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人不可貌相!
孟巽回来的时候,店门虽关却没上闩。他庆幸夏目给他留了个门,不然只能翻窗进店了。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这个时候,一来身上微紧的裙子不方便,二来怀里抱的手里扣的一猫一人,也不允许他做那么高难度的动作。
推开门,玄关处左右两边各点着一盏长明灯,店内却没有灯光,看来万世和夏目已经睡下了。
孟巽压着声音嚷着“进去”脚上不留余力的踹上男人的屁股,看着男人被踹得往前窜出几步差点撞到屏风,他突然百感交集地暗叹了声。
自打到了万事屋这三年来,他好像都把当爷撒野的感觉给忘记了,今夜总算找回了那么点点,还真是惆怅啊……
在孟巽感叹之时,男人揉着被踹疼的屁股,本想报怨,目光却落到屏风上的百鸟归巢图,顿时微张着嘴看得忘了转眼。
落好闩,孟巽转身过来,男人还怔怔的盯着眼前这张被万世恶俗的解释后,害得孟巽与夏目随时想扯了它的那副画。
顺着男人的目光瞧去,孟巽纠了下眉头,暗道,小目行动也太慢了些,居然还没把画给扯了。末了推了男人一把,说道:“瞧什么呢?进去!”
受到外力,男人回了魂。
他往前跨出一步来到孟巽面前,同时两手握住孟巽才放下的右手拖到胸前,努力睁大眼,声音微颤地问道:“你是此店老板?”那双明亮的瞳仁中闪烁不已,似崇拜似仰慕,瞧得孟巽眼角直跳。
这狂热的表现怎么回事?
一念闪过,孟巽才惊觉他俩姿势太过暧昧。由于祭旗坡不愉快的一幕,引得孟巽心里一阵恶寒。他忿忿的挣脱男人的手,没有回答反而纠着眉头问道:“你是何意?”他是不是太仁慈了,居然让此人没半点被捉的自觉。
因为孟巽的五官比较清秀,加上此时一副女人打扮,男人才时不时的忘记他与他是同性的事实。其实就那一握之后,男人自己也在后悔。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主动拉住男性的手。
不过感觉倒不坏……
他讪笑了下,背了不知往何处摆的手,瞳仁转向屏风,如自言自语般说道:“我若没瞧错的话,此画应该出自炎国。”
“哈?”那又怎么样?孟巽挑了挑眉,极不给面子地说道:“瞧对瞧错都好,我只知道,过了今夜,你明天就要进大牢了。”
话音才落,就听屏风之后的店内传来甜腻柔媚的声音,问道:“巽,是谁要进大牢啊?”说着烛光一闪,店里顿时亮了起来。
啧,居然老板没睡,麻烦了。
孟巽听到声音,额角顿紧,口里敷衍般答道:“没谁,老板你甭管了,先睡罢。”这个时候,他宁愿是夏目还醒着,也不想万世跑出来搅事。
在他记忆里,只要不涉及银子的话题或事情,她一般都比较随着性子来,也不管会不会给他添乱什么的。说白了,万世的存在对于他来讲,就是一个麻烦。
这个麻烦,好像还乐此不疲,变本加厉的肆意而为。
孟巽还在感叹,余光瞄到男人有进店的打算,他额角再是一紧,伸手用力一抓,阻止了他的行动。
男人手臂吃疼,蹙眉回头,问道:“你……”
“哟,来客人了?”他才说了一个字,便听甜腻柔媚又极轻快的声音到了身后。
他转头瞧去,对上一双如狐狸般妩媚的眸子及一张干净白皙风情万种的脸蛋,他顿时一呆,继百鸟归巢图之后再次失了魂。
这家店是干嘛的,居然有如此美图,如此美人,卧虎藏龙。想着他瞄了孟巽一眼,后者似乎一脸郁闷。
此时万世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异国长袍,孟巽在三年前就知道此长袍的名字叫“睡衣”,专门为睡觉准备的。
穿着睡衣,当然是准备睡觉,却不知为何她还在一楼晃悠。
孟巽想问,但不敢问。
他快步上前挡住男人发直的目光,对万世解释道:“老板,这不是什么客人,这是犯……”人字未出口,万世惊呼道:“哎呀,这难不成是财财?真可爱!”说着一把接过猫,抱在怀里抚摸着。
孟巽都忘记了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老板……”孟巽看万世没心没肺的笑容,很无力地说道:“我把犯人也带回来了。”
话音一落就听万世诧异地问道:“犯人在哪里?”问完夸张的举目四处打量,仿佛眼前的陌生人是个透明物。
孟巽嘴角抽了抽,朝着男人扬了扬下巴,后者眸里滑过错愕。
“他?”万世偏头将男人打量了番,瞧到对方友好的笑容,她撇撇嘴摇头说道:“不像。”这人生得人模人样的,先抛开帅气的模样不说,就说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也不像干那猥琐事情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不相信孟巽这么顺利的就抓了犯人。
“他叫什么?”这话是问孟巽的,但他却答不上来。
“问你叫什么?”孟巽用手肘抵了男人的胸膛,语气听起来闷闷的不悦。不像犯人?这是老板的什么鬼理论。不到一个月前,她不是才说了人不可貌相么?
“哦,我雷姓名言,京城人士,想到和顺县来做生意……”男人急切的介绍自己,看妖娆的女人似乎没有兴趣,说到后来有点儿悻悻的失望。
活该!孟巽幸灾乐祸的白了雷言一眼,转眼见万世随意点着头入了店内,他追过去说道:“老板,他不是犯人的话,那我可让他走啦!”那意思好像在说,放了再抓的话就难了,到时可别怪他。
万世瞄了孟巽一眼,忽略掉他小心眼的盘算,随意挥了挥手,像赶蚊子般说道:“行了让他走罢,没看我这忙着的么?”
忙?哪里忙?孟巽脸上写着不解,万世挺开恩地解释道:“忙着睡觉不行么?”说着扭着朝楼梯口走去。
行……孟巽揪紧胸口。
二人的对话,雷言都听到耳中,他瞳仁一转,很厚脸皮的凑近孟巽,却是对着万世说道:“老板,你就收留我一夜罢,我与巽挤挤就行。”此话并没让万世停步。
“干嘛要收留你?”孟巽立即反对,不为别的,就为那句与他挤挤的话。
“不是你捉我回来的么。不弄清就放人,岂不是太草率?”这家店挺有意思,先套个近乎。
万世顿时停下步子,在侧过四分之一角度的脸蛋上仍能瞧见眸色的闪烁。孟巽大呼不妙,只见性感的唇边微挑了下,一句“也好”便定了音。
妖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一楼二男却是一人欢呼一人愁……
015 肉到嘴里岂能吐出?
一夜过去,万事屋里多了一个人,不知情况的夏目却没半点惊讶。
她将雷言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末了面无表情的转向孟巽,语无感情地问道:“他从哪儿钻出来的?”
不给面子的问题让雷言愣了下,正要回答便听孟巽抢先一步答道:“从祭旗坡钻出来的。”这是事实,毕竟二人是在那里遇着的,而且过程还比较曲折。
这回答明显让雷言不满,他张了嘴正要申辩,却听夏目又问道:“祭旗坡?那他是人是鬼?”她连发两问却是面色未变,就连眉角都没挑一下,脸上像是面瘫没半点表情。
她是有意的!雷言边想边挑了下眉,就这么一耽搁再听孟巽答道:“应该是人,有呼吸。”他答得貌似认真诚恳,但眸底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孟巽发誓,他绝对没和夏目串通了来戏弄雷言,他只是配合着夏目的问题而已。他认识夏目三年,知道她对着没兴趣或不喜欢的人时,那可爱的脸蛋就像面瘫一样,而且连清脆如铃的声音也平淡得不带感情。
总而言之,夏目不喜欢雷言,孟巽很开心。
一来一去的对话,不论提问回答者出于何种心态,就单说被讨论者的心情,已经很是不爽了。
雷言纠起眉,话到嘴边余光瞄到夏目眼神不对,他心里没由来的颤了一下,一句话就这么凄惨的被夏目给瞪了回去。
夏目收回犀利的目光,斜睨着孟巽问道:“巽哥,老板人呢?”话题转得太快,还沉浸在戏谑的欢愉中的孟巽一时间没跟上步调。
“啊?老板?”孟巽愣愣的重复了一遍才答道:“应该是去赌坊了罢。”答完自言自语地补充道:“才拿了五百两银票,多半都是去赌……”
“赌什么赌?”甜腻的声音抢白了孟巽的自言自语,随后妖娆的身影出现在店内三人的眼里。
雷言顿时眼前一亮,谄媚的上前两步,却觉眼前一花,夏目先一步的到了他身前,刚好把他挡在了万世的视线之外。眼前这条粉色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可爱,却是怎么看又怎么可恨。
他并不知,这想法若是说出,一定会得到孟巽的精神支持。
“巽,你这没良心的孩子,若不是思你昨夜受累,还需我大早的跑蜜儿那送还财财么?你可倒好,居然有心情在背后坏我名声。”万世似真似假的数落着,懒懒的走到软榻上坐了,目光落到桌面,似乎想起一事。
万世抬眼转向夏目,顺便扫了雷言一眼,眸里闪过浅不易见的诧异,末了再对夏目说道:“目目,我想了一夜,咱们还是把银票还给苟捕头好了,那钱赚起来麻烦。”她虽把要点都理了出来,却没法将疑点串在一起。这银子只怕是到嘴边也得飞出去。为了不坏此店名声,她还是赶紧的还钱得了。
只听屋外传来“垮嚓”一声应景的雷响,惊得夏目与孟巽面面相觑。
老板爱财,而且照她说法是,凡到了嘴里的肉岂有吐出之理。如此一个人,居然会主动提出还钱……她若是说只收钱不办事,估计他们也没此时这般惊讶错愕。
孟巽哭丧个脸一个箭步跨到桌前,一手撑桌一手虚扶万世瘦薄的右肩,将眼前这风情万种却神秘得捉摸不透的女人上下打量之后才喃道:“今早我做的粥没加什么呀,怎么老板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你个死人头。”伴着不悦的声音,孟巽的额上被重敲了一下,顺势而来的还有万世甩出的一记白眼。
被打的孟巽却面色一喜,喃道:“还好还好,老板还是老板。”
万世剜了孟巽一眼,无视了他神经的表现。
“老板是不是觉得有危险?”此话是夏目问出,她边问着连靠近桌边站到了孟巽身旁,面色复杂。
相对于孟巽夸张的表达方式,夏目便显得要理智得多。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就夏目那纠结着的神色也能瞧出,其实她也有孟巽那般念头。不过她被孟巽抢了个先,没机会说出而已。
万世不耐烦的白了他俩一眼,再扫向不属于店内相关人员的雷言,妩媚的眼睛微眯了下,突兀的转开话题,问道:“昨夜太晚了,我也忙得没时间问你。你怎么就被误会成犯人的?”她说话的语气似乎与雷言挺熟。
忙?忙着睡觉……雷言还记得她与孟巽的对话。
他瞧着万世问得一本正经的模样,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低估了、轻视了些什么。
所谓的犯人,雷言昨夜就缠着孟巽问了个清楚,而后也给了孟巽合理的解释。对于一个才到和顺县的他来说,从时间上来看就不可能犯案。
解释合理,孟巽自然认同,于是对雷言也就没了敌意,只是叮嘱了他千万别对万世说他俩遇到时的状况。
由于时间太晚,雷言还没清楚答应就睡了。
万世这当头突然用此问当转折,夏目听得好奇,孟巽听得头疼。
那不怕死的主千万别照实说……
才这么想着,雷言便大嘴巴地说道:“哦,那是因为巽兄的装束太美,引得我不由的调戏了他,所以才被当成疑犯给捉了。”
“噗——”一声笑,出自两人口,余下的一人恼羞成怒。
万世抓起桌上昨夜整理的资料,一边看着一边心不在焉的揶揄着:“看来我的眼光不错,随便让巽打扮打扮就可以吸引到男人。”
雷言笑着走过来,站到大红脸的孟巽身边,瞳仁异光闪烁,好像很赞同万世的话般。
“看什么看!”孟巽瞪了雷言一眼,后者笑得更灿烂。
“巽哥,他是喜欢你罢。”夏目平静一言,说得孟巽揪紧胸口,差点岔了气。
万世耳里听着玩笑般的对话,眸子却死盯着手里的资料。啧,到底少了什么关键,怎么没法把线索串成线。
雷言转眼瞄到沉默的万世,对她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他伸着脖子瞧去,隐隐看到几句话默念出声:“被人跟踪……被捕快救过……”他转头对孟巽说道:“巽兄,那是什么?字写得倒是挺漂亮的。”
016 再多一个受害者!
