校伺机,三者同步推进的方式根本不是三部人马能够承受的,尤其弩炮营的松树炮,这东西与真正的火炮相比就是一个渣,但是对于没有见识过这种东西的草原人来说,先是那震耳的轰鸣就足以震慑所有人的胆量,漫天急速飞舞的石头更是考验所有人的体魄,被砸的鼻青脸肿已经是万幸,被捣烂肚肠的则成了命运的傍样……于是,再悍勇的战士也只能在漫天的石头雨中亡命奔逃……

    随着三部战士的溃败,老罗这方的各营开始缓步推进,骑兵校的骑手们一马当先不停穿梭在各个被石头砸烂的敌营中,弓箭与长刀长矛溅起温热的血花,偏厢车组成的车垒被打开,在众多士兵的推动下如同城墙一样缓步前进,孔洞中不时刺出的长矛绞杀着零星的来不及逃走的敌人,弩炮营的肌肉男们则根本不理会任何敌人,一味扛着粗大的松树炮前进……直到守备营的车垒越过了三部被拆毁的第一层营寨开始重新构建起来,弩炮营的人则重又挖坑预埋松树炮,冈萨斯有些忍不住了,从自己的部众那里纵马过来问道:“将主,冈萨斯请求继续攻击!只要一次突击就可以拿下前面的几个营寨!”

    “不!”老罗马上就否决冈萨斯的提议,既然已经暴露了松树炮这种东西,他才不想用人命来获取胜利,更何况战场远没有冈萨斯所看到的那么乐观,三部的联合战士确实在溃败,但是他们的后营依旧存在,他们的士兵人数依旧超过己方,马哈穆德和优素福.卡迪尔汗还有李德明三个人可不是什么笨蛋傻瓜,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

    “将主,我们可以的,只要攻击的足够快……敌人拦不住我们!”仅仅是追杀逃敌实在有些不过瘾,冈萨斯忍不住哀求道。

    “不行!冈萨斯,脑子清醒一点!”老罗冲着色雷斯人的肩膀狠狠的拍了一记,“你要记住,你是骑兵校数千人的主将,你的任务不仅仅是带领士兵们取得胜利,还要尽最大的可能保住他们的生命!”

    冈萨斯打了个趔趄,原本充满兴奋而涨红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不是因为被老罗打痛了,而是醒悟过来自己再不是那个在角斗场上拼死的囚徒,“是,明白了,将主!”

    老罗对骑兵校始终撒不开手的主要原因一个是目前的兵力太少,骑兵校是他一手组建也最好用的嫡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手下的这些人还没有几个能够独挡一面。冈萨斯作战勇猛,和那噶几个都是同一类型,与敌人血拼是足够了,但有的时候还是不够冷静,当然,这样的情况并不多。

    强制冈萨斯冷静下来之后,还没等他再做安排,奥尔基快步走了过来,“将主,浮空球上面的哨兵报告说,党项人和突厥人的营地里在困扎一种木排,另外稍远的地方有大量的骑兵在集结!”

    “什么样的木排?”老罗一愣,马上追问了一句。浮空球就是用绳索拴住的热气球,距离地面也不过十多米高,不过配合有两三倍率的单筒望远镜,可以清楚观测到距离六七千米的动静,没有雾气的干扰情况下。

    “哨兵说是能够三四个人举着的一人高的木排,他们认为是用来防御我们的松树炮的。”作为老罗身边人,奥尔基当然学会了缜密,回答的也是很详细。

    “走,去看看!”说完话,老罗左右四顾了下,就近奔着一只废弃的哨塔走了上去。

    这种哨塔不过是用木头简易拼搭起来的东西,只有七八米高,突厥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用来观察营寨远处情况虽然合适,但是面对松树炮密密麻麻的卵石雨就是个靶子,所以上面还有两具被打烂了的尸体。

    没什么好忌讳的,这处被突厥人放弃的营地里到处是同样肠穿肚烂或者身首两处的尸体,踩着咯吱作响的原木框架,爬到哨塔上的只有老罗和奥尔基两人。

    “看来突厥人也不笨,反应还挺快的!”透过望远镜,老罗清晰的看到远处突厥人的营地里正有很多人在忙碌,寨门大开,一些壮硕的士兵三五成群的举着一只木排向外走。

    “将主,你是说那种木排能防住松树炮?”奥尔基同样举着一只单筒望远镜在观瞄。

    “嗯,防不住圆石弹,防那些卵石还是没问题的。”老罗看得很清楚,那种木排都是原本用来做栅栏的原木,底端被削尖了,十几二十根订制在一起,如果遇到攻击就可以矗立在地上,相当于一面简易而巨大的“盾牌”,只不过这东西的分量估计不轻,三五个男人扛着能跑多快?也就是个吸引火力的靶子罢了。

    他心底有些疑惑,突厥人同样是骑兵出众,加上党项人、葛逻禄人,就算有山地兵,他们有那么多步战人手打一场突袭吗?

    把目光调转方向,透过燃烧的烟尘和地面散布的尘土,老罗注意到了几个不正常的地方,突厥、党项的后营后面,靠近孛罗城的那个方向,还有一些土丘的后面,一些松散的骑手正在汇拢,从望远镜里可以隐约看到至少每一队有数百人,十几处这样的地方加起来可就有至少上万人了。

    “奥尔基,去传我将令,从斯坦调用所有的剩余松树炮,命令弩炮营加快速度!”老罗心下大震,三部那边用木排防御是假象,步兵突进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靶子,想要借机用骑兵突袭才是他们的本意。

    “是,将主!”奥尔基应承着把望远镜收了起来,就要下木架子哨塔。

    “等等!”老罗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叫住了奥尔基之后琢磨了一下,“传令给程守如,叫守备营把火油罐子都预备好,抛石器(大号弹弓)和床弩全部到位!全力戒备!”

    “遵令,将主!还有吗?”

    “通知下面冈萨斯,骑兵校第一都换重甲,换马挂甲,预备!”虽说有办法对付三部骑兵的突袭,但是老罗对眼下的局面有些厌烦了,和这些草原战士纠缠时间久了太浪费时间,他准备动用有些按耐不住的那噶那一都重甲骑兵了。

    “是,将主!”奥尔基马上明白了话语背后的意思,在老罗身边久了,老罗有什么举动也不瞒着她,猜出老罗的用意再简单不过。

    奥尔基离开不久,老罗这方正在推进的战士们开始加快速度,弩炮营的壮汉们扛着松树炮尤为引人瞩目,这些家伙往日不声不语的,这次战斗一下子轰死了那么多敌人,如果不是战时有宪兵队的家伙盯着,肯定被其他营队的人围着观摩不可。

    守备营的战士心底憋着一股劲,他们是防守队伍,除了前日抛射火油罐子有些战绩,余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像是观风景的看客,现在听令可以使用抛石器和床弩了,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始终被压制没有任务的骑兵校第一都最热闹,都尉那噶带头去后营换了大力士马过来,然后开始给彼此披重甲,给马匹身上挂甲,忙得热火朝天。

    老罗一个人守在简易哨塔上张望四周,看着敌方和己方都在忙碌,不禁有些感慨,与后世的战争没什么两样,战争打到一个程度,阴谋诡计什么的就没用了,拼的就是一个战略节奏,谁的效率高谁的反应快,谁就最有可能获得胜利,后世如此,眼下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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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 马哈穆德的抉择

    马哈穆德确实在踟蹰,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让他措手不及。

    早上醒来,他刚刚命人招呼两位两部的首领来协商,就被暴烈的轰鸣震倒在地,然后就是连续的混乱,所有人都被雷鸣般的响声吓坏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连同马匹骆驼都从围栏里窜了出来。

    紧跟着就是大批的溃兵从前营逃了出来,然后是如同前日一样的火焰四起,浓烟密布,整个后营外到处是哀号的受伤的士兵,即便是往日勇猛善战的手下将军们都是满面仓皇,当初主动要求跟随替父亲报仇的阿布杜.马苏德的儿子甚至丢了自己的兵器!

    这简直是突厥人的耻辱!

    但是马哈穆德却深刻明白,大吼大叫满腔愤怒是没用的,既然已经说好是敌人,那么对方使用的任何手段自己都要接着,埋怨是女人该做的事情,怒火也同样于事无补。

    昨日与老罗见面回来之后,优素福.卡迪尔汗就与他大吵了一架,说什么是三家既然暂为同盟,就应该同进同退,而他马哈穆德和李德明两个人却站在一边瞧热闹,没有尽一分盟友的义务,当然这种指责很好笑,至少马哈穆德看来是这样,优素福.卡迪尔汗临场发难,分明是想把所有人拖下水,如果对手是个好相与倒也罢了,只是当时的情况,那罗开先分明是一言不合就打算吃掉所有人,马哈穆德又怎会舍了身家性命陪优素福.卡迪尔汗同进退?党项人李德明虽然不想搀和其中的纠葛,但毕竟也身在其中,三家统领意见相左,自然是难以调和,与其说是绸缪应敌的策略,倒不如说是彼此责怨。

    于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白白的浪费了。

    待到清晨,冷静下来的优素福.卡迪尔汗找上门来,三家人凑到一起商议对策的时候,才发现对手罗开先的攻击已经开始了,而且不再像前次一样的试探之举,摆明了就是堂堂正正的碾压之势。

    “马哈穆德阁下,这样的情况坚持不了多久,如今事态紧急,恐怕由不得我们细细商议了,需要尽快做出决定,否则……”李德明的脸上全是忧心,眼睛里满是血丝,事实上他整晚没睡,头日沙场见面他就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傍晚的争吵令他心冷,夜晚辗转难眠更是让他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否则怎样?莫非拓拔你想逃跑不成?”优素福.卡迪尔汗的脸色比前日更加阴鸠,话语中透出来的口气更是充满了怨天尤人的味道。

    “住嘴,优素福!”马哈穆德喝止了从前日开始就陷入混乱状态的优素福.卡迪尔汗,事实上他自己的脑子也很混乱,但却深知这样互相指责没有任何好处,“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那罗开先绝不是莽夫,敢用他那点兵力就发起进攻,绝不会没有后手!而且现在我们的士兵人心惶惶,稳定人心才至关重要!”

    “马哈穆德阁下,我这边的营寨至少有七个被破,手下只有两万人还能守在岗位,其余的……”李德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说不下去了,这次带出来的兵几乎是定难军能够调动的最大数量,很多都是党项部的精锐,如今损失了近乎一半,说不心痛才是假话,要知道这可是关系他能否立足西北的关键。

    “其余的都战死了?”马哈穆德也有些惊异,他不相信短短两天人数最多的党项人就损失了一半。

    “倒不是全部战死,受伤不能行动的人就有两千人,这还是救回来的,还有的人仍旧在前面的营寨里不知死活,有溃逃到东面营寨的,像是丢失了魂魄……他们连回头看看敌人都不敢!”沮丧和恼火使得李德明涨红了脸,他也不明白怎么就会突然间失去了掌控。

    “不知道那个罗开先从哪里搞来的利器,河里的石头居然能够射入身体……投石机也能抛射碎石,却不会有这样的威力,还有那响雷一样的动静……”与李德明的脸色恰好相反,马哈穆德的脸一片惨白,当年面对腐朽的萨曼人也没像如今这般凶险,当然,多年的经历告诉他,慌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武器,东方汉人的传说里,只有雷神才有那样的东西。”或许是受了马哈穆德的影响,李德明还能保持基本的镇定,尽管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安拉在上,也许我们该向大伊玛目们禀报,有人制造了恶魔的武器!”旁边的优素福.卡迪尔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随口插了一句。

    “那也要先摆脱眼前这该死的局面才成!”马哈穆德没有了几天前的踌躇满志,虽然还没有手下的战损人数的准确数字,但他已经预感到一切正在脱离自己当初的预想。

    “我们该怎么办?固守城寨恐怕不成,我们的战士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他们不擅长防守!能否从两翼绕过去攻击他们的后方?”李德明也在努力的想办法。

    “没用的,西南面的山坳缺口只有三千步,那罗开先肯定布置了陷阱,而且只要安排五百人配合就能阻挡数万人的骑兵,而且,一旦骑兵被拖住手脚……”马哈穆德轻轻地摇摇头,否定了李德明的提议,这种办法他早就设想过,但是想到对面那个男人的手段,很轻易就得出了一个否定的结论,那个家伙只要把手里能够发出巨大声响的武器布置在山口,自己这边的骑兵能做的只有逃命。

    “马哈穆德阁下,你那边还有多少部投石机和床子弩?也许我们可以把投石机聚集起来……只要凑个三四十架,设定在高处,肯定能打到他们……”最早过来的时候,李德明带了几十部投石机,只是都安置在了前营里面,如今前营失陷,那些东西即便没有损毁,也很难再拿回来。

    “我这里只有不到十架投石机,还是那种只能投射五百步的……”马哈穆德双手摊开,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早在计划布营拦截的时候,他就把攻城武器安排在前营了,如今能留在后面主营的装备实在没多少。

    “唉,怎么会这样?!我们战士的盾牌根本挡不住那种乱飞的石头,如果有昨天看到的罗开先手下那种大盾就好了!”李德明无奈感叹道,他的手下和突厥人差不多,没多少带盾牌的,即使带了也不过是那种只能遮住胸腹的圆盾。

    “也不是没有办法!”马哈穆德眼睛一亮,“可以把木栅栏订成木排,只要没有那么大的缝隙就可以!”

    “好办法!”李德明喝了一声彩,接着补充道:“木栅可以由两三个人举着前进,后面有弓手配合前进,再有长矛手护卫,就像宋人那样!但是我们比宋人擅长进攻,我建议我们以攻对攻!”

    “让我想想……”虽然赞成这种说法,但马哈穆德心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情不自禁地犹豫了下。

    “还想什么?坐着是等不来胜利的!拓拔你的人只要顶住了对面的烂石头,我的人可以从侧翼绕过去把他们都杀光,然后俘虏后面的女人和孩子,所有工匠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奴隶,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有发射那种烂石头的武器了!”优素福.卡迪尔汗在沉默了半响之后,突然振作了起来,对来回和稀泥的马哈穆德驳斥了起来。

    只是,他没想过,马哈穆德真的是在和稀泥吗?

    “好吧,我们进攻!”马哈穆德心底想什么没人知道,他甚至没有因为优素福.卡迪尔汗的言语不恭而恼怒,只是稍微思虑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身居高位者没有人是傻瓜,即便优素福.卡迪尔汗的暴躁与阴鸠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表象。

    决定之后,三人停下了原本的争执,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迅速对计划进行补全,没办法不迅速,对手的战场节奏太快了,他们再不抓紧时间,恐怕所处的帐篷都难以保住了,虽然有护卫在各自身边护持,但天知道失去落足点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命运。至于说补全计划,除了钉制抵挡松树炮的木排,还要选拔力大的勇士和精良的弓手,同时也要有熟练的骑手做策应……所有这些事情都必须尽快解决,松散的部落军队在皮鞭和奖赏的双重激励下难得的快速运转起来。

    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收拢各自的溃兵,为了安抚人心还要救治伤员或者处理伤员,没错,就是处理,突厥、葛逻禄、党项三部可没有老罗手下的救治伤员的能力,重伤没办法治疗的伤员他们只能够快速解决他们的生命,以求减轻伤者的痛苦,当然也包括对活人的拖累,尽管他们的队伍中存在巫医,但是有限的一两个巫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按照东方的说法,三个大部族的统领怎也是称霸一方的王侯,不约而同的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如果说优素福.卡迪尔汗是从开始的打酱油转而为了复仇、马哈穆德则是从初始的掌控欲转而被动的不得不战,那么李德明则是因为骑虎难下而只能努力挣扎……

    只是,这一切能如他们所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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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好像是漏发了?前两日身体感觉不好去医院检查了下,低血糖、高血脂、肝功能解毒弱,免疫力下降,再加上低博血……心情很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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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 速战(中)

    时间行进到阳光开始偏西,草草的用过了中饭的各营将校都跑到了老罗临时驻地,这是被突厥人舍弃的一处行军帐篷,帐篷很宽大,足够容纳三四十人在里面活动,因为被松树炮发射的卵石攻击,到处还有被射穿的孔洞,一缕缕阳光透过棚顶的孔洞斜射进来,倒像是一个透光的棚子,地面上铺设的地毯上倒是没有什么血迹,看来帐篷的原主人是个幸运鬼,只是不知道是否活着逃到了突厥人的后营。±,

    只不过没人在意这种细节,东行营队的核心将领们都在盯着他们的主将——罗开先,等着他下达开始攻击的命令。

    “这么说来所有的预备都已经完成了?谁还有话说?”听了一众将领的汇报,推开身前装着食物的大铜盘,老罗不紧不慢的说道。拜托后世的战斗经历,他有一颗硕大无比的心脏,这可不是平常的小市民能够依靠嘴炮相提并论的。

    事实上他也是根本不着急,该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所有能预料到的事情都已经有对应的预备解决方案,剩下的不过是按照步骤实施罢了。就像后世准备进入考场的学生,那么多习题测试都经历过了,这一场期末考试不过是一个阶段性的关卡而已。

    老罗对结果已经有所预料,虽然面对的是人数众多而且野蛮凶悍的草原部族,但是东行营队的数万人也是他老罗带领训练并实战了一年多,要知道这一年的历程可不算轻松,沿途不断的匪盗加上数次烈度不同的战斗,还有冬日近乎于严酷的训练,手下这些家伙还不能取得胜利的话,可真是白费了老罗连续的辛苦。

    当然,战场上能否打出一套漂亮的组合拳,也要看对手的发挥,否则像在比什凯克那样一面倒的屠戮,就是欺负人了。

    “……”汇报完准备状况的众人一个吭声的,虽然这些家伙都想快点结束这次战斗,也不怕什么流血牺牲,但是想让他们在老罗谋划的基础上添枝加叶,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现在他们的头脑还比不过老罗的战略谋划。

    “好吧,重新复述一下接下来的战斗步骤!塞缪尔,你先来!”面对这种情况老罗也无可奈何,他倒是想有一些参谋人选来帮他查遗补缺,但是眼前这些家伙若论勇武真的无可挑剔,但是头脑嘛,就不好说了,也许以后可以,但是眼下,对老罗来说,这些家伙还只是刚刚走出训练营的新兵。

    “是,将主!”塞缪尔调整了下情绪,上午的战斗结果让他这个习惯性沉默的家伙有些不太适应,“弩炮营首先使用碎卵石做覆盖攻击,如果敌方的木排重步兵出现,换圆石弹波次攻击,如果大队骑兵突袭……”

    “大队骑兵突袭是我骑兵校的任务……”冈萨斯接了一句。

    “不,大队骑兵突袭是我守备营的事情,我们有足够的床弩和抛石器来对付他们!”程守如从前几天老罗的训斥中恢复了过来,很是自信的否定了冈萨斯的话语,当然,这份自信是偏厢车的坚固防御赋予他的。

    “程将军,你……”冈萨斯顿时就像狮子被抢了猎物一样,眼睛一瞪,想要争吵。

    “冈萨斯,闭嘴!”老罗挥手喝止了这种无谓的争执,“我先前说过,战士的命是宝贵的,能用弓箭射死敌人,为什么还要用刀子去砍?”

    “是,将主!”有老罗发话,冈萨斯自然不敢造次,事实上他也不是故意针对谁,只是习惯性见到敌人就眼红。

    “刚才说到哪里了?塞缪尔?”老罗没理会他,这个冈萨斯就是个暴力狂人,与那噶的属性差不多,都是喜欢把敌人砍成一块块的,虽然他本人偶尔也干那么一两次。

    “将主,刚说到骑兵突袭……”塞缪尔恭敬的陈述道,然后见到老罗的示意,接着说了下去,“敌人在四百步之外,我们会用碎卵石和圆石弹交替攻击,打碎他们的阵形,如果他们靠近,我们会用鸢形盾护住自己退后,接下来的战斗转交给守备营。”

    “很好,接下来……程守如!”老罗拍了拍手,这就是他安排的弩炮营交战基本要领,他不想把弩炮营当作步兵来用,这些肌肉男将来就是最初始的技术兵种,以后的路还很长,如果损失在这种普通的冷兵器砍杀中就太可惜了。

    “遵令……敌人骑兵或者步军突进到四百步的时候,我守备营的抛石器和床弩将开始打击他们,嗯……已经训练好的四个车垒可以滚动前进攻击来敌……选用武器的顺序是抛石器、床弩、弓箭,最后才是长矛和弯刀!”比之最早在希尔凡,眼下的程守如长进多了。

    “很好,偏厢车不怕敌人的弓箭,但是要注意敌人的火攻,车垒上的沙包和水囊绝对不能丢弃!”话说这样说,老罗其实是不怎么担心偏厢车垒的安全的,那些坚固的车垒几乎相当于这时代的装甲车,而已经被打乱了阵脚的三部联军已经被摧毁了大多数远程武器,还有没有希腊火这种传说的武器都是一个疑问。

    即使是他们还保有一定数量,面对老罗的组合式快攻打法,能发挥多大效用?

    “明白,将主!”程守如对老罗的提醒深以为然,虽然有了比什凯克那次战斗的经历,但是冬季的对应演练还镌刻在他心头,偏厢车虽然能够抵挡大部分的攻击,却并不是没有缺陷。

    “接下来是骑兵校,冈萨斯你说!”

    “是,将主!”冈萨斯振作了下精神,用汉话一板一眼的说了起来,“遇到敌人大队突进,守备营正面防御的同时,派弓骑兵侧面突袭,绕……绕场袭击,不与敌人接近……在敌兵溃散时候,负责追缴残敌,如果守备营无法防御大队敌人突袭,使用重甲骑兵压制!”

    这段话的用词基本都是老罗教授的职业用语,冈萨斯这个色雷斯人能够完整的叙述下来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能说得流利并且没有用词错误,可见这家伙平素该有多用心了。

    老罗对这个最为满意,他可不希望这些来自欧洲的家伙在自己的队伍里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什么皮肤颜色理论。“很好,接下来该谁了?”

    “是我,将主!”刚从镜湖那边赶过来的海顿站了起来,“目前我们有二百个救护兵,他们的手法虽然还不熟练,但是止血和缝合伤口已经没问题了!此外还有五百人跟着过来帮忙在战场上抬伤兵!”

    “嗯,不错,海顿你辛苦了!”老罗可是知道训练救护兵的辛苦,这些人每个人除了要有一手救护的本事,还要有一手保护自己的能力,总不能救人的反而变成战士的拖累吧?他把救护兵的概念传授给了海顿之后,剩下很多的具体事情都是这个诺曼人一手操划的,没有点毅力和耐心是不成的。

    “不,将主,这是我的职责!”海顿的脾性和西德克诺德很像,典型的一板一眼的日耳曼特性。

    “好吧,好吧……接下来,宪兵,西德克诺德你也过来了,这方面的事情不用多说了,诸位提醒手下人遵守纪律,斯坦,你负责带人收缴战利品,没问题吧?”老罗环视了一圈,把其余几个方面都关注了一遍,最后才把目光转移到负责扫尾的大块头斯坦身上。

    “哦,诸位能不能省着点用火油罐子?那东西丢出去之后什么都烧毁了,看看,这上好的波斯人手工地毯啊……”财宝迷斯坦一脸痛恨的说着话,手里还扯出一张烧得只剩了一半的毯子,可以明显看出来上面精美的花纹。

    这个大块头的脾性越来越像后世见过的贵族管家了,只是怎么感觉反差那么大呢?野兽管家?老罗在心里嘀咕道,当然嘴上是不能说出来的,“好了,斯坦,战士的命比财物宝贵多了……”

    劝慰了一下财物控斯坦,老罗并没有对手下的攻击手段做什么限制,不是他不看重财物,而是就像他说的,比起人命,财物之类一文不值。

    汇总了战前己方的筹备情况,现在又确定了所有战术的步骤,老罗把问题转到了敌人——三部联军的现状上面,“闵文侯,告诉我现在敌人的情况!”

    “遵令,将主!突厥人和党项人大概钉制了五百面木排,这个数字不是很准,但最大的数量不会超过六百面,我们的人不能靠近他们的营地,但是能听到他们的营地里很杂乱,到处都有叫骂声和哀嚎声,猜测应该是先前的伤兵没有得到有效救治……”说起正事,闵文侯收起了平素那种嘻嘻哈哈的特性,不敢有一丝马虎。

    “不错,接着说!”老罗点了点头,对斥候营的人能观察的这么详细并不意外,提供到斥候战士手中的望远镜有十部,怎也不会没有用武之地的。

    “我们估计突厥人和党项人能够派出来步战的士兵不会超过万人,他们的后营需要人留守,伤兵也需要人照顾,而且他们的士气不好……”闵文侯停顿了下,看了看周围人关注的神情,才接茬说道:“葛逻禄人那边伤亡很大,他们剩余的兵力绝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

    “嗯,除了葛逻禄人,突厥人和党项人的骑兵呢?”对于闵文侯所提供的数字,老罗并不感到意外,先前虽说拆掉了敌人的十多个营地,但是杀伤的敌人并不多,人有两条腿加上马匹的四条腿,指望松树炮扔石头把敌人都砸死是不现实的,而且因为并没有派骑兵追剿扩大战果,所以这个数字应该没有大的差误。

    “突厥人的骑兵应该有四千人,虽然不多,但是应该是马哈穆德手下的精锐古拉姆卫队,是马哈穆德保命的底气,党项人的人数要多些,一万多人,但他们的装备很烂,只有大约一千人有些残破的明光铠……”闵文侯汇总的资料很详细,至少详细的描述了眼下三部联军剩余兵力的构成。

    “啪啪”老罗的掌声响了起来,随后是一连串的鼓掌声,所有人都在为斥候营努力得来的情报叫好。

    待到掌声平息,老罗站起来压了压手,“情报很详细,剩余的敌人还是比我们多啊,怎么办?!”