四个受害者,除了死掉的珍儿,都是由夏目亲自问话的,而后她将内容转述给老板形成了文字。
那内容此时正抓在万世手里。
她看似慵懒得毫不在意的盯着纸面,但波光流转的眸色却明显提醒着店内之人,现在她正苦思,千万别去打扰。
当然,这提醒得建立在了解她脾气习惯的情况下才有用。
先说店内的三人中的夏目与孟巽,此时二人正如小猫小狗般,较着劲呲着牙,唇枪舌战得不亦乐乎。
余下的雷言眼里看着笑事,余光瞟着万世,见后者久久未搭个腔,不由好奇的转头朝玉手上抓着的纸面瞧去。
他瞧就瞧好了,偏偏还念出了声。
就在雷言转头问孟巽话的当间,沉默着的万世唇边勾出一个美妙的笑容。
孟巽与夏目打嘴仗,虽说机会不多但几乎只输不赢,可他又从不长智,于是就形成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死循环。
雷言问话时,孟巽正巧被夏目语调平淡但内容极损的话刺得耷拉着脑袋,他肚子里的无明火自然就朝着雷言宣泄出来。
“什么什么的,字好看又不顶二斤大米……”话还没说完,孟巽便感觉身旁传来一阵冷气。
“巽哥,那是我写的。”夏目不急不缓的说了,面瘫似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容,如果忽略掉猫眼里来回穿梭的闪烁,这笑容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天真。
孟巽唇角颤了一下。
才在拌嘴上吃了亏的孟巽,还不至于傻到立马再受一次伤。他揪着胸口默念好男不与女斗,同样扬着阳光般的笑容说道:“小目,巽哥错了。”
雷言闻言,错愕的挑眉,脑里闪过一句,真没志气。
“哈哈哈哈……”突然高亢兴奋的笑声,从之前沉默着的女人口里发出,惊得三人同时转眼。除了雷言之外,夏目与孟巽互扫对方一眼,眸里同时闪过光芒。
老板很开心。
万世的笑声大约持续了半分钟才停。停下之后她哼起怪异的小调,颇有得意的将桌面整理了一番,瞄到错愕的三人,乐滋滋地解释道:“果然是到了口的肉不能随便吐出,天都助咱们,咱们还怕破不了案?哦——嚯嚯!就那破案,也亏得苟能那厮……”
“我这厮怎么了?”苟能的声音突然从玄关传来,听起来相当不爽。
那道也是,这么不好听的话被无意间撞到耳里了,任谁也不会高兴舒服起来。
啧,被听到了。万世翻白眼撇嘴角,一气呵成。
趁万世撇嘴的当头,夏目早就带着标准的笑容迎了上去,末了声音清脆地欢迎道:“欢迎苟捕头大驾光临,里面请里面请。”好似刚刚说他坏话,只是一场幻听幻觉。
万世的撇嘴,夏目的热情,都让雷言瞧着咋舌。他扫了眼孟巽,后者表情如常,好似见怪不怪。
都说人生如戏,今儿他才真见识了啥叫人生如戏。
不论是妖娆的万世也罢,还是可爱的夏目也好,接触的时间长了才明白,她们都是多变的捉摸不透的。
看来巽兄夹在这两女之间,这日子定是过得水深火热催人泪下。
话说回来,这万事屋究竟是干嘛的,居然还有捕头找上门。
雷言一边想着,一边退到一旁,转头一瞧,孟巽端了茶放到桌上,一言不发的朝他这边走来,然后与他站到了一条线上。
他不是店里的人么,跟他一般退这么远干嘛?
他冲孟巽诧异的眨眼,暗示他的疑惑,后者抛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站远些,安全些,免得被老板看到,丢给他一些莫有其妙的事。
“万老板,苟某从前还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只收钱不办事的人。”苟能进店坐稳,开口便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隔着长桌,万世的眸子轻闪了下。
来了不说事,反倒先损一句,看来这苟捕头的情绪不对。
心情不好跑这来撒泼,她又不是衙门专用出气筒。
脑中念头一闪,嘴上不急不缓地说道:“苟捕头,您要是损这么一句就舒服的话,没关系,咱们今儿人多,您就挨个的损罢。”万世说得轻巧,额角挤出的愠意却清楚表达着她的不爽。
苟能是带着事来的,不过在玄关处刚好听到万世那有些贬低之意的话,所以在说事之前先逞了口舌之快。
他以为万世会与他呛起来,正打算与她理论一场。谁知她来了个顺水推舟让他请便,这么一来,他若真照她所说去做,反而是显得他没肚量了。
苟能嘴角动了动,似乎还咬了下牙才说道:“昨夜又有名女子被强.奸了。万老板,这委托若是……”
“砰”
万世捶桌面的声音打断苟能的后话。
妖娆妩媚的女人带着不明的笑容,缓缓地说道:“苟捕头,您放心回罢,此案就快水落石出了。”说着转头对夏目说道:“目目,送客。”
逐客令下得干脆,苟能还没回过神时,夏目便一脸笑容的到了他的面前。
“苟捕头请罢。”夏目的笑容可爱,可气势不容抗拒。瞧着这可爱但可恨的女子,苟能不甘地重哼一声,忿忿地转身离店。
拿了五百两银子,就是如此办事,早知如此,当初他应该多个心眼,只先付一半才对。
苟能前脚一走,雷言终于憋不住地问道:“此店是做什么的?居然衙门的人也要求你们?”
问题丢出,换来短暂的沉默。
这种基础问题,万世一概不会亲自出面解释。她重新抓起整理出来的资料细看着,把雷言当成了透明物。
夏目瞄了雷言一眼,不带感情地说道:“什么都做,除了杀人放火。”话音一落,孟巽便加了一句:“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咱们就想得到办法。”
雷言狭长的眸底闪过不明的光芒。
“目目,要开工了。”万世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听起来有丝兴奋。
开工?开什么工?夏目愣了下,下意识的扫了孟巽一眼,后者没由来的紧张了下。她转头看着万世,却是指着孟巽,问道:“巽哥不去么?”
孟巽嘴角抽了抽。小目不论在何时,不管做何事,总会拉着他一起。什么心态啊……
017 分开行动!
夕阳西下,路上的行人渐少,一道紫影在路间漫无目地的闲逛,似乎没打算在天黑前回家一般。
紫色的身影轻快的走向千丝布庄一带,路过衙门专用的告示牌时,她顺便抬眼扫了下,那张引起疑惑的告示早就不知被谁撕得七零八落了。
朱色的唇边勾出一丝笑容,似有嘲意,笑容一闪而过如同幻觉。
散尽最后一丝余辉,太阳终于沉到了高山之后,街道顿时暗了下来。
远处一盏火光隐隐亮起,从形状上能看出是只圆形灯笼。光点停停走走的朝着紫衣女子身前移动着,所过之处渐渐亮起来。
到了近处,那拿灯笼的更夫将手中灯笼举了举,说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家罢。”说着点亮了挂在高处的灯笼,为黑夜又添了一丝光明。
这附近几十年前曾是民窑,为了方便做生意,街道两旁挂着灯笼,等入了夜便点亮灯笼提供光源。只是后来官府规范了这行业,民窑渐渐被官窑取代,此地也就慢慢成了普通的住宅区。
不过夜里挂灯笼的习惯却没改。这习惯不仅没改,和顺县的一些要道上还被效仿,演变成了县里的特色。
每每入夜之后,便由县内的更夫负责点灯。
更夫的好意让女子浅浅笑了,可爱得让更夫心情舒畅。她用那如铃般的声音,说道:“不打紧的,我这就是在往回家的路去。”说着她便离开。
目送女子走远,更夫转头拎了灯笼正要走,瞄到形迹可疑男子尾随女子而去。他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正巧一巡街的捕快出现在他眼里。
更夫大致把事一说,捕快神色一凛的跟了过去。
孟巽很抑郁。
长这么大,有夸他俊的,有损他美的,也有说他风流的,却还没谁说过他猥琐的。可偏偏他家那疯女人老板,非得让他扮演一个猥琐的角色。
他的形象何在,面子何存!
不过孟巽心里也清楚,自从三年前跨入万事屋的时候起,他整个人就没有形象可言了。
其实让他扮个变态也没关系,只是他要调戏的对象是可爱却可恨的夏目……光是想,先不说有没有欲望,就说他有欲望也没那胆量。
不知道小目那身功夫跟谁学的,下起狠手来真是叫快、狠、绝。同样有武功防身的他,都达不到这般境界。
关于学武一事,多年前他还想不通,他家又不是混江湖闯武林的,干嘛非得学武不可。不过现在他却很庆幸,还好小时候被逼着学了一身功夫,没白学不说还时不时的体会到有功夫防身的好处。
这就是所谓的靠人不如靠己,等别人救还不如自救罢。
孟巽远远的尾随在夏目身后,打算挑个好时机跳出来调戏下她。
他不知万世在玩什么花样,分别给他和夏目交待了番,便赶着他俩出了门。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这是万事屋第一次接衙门的案子,照理说老板同他和夏目俩一样,都应该没啥经验才对,却不知为何她显得轻车熟路,知道要往什么方向追查。
万世果然很神秘。
孟巽一走神,差点跟掉了那抹紫色的身影。
夏目穿着紫色的小衫纱裙,头上顶着一对包子头,两条小辫垂在双肩上,模样比平常更加可爱。
这模样真的能诱到犯人?夏目很怀疑,她认为至少得打扮出老板一半的妖娆,才会引得男人色心大起。
夏目照万世说的,朝着顺千街而走,她边走边想着,据说孟巽会跟着她,就是不知道身后那尾随而来的人是不是孟巽。
万世说必要的时候要演戏……夏目微转了下眸子,有意往漆黑的巷内走去。
演罢……好歹她在老板那儿学了不少。
装柔弱,但凡是个女子大约都会有此天赋。不过夏目却装得很辛苦,她从小到大就没柔弱过。
进了巷内,身后隐隐的气息顿时加重,她顺势瑟缩的左右瞧了眼,弱弱地问道:“是……是谁……”问完摆出惊慌的模样朝巷口小跑去。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闪来,使夏目一双猫眼猛缩。
“啊——”
受惊吓的叫声传出,差点把夏目跟丢的孟巽扯了扯唇角,闪身藏了起来。
乖乖,就这尖叫,好假,好造作。
“姑娘,你没事罢?”
灯光之下,是个身着红边黑衣的捕快。
夏目瞧着眼前的捕快,撇头重拍胸口,边拍边暗翻白眼。
啧,她以为来的人是孟巽,差点借机抡了一拳,却没想眼前来的是差人,要真抡过去,只怕老板得到牢里去取她。
死孟巽,居然没跟过来。
夏目暗骂了一句,末了心里轻颤了下。
“姑娘别怕,我是衙门的捕快,夜里出来巡街的。”那捕快见她一直不停的拍胸口,不由忙慌慌的解释着。
夏目正好回过神,顺便扫了捕快一眼,只觉得此人生得平凡,严格的说,模样还有些大众,属于丢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类。
再丑也是差人。夏目稳了稳神色,扯出羞涩的笑容柔声说道:“原来是捕快大哥呀,真是吓坏小女子了。”说完暗啐了声,这话说得有够恶心的,好在四下无熟人。
捕快不大的眼睛里闪过不察的光芒,他单手握刀柄,伸出一只手摊在夏目面前,说道:“若姑娘不嫌弃,就由我送姑娘回家罢。”
嫌弃……肯定嫌弃!
夏目看着摊开到面前的大手,上面生着许多老茧,应该是常年使刀的缘故。
她假意害羞的伸手,指尖轻点了下摊开的大手立马收了回来,运气憋红脸,弱弱地说道:“捕快大哥,我自己能走。”
那捕快讪讪地收回手,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夏目走在了前面。
不远处的藏着的孟巽,神色复杂的看着二人离开,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
他从不知道原来夏目柔弱时的模样如此惹人怜爱,就算他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仍然使他不由自主的想保护她。
有鬼了!那个可恨的夏目何时需要他保护的?
孟巽纠结地敲了脑袋一下,那力道重得似乎想把自己打醒。
此时万事屋里,妖娆的女人坐在软榻上,唇边勾勒出美妙的笑容,让对面的男子狭长的眸里闪烁不断。
“要办此事,一要契机,二要时间,开这个数其实很值。”性感的唇里缓缓吐出一句条理分明的话,狐狸眼里滑过精明之光。
“知道了,我会考虑考虑。”
018 部署完毕!
夏目没回万事屋,而是去了位于顺千街与和通路交汇处的一间民房。据万世所说,此民房是隔壁金满仓许久前借给她的。
至于借来干嘛用,万世只给了一个很暧昧的笑容。
金满仓对万世的爱慕,那是路人皆知,夏目认为只要万世开口,别说借屋子给她,就算把他那小酒铺要来,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不过那都是题外话。对于夏目来说,这屋主管他是谁都好,她只知道从今夜起,她得待到犯人出现为止才能再回万事屋。
到和顺县三年,她还是头一回住在万事屋以外的地方。
明天的早饭怎么办?夏目突然想到很实际的问题。
在孟巽没来万事屋之前,她和万世从不自己开火做饭,早饭什么的都由外面买回来。吃惯了孟巽的饭菜,再让她吃馆子里的,好像有些难以下咽。
算了,明早再说明早的事。
到了门前,夏目极干脆的冲捕快道了谢,开门进了屋。
尾随过去的孟巽见那捕快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带着一脸失望的离开。
孟巽再等了一会儿,直到觉得安全了才返回了万事屋。
他不知他才离开不久,从暗处便走出一人。那人的眼睛死盯着夏目的屋门,眸里闪过恨意,牙也咬得极紧。
孟巽半夜回的万事屋,万世早就睡下了。他却在床上辗转了一夜,心里挂着夏目的安危,没法正常入眠。
他知道这状态很不正常,却又没法使自己正常下来。
孟巽一大早便爬起来,如往常一样劈柴做饭,却又不同于平时那般。等做完了早上的事情,他便心情浮躁的盼着万世起床。
瞧着万世带着朦胧睡意从二楼摇下来,孟巽快步来到楼梯口,神色焦急地问道:“老板,不管小目也没事么?”急切的声音让他自己都讶了一下。
万世打了个哈欠,诧异的瞄了孟巽一眼,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这般要好了?通常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在一旁幸灾乐祸么?”她一针见血说到重点,戳得孟巽不知如何回答。
他从内到外都认为,担心夏目就是件多余的事。偏偏这一回他却不自觉的担心她的安危。正如老板所说,他此时应该幸灾乐祸才对,怎么却忧心忡忡。
他一定是哪根筋不对了,回头叫万世给他拧拧。
等万世吃了早饭再过来时,孟巽还愣呆呆的站在楼梯口。
狐狸眼不良的转了转,她狠敲了高大的孟巽的额头,说道:“别发呆了,去把苟捕头请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孟巽揉着敲疼的额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出了店。
苟能是第一次被万世主动请到店里来,心情有点莫明其妙的激动。他四下打量了番,没见可爱却可恨的身影,不由好奇地问道:“万老板,怎么没见夏目。”那丫头没在万世身边,倒是很少见。
万世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瞄了眼一旁站着微有失神的孟巽,冲苟能先解释道:“目目做正事去了。”末了再说:“苟捕头,今日请您来,是想聊聊今夜的事。”
“今夜?”苟能诧了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琢磨不透的笑颜。
“对,就是今夜。”万世换了个舒服但很勾人的姿势,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不经意地讲着早就计划好的内容。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今夜犯人就会下手。
都说抓贼抓脏,这种事要不抓个现行,难免会打草惊蛇。她让夏目住到外面也好,半夜闲逛也罢,都是在布局,而收尾的工作却得依靠苟能才能完成。
大致的内容讲了,听得苟能眸色闪烁,沉默不语。
孟巽很惊讶。他觉得万世做事,许多情况下都是任性多变的,所谓的计划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纸空谈。
可没想此事她早就计划好了,现在只是等着收尾而已。
难怪万世不急不慌的,原来一切都在掌握中。
咝……他是不是又当了回傻子?
孟巽眉角一顿狂跳,瞧得万世暗暗发笑。
观察孟巽的表情,是挺有乐趣的事。万世转回妩媚的狐狸眼,迷人的笑着斜睨苟能,见他迟迟未语便主动问道:“苟捕头,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苟能抬眼,黑瞳缩了一下。
不论何时,万世都是副妖娆的模样。其实也不是她刻意装出来的,只是她本来就生得妩媚加上又比较懒,所以形成了与众不同的气质。
只是再撩人的姿势落到苟能的眼里,此时都没法勾起他一丝邪念。眼前的万世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从前他总认为,刘大人会在暗地里重用万世,纯粹只因她出众的外表而已。后来的数次接触发现,她不仅外表妖娆妩媚,那张嘴也不饶人。纵是如此,她对他来说,也只是个秀花的枕头。
而今日,此时,那个计划周密得让他错愕。原来美貌之下的万世,有着不输于男人的严谨。
看来是他太肤浅而低估了她。
她是何方神圣?回头得细查一下。
苟能花了几秒时间,从震惊的情绪里平静下来。他蹙了蹙眉,不知是为想挑毛病挑不出而不爽,还是为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安排合理而不服。
总之半晌之后他才闷闷地说道:“此事就按万老板说的去做。”说着站起身,迟疑了下又道:“苟某就不打扰了。告辞。”走前微鞠了一躬,让万世瞳底轻闪。
苟能前脚才出玄关,孟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老板,苟捕头他……”也不怪孟巽诧异,苟能与万世杠了三年,居然今天主动低头,莫不是吃错药了?