    “宰了他们!杀光他们!”一众将领们呼喝道,连同最喜欢沉默的塞缪尔、海顿、西德克诺德几个人都参与了进来。他们已经干掉了至少三分之一的敌人,这一刻他们无所畏惧。

    “很好,老规矩,听铜号的声音,看气球上的红色旗子!开始吧!塞缪尔,看你的了!”老罗不再琢磨,直截了当的下了攻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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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 速战(下)

    战斗的命令既然已经下达,就不再有什么顾忌的了,几分钟之后,松树炮的轰鸣再次响彻了孛罗河岸的这片土地。

    老罗站在一处稍高的山岗上,观瞧着视野中的一切,他把自己定位在了重骑兵的压轴位置,至于眼下的这种攻击,有他无他区别不大,不需要他做什么亲临前线鼓舞将士的门面活,更不需要他做什么身先士卒充当什么大头兵,他只要站在这个位置,身后猎猎的“羅”字大旗不倒,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老罗的身后方不远处,地面上砸着七八根粗大的木桩,木桩上面栓有两根大拇指粗细的绳索,一个直径超过八米的黑色热气球飘在半空,热气球下的吊篮内两个穿着皮袄的汉子正在聚精会神的忙碌,一个拿着单筒望远镜四处张望,一个手里把执两只带着长柄杆子红色旗子,身边还有代表不同颜色寓意的旗子。

    吊篮上所有的观测结果会直接反馈给热气球下方的老罗亲兵,加上远处不同位置的两个热气球,这些观测的战士可以纵观全场。

    而老罗也可以通过这些快速掌控整个战场范围的各种动向。

    传达作战指令走的两条线,铜号的声响与旗语的指挥是其一,人力传令兵是其二,两者相配合构成了目前这个营队的指挥系统。

    老罗不是没想过其他更有效率的法子,只是目前这个环境,他即便是个“巧男”也是无可奈何,后世的不论哪一种信息系统都是建立在技术的基础上的,没有技术,想得再多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好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技术,只需要比敌人更有效率就足够了。

    松树炮的轰鸣接连不断,漫天的卵石洒向还没有准备好的敌方营地,瞬时间突厥人和党项人乱成一片,在老罗的眼中这些卵石虽然不会如同钢铁造就的炮弹那样爆裂,也没有那样超视距的射程,却如同传闻中最早的火炮葡萄弹的效果相当,散布面积很大的卵石雨劈头盖脸的砸下,远方的敌人却还在筹备中,猝不及防的前排敌人纷纷被直接砸倒,有的还能爬动,有的却就此悄无声息,只有少半数的幸运儿能够趁着攻击的空隙躲到木排的后面……

    突厥人和党项人的营地就像被桶翻马蜂窝一般骚动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牛角号声音响彻了整片大地,一面面木排竖了起来,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步兵开始聚拢,他们半伏着身子躲在一人高的木排后面,然后在一些隐约可以听见的号令声中冲着老罗这边的营地挪过来……

    木排步兵的后方远处,马哈穆德与李德明站在一起,眺望着对面。

    “该死的,这个罗开先一点不留余地,这个时候进攻,我们的木排根本没准备完……”马哈穆德没好气的抱怨着。是的,只是抱怨,没有暴跳如雷只能说这位伽色尼埃米尔城府深沉,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既然是敌对了,就没有谦让的道理,又不是毛孩子打架玩闹可以有来有往的。

    “没办法,必须要顶住,我们需要至少一次胜利!”李德明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话,此次出兵他总计带来了四万五千人,如今却只在几天时间内就折损了一万多人,余下的还有数千人受伤,这样的结果让他怎么能接受?

    而今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正在迅速恶化,以至于后退一步都不成,至于他说的至少一次胜利,是因为三家士兵的士气越发低迷,再没有一场胜利,恐怕就要崩溃了。

    “投石机抛射二十次就要休整,那种轰鸣的武器肯定也有使用次数,只要打掉了罗开先那些该死的装备,我们的勇士们一定能够打退他们!”抱怨完后,马哈穆德的不知道是为了给鼓励李德明,还是为了激励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

    “希望一切顺利吧,优素福阁下那里还有埃米尔阁下劝慰一下,像罗开先这种强人一旦回到东方,你我的未来都不会好过!”李德明与优素福.卡迪尔汗本就有矛盾,这个时候只能指望马哈穆德出面解决配合的问题,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罗开先是只猛虎,一旦回到东方汉人的世界,注定会虎入山林,他这种或者夹缝中的族群首领只有被驱策的份。

    “好,你说得对!我这就过去,放心,你我三家都不擅长防守,我就不信合力攻击还打不过只有两万人的罗开先!”马哈穆德的话语说得干脆果断又气势十足,其实事到如今他心里都没有底,这样说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稳住李德明罢了。按照草原上战争的常例,战损三成就要考虑退兵了,草原上人口和马匹稀少,没人愿意打一场生死战,如果他这个埃米尔强制命令,恐怕换来的就是底层士兵的抵抗。

    李德明看着马哈穆德离开的背影,转头又看了看前方正在忙碌组织进攻的一些山地战士和没了马的骑兵,有些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然后有些诡秘的避开了营寨内的突厥人召唤来几个自己的亲随开始嘱咐了起来。

    又一次被突袭的三部步兵扛举着高大宽阔的木排从营寨中列队走了出来,他们身后是持着弯刀圆盾的盾牌兵、身上挂着三四只箭壶的弓箭手、还有手持长矛的长矛兵,看起来倒是气势汹汹煞有威风……

    只不过老罗这边的弩炮营短瞬间把碎卵石改作了圆石弹——就是相当于松树炮内径大小的打磨光滑的圆石头,然后稍作调整就点燃引线把一个个圆石弹轰了出来,这种玩意儿的体积极度类似于后世的保留球,后世保留球馆闹纠纷有扔保留球砸人的都能砸个胳膊断腿子折的,要知道这可是用颗粒火药推动的东西,即使松树炮管的气密性再差,这种东西也不是人力能够抵挡的……

    于是,蜂涌出营的突厥人和党项人步兵们悲催了……

    松树炮迸发的圆石弹砸在木排上,顿时石屑纷飞,木屑同样四溅,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木排可不是钉子铁箍钉制的,而不过用藤索和皮绳捆扎的,哪里经得住在火药和地球重力作用下奔飞数百上千米的圆石弹?只是一两次就彻底散架,木排背后的人则瞬间头破血流,倒霉的甚至被破裂的碎木刺穿了胸腹,这还算是幸运的……

    最惨的是没有及时躲避的刀盾兵和长矛兵以及弓箭手们,圆石弹这种东西哪里是区区木头盾牌和人的身躯能够抵挡的?于是圆滚滚的看似没有杀伤力的圆石弹在人群中一滚一条沟,染着血和肉并且混杂着尘土与草屑的沟!

    巨大的损伤并没有让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步兵撤退,草原人特有的狠劲爆发出来,千多步的距离狠命冲刺也不过三五分钟,即便扛着硕大的木排也算不了什么,连续几天被打得缩脖,头天还在一起喝酒说笑的兄弟第二天就没了,是个男人就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不就是拼命吗?不就是刀子砍人矛刺人吗?草原人发狠的劲头拿出来真的是不管不顾了……顶着圆石弹的穿凿和劈头盖脸的卵石雨,咬牙发狠的两部人冲出了至少五六百步,突然发现穿梭在身边掠过头顶的石头稀疏了,抬头看前方的时候才发现就在没多远的一群半赤膊的壮硕男人举着下尖上方的高大盾牌退后了……

    几个机灵的百长十长用各自的语言开始呼啸“那些该死的退了,他们害怕了,快冲!杀了他们送他们见胡大!”

    鼓起勇气冲到半途的突厥人和党项人更加兴奋了,娘的不信你们还能丢出烂石头砸人,玩刀子挥舞长矛谁怕谁?

    他们的想法很好,也很实际,真的论起抡刀子砍人,数量占优势的他们真的可以无惧任何人……

    只是战场上的事情从来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嗡嗡嗡和嗖嗖嗖的声音在他们前方乍然作响,然后到达他们头顶的不是大石头小石头了,而是散发着浓烈气味带着火星的火油罐子和堪比短矛的床子弩弩矢……

    勇猛冲前的草原汉子在奔走间纷纷倒地,被火油罐子砸倒的满身油污,然后在不经意间被火苗点着,痛彻呼号的时候不停的用手像四周抓挠,把身上的油脂带着火焰粘到了同伴的身上,被弩矢点卯的汉子更是倒霉,粗大的床弩弩矢纵穿胸腹,把他们和身后的伙伴穿在一起,众人一起倒在地上从还能伸手旁顾到渐渐的悄无声息。

    倒地不起的和切斯底里嘶嚎的人不少,冲前的人却更多。

    都说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松树炮的大石头小石头虽然厉害,却毕竟不是能够爆裂靠震荡波就能具备杀伤力的全金属炮弹,碎小的卵石虽然能打穿人的脑袋,却也不是破碎之后如刀如锉的炮弹碎片,穿着坚韧皮甲的战士咬咬牙也能挺过去,火油罐子可以覆盖攻击一片区域,却也不能覆盖全场,更不用说床弩的发射效率稍嫌低下,所以……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步兵虽然被灭杀了不少,却还是有上万人冲向了守备营的车垒空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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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速战(完)

    守备营的编制比较大,毕竟有曾经在希尔凡的基础,穿过伊朗高原,跨过乌浒水和药杀水,老罗也没断过从里面抽调人手,却终究也没能令这个编制减小几分。︽,

    因为整个东行营队虽然一路上有意见不合掉队的,却也从来没有缺少过半途加入的。这些半途加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什么族群的都有,除了多年来流落在中亚荒原上的汉人,还有很多活不下去的草原人。

    之所以统称草原人,因为根本没人能分清他们的族系,投奔来的时候能带着两匹马几头羊的已经算是活得不错的主,很多时候甚至还有十几个壮汉带着族中老幼几十口裹着羊皮来投的,他们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能让族中的老幼活下去,而他们自己?务杂拼命怎么都成。

    老罗可不在乎什么人多,他手里不缺钱缺粮,既然在希尔凡开了先河,人手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的,对于能带着同伴老幼来投奔的,向来是来者不拒,至于他们什么族群,老罗也根本不在意——到了这个普遍以汉话为主体的群体,唠唠叨叨说自己本族的话语,等着人排斥吗?

    没人是傻瓜,能想法子脱离在草原上挣扎活命的人更不是,几天的好吃好喝下来,投奔的人就分清了高低,老罗的骑兵校和斥候营之类难进,挤进守备营的待遇就很不错为了吃食为了融入这个群落拼命也没啥不可以的。

    于是守备营的人手就从来没缺少过,新加入的人手首先就要学着用满口羊膻味儿的汉话和老手学经验,希尔凡的唐人后裔们也没那么市侩排外,说到底有老罗在上面镇场,加上有西德克诺德这个蓝眼睛魔鬼带着一群脖颈缠着白色麻布的宪兵来回巡查,真的没人敢在军营内搞鬼。

    所以,守备营的人手扩张从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经过库扎克的冬日集训,浓眉大眼的波斯裔和眼窝深陷勾鼻子的塞种后裔、甚至还有喜欢留着满下巴胡子带小帽的阿拉伯裔,全部融合进了这个集体。

    守备营用的偏厢车总计有七八百辆,除了留在镜湖边给民营那边使用的,这次调用过来的也有五百多辆,每二十四辆为一个组合车垒,操作的人手也有二百多人,每两个车垒的人数恰好是一个都五百人。所以布局的时候,往往是两个车垒相互靠近的安置在一起,算做互援之势。

    众多的车垒成弯弧线曲折排开在突厥人与党项人的营地外,每两个车垒之间的距离至少有四百步,弩炮营的肌肉男提着鸢形盾后退的时候,蜂拥上前的突厥人和党项人瞬间有些乱套,原因无他,偏厢车组成的车垒里继抛石器和大号弩箭之后,又释放出了无法数清的箭只还有短矛,想要靠近偏厢车车垒,肉眼可见的那上面全是尖刺,想要继续向前,左右两侧的箭只不停……

    在这个犹豫的空档,又是成百上千人无声无息地倒下,按耐不住的底层小头目有的发了一声狠带着手下举着木排硬往偏向车上靠过去,还有的底层军官带着人扔掉木排举着圆盾抵挡流矢吆喝着追向撤退到一半的弩炮营……

    冲向偏厢车盯着了这该死的车垒,却没有留神偏厢车上无所不在的手腕粗细的孔洞,倏忽间,那里面如同毒蛇一样刺出一只只棱角分明带着凹槽的长矛……冲向弩炮营的誓要把这些乱扔石头的狗胚乱刀分尸,结果十几数十面鸢形盾几乎构成了一面完整铁壁,刹不住脚的他们刚刚撞在上面,就被冷然从缝隙中探出的长矛刺中或者弯刀看中……

    如果说突厥人加上党项人的步兵是冲锋的海浪,那么老罗手下守备营的车垒就是海滩上的礁石,弩炮营的肌肉男们则持着鸢形盾变成了高坡上的椰子树——这些肌肉男可不是只会扛着树干跑和点燃火药包,作为曾经守备营的一部分,护盾防守同样是他们的长项。

    老罗静静地注视着就在他前方不足四百米的“乱石滩”,若说一点不担心的无动于衷纯属假话,再怎么说这些所有的战士都可以说是他一手训导出来的,之所以不动一是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突厥和党项二部的步军远不及己方,攻击的路线上又被层层削弱,到了车垒钱的时候不过是单凭血气之勇无所谓组织与阵形了,二是因为静待在三部营地东方的敌人骑兵还没有出动。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突厥人和党项人加起来与老罗这边的数量相比虽然依旧有些悬殊,但已不是那么呈倍数的差距,而且……要知道,冷兵器战争的战争接触面是有限的——它不是后世那种战线无尽扩大到三维空间的立体化战争,说的简单点,敌人后方的军队想要砍到前方敌人,阻碍的不只是距离,还有自己的兄弟袍泽……而冷兵器战争的力量对比也不是单纯的人数比赛,它还包括士兵的体能、武器的优劣、战术配合的熟练度等等……

    草原人的训练没有守备营专业与艰苦——常年坐在马背上的他们跑了一段距离之后难免丧失体力;草原人的兵器没有守备营坚韧与锋利——不是每个人都有乌兹钢做的弯刀的对比唐裔工匠的百叠法锻刀真的不能对拼;草原人或许有勇气却没有系统的训练——老罗这样的包括书本和实践全部具备的主官是独一无二的;最关键的三项草原人都没得比,所以……不用说了,放下木排拿起弯刀的草原人胳膊在颤抖,车垒里的守备营士兵却在以逸待劳,弯刀和长刀对拼的时候,弯刀豁了断了,守备营的士兵顺势砍下了草原人的半只肩膀,旁边回身相护的草原人却又一不留神被毒蛇出洞般的长矛刺穿了胸膛……

    所以,呈现在所有瞩目战场变化的人眼中的便是恰如海浪在礁石上粉身碎骨,一圈又一圈的草原人冲上来,一层又一层的尸体扑到在地面上,即便是不停后撤的弩炮营肌肉男的退路上,也是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虽然守备营和弩炮营的战士也不好过,几乎各个都是满身鲜血淋漓,但却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仍旧顽固的站立着。

    “将主,观测兵汇报,对面的骑兵动了!”奥尔基在老罗身后提醒道。

    “嗯……”听了汇报的老罗马上把目光投向了远处,那里一片片烟尘和草屑正在开始飞扬,“传令冈萨斯,除了第一都,骑兵校其余人全部出动,尽量用风筝战法!”

    “遵令,将主!”

    风筝战法自然是老罗起的名字,凭依的自然是马速与装备,老罗手下的战马整整一个冬季都是吃的他存储在空间中鲜嫩粮草,自然不虞体力下降之类,草原上的马却多是见天吃食,春夏相交时节真是马匹补充营养的时候,突厥乃至党项、葛逻禄三部的战马普遍比老罗这边的战马瘦弱,至于装备就更不用说,弓弩的射程都远不能比,这是风筝战法能够得以实施的前提。

    随着奥尔基派人去传报,很快老罗这一方的战线后面涌出了五六只骑队,却正是骑兵校留守做预备队二三四五等几个都,每队的人数并不多,五百人是上限,他们的坐骑都是阿拉伯马或者伊比利亚马之类爆发力十足的速度型战马。从老罗的位置就见他们几乎如同离弦之箭分着不同角度斜斜的插向三部人的后营。

    而远远的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五里的视线能及之处,尘烟四起,战马嘶鸣,而且越来越近……戏文里描述的词汇多是有些夸张,见识过后世坦克装甲集群出动场面的老罗真的觉得这场面远远称不上宏大,铁与火的奏鸣曲总是很恢弘,不过也不是没有看点,冷兵器下的突进截击是比铁与火更直接,是可以用肉眼看到的意志与血气的交锋……有人半途从马背上滚落,有人灵活机变左右开弓,当然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关注在骑兵校战士的动作上,他听不见那边的吆喝喊声,只见到那些正在马背上驰骋的战士们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弓弩几乎没停过,与之对应的就是敌人的松散,虽然也有骁勇的骑手,却挡不住整齐的覆盖性的箭雨打击……

    老罗盯住了率队出战的冈萨斯,这只色雷斯白熊的箭法不怎么样,却是典型的力量型射手,配上专门打造的三棱破甲箭,完全可以轻易穿透草原人那层单薄的皮甲,而且这种战场上单人的箭术再好,也难以一箭定乾坤……白熊冈萨斯充分遵照了老罗的指令——风筝战法,所以能看得到的地方,都会发现骑兵校的士兵们在左绕右绕的牵着葛逻禄人的鼻子前进,以葛逻禄人为主的轻骑虽然也算骁勇,但是论马速不及骑兵校的战马,论箭术更是无法在射程上占先,于是,同他们的盟友步兵一样,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地步。

    车垒线上的步战和河滩平原上骑战虽然热火朝天,老罗却从很多细节上看出了端倪——一些草原战士已经在左右四顾,伺机撤退,因为他们倒下的同伴已经太多,骑战那边更是明显,从望远镜里都可以看到葛逻禄人那瘦弱的马匹因为剧烈奔跑而有些口吐白沫……

    “奥尔基,通告骑兵校第一都预备!”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老罗对于战机的把握是非常敏感的,敌人既然已经陷入颓势,那就要痛打落水狗,他的脑袋里可没有什么手下留情的道理,敌人?死的了敌人才是好敌人。

    少顷,老罗来到第一都的集结地,这里同时是守备营车垒后方的一处物资存放地,除了已经集结完毕的双眼冒火的第一都战士,还有很多守备营的步兵在来回搬动捆扎好的长矛与箭只。

    骑在有些躁动的黑云背上,老罗盯着眼前将近六百号壮男,之所以是近六百,是因为这是老罗最看重的第一都,被选择进入的都是能够至少以一当五的家伙,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即便最矮的家伙也是天生力大的家伙,至于他们配备的坐骑,除了大力士马之外,还有一下血统不明的阿哈尔捷金马,反正马匹的平均肩高也在一米七五以上,所有人算上马铠全部都是黑盔黑甲,他们的都尉是那噶这个黑小子,再加上老罗这个千多斤巨力的猛将,这只队伍就是压倒战场的沉重锤石!

    “伙计们!绝胜的时机到了,跟着我,速战速决!杀!”这些人才是老罗一手打造的核心力量,他平素称呼手下为伙计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一刻也不需要更多言语,几句话足以挑动起所有人的气势。

    “速战速决!杀!”被压抑了太久的第一都战士几乎是老罗话语停止的同时呼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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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屈服

    战斗的命令既然已经下达,就不再有什么顾忌的了,几分钟之后,松树炮的轰鸣再次响彻了孛罗河岸的这片土地。≤,

    老罗站在一处稍高的山岗上,观瞧着视野中的一切,他把自己定位在了重骑兵的压轴位置,至于眼下的这种攻击,有他无他区别不大,不需要他做什么亲临前线鼓舞将士的门面活,更不需要他做什么身先士卒充当什么大头兵,他只要站在这个位置,身后猎猎的“羅”字大旗不倒,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老罗的身后方不远处,地面上砸着七八根粗大的木桩,木桩上面栓有两根大拇指粗细的绳索,一个直径超过八米的黑色热气球飘在半空,热气球下的吊篮内两个穿着皮袄的汉子正在聚精会神的忙碌,一个拿着单筒望远镜四处张望,一个手里把执两只带着长柄杆子红色旗子,身边还有代表不同颜色寓意的旗子。

    吊篮上所有的观测结果会直接反馈给热气球下方的老罗亲兵,加上远处不同位置的两个热气球,这些观测的战士可以纵观全场。

    而老罗也可以通过这些快速掌控整个战场范围的各种动向。

    传达作战指令走的两条线,铜号的声响与旗语的指挥是其一,人力传令兵是其二,两者相配合构成了目前这个营队的指挥系统。

    老罗不是没想过其他更有效率的法子,只是目前这个环境,他即便是个“巧男”也是无可奈何,后世的不论哪一种信息系统都是建立在技术的基础上的,没有技术,想得再多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好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技术,只需要比敌人更有效率就足够了。

    松树炮的轰鸣接连不断,漫天的卵石洒向还没有准备好的敌方营地,瞬时间突厥人和党项人乱成一片,在老罗的眼中这些卵石虽然不会如同钢铁造就的炮弹那样爆裂,也没有那样超视距的射程,却如同传闻中最早的火炮葡萄弹的效果相当,散布面积很大的卵石雨劈头盖脸的砸下,远方的敌人却还在筹备中,猝不及防的前排敌人纷纷被直接砸倒,有的还能爬动,有的却就此悄无声息,只有少半数的幸运儿能够趁着攻击的空隙躲到木排的后面……

    突厥人和党项人的营地就像被桶翻马蜂窝一般骚动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牛角号声音响彻了整片大地,一面面木排竖了起来,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步兵开始聚拢,他们半伏着身子躲在一人高的木排后面,然后在一些隐约可以听见的号令声中冲着老罗这边的营地挪过来……

    木排步兵的后方远处,马哈穆德与李德明站在一起,眺望着对面。

    “该死的,这个罗开先一点不留余地,这个时候进攻,我们的木排根本没准备完……”马哈穆德没好气的抱怨着。是的,只是抱怨,没有暴跳如雷只能说这位伽色尼埃米尔城府深沉,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既然是敌对了,就没有谦让的道理,又不是毛孩子打架玩闹可以有来有往的。

    “没办法,必须要顶住,我们需要至少一次胜利!”李德明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话,此次出兵他总计带来了四万五千人,如今却只在几天时间内就折损了一万多人,余下的还有数千人受伤,这样的结果让他怎么能接受?

    而今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正在迅速恶化,以至于后退一步都不成,至于他说的至少一次胜利,是因为三家士兵的士气越发低迷,再没有一场胜利,恐怕就要崩溃了。

    “投石机抛射二十次就要休整,那种轰鸣的武器肯定也有使用次数,只要打掉了罗开先那些该死的装备,我们的勇士们一定能够打退他们!”抱怨完后,马哈穆德的不知道是为了给鼓励李德明,还是为了激励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

    “希望一切顺利吧,优素福阁下那里还有埃米尔阁下劝慰一下,像罗开先这种强人一旦回到东方,你我的未来都不会好过!”李德明与优素福.卡迪尔汗本就有矛盾,这个时候只能指望马哈穆德出面解决配合的问题,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罗开先是只猛虎,一旦回到东方汉人的世界,注定会虎入山林,他这种或者夹缝中的族群首领只有被驱策的份。

    “好,你说得对!我这就过去,放心,你我三家都不擅长防守,我就不信合力攻击还打不过只有两万人的罗开先!”马哈穆德的话语说得干脆果断又气势十足,其实事到如今他心里都没有底,这样说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稳住李德明罢了。按照草原上战争的常例,战损三成就要考虑退兵了,草原上人口和马匹稀少,没人愿意打一场生死战,如果他这个埃米尔强制命令,恐怕换来的就是底层士兵的抵抗。

    李德明看着马哈穆德离开的背影,转头又看了看前方正在忙碌组织进攻的一些山地战士和没了马的骑兵,有些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然后有些诡秘的避开了营寨内的突厥人召唤来几个自己的亲随开始嘱咐了起来。

    又一次被突袭的三部步兵扛举着高大宽阔的木排从营寨中列队走了出来,他们身后是持着弯刀圆盾的盾牌兵、身上挂着三四只箭壶的弓箭手、还有手持长矛的长矛兵,看起来倒是气势汹汹煞有威风……

    只不过老罗这边的弩炮营短瞬间把碎卵石改作了圆石弹——就是相当于松树炮内径大小的打磨光滑的圆石头,然后稍作调整就点燃引线把一个个圆石弹轰了出来,这种玩意儿的体积极度类似于后世的保留球,后世保留球馆闹纠纷有扔保留球砸人的都能砸个胳膊断腿子折的,要知道这可是用颗粒火药推动的东西,即使松树炮管的气密性再差,这种东西也不是人力能够抵挡的……

    于是,蜂涌出营的突厥人和党项人步兵们悲催了……

    松树炮迸发的圆石弹砸在木排上,顿时石屑纷飞,木屑同样四溅,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木排可不是钉子铁箍钉制的,而不过用藤索和皮绳捆扎的,哪里经得住在火药和地球重力作用下奔飞数百上千米的圆石弹?只是一两次就彻底散架,木排背后的人则瞬间头破血流,倒霉的甚至被破裂的碎木刺穿了胸腹,这还算是幸运的……

    最惨的是没有及时躲避的刀盾兵和长矛兵以及弓箭手们,圆石弹这种东西哪里是区区木头盾牌和人的身躯能够抵挡的?于是圆滚滚的看似没有杀伤力的圆石弹在人群中一滚一条沟,染着血和肉并且混杂着尘土与草屑的沟!