“他吃错药了罢。”万世直接把孟巽的心事说出,末了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一边躺到榻间一边自言自语般说道:“他好歹也是官差,居然给我行礼,估计走出门就会后悔!”
正如万世所料,苟能出了万事屋没多久就后悔了。他居然给那可恶的女人鞠了一躬,好说他也是官差,怎么会给她鞠躬的?见鬼!
他一边暗骂一边往衙门而去,心情却越走越重。
真就只用他一个人?
019 捕获疑犯!
明明白天时还有些零星的太阳,入了夜后乌云却突然钻了出来,不偏不倚的刚好挡住月亮。更夫就如同与乌云商量好一般,点灯时偏偏把顺千街与和通路交汇的一片儿给忘记,整得这一带乌漆抹黑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东首的树下,蹲着一个人,不注意看只会觉得是树的阴影。此人身着红边黑纱衣,黑色纱帽,腰间一柄刀,标准的官差打扮。
离那蹲人的树不远处,还有两人围着树杆各站一边。高个的明显是个男子,他一身暗色的衣衫在黑夜之中并不打眼,而另一个是矮了男子大半个头的纤瘦身影,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此女一身浅蓝色轻纱长衫长裙,在此夜里稍显突兀。
“老板,你怎么跟来了?”高个男子压着声音,几乎是贴在女子耳边问着,同时瞳仁转向四周,生怕惊到了某人一般。
女子抬眼睨了男子一眼,眼角微挑的狐狸眼在黑夜里特别明亮。
“我不能来么?谁规定的?”
两句话问得男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一旁点头赔笑称是。
女子再剜了男子一眼,似乎特别开恩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目目么,要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叫我怎么和……怎么交待。”
明显的停顿让男子怔了下,他眨巴几下眼问道:“是和谁交待?”
女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纤长的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任男子再多疑问,她也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她便这么强势的糊弄了过去。
瞧着他不再追问,万世才暗吐了个舌。最近日子渐渐不太平起来,有些话还是谨言慎行的才是。更何况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早挑明了就没戏唱了。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一道黑影东张西望的朝着夏目处住的小屋靠近。
孟巽紧张的扶着树杆,几乎止不住快冲出去的冲动。
一旁的苟能也早就握住了刀柄。
距离太远加上能见度太低,根本无法看清如贼般的身影生成什么模样。
苟能纠起眉,瞳仁紧盯着黑影,就在黑影伏上窗框时,他冲着孟巽与万世做了个往前走的手势。
万世瞄到,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做了一把大叉。
人都还没进屋就出手抓人,很明显没说服力。
苟能咬了咬牙,继续留意黑影的行动。
黑影伏在窗上,似乎在听屋内的动静。隔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只细长的木管,他小心翼翼地捅破窗户之后,用嘴对着木管吹了数口气,取下木管之后绕到了门前。
照这看来,他吹入的应该是迷烟之类的。
孟巽扶着树杆的手顿时紧了一下。
不行,他忍不住了。
他才有跨步的意思,衣摆就被人用力扯住。
孟巽回头一看,是他家老板的手。
他指着正在撬门闩的黑影,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那意思是说夏目很危险,再不行动就晚了。
万世笑了。孟巽虽看不清她的脸,但他能清楚感觉到她在笑,而且是很恶俗的笑。
孟巽的嘴角狠抽了下,一股无明火直窜上头,偏偏无从发泄。
就这么一耽搁,黑影便入了屋。
刚刚万世与孟巽的哑剧,苟能在一旁看得清楚,他很理解孟巽的着急,但不懂万世的放心是从何而来。
黑影闪身进了门内,苟能冲着万世挥了挥手,意思是此时可以过去了罢?
孟巽一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又要往前冲,两条软软的手臂出乎意料的缠上了他的腰间,他顿时一僵,脸上的肉也开始无规律的抽搐。
嘎——老板的美人计?!死定了!
被美人抱着会忐忑不安的,估计除了孟巽一人之外,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再等等。”没等孟巽发问,万世先压着声音呵斥了一句,那高出她大半个头的男子便一直安静着。
其实她不用说什么,就这么一个熊抱,就能让孟巽惊吓得不敢反抗。
“哐——咚——哎呀!”声音突然从屋里传出,如同信号一般使得万世双眸一亮,她轻喊道:“就现在!”
说是迟那是快,两条人影分别从两棵树旁窜出,直奔屋内。
被丢在后面的万世一脸奸笑。
孟巽的表现,还真是……嘿嘿。
苟能与孟巽一前一后冲进屋里时,有团黑影倒在床边,黑影旁边倒着只如凳子般的物体,床的左边帘帐被拉开,隐隐能瞧见面朝外侧躺着的身影。
孟巽迟疑了下,拿出火石点灯,随着屋里渐亮,他的黑瞳越发的深邃。
他明显再当了回傻子。
左边的帘帐上系着条细绳,黑夜里绝对看不到绳的存在。此时这条绳已断,不过凳腿上的死结能看出,当初它是连在它的上面的。
孟巽嘴角抽一下瞧向右边闭着的帘帐上,发现上面同样系着一条细绳,寻着绳往上一瞧,梁上放着一只与地上倒着相同的木凳,凳腿上清楚的看到细绳的死结。
大力的冲撞……不死则伤,其血腥程度可以想象。
孟巽在脑里幻想了下,立马被自己的想象撞得闭了下眼。
这个机关虽说简单,但对图谋不轨者绝对有效。
果然是可爱却可恨的夏目能做出的事。
苟能将地上的男人捞了起来,撇开男人额上的血包,就那张脸便让他面色沉暗。
“苟捕头,被我说中了罢?”万世懒懒的声音传到苟能耳里,让他有种想捏死她的冲动。她就不懂什么叫收敛么,也没看出他此时很痛心么,怎么非得在这节骨眼上凑过来揶揄他一句。
“哼。”苟能哼过之后说道:“万老板,此案多谢相助。苟某先带疑犯回衙门,此处善后就麻烦万老板了。”
“疑犯呐?”万世默念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苟能耳里。她忽视掉苟能黑掉的脸色,调侃道:“苟捕头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倒是不介意你们再雇用万事屋。”
苟能的眉角狠跳了下,他将疑犯锁了再一扛,走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万老板,告辞。”
孟巽见苟能一走,立即奔到床边,小心的将细绳取下,还算温柔地拍着熟睡着的夏目脸蛋,小心翼翼地喊道:“小目,小目醒啦!”
啧,这都能叫醒人?
“她中的是迷香,睡一觉就没事了。”万世撇着嘴,冲孟巽挥手说道:“走啦,把目目扛回家。”
020 生意上门了!
话说万事屋里的女人,起床的时候都有起床气。这本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一大特征,却偏偏撞到了店内最悲催的男人头上。
坐在床边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睡觉的孟巽,本来是好端端的没招谁惹谁,却被才睁开眼就有着一肚子无明火的屋主夏目,不留余力的一脚给踹到了地上。
孟巽无辜地揉着摔疼的胳膊屁股,诧异地问道:“小目,你干嘛用这么大力踹我?”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语病,言下之意,若是夏目力小一点就可以随便踹他。
夏目瞄着孟巽片刻后扫了眼熟悉的房间,再扬起一脸惊讶地问道:“哎呀,天都亮啦?巽哥怎么在我房间里?”灵动的猫眼里闪过促狭,巧妙的躲过了孟巽探究的目光。
昨夜虽说有惊无险,但孟巽着实担心了一场,事后想想又觉得自己极傻。纵是如此,他仍然陪在夏目身边直到她醒来。此时瞧着夏目似真似假的惊呼,搞得他嘴角抽了几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合适。
“哐”地一声,门被万世粗鲁地推开,及时的拯救了孟巽。
屋里二人同时抬眼转头,再同时睨到万世脸上美妙的笑容,不约而同的愣了下。
“生意上门了。”万世丢下一句话,乐呵呵的转身下楼,搞得夏目与孟巽面面相觑。
夏目孟巽,一前一后下楼的时候,看到万世美妙里带着恶俗的笑容,还有对面表情纠结的苟能。
“苟捕头怎么又来了?”昨夜夏目中了迷香,对后来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孟巽压着声音猜测道:“估计又是来求咱们老板的。”说着大致讲了下昨夜万世丢出的揶揄。
苟能瞄了眼下楼来的二人,像下了决心一般地说道:“万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让疑犯招供,银子上面一概好说。”
“这样啊……那苟捕头就先付一百两好了。”万世连眼也没眨一下,开口就要了个天价,还在话里埋了个伏笔。
苟能眉头纠成了川行,稍犹豫了下,点头答应道:“好。一言为定。不过……万老板,苟某还有一事要说。”
“说。”有银子啥都好说。
“万老板不可动刑逼疑犯招供。”要是能用刑,哪里又轮得到万事屋来帮忙。苟能觉得此案就是为了给万事屋捡钱而发生的。
“好。”万世简单答完,伸着懒腰站起,回头冲夏目孟巽说道:“收拾一下,随我去参观参观衙门。”
不着边际的话让苟能欲言又止,睨到万世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后,他最后只能无奈的暗叹一声。
她虽狡黠,却不恶毒,把人交给她来审,应该不会有何可担心的。
阴暗压抑的刑房里,靠西摆着一张桌,桌后坐的是个专门负责记录的书记。牢栏的后面有张四方桌,两张条凳。左手的角落燃着一盆火,四五只烙铁架在火盆上烧着,以备用时方便。右手的墙上挂着一些刑具,不知是打扫的人偷懒,还是有意而为,总之刑具上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最里处五花大绑着一人。半垂的脑袋看不出是醒是睡,不过衣衫还是昨夜那套,除开头上的血包之外,身上脸上并无受刑的伤痕。
万世瞧到,先撇了下嘴,如自言自语又似有意说给某人听般喃道:“待遇还真不同,居然一夜过去楞是没用半点刑的。”
苟能咬了咬牙,想接话却被夏目打断。
夏目看那人眼熟,便诧异地“咦”了一声,道:“老板,怎么会是他的?”
万世浅笑了下,极有哲理地回道:“没谁规定不能是他。”说完瞄了眼沉默的孟巽,后者眼里疑惑与愠色交织着。
“苟捕头,您可不可以回避一下?”万世突然提要求,让苟能没反应过来顺口问了句:“为何?”
“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万世笑得很诡异,答得也干脆得极不给面子,让他一口气差点换岔了。
他瞄了眼垂眸的男人一眼,重叹一声出了刑房。
万世坐在条凳中间,招呼了夏目孟巽一左一右的坐在两边。
等都坐好后,中间的妖娆女人开口问道:“喂喂,你叫什么?”被问到的男人连眼都没抬一下,直接无视了她的问题。
夏目冲万世眨眼,意思是要不要她帮忙,后者送出一个高深的笑容,明显的回绝了她的好意。
“算了,问你名字也是例行公事。”万世开始自顾自地说道:“你姓钱名多,和顺县人。除开这些,你还是和顺县衙门的捕快。所以苟捕头才舍不得对你用刑,真是便宜了咱们万事屋。”说到这里她突然乐滋滋地笑着冲钱多说道:“还真谢啦!”
这声道谢终于让钱多抬起了头。
那张平凡的脸上扭曲着,眼底全是仇视的闪烁。
“你懂什么!”钱多冲万世吼了一句,瞳仁落到一旁的夏目身上。她还穿着昨日那身紫衫,只是头发稍稍改动了一下。
“贱人!”钱多突然骂道:“你这到处勾引男人的……”话到此处突然止住,钱多的脖子被孟巽猛地掐住,别说发音,就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他倒是很向着目目嘛,她被这么骂一句他就冲动了。
“巽,回来坐好。”万世轻言细语一句,话里有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孟巽一脸不悦的退回坐好,扫了眼额角挤满怒意,脸上却怒极反笑的夏目,一句安慰的话想说却哽在喉间说不出来。
万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夏目,右手不经意地搭在夏目紧握的拳头上,冲着钱多笑吟吟地说道:“你不认识她罢?凭什么这么骂她?”软软的两句话,问得钱多瞳仁紧缩。
她如没见到一般继续说道:“被糟蹋的姑娘都喜欢穿紫衫。你是不是特别痛恨这个颜色?”一针见血的问题让钱多面色一变,开始回避她的目光。
“你就承认罢,反正都糟蹋了那么多处女了,也挺划算的啦!”不正经的话从一脸正经的万世口里飘出,不仅是疑犯的钱多诧异,就连牢栏外的书记也错愕。
当然,孟巽与夏目倒是一脸常色,见怪不怪。
021 案存疑点!
“我没错,她们都是贱人,活该被我上!”钱多说得理直气壮,而且带着极深的恨意,若让不了解情况的人听了,还真有种对方全钱的感觉。
不过此话让夏目差点纵身而起,孟巽也不悦地紧蹙起眉。
放在夏目拳头上的手微微捏了她一下,在她转眸瞄去的同时,万世对着钱多扯出虚假的笑容。
老板也怒了?夏目脑里闪过一念,顿时沉住气安静下来。
啧,人贱就要被他上,这是什么破道理!
万世那性感的唇边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然而一双妩媚的狐狸眼中却没任何笑意。
她紧盯着钱多,先在心里把他贬了个够,末了才不带感情地问道:“只因她们都喜紫色便就成了贱人,莫非与你童年的遭遇有关!”
似在提问却是用肯定的语调,听得钱多惊诧抬眼,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不打自招的问话让万世的眸子微闪,轻蔑不屑一闪而过如同幻觉。
“哎呀!”万世抬起手背半掩住唇,似真似假地说道:“还真被我猜对了呢!”
钱多嘴角猛扯了一下,知道自己失了言。若不是他正被五花大绑着,应该会跳起来破口大骂。
“嗯……让我猜猜。”食指微点唇瓣,万世就像逗孩子一样,边想边说道:“童年时,给你造成阴影的应该是名女性……年龄嘛自然比你大……”钱多撇开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啧,还在硬撑?看他能撑多久!
“是母亲?不对,母亲再怎么也不会造成你如此扭曲的行为。”万世边说边观察,笑容冰冷高深,带着丝揭秘的快感及扯开伤口的残忍。
“看样子应该是继母,她做了何事?诱奸还是虐待,或者……”孟巽与夏目不约而同的汗了一把。
这话说得不堪入耳,居然她是面不改色。
“够了!我说,我都说。”面对万世的语言折磨,钱多终于放弃反抗。
万世满意一笑,冲着书记喊道:“喂,麻烦你去叫苟捕头来审他。”书记虽不愿被她差遣,却找不到好的理由反驳。
看着书记满脸不情愿的出了刑房,夏目问道:“老板,干嘛要叫苟捕头?”她不相信万世会不好意思继续审下去。
万世面色一沉,说道:“我没那兴趣听他的口供,反正无非都是些无聊的理由。”说着招呼了他俩打道回府。
严肃之下的万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瞧得孟巽夏目二人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下眼色。
这样的老板很陌生。
钱多还在昏迷的时候,就被苟能带回了衙门的刑房。结果等他好不容易醒了,却是一副打死也不说话的模样。
苟能在万不得已下求助万事屋的,虽不知万世用了什么方法,总之钱多总算松口,主动的要求坦白罪行。
他带着纠结的心情反复问了经过,末了却诧异地问道:“你真不认识珍儿?”
钱多认真摇头,神情不似造假。
苟能迷茫了,无奈之下突然又想起了万事屋。
再走一趟?算是告诉他们结果?好说他们也帮了不少的忙。他一味的找理由去万事屋,无意间把万世前后敲了他六百两银子的事实给忘了干净。
听到玄关处有动静,夏目快步迎了上去,看到那背着光的高大身影,她堆出的标准笑容稍僵了下,然后如变脸般迅速消失,换上一副没表情的表情冲店内喊道:“老板,你赌赢了!”
苟能一愣,正要问夏目话中之意,便听店内由远到近传来一串兴奋的笑声。笑声落下时,妖娆的女人已来到面前。
“哎哟苟捕头,您都成了咱们店的常客了,里面请里面请!”
万世的热情让苟能更诧,一时间不确定该不该进店。
他与她之间,几乎没有正常说过话的时候,哪次看到不是阴一句阳一句、夹枪带棒、明捧暗损的。
这么热情的万世……总让他觉得里面摆了某种圈套一样。
“苟捕头,您就请进罢。”夏目边说边推着热情过头的万世进去,绕过屏风之后探出个脑袋来,说道:“您这么一来,便让老板从巽哥那儿赢了十两银子,您说老板高兴不高兴?”
苟能眉角一跳,心里泛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个女人连店里帮工的银子都算计……他这么空手而来,估计会落得空手而归。
苟能坐到万世对面,递出完整的审讯记录时,孟巽还蹲在墙角画圈圈。
他瞄了孟巽一眼,暗道了声抱歉,对正在看记录的万世说道:“钱多供词前后并无矛盾,他却执意不承认碰过珍儿一事。万老板,您看是不是因为珍儿自杀,才让钱多不敢承认的?”这是他的怀疑,有合理之处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苟能的问题问出许久,万世都还沉默着,不过她上下移动的瞳仁倒是说明她在认真看记录。
“哼。”万世丢下记录撇撇嘴,说道:“只是被继母虐待一下,就要强.奸五名少女,自己错了就错了,他还有脸怪别人。”
那不是普通的虐待,是身体上的摧残加精神上的折磨……呃,这不是重点,他不能被她拉着鼻子跑。
“不是五名是四名,那叫珍儿的,钱多说不认识。”苟能努力将话题扯回正轨,听得万世妖娆一笑,问道:“四个和五个有什么不同么?”
“呃……不,没什么不同。”处刑上是没什么不同,不过他只是想弄清珍儿的自杀与钱多有没干系而已。苟能没去反驳万世犀利的提问,而是蹙眉说道:“苟某只是觉得,如果珍儿不是钱多糟蹋的,那说明还另有犯人。”
万世侧目睨着苟能,首次觉得这苟捕头还是有挺可爱的地方。她笑问道:“那珍儿娘怎么说?”
“她是一口咬定珍儿是被人强.奸了。”
万世“哦”了一声,扶着下巴沉思,便没了后话。此时一旁的夏目突然问道:“苟捕头,我一直就想问您,珍儿真是自杀的么?”
苟能面色一凝,道:“仵作已验过尸,说是自杀的。”
“我要看验尸记录。”
语不惊人死不休,苟能深刻的在万世这里体会到了。
022 聚财十七分号
孟巽劈好柴打好水,回店里来的时候,夏目正在悠然的坐着喝茶。那小口小口品茶的模样,让他有某种错觉。
他是长工而夏目是小姐。
当初他二人就说好的,早上做饭打水劈柴的重活都由他包了,余下的轻巧活便是夏目的。可三年以来,他看她除了起床开开店门,拿了鸡毛掸子掸掸灰尘,店里似乎就没别的轻巧活留给她了。
总之一句话,他突然觉得很吃亏,他可是从来都没机会在早上的时候,坐在店里悠闲的喝茶什么的。
孟巽闷闷地抱怨道:“你倒是很闲嘛。”说完瞄到夏目斜扫来的目光,他立马很龟毛地改口问道:“小目,老板呢?”
夏目放下茶杯,不带感情地答道:“老板说了,苟捕头给的银票是只能在和顺县流通的聚财银号的,她得拿去兑成永丰银号的,以便日后在永享国行走时能用。”
“老板要离开和顺县?”孟巽语调微有激动,音尾处能听到微微的颤抖。他不知是舍不得万世离开,还是巴不得她快些离开,总之心情很起伏很澎湃。
夏目斜睨过去,眸里唇边浮出明显的戏谑,末了调侃道:“老板要走,是我编的。”
孟巽嘴角抽了下。他怎么遇上她了,明明生得一副可爱的模样,偏偏心眼坏得与万世有得一比。
他在那里捶胸顿足,大叹命运的凄凉可悲,品茶休闲的夏目瞧得唇角上翘,形成可爱的弧形,猫般的眸底星点闪烁,心情异常愉悦。
店外突然响起喧哗声,夏目收起笑容与孟巽对视一眼,二人很默契的再扫了玄关处一眼,一同去到门前。
孟巽掀开帘,正巧看到隔壁酒铺的老板金满仓,正一脸兴奋的往他的小店走去,那样子看来像听到很不寻常的新闻一样。
后一步出来的夏目看到,眸子微转了下,面色平静手上却不留余力将孟巽一把推了出去,就在他回头抗议时甩出个浅显易懂的眼神。
去问问!