    巨大的损伤并没有让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步兵撤退,草原人特有的狠劲爆发出来,千多步的距离狠命冲刺也不过三五分钟,即便扛着硕大的木排也算不了什么,连续几天被打得缩脖,头天还在一起喝酒说笑的兄弟第二天就没了,是个男人就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不就是拼命吗?不就是刀子砍人矛刺人吗?草原人发狠的劲头拿出来真的是不管不顾了……顶着圆石弹的穿凿和劈头盖脸的卵石雨,咬牙发狠的两部人冲出了至少五六百步,突然发现穿梭在身边掠过头顶的石头稀疏了,抬头看前方的时候才发现就在没多远的一群半赤膊的壮硕男人举着下尖上方的高大盾牌退后了……

    几个机灵的百长十长用各自的语言开始呼啸“那些该死的退了,他们害怕了,快冲!杀了他们送他们见胡大!”

    鼓起勇气冲到半途的突厥人和党项人更加兴奋了,娘的不信你们还能丢出烂石头砸人,玩刀子挥舞长矛谁怕谁?

    他们的想法很好,也很实际,真的论起抡刀子砍人,数量占优势的他们真的可以无惧任何人……

    只是战场上的事情从来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嗡嗡嗡和嗖嗖嗖的声音在他们前方乍然作响,然后到达他们头顶的不是大石头小石头了,而是散发着浓烈气味带着火星的火油罐子和堪比短矛的床子弩弩矢……

    勇猛冲前的草原汉子在奔走间纷纷倒地,被火油罐子砸倒的满身油污,然后在不经意间被火苗点着,痛彻呼号的时候不停的用手像四周抓挠,把身上的油脂带着火焰粘到了同伴的身上,被弩矢点卯的汉子更是倒霉,粗大的床弩弩矢纵穿胸腹,把他们和身后的伙伴穿在一起,众人一起倒在地上从还能伸手旁顾到渐渐的悄无声息。

    倒地不起的和切斯底里嘶嚎的人不少,冲前的人却更多。

    都说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松树炮的大石头小石头虽然厉害,却毕竟不是能够爆裂靠震荡波就能具备杀伤力的全金属炮弹,碎小的卵石虽然能打穿人的脑袋,却也不是破碎之后如刀如锉的炮弹碎片,穿着坚韧皮甲的战士咬咬牙也能挺过去,火油罐子可以覆盖攻击一片区域,却也不能覆盖全场,更不用说床弩的发射效率稍嫌低下,所以……突厥人和党项人的步兵虽然被灭杀了不少,却还是有上万人冲向了守备营的车垒空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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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 收宫(一)

    守备营的编制比较大,毕竟有曾经在希尔凡的基础,穿过伊朗高原,跨过乌浒水和药杀水,老罗也没断过从里面抽调人手,却终究也没能令这个编制减小几分。︽,

    因为整个东行营队虽然一路上有意见不合掉队的,却也从来没有缺少过半途加入的。这些半途加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什么族群的都有,除了多年来流落在中亚荒原上的汉人,还有很多活不下去的草原人。

    之所以统称草原人,因为根本没人能分清他们的族系,投奔来的时候能带着两匹马几头羊的已经算是活得不错的主,很多时候甚至还有十几个壮汉带着族中老幼几十口裹着羊皮来投的,他们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能让族中的老幼活下去,而他们自己?务杂拼命怎么都成。

    老罗可不在乎什么人多,他手里不缺钱缺粮,既然在希尔凡开了先河,人手从来都是多多益善的,对于能带着同伴老幼来投奔的,向来是来者不拒,至于他们什么族群,老罗也根本不在意——到了这个普遍以汉话为主体的群体,唠唠叨叨说自己本族的话语,等着人排斥吗?

    没人是傻瓜,能想法子脱离在草原上挣扎活命的人更不是,几天的好吃好喝下来,投奔的人就分清了高低,老罗的骑兵校和斥候营之类难进,挤进守备营的待遇就很不错为了吃食为了融入这个群落拼命也没啥不可以的。

    于是守备营的人手就从来没缺少过,新加入的人手首先就要学着用满口羊膻味儿的汉话和老手学经验,希尔凡的唐人后裔们也没那么市侩排外,说到底有老罗在上面镇场,加上有西德克诺德这个蓝眼睛魔鬼带着一群脖颈缠着白色麻布的宪兵来回巡查,真的没人敢在军营内搞鬼。

    所以,守备营的人手扩张从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经过库扎克的冬日集训,浓眉大眼的波斯裔和眼窝深陷勾鼻子的塞种后裔、甚至还有喜欢留着满下巴胡子带小帽的阿拉伯裔,全部融合进了这个集体。

    守备营用的偏厢车总计有七八百辆,除了留在镜湖边给民营那边使用的,这次调用过来的也有五百多辆,每二十四辆为一个组合车垒,操作的人手也有二百多人,每两个车垒的人数恰好是一个都五百人。所以布局的时候,往往是两个车垒相互靠近的安置在一起,算做互援之势。

    众多的车垒成弯弧线曲折排开在突厥人与党项人的营地外,每两个车垒之间的距离至少有四百步,弩炮营的肌肉男提着鸢形盾后退的时候,蜂拥上前的突厥人和党项人瞬间有些乱套,原因无他,偏厢车组成的车垒里继抛石器和大号弩箭之后,又释放出了无法数清的箭只还有短矛,想要靠近偏厢车车垒,肉眼可见的那上面全是尖刺,想要继续向前,左右两侧的箭只不停……

    在这个犹豫的空档,又是成百上千人无声无息地倒下,按耐不住的底层小头目有的发了一声狠带着手下举着木排硬往偏向车上靠过去,还有的底层军官带着人扔掉木排举着圆盾抵挡流矢吆喝着追向撤退到一半的弩炮营……

    冲向偏厢车盯着了这该死的车垒,却没有留神偏厢车上无所不在的手腕粗细的孔洞,倏忽间,那里面如同毒蛇一样刺出一只只棱角分明带着凹槽的长矛……冲向弩炮营的誓要把这些乱扔石头的狗胚乱刀分尸,结果十几数十面鸢形盾几乎构成了一面完整铁壁,刹不住脚的他们刚刚撞在上面,就被冷然从缝隙中探出的长矛刺中或者弯刀看中……

    如果说突厥人加上党项人的步兵是冲锋的海浪,那么老罗手下守备营的车垒就是海滩上的礁石,弩炮营的肌肉男们则持着鸢形盾变成了高坡上的椰子树——这些肌肉男可不是只会扛着树干跑和点燃火药包,作为曾经守备营的一部分,护盾防守同样是他们的长项。

    老罗静静地注视着就在他前方不足四百米的“乱石滩”,若说一点不担心的无动于衷纯属假话,再怎么说这些所有的战士都可以说是他一手训导出来的,之所以不动一是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突厥和党项二部的步军远不及己方,攻击的路线上又被层层削弱,到了车垒钱的时候不过是单凭血气之勇无所谓组织与阵形了,二是因为静待在三部营地东方的敌人骑兵还没有出动。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突厥人和党项人加起来与老罗这边的数量相比虽然依旧有些悬殊,但已不是那么呈倍数的差距,而且……要知道,冷兵器战争的战争接触面是有限的——它不是后世那种战线无尽扩大到三维空间的立体化战争,说的简单点,敌人后方的军队想要砍到前方敌人,阻碍的不只是距离,还有自己的兄弟袍泽……而冷兵器战争的力量对比也不是单纯的人数比赛,它还包括士兵的体能、武器的优劣、战术配合的熟练度等等……

    草原人的训练没有守备营专业与艰苦——常年坐在马背上的他们跑了一段距离之后难免丧失体力;草原人的兵器没有守备营坚韧与锋利——不是每个人都有乌兹钢做的弯刀的对比唐裔工匠的百叠法锻刀真的不能对拼;草原人或许有勇气却没有系统的训练——老罗这样的包括书本和实践全部具备的主官是独一无二的;最关键的三项草原人都没得比,所以……不用说了,放下木排拿起弯刀的草原人胳膊在颤抖,车垒里的守备营士兵却在以逸待劳,弯刀和长刀对拼的时候,弯刀豁了断了,守备营的士兵顺势砍下了草原人的半只肩膀,旁边回身相护的草原人却又一不留神被毒蛇出洞般的长矛刺穿了胸膛……

    所以,呈现在所有瞩目战场变化的人眼中的便是恰如海浪在礁石上粉身碎骨,一圈又一圈的草原人冲上来,一层又一层的尸体扑到在地面上,即便是不停后撤的弩炮营肌肉男的退路上,也是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虽然守备营和弩炮营的战士也不好过,几乎各个都是满身鲜血淋漓,但却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仍旧顽固的站立着。

    “将主,观测兵汇报,对面的骑兵动了!”奥尔基在老罗身后提醒道。

    “嗯……”听了汇报的老罗马上把目光投向了远处,那里一片片烟尘和草屑正在开始飞扬,“传令冈萨斯,除了第一都,骑兵校其余人全部出动,尽量用风筝战法!”

    “遵令,将主!”

    风筝战法自然是老罗起的名字,凭依的自然是马速与装备,老罗手下的战马整整一个冬季都是吃的他存储在空间中鲜嫩粮草,自然不虞体力下降之类,草原上的马却多是见天吃食,春夏相交时节真是马匹补充营养的时候,突厥乃至党项、葛逻禄三部的战马普遍比老罗这边的战马瘦弱,至于装备就更不用说,弓弩的射程都远不能比,这是风筝战法能够得以实施的前提。

    随着奥尔基派人去传报,很快老罗这一方的战线后面涌出了五六只骑队,却正是骑兵校留守做预备队二三四五等几个都,每队的人数并不多,五百人是上限,他们的坐骑都是阿拉伯马或者伊比利亚马之类爆发力十足的速度型战马。从老罗的位置就见他们几乎如同离弦之箭分着不同角度斜斜的插向三部人的后营。

    而远远的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五里的视线能及之处,尘烟四起,战马嘶鸣,而且越来越近……戏文里描述的词汇多是有些夸张,见识过后世坦克装甲集群出动场面的老罗真的觉得这场面远远称不上宏大,铁与火的奏鸣曲总是很恢弘,不过也不是没有看点,冷兵器下的突进截击是比铁与火更直接,是可以用肉眼看到的意志与血气的交锋……有人半途从马背上滚落,有人灵活机变左右开弓,当然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关注在骑兵校战士的动作上,他听不见那边的吆喝喊声,只见到那些正在马背上驰骋的战士们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弓弩几乎没停过,与之对应的就是敌人的松散,虽然也有骁勇的骑手,却挡不住整齐的覆盖性的箭雨打击……

    老罗盯住了率队出战的冈萨斯,这只色雷斯白熊的箭法不怎么样,却是典型的力量型射手,配上专门打造的三棱破甲箭,完全可以轻易穿透草原人那层单薄的皮甲,而且这种战场上单人的箭术再好,也难以一箭定乾坤……白熊冈萨斯充分遵照了老罗的指令——风筝战法,所以能看得到的地方,都会发现骑兵校的士兵们在左绕右绕的牵着葛逻禄人的鼻子前进,以葛逻禄人为主的轻骑虽然也算骁勇,但是论马速不及骑兵校的战马,论箭术更是无法在射程上占先,于是,同他们的盟友步兵一样,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地步。

    车垒线上的步战和河滩平原上骑战虽然热火朝天,老罗却从很多细节上看出了端倪——一些草原战士已经在左右四顾,伺机撤退,因为他们倒下的同伴已经太多,骑战那边更是明显,从望远镜里都可以看到葛逻禄人那瘦弱的马匹因为剧烈奔跑而有些口吐白沫……

    “奥尔基,通告骑兵校第一都预备!”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老罗对于战机的把握是非常敏感的,敌人既然已经陷入颓势,那就要痛打落水狗,他的脑袋里可没有什么手下留情的道理,敌人?死的了敌人才是好敌人。

    少顷,老罗来到第一都的集结地,这里同时是守备营车垒后方的一处物资存放地,除了已经集结完毕的双眼冒火的第一都战士,还有很多守备营的步兵在来回搬动捆扎好的长矛与箭只。

    骑在有些躁动的黑云背上,老罗盯着眼前将近六百号壮男,之所以是近六百,是因为这是老罗最看重的第一都,被选择进入的都是能够至少以一当五的家伙,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即便最矮的家伙也是天生力大的家伙,至于他们配备的坐骑,除了大力士马之外,还有一下血统不明的阿哈尔捷金马,反正马匹的平均肩高也在一米七五以上,所有人算上马铠全部都是黑盔黑甲,他们的都尉是那噶这个黑小子,再加上老罗这个千多斤巨力的猛将,这只队伍就是压倒战场的沉重锤石!

    “伙计们!绝胜的时机到了,跟着我,速战速决!杀!”这些人才是老罗一手打造的核心力量,他平素称呼手下为伙计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一刻也不需要更多言语,几句话足以挑动起所有人的气势。

    “速战速决!杀!”被压抑了太久的第一都战士几乎是老罗话语停止的同时呼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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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节 叔侄对话

    漆黑的夜色下,奔走在回归伽色尼路上的马哈穆德没有老罗那样的烦恼,他的心里比老罗的要苦太多了,如果说老罗是烦恼,他的应该叫苦闷。

    “埃米尔,已经很远了,可以休息一下了!”一个蒙着头巾的壮汉追到了他的身边,高声提醒道。

    听了有人吆喝,马哈穆德才醒悟过来该减慢速度,缓缓马匹的腿力,左右四顾的时候才借着微弱的星光发现周围是一片开阔的旷野,地面上仅有稀疏的草皮,到处是碎石,偶尔还可见有不知名动物的枯骨,再看远处,就是近乎横亘在身前的连绵雪山,他勒住身下坐骑的脚步,提高了声音喝道,“阿亚兹,传令,原地休整,戒备!”

    “遵令,主人!”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马哈穆德心底的担忧才消退一些。

    阿亚兹是马哈穆德最忠心的古拉姆卫队长,来自马扎尔海周围的山地伊梅克部,虽然份数奴隶,却是忠诚悍勇,身边这些古拉姆侍卫同样来自不同的族裔,却同样是他马哈穆德最忠诚的手下,这些人也是他马哈穆德敢于耗时一个月跑到这个北部草原的底气。

    揉着酸胀的大腿,马哈穆德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才有空余细细回想,这样漫长又短促的一天,是啊,只是一天时间,像噩梦一样的一天,诺大的三部联合十多万人就被打散了,当然,说是打散也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能有多少人活命根本没法统计,马哈穆德苦着脸自嘲的笑了一下。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埃米尔,我们怎么办?”适才那个蒙着头巾的壮汉走到了马哈穆德近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之后谨慎的询问道。

    “哈桑,你的胳膊好些了吗?”马哈穆德没有搭言,却岔开话题慰问了一句,不是他傲慢,而是仓促之下他也没想好之后的打算,他面前这个壮汉正是曾经守备前锋营地的哈桑.马苏德,就是那个被老罗在阿里河畔夜袭宰了的阿布杜.马苏德的儿子。

    “多谢叔叔的关心,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哈桑.马苏德的嘴角裂了一下勉强算是笑容,然后左手扯开脸上的面巾,小心的扶着无力的右臂坐了下来。

    “不要想着报仇了,这个罗开先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了。”马哈穆德有些颓唐的说道,随后又安慰了一下这个侄子,“你父亲失败在这样一个强者的手下不丢人!”

    “可是……”哈桑.马苏德捂着被石头砸伤还在隐隐作痛的胳膊,猛然抬头看着马哈穆德,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好吧,马哈穆德叔叔。”

    两个人在这里说话的一会儿时间,马哈穆德手下的古拉姆们已经点燃了篝火,卫队长阿亚兹甚至向四方派出来哨探。一个矮小的身影钻了过来,把一个大号的镶嵌着宝石的硬木杯子放在马哈穆德面前,杯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奶茶,“主人,给您准备的奶茶。”

    “哈比?小哈比?你也跟着逃出来了……阿加呢?”面前的人让马哈穆德有些惊愕,因为时间的仓促,他都忽略了自己原本的两个小侍童。

    “是阿亚兹队长叫人把我带出来的,主人……阿加,抱歉主人,下午太乱,我和阿加走散了……”俊俏的小男孩脸色有些苍白的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唉,起来吧,去找点东西吃,回到伽色尼后,我允许你去参加古拉姆训练!”马哈穆德没法子责怪任何人,拜托幼年曾经的经历,他喜欢用伊朗人做侍童,对比来说,阿加虽然不如眼前这个哈比讨喜,却更加聪慧。可如今的变故,他又能保住身边的谁?

    打发走了侍童哈比,马哈穆德才转头看着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哈桑.马苏德,“不要觉得我丢掉了勇气,哈桑!草原上败给强者不丢人,虽然那个罗开先仅有几万人,但是草原上这样强悍的部族还少吗?”

    哈桑.马苏德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知道父亲战死在阿里河畔,他就被怒火烧昏了脑子,如今被一顿石头雨砸醒了,不甘与恐惧两只情绪都有。

    “或许你觉得对方的人很少,没什么好在意的,确实没错,但是我们的人就很多吗?整个突厥虽然目前是我们土库曼部做头狼,但是你要知道西面的几个乌古斯联盟部落从来不想服从我们,赫拉特受损的六部现在同样也在心里闷着想法……”马哈穆德面无表情的诉说着,自从坐在埃米尔的位置上,这些东西是没法子同任何人说的。

    “他们不敢!”哈桑.马苏德低声怒喝了一句。

    “愚蠢!”骂了一句之后,马哈穆德瞪着眼前这个有些执拗的侄子说道:“力量确实可以让人屈服,但是不能让人的心灵皈依,我记得你跟着巴比伦过来的贤者学过一段时间,你就学到了这个?”

    或许是马哈穆德的怒骂让哈桑.马苏德醒悟了过来,这个年轻而又健壮的家伙的脸上充满了懊恼与悔恨。

    “知道吗,哈桑?仇恨可以给人力量,但是也会让人疯狂,阿布杜的死确实很让人悲伤,但是你要只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叔叔,还有你阿姆,还有那么多的弟弟妹妹,马苏德家的还需要你来支撑!”捧起刚才哈比拿过来的巨大而华丽的杯子,马哈穆德的语气很缓慢,说给哈桑.马苏德的同时,仿佛也在说给自己听,“就像我作为土库曼部的族长,整个突厥部的大头人,同样不能任意行事。”

    “是……叔叔,我明白了……”哈桑.马苏德红着眼圈低声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在和那个罗开先谈判的时候,交出了自己的弯刀吗?”仿佛是兴致来了,马哈穆德把这种在外人看来丢脸的事情也提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年仅二十出头的哈桑.马苏德虽然也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又哪里能想得到马哈穆德这样人物的心理?

    “因为那个罗开先是个武力很强也很骄傲的人,这种人势必不会对投降的人出尔反尔,那个时候他们比我们强,我一个人拿着兵器又能怎样?交出了武器,至少可以避免对方暗地里追着我们不放!至少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安稳回家!”马哈穆德的话语说到后面,声音倒是高了起来,恰好被不远处挑动篝火的古拉姆战士听见。

    如果老罗在这个现场,一定会拍手叫好,这个马哈穆德确实是个领袖人物,时刻都不忘了收买人心。

    哈桑.马苏德就是被收买了心肠的其中一员,“叔叔……只是可惜了叔叔的名誉!”

    “哈,名誉?那是什么东西?人活着才重要,死了什么也不是!”或许是自我开解起了作用,马哈穆德又恢复了斗志,声音和语气也与一开始有了显著的不同,“如果选择和罗开先那些铁甲骑兵硬拼,胜负不说,即便逃离了战场,还能剩下多少人?拿什么来抵御喀什葛尔的葛逻禄人?那些家伙可是草原上的秃鹫,说不定回人和于阗国的余孽都敢于在路上窥探我们!”

    “主人说的有道理!”一个声音从马哈穆德身后传了过来,然后是古拉姆卫队长阿亚兹用木盘端了一堆烤肉走了过来,“主人,马苏德将军,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阿亚兹,你做的很好!”马哈穆德毫不吝啬夸奖自己的手下,转而接着对哈桑.马苏德说道:“如果不信今后你可以关注下葛逻禄人的消息,我猜这次优素福不见得能够保留性命,至于李德明的命运同样不好说。”

    “谢谢阿亚兹!”哈桑.马苏德冲着卫队长道了声谢,接过递到手边的食物,转而问道:“优素福.卡迪尔汗身边同样有古拉姆卫队,那个党项人李德明好像也保留了几千人,叔叔为什么说他们会丢掉性命?”

    “哈哈,白天的时候,那罗开先就开始用那种轰鸣的东西开始猛攻,我就知道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关键是我们的战士从来没见识过那些东西,很多混蛋听到声音腿就软了,葛逻禄人和党项人那边也是同样,午前商议对策的时候,我和他们直接吵翻了,后来优素福带着一些人撤到了孛落脱儿那个小地方,李德明说自己打算撤到东方在路上继续拦阻罗开先……”说到后面的时候,马哈穆德满脸的鄙视,“你们知道吗?优素福的目的是期望我们和罗开先拼个两败俱伤,他可以在孛落脱儿里面等着捡猎物,至于李德明……他或许是对的,但是只有胡大才能知道罗开先会不会在东方守着他的退兵!”

    “叔叔……我承认那个东方人很厉害,只是你未免太高看那个人了吧?”老罗的外表看来并没有多大年纪,哈桑.马苏德当然免不了有些嫉妒。

    “高看?”马哈穆德咕哝出一个字眼,直到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接着说道:“哈桑,你是没去过东方,也没有读过东方的故事,这不怪你……你只要知道那是一片很神奇的地方,有着比草原上羊群还要多的人,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在不停的内斗,但是每隔几百年总会出来那么一两个让所有人都屈服的怪物,那种怪物就像被胡大祝福了一样,谁惹谁倒霉……”

    哈桑.马苏德自然知道东方不是胡大的乐土,但马哈穆德的话语成功的挑起了他对东方的兴趣,情不自禁地嘀咕道:“东方吗?或许今后可以找个时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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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节 收宫(二)

    突厥人认输之后去往哪里,是不是回归伽色尼,老罗是不在意的,至于突厥人敢不敢杀个回马枪,老罗也同样不担心——骑兵夜晚突营的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更不用说刚刚丧了胆气的三部人,所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也就是这个道理,十万人都被杀散了架,区区三千多人又没有多少补给能做什么?老罗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所以他当然更不可能有什么顺风耳听到百里之外土库曼部伽色尼埃米尔马哈穆德的心声。

    从战斗结束,他就在忙着救治重伤员——在他看来务实总比到处卖脸“慰问官兵”更能抚慰人心,为此,巡视各营防务的事情都交给了部下将领,等到饥肠辘辘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半夜时分,待到他点着缴获来的牛腿蜡烛完成对白日战事的总结,已经是月临西山韶的时候了。

    “田宝吉,今天轮到你值夜?”老罗走出帐篷外,扫视了一遍安静的周边,随口问在帐篷边上守着的一个亲卫。

    “是,将主!您该休息了!”田宝吉是当初在唐人营选拔的,如今已经勉强称得上老罗身边的“老人”,看到自家将主这样用心的做事情,不由得有些感慨的劝慰道。

    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上确实有些乏意,老罗揉着脸说道:“好吧,我去休息一下,稍后你换班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定要在辰时叫醒我!”

    “遵令,将主!”田宝吉不敢多言,恭敬的低声应诺。

    ……

    随着老罗沉入睡眠,最后一个亮着烛火的帐篷陷入黑暗,一切都归于宁静的时候,距离孛罗河岸一百多里外的东方山坳处,却是鏖战正酣。

    是的,如同你所猜的那样,交战的一方是早就被老罗派出去的阿尔克和他的斥候营加上两个都为数一千的骑兵,而另一方恰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是党项人李德明和他所率领的六千多人。

    说是无巧不成书,实际上很多偶然存在的背后是必然。

    阿尔克率队准备的时间有一天半,包括赶路的时间。放诸后世,差不多就是吃几顿饭睡一觉外加一场嘿咻的时间,但是对于阿尔克这个已经历练许久并且迫切希望跟着眼下的主人做一番事情的家伙来说,这是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遇,尽管他身边只有不足两千人。

    白天松树炮还在轰鸣的时候,阿尔克带着人就已经到了这片土丘密布的地带。

    “芈伯南,这就是你说去东方必须经过的地方?”阿尔克眯着眼睛打望着眼前的地形。

    “没错,校尉,我问过来往的好多商人,这地方看着吓人,其实很好走,除了风大些,还要小心头顶上掉东西……如果不走这里,就要绕行至少百多里,党项人肯定不会舍近求远。”因为阳光很刺眼,芈伯南和阿尔克同样的表情——眯着眼睛,只不过他的眼窝没有阿尔克的深邃,为了防止眯眼只好时不时地用手遮挡一下风吹起的尘土。

    “好像在那个叫什么安纳托利亚的地方见过这种地形,三叔管这个叫甚……风蚀……”另一边用黑纱蒙着脸的年轻小子嘟囔着,正式喜欢跟着斥候们到处乱窜的崔十八郎。

    “笨蛋,将主说的是风蚀地形,就是被风吹成的地方!”阿尔克在崔十八的后脑勺上拍了一记,从雅典开始一路过来,彼此之间已经太过熟悉,阿尔克面对这个惫赖的小子也经常哭笑不得,“芈伯南,叫人去找费舍尔和哈斯那,就说我找他们。”

    “好咧,马上!”芈伯南翻身下了土坡一溜烟的去了。

    费舍尔和哈斯那分别是骑兵校第七都和第八都的都尉,同阿尔克一样是原本角斗士中的一员,说到这里其实还要解释一句,不是老罗看重异族不重视唐裔,而是角斗士们本就是在杀戮场上拼杀出来的,希尔凡的唐裔们虽然也不错,但是想要得到老罗的认可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两个骑兵校的都尉其实距离也不远,很快就顺着土坡爬到了阿尔克的位置,当先的哈斯那人未到声音先出来了,“嘿,白眼圈,你找我们?”