收到命令似的眼神,孟巽微愠地撇了下嘴。
她让他去问,还真会指使人。
抱怨归抱怨,其实就算夏目不多此一许,孟巽也正有此意。他强忍着面对金满仓满口人造牙的不适,脸带浅浅的笑容请教道:“金老板,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金满仓看到孟巽,好像联想到了万世,笑得有几分YD地答道:“是巽小哥呀。是发生了点事,刚听说聚财银号的第十七分号被人打劫了。此时劫犯押了银号里的人质还没离开,据说刘大人与苟捕头正在那儿想办法呢。”他说得口沫横飞,好像打劫的场面是场盛大的集会。
原来是劫银号的。孟巽在心里暗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巽小哥,我这正要关了店过去瞅瞅,你们要不要也去看看?”他说着扫了眼万事屋门前,只见夏目未见万世,稍有失望地问道:“你家老板呢?”
“哦,老板去了聚……”话到此,孟巽心里咯噔一跳,脸色顿时变了。他听金满仓讲打劫银号的事,丝毫没意识这银号的名字,等他自己说出来时才猛地想起,他家老板貌似去的就是聚财银号。
孟巽冲金满仓暧昧地笑了下,快步回到万事屋门前,面露焦急地问道:“小目,老板去聚财银号,一般会去几分号?”
夏目离得太远,没听到金满仓与孟巽间的对话,只是看他一脸异色的回来,又问了个莫明其妙的问题,稍怔了下才反问道:“万事屋离几分号最近?”万世那个懒女人,能少走一步路,绝对不会多走半步。
这么一个反问,孟巽嘴角便抽搐了起来,他纠结地答道:“十七……”他本想逃避现实才反问夏目的,无奈这答案还是自己揭晓。
“对,就是十七分号,怎么了?”夏目诧异的问完,眸子瞟到那异常雀跃小跑离开的金满仓,整张脸不由的纠了一下。
他的模样已经生得很抱歉了,居然个性也这么的奇特。
“小,小目。”孟巽拍拍夏目肩头让她回神。他擦了擦额边生出的细汗,面色颇有些艰难地说道:“其实……刚刚金老板说……聚财银号的十七分号,被人劫了……”
夏目先是一愣再是一惊,眨着一对美目瞪着孟巽,后者一脸凝重地盯着她,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她眉角一跳,暗想,谁这么想死,居然打劫她家老板光顾的银号!
据热心百姓称,劫案发生在午时未,此时已是申时却还没有救出银号的人质。于是看热闹的人便呼朋引伴,一传十十传百,使这银号外本就不宽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地堆了许多不相干的人。
当夏目与孟巽匆匆赶到银号外时,这里早就被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挤人人堵人,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
夏目冲孟巽努了努嘴,后者认命的咬了下牙,撸起袖子开始往人堆里蹭,边蹭边推还边扒拉。
孟巽扯开挡在身前的瘦个男人,看着那男人不敢叫嚣的模样,心中不由感叹,看来习武就是用来凌弱的,他是不是该考虑啥时候欺下强?比如夏目。
他在前面心不在焉的开路,完全没在意夏目是否有跟上来。
好在夏目倒也没真想靠孟巽来省点力,虽说是跟在他的身后,自己也没少花力气推开挡路的人。
等他二人使出浑身解数挤到人群最里时,已是汗流夹背气喘吁吁。
二人面前是个不高的捕快。由于上次案件的缘故,夏目对捕快没什么好脸。
“喂,让……”第二个让字还没从她口里钻出,孟巽便手疾眼快的一手将夏目的损嘴捂了,末了他在她耳边压着声音说道:“小目,人家是捕快,是差人,咱们还是得客气些才行。”
悦耳的声音加上温热的气息,让夏目心间猛滞了滞,手上无意识地推去,嘴里不留情面地低声斥道:“别靠这么近,滚一边去!”
咝……小目心情不好。
023 只救一个人
阻挡闲杂人等的人墙,某处突然有了一个缺口。看着冲入圈内的几个人影,苟能正想过去询问情况,瞳仁瞄到可爱却可恨的身影。他额角狠抽了一下,下意识的想退到一旁假装没看见,却听见悦耳却很无奈的声音喊道:“苟捕头,快来阻止小目,她要冲进去救老板!”
苟能心间一跳,暗道,这么巧?那祸水居然在银号里。
夏目的身手苟能见识过。他相信她出马,救万世是绝对没问题。不过银号之中却不是只有万世一人,加上夏目又是只管万世不顾别人的个性,若真的冲进去了,结果是可想而知。
“夏姑娘切勿冲动!”苟捕突然闪身到夏目面前抬臂将她一挡,在夏目满脸怒容的神色下,顶着压力硬着头皮说道:“刘大人正在想办法救人,夏姑娘若是贸然冲进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这道理在几分钟前,孟巽才给夏目讲过,但他没给她讲通。同样的话由生为捕头的苟能说出,这才让夏目的行动稍稍的迟疑了下。
她站定,瞄了眼紧闭的银号大门,问道:“刘大人真在想办法?”冰冷的声音让苟能莫明其妙的打了个寒颤,顺便怀念起她不带情绪说话的时候。
夏目和孟巽大约在一刻钟前到的,结果等了许久,银号里面没什么动静不说,就连外面也没见个积极的应对方案。她心里一急,便嚷着要冲。孟巽毕竟比夏目大两岁,考虑的事也要多一些。他虽与她一样着急,但还能理智的分析利弊。
于是一个喊着要冲,另一个明显反对。夏目的行动便被孟巽牵制住,也才会有苟能出场的机会。
夏目个性多变思维敏捷,苟能知道他随便拿段谎话来搪塞她,肯定是经不住她固执的推敲,只是他又不能实话实说,被反问之后他只得又反问回去道:“夏姑娘,苟某何时会开这种玩笑的?”好在他一向严肃,这话还算有几分说服力。
苟能看夏目虽脸上摆着不爽,但总算冷静了下来。他微松了口气,指着前面不远的一间茶馆,说道:“此时刘大人正在茶馆内,夏姑娘不如也过去坐坐。”这只是缓兵之计,若刘大人再不下定决心,他也无能为力了。
夏目淡淡的扫了苟能一眼,似乎在脑里权衡了番,才不带情绪地说道:“好啊,咱们就过去坐坐。说不定坐上一会儿,那劫匪就能良心发现出来自首呢。”随口的揶揄让苟能差点岔了气。
不管怎么说,夏目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苟能自我安慰了句,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可爱却可恨的女子,面无表情的朝着茶馆走去。
先问问刘岚,若是不合她意,她再闹个够本。
夏目的心思,只有孟巽能隐隐猜到。他看她走了,便拉着苟能问道:“苟捕头,您说刘大人在想办法,想的是什么办法?”他得问清楚才行,这关系到夏目闹起来时,他帮还是不帮的问题。
苟能认为,万事屋里最难缠的就是祸水万世,其次便是生得可爱却可恨的夏目,最没有战斗力的则数悲催男孟巽。谁知犀利的问题却是由他最没堤防的人问出,使得他脑子卡了下,神色不自然的僵了僵。
“这……”苟能才开了个头,孟巽脸色一沉,追问道:“莫非苟捕头是在诓骗小目?”话音微颤,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呃,他应该是看错了,如此严肃的事摆在眼前,孟巽怎么会幸灾乐祸呢,他刚还阻止了夏目乱来的。
苟能不是狡黠的人,更不是撒谎的料,让孟巽追着问了便据实说道:“其实也不算诓骗夏姑娘。”说着叹了一声,道:“那劫匪劫银号,无非就是想要钱。不过这十七分号中,似乎没有多少银子,害得那劫匪要求刘大人准备银子赎人,并且还得保证他的安全。”
“要多少钱?”孟巽暗想,只是要钱的话那还算好办,大不了万事屋自私一些,先把万世给顺出来再说。
“万事屋出得起这笔银子么?”苟能突然兴奋起来,刚毅的脸上出现少见的笑容,连眼也没眨一下地说道:“一个人只要五百两黄金。”
只要……
孟巽额上挂出一排黑线。苟能当他们万事屋是开银号的么,居然说得这么轻松。
五百两黄金……
他上哪儿找那么多钱。
不用回答,苟能从孟巽抽搐的嘴角知道了结果。他苦笑了下,道:“我是糊涂,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只用五百两黄金么?”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插入,让孟巽愣了一下。
“嗯,五百……”苟能答了一半,突然发现声音出处不对。他与孟巽对视一眼同时转头,一个身着黑色异国长袍的男人站在一旁。
他是何时出现的?此念闪过,孟巽将他上下打量。
男人黑色的头发没有束髻,长及腰间披在脑后,额上绑了条浅紫色的缎带,碎发斜斜的挡住入鬓的右眉。他的眼窝较深,轮廓分明,薄唇上的胡须修剪得极好,使整张脸庞显出迷人的魅力。
他似乎习惯了别人的目光,淡定从容地问道:“是否只用五百两黄金,就可以救出一人?”言下之意,他只救一人。
苟能犹豫要不要点头,孟巽便抢着答道:“是。你不会正巧想救其中一人吧?”
深邃的瞳仁转向孟巽,淡扫了一眼便转开。他答道:“嗯,我只想救她。”说着又道:“她现在好像改名叫万世。”
垮嚓——
孟巽惊得瞪眼,指着男人问道:“你居然是想救我家老板!”乖乖,老板是什么背景,居然有人主动开口为她花五百两黄金,连眉头都不蹙一下的。
苟能也吃惊,更多的却是没由来的不爽。
男人听了孟巽的惊呼,再扫了他一眼,末了问道:“她是你老板?住在一起么?”话中透出的复杂情绪让孟巽不知如何回答。
“巽哥!苟捕头分明是在骗我,刘大人根本就没在茶馆中!”夏目愠怒的声音传来的同时,身影也快速奔了过来,正巧解了孟巽发愣的尴尬。
她到近处一看,瞄了眼男人,顺口问了句:“他谁呀?”再转向苟能,蹙眉缓缓说道:“苟捕头,能解释下么?”