    “哈斯那你这只山猪,快点上来,嗨,费舍尔!”阿尔克微笑着和两个原本都是角斗士的家伙打招呼。

    被叫做山猪哈斯那也不恼,这家伙的体型是角斗士中的特例,最明显的就是有一个这时代很少见的大肚腩,而且这家伙还有一身蛮力,战斗风格更是横冲直撞蛮不讲理那种。他身后的费舍尔是北部的诺曼人,原是剑盾战士,现在变成骑兵,显得普通多了,不过能成为骑兵校的都尉也不是白给的,是个攻守兼备非常难缠的韧性十足的家伙。

    到了土坡顶部站好,山猪哈斯那就粗声大气的追问,“阿尔克,你的主意多,是想好了拦截敌人的方法了吧?”

    “嘿嘿……”阿尔克心底一点也不意外对方能猜到自己的举动,只是嘻嘻一笑也不谦逊,开口说道:“得了,老兄,来听我说……”

    阿尔克把两个人拉到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这个位置不算高,却恰好能够基本看清周围的地形走向,“你们看,附近这一大片都是一样的地形,但最合适的入口和出口却只有两处,入口刚才来的时候你们都看到了,出口却只有那里……”

    费舍尔顺着阿尔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出口位置远处看就像被两座山夹住的缝隙,很狭窄,两壁也陡峭,“看到了,确实是个看着很危险的地方,适合埋伏,不过阿尔克,你能确定敌人不会走别的路吗?”

    “不能……”阿尔克双手一摊,他又不是敌人的统帅,怎能替敌人做主走什么路?不过这个西哥特人也没卖关子,接着说道:“另外的几个山口我也看过了,要么到处是乱石头,要么就是有很多深沟,如果你们是党项人的头人,在想要快点逃命的时候,会走哪一条?”

    “当然是哪条路熟悉方便……走哪条路了……行啊,你这家伙,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山猪哈斯那是个直筒子脾气没错,却也不是蠢货,话说到一半,就明白了阿尔克的想法。

    “好!我的想法是斥候营的人全部上土坡,你们骑兵校的人分开藏进没人走的岔路里,然后卡住最主要的出入口……”阿尔克一边思索一边叙述道。

    “等等,那么宽的路口,用什么来堵?”费舍尔听到一半开口问了一句。

    “用藤木球啊!正好用骆驼扛过来两个!你们别小看那东西,昨天偷袭葛逻禄人的时候可是好用得很!烧死了很多人!”阿尔克说道。

    “唔……好吧,明白了,不过你们斥候营的人去了山顶用什么攻击?到时候敌人不知道会逃过来多少,你们带的那点弓箭可不够用!”如果说山猪哈斯那的脑袋是冲动型的,费舍尔就是缜密型的,这话问的是一丝不苟。

    “嗯,你说得对,费舍尔……”阿尔克伸手摆弄了一下身边风吹雨淋得一层层的沙土层,“这个就不错,石头,土块能用,弩炮营那些家伙不是也在用石头砸人吗?”

    山猪哈斯那和费舍尔同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哈斯那才开口道:“好吧,你个丢石头的白眼圈,坏透了……我们要带着人去找藏兵的地方了!”

    “哎,命苦,我们还要用力气拿刀子砍人,他只有从上面往下扔石头就可以了……”费舍尔揽着哈斯那的肩膀,就要往土坡下面走。

    “两位老兄,你们不知道山顶哪有那么多石头,我的人还有从下面往上搬的……”阿尔克也跟着往下走,嘴里还嘟囔着,“对了,你们的人多,最好能帮忙在那些不常有人走的地方弄些陷阱……”

    “知道了!阿尔克,你是个身上长脓包的坏种!”哈斯那扔了这么一句话,和费舍尔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就去忙了。

    其实他们之间的交情已经类似于生死兄弟,别看彼此骂骂咧咧,很多战术配合上的事情根本都不用言语。

    定下计策的众人开始忙碌了起来。阿尔克说的很轻松,事实上他这边斥候营众人的事情是非常繁琐的……搬石块上山崖就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还有把两个直径五六米的藤木球挪到合适的位置隐藏好,同时也要清理所有人活动的痕迹。哈斯那与费舍尔率领的骑兵校千多人没那么麻烦,却要监测并控制所有可能会路过的商旅路人,还要在一些少人经过的地方设置陷阱,同时掩藏清扫痕迹也是必须的,诺大的风蚀地形区,寻找藏身处其实很简单,但是掩盖众多马匹的嘶鸣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知道是阿尔克带领的这两千多人幸运,还是李德明带领的党项人活该走霉运,除了缜密的费舍尔在东方谷口扣留了两队东方来的商人,双方之间在天黑之前没有任何接触,这也就避免了阿尔克在设伏的时候准备不足,当然对李德明一方来说可能有些不公,但是命运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眼看局势不利,众多的士兵都开始崩溃,军中督战的“执法队”的刀刃都不再有任何左右的时候,李德明再难控制局面,很是干脆的率领自己心腹队伍——拓拔家的亲族拓拔部为主要构成的近卫军队开始“撤退”,当然给马哈穆德的解释是回归东方寻机再战。

    说起来也是该李德明倒霉,仓促撤退的他虽然尽量带上了母系野利家的千多人,加上一些直系的队伍总计近七千人,自认这么多人足够安全返回远在千里之外的夏州,却忽略了安排前哨和断后扫尾的人马。

    如果是李德明在夏州他控制的地方行军不安排哨探顶多是个疏忽的小事,但在这个时候,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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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节 收宫(三)

    这片风蚀土林区域横亘在孛罗城至轮台城的商路上,方圆十多里的地方到处是土石构成的台子、柱子之类,形状酷似一片苍天林木,又因为在有风天的时候会出现诡异的声音,所以被行走的商人们叫做鬼哭林,除了逼不得已路过的商人们,附近的牧民没人可愿意接近这里。√∟,

    跟随着老罗的阿尔克等人甚至斥候营和骑兵校的普通战士都没这个忌讳,前者是因为了解而不惧,后者则是因为不了解和对自家统领的信任。所以当天上的繁星开始闪烁的时候,阿尔克所属的斥候营众人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设伏工作,甚至还有人天黑之前在风蚀土林的柱子顶部给自己弄了点热食,骑兵校的两个都同样隐藏好了自己的形迹——这种风蚀地形看着千疮百孔四面透风,却也难寻规律,这些骑在马背上作战的汉子,下了马同样不是迈不动腿的大爷,鬼哭林少有人走的地方不是被他们扔了乱石阻路,就是阴险的在地面上挖了无数的马腿坑。

    ……

    有人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本身的不完美却追求完美的特性,因为不完美所以就免不了犯错,因为去追求完美必定要不断的试探,所以就同样免不了会发生试探的错误,无论是谁,能够终生不犯错误的都被尊崇成了“圣”或者“神”。

    一个普通人犯了错,顶多是被家人责怪,被邻里抱怨,被朋友责骂,顶多招惹几个一辈子的仇人。像李德明这样的一方头人一旦犯错,其后果就非常难以预料了……

    李德明率着手下六千多人到达了这片风蚀岩层区。领先开路的榦木朵叫住了自己的手下,纵马跑到李德明身边,“大王,前面就是鬼哭林了,是不是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派人过去探探路?”

    “不必,那罗开先才多少人?这片土地终究还是我们的!命令所有人快速冲过鬼哭林,然后休息准备吃食,就在鬼哭林等候伏击他们!”李德明很干脆的否则了榦木朵的提议,鬼哭林的传说他听说过,却从来没有在乎过,而且……虽然撤出了孛罗河畔,但他还没认为自己已经输了,在他的想法里,突厥人和葛逻禄人把自己当苦力,但是现在,狡诈的突厥人和两面三刀的葛逻禄人何尝不是给自己当盾牌?

    至于被扔在孛罗河畔的那些定难军战士,已经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不为别的,虽然被扔在孛罗河畔的也算位数于定难军,却多是杂部和汉人居多,对他来说夏州乃至肃州瓜州沙州这些地方,党项人还是太少了。

    好吧,他的这种想法是否正确不用管它,关键是李德明旧有的经验误导了他,即便是见过松树炮这种对他来说新奇的东西,也没能让他真正醒悟过来,罗开先这样一个另类于这个时空的家伙更远不是他所能猜测到的。

    鬼哭林整个地域形状是个南北稍大于东西跨度的枣核型,周边不是高低的山峦就是荒芜的加上流沙与乱石的不毛之地,南北跨度大约十二里,东西跨度也不少于八里,内里土石柱林立,中间的通道最宽敞的地方有近百步,狭窄的地方却只能够容纳匹马单行,不过总的来说容纳党项人这只撤退的六千多人完全不是问题。

    当榦木朵头前开路进入鬼哭林,还没有奔驰到东方出口的时候,六千多人的队伍末尾已经完全进入。至于断后?大王都没有提起,你是哪里来的野羊羔子?

    夜深沉,弦月初升的时候,党项人的队伍在鬼哭林通道内缓步前行,几声听着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夜枭声想起,月色下小心前行的党项士兵都有些胆战心惊,自家大王怕不怕他们不敢说,但是他们的心里却是疑神疑鬼的,正准备提高马速快点走出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就听见头顶“飕飕”的声响,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张望,就听见噼里啪啦坠地的声音咒骂喊痛的声音还有马匹嘶鸣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因为赶路而筋疲力竭的党项人兵士瞬间慌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麻烦让李德明懵了。

    他身边的几个党项人贵族头领更是面色惨白,其中一个眼神好点,看清了是土石柱子上面落下来的杂物,信口说道:“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鬼怪?怎么山上土石会自己落下来?”

    “胡说八道!”李德明纵马过去,一马鞭就抽了过去,不管是什么,这时候胡言乱语不是动摇军心吗?不抽你抽谁?给了张口胡言的人几记鞭子之后,李德明大声喝道:“所有人把盾牌举在头顶上,告诉前面加快行进,马上从这里出去!”

    自然有亲兵冒着石头土块雨冲到前面去传令,当然免不了灰头土脸外加鼻青脸肿,黑乎乎的土林里面,即便有火把也看不了多远,几个幸运的兵士在躲避落石的时候,看到了土坡顶上的人影。

    “上面有人!上面有人!哪里来的野人在上面搞鬼!”几个呜哩哇啦的声音叫喊了起来,那声嘶力竭的叫喊给慌乱的人群平添了一份恐惧。然后四下里也不约而同的有同样的叫嚷声响了起来。

    只不过,看到了,喊出来了,也没什么鸟用。

    上面埋伏着的斥候营战士本来为了掩藏行迹扔石头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这下既然被发现了,干脆放开了手脚,见到脚下有党项人路过,只要感觉能够砸得到,把先前辛苦搬上来的石头之类扔下去,至于砸不到的……弓箭招呼!

    李德明有心组织人手就地防御,但百多米山崖上落下的土石岂是区区盾牌能够抵挡的?组织弓手射雕手向上射箭,先不说天色黑暗不明,即便箭只射上去了又能有多少威力?组织悍卒爬上去砍人?那也要先能看得清上去的路径再说。

    没奈何的党项人只能在各种奔走试探不果之后,拼命向东方出口逃窜,没了顾忌的劈头盖脸的石头土块外加不时的弓矢,李德明又能如何?只能被手下人裹挟着涌向东方。

    等到蜂涌的党项人快要接近鬼哭林东方出口的时候,却发现地面上杂七杂八的堆了大堆的枯树干烂木头,还有隐隐约约的熟悉而又刺鼻的气味。

    开路的榦木朵紧忙拦着手下人,“退后!退后!快退后!有埋伏!”