024 有钱拿无命花
苟能知道他没能力在短时间里解释得让夏目满意,他求助的瞄了孟巽一眼,后者接到目光点了下头,倒没刻意为难。
“小目,他说能救老板出来。”孟巽拉过夏目,指了指被她忽视的男人,这才让夏目正眼将他打量了几遍。
能救人,就表示有有处,除了这些,他生得还真俊朗。
“你能救老板?那还不快些?”夏目连怎么救人都懒得问,直接催促起男人。
“她也是你的老板?也住在一起么?”男人似乎很纠结这个问题,问过了孟巽之后又问夏目。
夏目不像孟巽那么厚道,听了这莫明其妙的问题,她毫不客气地拉了孟巽一下,也不回避当事人便问道:“他从哪儿钻出来的?”没礼貌的话让孟巽偷瞄了男人一眼,好在后者连眉都没抬下,似乎并没在意。
这话她曾问过,就在雷言出现的时候。当时孟巽纯属恶意,所以和夏目一唱一搭的戏弄了雷言。此时不同彼时,这人可是万世的救命人。他还不至于分不清场合与她一起胡闹。
“小目,要救老板得付五百两黄金,他是能付钱的人。”孟巽用夏目最理解的方式解释了一遍,从夏目露出标准的微笑上能看出,他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万世是我家老板,咱们都住店里,各自在不同房间。这位先生还想知道什么,不如把老板救了再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男人微诧了下,转开眼的同时蹙了下眉。
这孩子倒有她几分真传。
“我是和顺县的捕头苟能,不知要如何称呼。”苟能总算找到机会介绍身份。
“睦廉。”他简单说了自己名字,对苟能又说道:“苟捕头,我想先确定她是否平安。”
一个肯花五百两黄金救人的,只是想先知道要救的人安不安全,这要求半点也不过份。苟能听后立马应了,招了个手下过来,耳语了一番。末了他对夏目孟巽说道:“刘大人应该有事先走一步,我这就去请他过来。这边不用担心,我已命人去与劫匪对话,成与不成也要等等才知。”说着冲睦廉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那个祸水是什么背景,居然有人肯出这么多钱来救她。
等到苟能请了刘岚回来,去商量的人也刚好才与劫匪商量好。
正对着银号门前,苟能命人搬了些凳子过来,以刘岚为首的坐了下来。
那头窗户突然开了一扇,窗户后面出现两个人影。
前面是个穿浅色蓝衫的女人,黑布蒙眼,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浅笑。她身后是个不高的男人,体形显瘦,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蒙着半张只露出一对无神的眼睛。他手里握着把匕首横在女人脖子前面。
“老板!”夏目孟巽一同喊了一嗓子站了起来,若不是那匕首颤了下,他俩可能早就冲到了窗下。
取下蒙住眼睛的黑布,万世揉了揉发雾的眼,定睛一瞧,冲着激动得快冲过来的夏目孟巽咧嘴一笑,说道:“哎哟,你俩怎么都来啦?今儿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调侃的话让睦廉瞳仁微缩,静静地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万世少有为难的蹙眉抿唇。
他也出现了……十夜也会按捺不住了罢。再要应付他们,还真是麻烦……
“你……还好罢?”低沉磁性的声音微颤着,好像怕他一不小心便惹恼了万世。
“好啊,很好,好得不得了,你要是不来就更好。”慵懒的声音毫不留情的答着,随着一声声的回答,万世脸上出现不可一世的表情,令睦廉之外的人诧异迷惑。
“呵呵,好就好。”浅浅的笑容让睦廉面部线条顿时柔和,也让万世不满地转眼。
他还是这般有魅力,明知她的抵抗力不好,却还有意这么笑。
“喂喂喂,我看你们是不是没搞明白情况!女人,你是我的人质,人质知道吗?”沙哑的声音很郁闷,分明他是坏人,居然没人怕他。
“你!”劫匪指着睦廉,说道:“你愿意花五百两黄金救她,那就快些把钱拿来!哼哼,姓刘的,你迟迟不同意,反正还有一刻左右,我便每一刻杀一人,直到你同意为止!”
刘岚被点到名,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
作为县令,他肯定是想救人的,不过劫匪开的要求太高,让他有心无力。
他瞄了眼斜后方站着的异国男人,胡须下的嘴微动了下,正要说话却听万世的声音传来。
“睦廉你个猪,你居然花这么多钱在我身上,我告诉你,现在我没钱还你,你也别指望我拿别的什么还你!”
深邃的瞳仁里,无奈一闪而过。夏目孟巽一同转头,很佩服的瞧着颇显稳重的男人。居然有本事让老板这么开骂的。
万世会损人,但一般不会直接骂人,与她生活三年的夏目与孟巽都知道,她是喜欢搞怪玩笑,真正动怒却还没有。
“这点小钱,还不至于让我要求你什么。”睦廉一句说得轻描淡写,如同他付出的只是五两银子而不是五百两黄金。
重点不是这里,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重点是万世在他眼中的价值。花了五百两黄金他都不敢要求她什么,可见他有多重视她。
他是谁?包括刘大人,凡听见他俩对话的都对男人身份产生无比的好奇心。
万世挑了挑眉,再哼了一声,随口说道:“既然你说这是小钱,那干脆把银号里的人一起救了罢!”
“好。”
嘎?
以刘岚为首的众人,集体惊诧的瞧向睦廉,在他平淡从容的神色里读到认真。
他没开玩笑……这才可怕。
万世惊讶得张着嘴,唇角微有抽搐,就连她身后的劫匪也没想到有人这么干脆,吓得手抖了下,匕首差点掉划到了万世的皮肤上。
一股凛冽的气顿时袭来,刚刚还一副平静的睦廉如修罗般地盯着劫匪,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敢伤到她半分,我让你有钱拿无命花!”
劫匪被吓得一哆嗦,差点跪了下去。
“喂,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是劫匪耶!”万世压着声音呵斥身后瑟瑟发抖的人,不满的直翻白眼。
露在外面的一双无神的眼里来回穿着复杂的神色。
他好像惹错人了!
025 劫匪死了
睦廉爽快的答应了万世无理的要求,末了自然是去准备银钱。他走了前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突然从银号中传出一阵浓烟。
“走水了?”
“里面的人不要紧罢?”
看热闹的人是最先发现异常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开始纷纷议论。本以为事情可以圆满结束,便到茶馆休息去的夏目与孟巽听到吵闹,心里一紧,探头一看,银号的浓烟让他俩心惊。
他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奔到银号门前,又一同踌躇犹豫。
“巽哥,上,踹门!”送死的活一般都是由夏目指挥着孟巽去做,此时当然也不例外。
孟巽稍犹豫了一下,正要上前踢门,四扇紧闭着的门被猛地拉开,里面的人边喊边叫边往外奔,鱼贯而出。
浓烟扑面而来,呛得夏目孟巽捂鼻纠眉。
“老板!”夏目拨开冲出来的人,边喊边与孟巽一同跨入室内,只见着浅蓝色衣衫的纤瘦背景蹲在前方。
“老板快走,这里走水了!”
“只是烟而已,不是失火。”万世淡淡一句,答完侧目扫了夏目与孟巽一眼,指着地上趟着的男人,说道:“死人了。巽,去叫苟捕头来。”
顺着漂亮的手指看去,地上平趟着一男子。男子张着嘴,明显没了气息,脸上的神色定格在死前的一瞬间,惊讶的睁着眼。他的胸前扎着把匕首,刀身深入骨肉,只留下刀柄在外。伤口处还有血在往外涌,血的腥臭混在刺鼻的烟味里,形成另一种诡异恶心的味道。
夏目只觉胃中翻涌,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一般。
孟巽担忧地扫了夏目一眼,面色凝重地转身出了银号,正巧与苟能撞上。
苟能见孟巽匆匆出来,神色还有几分不对,心中没由来的紧张起来。他拉住孟巽,问道:“万老板可否安全?”
孟巽一愣,未答先说道:“苟捕头,您来得正好,有人死了。”
苟能心里又是一紧,快速进了室内。此时浓烟已散得差不多了,只是异味还在。
“他……”苟能仔细打量死者,惊讶得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不是劫匪么?怎么就死了?谁杀的?”
万世抬头瞄了苟能一眼,眸色里带着浅浅的鄙视。他是捕头,怎么这么不在状态。
似乎感受到了万世的目光,苟能额角微紧了下,他轻咳了一声来缓解尴尬,末了边往外走边说道:“我去叫仵作过来。”
叫仵作?只怕是后一步的事。他人还没走出去,万世便出声说道:“苟捕头,现在死了人,那些人质可不要说放就放了。”此话说得轻软缓慢,却不容反驳。
苟能很想回万世一句,他办事不用她来指手划脚,却觉得此话要是说出肯定也没什么底气。要不是万世提醒,他其实都没想过人质的问题。
如同万世所想那般,苟能还真没在状态。或许是心系万世安危,又或许因睦廉毫不在乎的大方。
真是汗颜……
苟能不悦地暗责,闷闷埋头离开,留下万事屋的三人。
“老板,他真的是劫匪?”夏目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眸色里神采却能看出她此时并无大碍。
万世还蹲着,背对着门。她蹙起眉,语调肯定地说道:“是他。这把匕首也是他的。”说着她却陷入沉默。
她被他从窗边拖回室内后再蒙了眼,之后并没听到什么打斗声。加上当时所有的人质都被绑着手腕,怎么突然会有人杀了他?
看他保留了死时那瞬的模样,看来劫匪本身对凶手的出现也很诧异。是熟人么?若说是同伙干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但……冲入银号打劫的,却只有他一人。
是内应外合?
那突来的浓烟又是为何而放?
“你……没事罢?”低沉磁性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焦躁与犹豫,突然响起拉回了万世飘走的思绪。
万世不悦地狠蹙了下眉,如狐狸般的妩媚眸底闪过光芒。末了她换上熟悉的慵散,盈盈地站起后再转头冲异国的男人妖娆一笑,在后者瞳仁微缩的同时揶揄道:“睦廉,看来今儿个你是有心花钱,却没人敢要了。你那钱不会是下了什么诅咒罢?”