    只是榦木朵招呼的已经晚了,一个曾经似曾相识的硕大火球从旁边的高坡顶端滚落了下来,地面上散落的那些枯枝断木甚至连同地面的泥土都瞬时间着了起来,熊熊火焰彻底堵死了东去的出口,十几个下马去挪动枯枝的士兵哀嚎着从火堆中奔爬出来,有几个想靠前救火的被慌了神兵士抱住,一同卷入了火焰当中……

    “快……叫他们在沙土上滚!”带在身边的基本都是自己的心腹,榦木朵心疼的呼喝着。

    只是杂乱的通道处根本没人听得清他说什么,旁边的亲兵还在拼命用盾牌抵挡不断落下的碎石,燃烧的火焰逼得人不断后腿,马匹更是紧张的嘶鸣,那十几个士兵哀嚎着倒在地上不动了,倏忽间,几支冷箭飕飕的射了下来。

    “快躲……将军!”一个亲兵手持盾牌从旁边的马上跃起,一边喊叫着直接把榦木朵撞下了马背,而那突袭的冷箭还是执着的穿透的榦木朵的胸膛外加亲兵的后背。

    紧跟着又是劈头盖脸的石头土块倾泻而下,旁边的亲卫拼了命的涌到近前,把榦木朵从石头土块中扒拉出来,七手八脚的拖着人就像远离土壁的方向撤。

    自然有人把这一切情况汇报给还在赶来的李德明,定难军节度使宋封西平王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栽下马去,狠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才醒悟过来,几乎是咬碎了牙齿的追问确定,“东边出口被封了?榦木朵怎么样?”

    无论哪一个消息都不是他愿意听到的,榦木朵更是跟他一起长大亲近玩伴。

    “报大王,贼人用的是破甲箭,榦木朵将军的右胸和肩胛被一箭穿透,已经昏迷。”

    心急火燎的李德明透过护卫们的盾牌四处张望了下,“在这里等死吗?东出的路又不是只有一条,换方向走!”

    事实上不用他说,底下的各队头领们也在向各个方向试探,被砸倒了千把人,余下还能骑在马背上奔跑的党项人如同笼子里困兽鼠突狼窜,只是不是被乱石阻住去路,就是莫名其妙的栽断了马腿,偏偏他们又不敢轻易下马奔跑,本来就奔逃了大半天,到现在米水未进,凭借两条腿奔走,恐怕没被石块砸死,先就要累死了。

    眼看着党项人的马匹奔跑速度越来越慢,疲劳的马匹喘气哀鸣的声音阿尔克在土崖顶上几乎都能听见,白眼圈冲着亲兵摆摆手,“吹号,通告哈斯那和费舍尔可以突击了!”

    于是长长短短的铜号声音响彻了鬼哭林。

    几乎铜号的声音刚落,伴随着急促而又富有韵律感的马蹄声,哈斯那率先从隐蔽处突了出来,这个家伙的绰号就是来自于他的战斗风格,除了黑小子那噶率领的第一都,哈斯那这个都五百人全是打法最野蛮的家伙,直接插入了疲累不堪的党项军人马之中,所到之处真的可以说人昂马翻。

    喜欢上山林打猎的老猎人都知道,山林里面最难招惹的不是老虎和狗熊,而是山猪,这种家伙粗蛮莽撞认死理,只要惹到它,基本就是不死不休。

    不论哪个年代,战士的风格一般来说都是跟随长官走的,有哈斯那这只山猪带头,骑兵校第七都就像一群发了疯的野猪直接冲散了本就杂乱不堪的党项人队伍,面对全身披甲手执长刀的他们,疲惫不堪的他们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混乱之下,李德明被一众亲卫守护着撤向鬼哭林西面的开口,借着月光刚远远看到豁口方位,就见一颗巨大火球从顶部滑落,藤球的体积配合烈焰牢牢的堵死了豁口。

    “糟糕,我命休矣!”李德明再也撑不住了,不断的损失加上连环的打击直接消去了他争胜的意志,接着身体一歪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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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收宫(四)

    李德明这一晕倒,党项人勉强维持的秩序马上就乱了。…≦,说党项人是乌合之众有些不妥当,但是游牧民族出身的党项人没有农耕文明的汉人有韧性却是事实。

    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是逐水草而居,说白了就是放牧啃光一片草皮之后就换地方,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就决定了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用后世的俗话来说就是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说的好听是灵活机动,但是军队却不能容许这样的观点,关键时刻的坚韧才是军人的精神脊梁。

    随着李德明的晕倒,亲近拓拔李氏的大呼小叫,导致的结果是几个呼吸之间传遍了整个党项队伍,最沉稳的费舍尔在这个时候带队从隐蔽处杀了出来,慌乱的党项人彻底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风箱里捉老鼠了,党项人再也没有成建制的对抗,哈斯那带着他的山猪队伍到处横冲直撞,费舍尔则是密不透风的好像处处存在,从土坡上磨磨蹭蹭爬下来的阿尔克只能带着人静坐观战了。

    没办法,斥候营的家伙都习惯了背后里下黑手,这种面对面的拼杀真的让他们觉得浪费力气。

    “长官,那群山猪好像把敌人都杀光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芈伯南远远地从另一方骑马跑过来,询问阿尔克。

    阿尔克冲着四周张望了下,“不管了,你那里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我这里也没有了,不过那边不是有死马吗?烤几只马腿总可以吧?”芈伯南翻了翻自己的背囊,来的时候因为匆忙就没带多少吃的,因为守在山顶熬了一整夜,背囊里面的肉干馕饼之类早就吃光了。

    “成,就这么干!叫人,点篝火,多烤一些,那些山猪撒野完了估计也会饿的!”阿尔克从善如流,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四周地面上到处是死尸空气中满是血腥味什么的,根本没人去在意。阿尔克的话一出,自然从身后涌出大群饿死鬼去不远处切割马腿,党项人的战马死伤了不少,至少斥候营加上骑兵校两个都这不足两千人是吃不完的。

    用篝火烤熟烤好一只马腿需要多久时间?也就两刻钟足矣!只是马腿还没完全烤好,阿尔克就听到了哈斯那和费舍尔远远的吵闹声。

    “费舍尔,你这狡猾的家伙,居然捉住了党项人的大头领,大多敌人都是我带人杀的,你这家伙要分我一半功劳,不然就到将主那里评理去!”哈斯那这种性格的家伙说起话来就像吵架,即便是使用不那么熟练的汉话也是同样。

    “你这山猪别耍无赖,你这混蛋带着人到促乱窜,有野牛不抓,盯着山羊猛追,还差点误伤我的伙计!再说了,分你一半?咋分?要不把这李德明从中间劈开?恐怕将主也不认得了!”费舍尔是缜密的性格,不代表口舌不好,事实上这个家伙的嘴巴也随了他的性格,缜密而又刁钻。

    “呵,抓住了李德明?这可是个好消息啊,要不也分我一份?没我斥候营在上面折腾他们,你们哪有那么轻松?”阿尔克嘴巴里唠呖唠叨,手上也不老实,抓住被士兵托架着昏迷不醒的李德明头发,看了看脸,有些不屑的接着说道:“党项人的大头领就这样子?真是不知怎么想的,没仇没怨的来找咱家将主的麻烦,啧啧,这不是自己寻死吗?”

    除了赫尔顿那个被派到轮台城的家伙,阿尔克这货称得上第二语言天才,跟着老罗时日不久就学了很多老罗的话语,这一番话说出来,旁边围观的战士都听得忍俊不住。

    “阿尔克,你这混蛋!我们辛苦在那边宰人,你在这边偷摸吃好的!”哈斯那才不理会阿尔克的俏皮话,他们之间说是上下级关系,却根本没人在意,都是角斗士营出来的,谁不了解谁?

    “放心,少不了你的!”阿尔克其实没啥在意的,本来准备的就是所有人的,虽然同样饥肠辘辘,他却更关心最后的战果,仔细观察了一下陆续过来的骑兵校战士,低声询问道:“你们抓了多少俘虏?”

    “没多少,也就三四百人,这里好多地方没什么月光,根本看不清,也没法留手……”费舍尔说着还指着跑去盯着烤马腿的哈斯那说道:“那只山猪打起仗来根本不知道留手,我估计能从各个缺口逃走的人绝不超过一千。”

    “唉,麻烦了……”阿尔克当然知道骑兵校的战斗风格的,对于光线不好摸不清情况的地方,骑兵校绝不会做无用的试探,肯定是弩箭齐射,活人变死人。

    “怎么麻烦了?”费舍尔有些奇怪。

    “你想想,我们有多少人?这一下杀了这么多人,打扫战场都要一天,有什么变故怎么应付?”阿尔克才不在乎什么人命,说实在的角斗士出身的家伙就没有几个在乎人命的,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们这些当初被老罗挑选出来的家伙更是如此。

    “哎……”费舍尔一拍脑门,然后转头瞪着不远处盯着烤马腿流口水的哈斯那说道:“都怪那个家伙,一点都不知道收着点。”

    “算了,你也别说他,我也没想到能一下拦住这么多人……杀了也好,否则我们怎么看守那么多?”阿尔克向着东方瞧了瞧,“天快要亮了,还是派人回去报告将主吧,最好能调人过来……”

    ……

    孛罗河畔,老罗一梦醒来已经是巳时,走出帐篷的时候才发觉外面已经忙得热火朝天。说是热火朝天,其实没有人大吵大闹,只是他的视线内到处是走动忙碌的战士。

    因为前日战斗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所以打扫战场的事情被挪到了今天白天,满是血腥的战场上其实不是什么好去处,到处是断肢残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碎裂的头颅破损的内脏之类,尤其是后者在太阳照射的时候因为升温的关系气味非常难闻。

    当然对于没什么顾忌的战士来说,这片战场几乎是个宝藏,上面有茫然的在战场上发呆的健壮马匹,有敌人贵族丢弃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和盾牌,还有华丽的地毯,甚至还有大量的三部人根本没有来记得食用的粮食。虽然老罗有严令战利品收缴必须全部交公,但有一点还是允许的——他们可以选择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当作纪念品。

    不是老罗抠门或贪婪想独占好处,实际上自从在君士坦丁堡和第比利斯两个地方之后,战场上的这些玩意儿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看上眼的。需要他重视的不过是眼下只小型军队的培养,尤其是战士三观的培养与纠正,这种东西可容不得马虎,一旦形成了贪婪的惯性,再想纠正就难了,加上队伍人数的日益增多,后勤压力越来越大,精打细算是必须的。

    四**车装载着不同的战利品汇总到孛罗城东的一块空地上,失散的马匹被驱赶汇拢起来,另一端有许多的战士在拆除原来三部人的营寨,然后利用其中的木栅栏订制新的马厩……诺大的战场上最显眼的就是不远处那个披散着满脑袋黄色头发的高大家伙斯坦,这个厮带着二三十个后勤管理的家伙正在到处比比划划挑挑拣拣,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堆梳着发髻的人在地面上挖坑。

    老罗有些疑惑的时候,恰好奥尔基走了过来,便开口问道:“奥尔基,那边在挖坑的人是哪里的?”

    奥尔基扫眼看了看,“将主,那是昨天抓到的一部分俘虏,程将军他们说是汉人,来自党项人的队伍,他们在掩埋尸体。”

    “嗯……俘虏的人数统计出来了吗?这些人有多少?”老罗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其实老罗早就知道党项人的队伍里面有汉人存在,但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他又能怎样?那可不是振臂一呼就可以投奔过来的,到了东方之后,肯定会接触越来越多的汉人,光凭杀戮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个不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开始逐步踏入汉人的圈子,老罗有点近乡情怯,也有一点茫然,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牵涉进复杂的东方利益圈子,只凭长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总数还没有确定,人太多了,看守俘虏的守备营那边说至少有一万多人,汉人也有四千多,除了那边一些挖坑埋尸体的,多数还是按规矩关在兽栏里面。”奥尔基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那就先这样吧,”战场还没有打扫完,后续没准还有俘虏出现,反正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俘虏是没有什么人权的,入乡随俗的老罗也同样不在乎,至于眼前这些汉人,他还是需要慎重些,“守备营那边……孛罗城那里有什么动静?”

    “刚才将主您在睡觉的时候,程将军派人过来问过怎么处理孛罗城的事情,好像是那个小城里面好像有些不正常。”

    “走,去看看……”虽然知道孛罗城一个小土城不会有什么威胁,但老罗下意识里就觉得那个地方有问题,否则前日也不会直接命令守备营围城了,如今听奥尔基这样说,老罗的兴趣马上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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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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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一千年介绍:
国际佣兵罗开先非洲任务中遇到意外,穿越时空到千年之前的非洲,周边都是黑漆漆的部落野人以及草原猛兽,偶遇乡人也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群体,该怎么生存下去?即使他是个兵王,个体的力量同样微不足道,更何况在没有归属感的非洲。所以……回故乡吧。
陌生的城市中,他是不受约束的野蛮人,拐走法蒂玛人的大科学家……搬空君士坦丁堡的学术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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