睦廉对着万世,好像没什么脾气,他扫了死者一眼,平静地答道:“那些都不重要。”说着深邃的眸底闪过犹豫,他沉吟了下,又道:“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此问一出,如踩到万世尾巴一样,刚刚那妩媚笑着的女人顿时竖起了柳眉,朝着睦廉走近几步,抱膀斜睨男人,撅嘴说道:“回去?回哪儿?我的店就在和顺县,你想让我回哪儿?”说着停了下,又道:“在和顺县见过我的事,麻烦你回去后不要四处声张,如果还有谁想来找我的,若你知道了,也谢谢你帮我打消下他们的念头。还有,你赶紧的离开罢,免得更麻烦的事找上门。”
看惯万世作怪的夏目孟巽面面相觑。好家伙,原来老板还有刁蛮的时候。
睦廉稍怔了下,末了突然轻轻笑起。低沉的笑声显得愉悦,笑过之后他说道:“这些话,我可不可以当作是你在要求我?”
要求?
万世愣了下,半晌后无奈地叹道:“随你。”说着转头挥了挥手,道:“目目,巽,回去了。”
这声喊,像是召魂令般让夏目孟巽回了神。
睦廉神色微黯,目送万世高调的离开。
银号之外,天色早就暗了下来,看热闹的也在捕快们的高压下渐渐散去。至于那些匆匆跑出银号的人质,已被苟能及时的请回了衙门。
万世摇摇摆摆的出了银号,一眼就看到刘大人正紧张的站在不远处。
他看万世带着一惯懒懒的表情走了走来,明显没有受惊的模样让他松了口气。
“万老板受惊了。”刘岚这声关心,明显说得不合身份。
万世扫了刘岚一眼,咧嘴没心没肺地笑道:“托大人的福,我还好。”说罢又寒暄了几句,打道回府。
进了店内,夏目推了孟巽一掌,后者头皮一紧,认命地喊道:“老板……”才起了个头,便被万世幽怨的眼神阻止。
“累了,有事明儿个说。”说着万世一步三拖的上了二楼,瞧得孟巽茫然的眨眼。
直到看不到万世的身影之后,孟巽再转头对夏目,弱弱地喊道:“小目……”
“巽哥,做饭罢,我累了。”
孟巽嘴角一抖,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孟巽委曲得如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般撇着嘴去了厨房,夏目浅笑了下,顺便在万世常坐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相对于万世的背景,她更在意的是劫匪的死亡。
是谁这么好本事,无声无息的就杀了人?
026 见钱眼未开
苟能挺纳闷,为何身为捕头的他,对着万世会如此的忐忑。他更诧异的是,明明只是一介商人的万世,却能处处牵着他的鼻子走。
“苟捕头,上回不是说了吗,那个仵作不行的,怎么这次还是他来验尸?”万世趾高气扬的模样让苟能极纠结地蹙了眉头。
珍儿的案子就是因为仵作的原因,到了此时还悬而未解。这话是万世说的,不过事实上他也没法反驳。
和顺县一向安定,死人案本来就少,但是凡是死了人的案子,基本上都是不清不楚结案的,苟能心里明白,但迟迟没找到是什么原因。
现在想来,好像真就如她所说一样。
纵是如此,这可是关系到衙门的面子问题。他总不能自己扇自己耳朵,说自己人办事不利罢。
“咳咳,万老板那是题外话,咱们先说下昨日的劫案罢。”话音一落,苟能便看到万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苟能揉着眉心,暗骂道,他是哪股筋错位了才会大清早的把祸水请衙门来,这不是明摆让他从早就开始闹心么。
他还在自责,忽听万世问道:“苟捕头,其余的人质都问过话了么?”
苟能刚松开的眉头又纠起,他答道:“问过了,现在只差万老板一人了。”特别的强调让万世浅笑了下,仍然没回答而继续问道:“那些人质的住处都知道么?”
分明是他在问话,主动权却不知不觉间交到了万世手上。
“万老板……”苟能很不悦,很窝火,却不得不无力地顺着着她的话说道:“住处都记下了,不过万老板有话可直说。”
万世嫣然一笑,道:“来劫银号的只有一人,此人却是死了。我合计着那些人质中有凶手,所以才想知道苟捕头有没有将所有人的背景调查清楚而已。”说罢她转了转妩媚的眸子,又道:“没弄明白之前,最好别让他们离开和顺县。”不过凶手够聪明的话,应该不会在这节骨眼上离开。
本来还在闹心的苟能,听了万世这些少有正经的发言,他稍呆了几秒,立马叫来手下如此这般地吩咐几句,末了转头对万世说道:“万老板,现在可否说下昨日情况?”虽说话题还绕着昨天的事上,但这次发问里,透着连苟能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恭敬。
自上个案子的部署上,苟能便对万世生出佩服之意。此时拐来绕去的话,明明让他心情浮躁,却又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这不靠谱的妖娆女人。
那个神秘的睦廉,之后便没再见。他曾向城门的守兵询问,似乎是往西而行了。那人虽说身份不明,但谈吐气质都与众不同,加上出手大方得令人咋舌,更是为了万世一句戏言便毫不犹豫的点头。
若说睦廉身份神秘,万世的身份也好不到哪儿去。
缜密的思维,神秘的背景,若稍稍正经一些,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苟能在心里暗想着,瞳仁瞄到那正在边翻白眼边回忆、满脸摆满不爽的万世,不由自主地暗叹了声,想让这个祸水正经起来,只怕很难。
“那劫匪的身份查明没?”想了半晌,万世蹦出一句仍然与苟能问题不搭调的话。
苟能嘴角狠抽了下,压下心底的浮躁,答道:“暂时还未查到。”
“哦……没个名字不好称呼。”万世喃喃一句,说罢神色一转,认真地说道:“昨日午时末,劫匪持刀闯入银号,当时我正坐于堂内……”
万世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末了心里却暗想道,那一嗓子“杀人了”是谁喊的,感觉就像在煽动众人不安的情绪一般。
仔细回忆起来,那劫匪就如自己所说,只为求财,如不抵抗就不伤人。如果凶手是人质,那便没有必要出这个手,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杀人偿命在永享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是店员……至少一开始就应该反抗,纵是失手杀了人,怎么说还有一屋子的人当人证……不过,店员应该不太可能。
“……这些就是经过,是不是与那些人质说的相同?”万世不认为,单靠苟能问问话便能找出其中的异常。
不过这是衙门的事,她倒没想掺和其中。
苟能听罢沉默了许久,忽然起身说道:“万老板,苟某先送您回万事屋罢。”她的话条理分明,不像受了惊吓。比起其余的人质来说,她这番话才总算让他听明白银号里那几个时辰发生的事。
万世不是矫情的人,听着苟能说要送她,她也不客气,就连他没回答的问题,她也没再追问下去。
不给钱的事,她懒得费神。
万世回店的时候,孟巽出来迎的门。
他看到是苟能送老板回来的,稍愣了下才招呼道:“苟捕头,又有生意给咱们做?”
苟能眉角挑了下,扯出不太好看的笑容,说道:“不,只是送你家老板回来而已。”说着对万世说道:“万老板,苟某这就告辞了。”
看着苟能匆匆离开的背影,万世美妙地笑了下,道:“说不定真得给衙门办个VIP。”
孟巽没听懂万世的话,不过能看懂那美妙的笑容。他跟在万世身后进店,边走边问道:“老板,刚你说是什么挨批的?”
“没什么。”万世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绕过屏风,店内坐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夏目正坐在软榻上,标准的笑挂于眼底唇间,意味着眼前是桩生意。
“老板回来啦!”夏目瞄到万世进来,站起来冲她眨了三下眼的同时说道:“这位是聚财银号的东家,邓财邓老板。”她一边介绍一边朝万世走去,后者灿烂的笑容立马一转,美妙得令人眩目。
万世一坐下,邓财便说道:“昨日万老板在银号内受惊了。”说着推出一盒物品,缓缓打开的同时又道:“这是给万老板压惊的。另外,还有生意想与万老板谈谈。”说着扫了孟巽与夏目一眼,意思让她支走他俩。
盒内的物品,金灿灿地被邓财摆在万世眼前,后者没露半点兴奋,反而瞳仁一凝,说道:“邓老板,目目与巽都是我的得力助手,若是谈生意,还是大家一起听好些。”
是黄金……不过老板没有见钱眼开,很诡异。
027 无事献殷勤
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万世从不认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会在最初便把底牌给摊出来。
看到一盒子黄金摆面前,她大概目测心算了下,至少有五十两。这不是委托款,只是压惊费,一出手就这么大的数目,可见接下来要谈的内容一定不轻松。
既然如此,担当着店员及护卫的夏目和孟巽更不能随便离开此地。若她一时管不住嘴,还需要他俩来救命灭火的。
于是,利害关系一权衡,就算黄金摆面前,万世仍然保持了少有的清醒。
邓财听说万世爱财,所以才会抱着一盒子黄金上了门,可看她一脸坚持且不为所动,不仅暗骂着传闻失真。
他必须得到万事屋的帮助,所以万世坚持留下夏目孟巽,邓财就不得不妥协。
“那万老板都这么说了,我就开始说正题了。”邓财扯出造作的笑容,瘦得只有皮的脸上挤出一道道的褶皱。
“昨日那劫匪听说死了,但凶手却未抓到,本来这是衙门的事,不过我却想委托万事屋找到凶手。”
万世眉角微抬了下,斜睨孟巽夏目二人,后者眸底闪过与她相同的疑惑。
找杀人犯的事,本来就是衙门正做的,邓财为何要在此事上多此一举?
“邓老板……”万世才开了个话头,邓财就微举了下手,打断道:“万老板,此事我有我的苦处,还望万老板不要过多追问。”说着他顿了下又道:“至于委托的费用,万老板尽管提。”
啧,开银号的人是不同,开口都这么大方。夏目腹诽了一句,撇嘴的同时突感衣袖被人拉了下。她转眸睨去,是孟巽的大手。
夏目冲他眨眼,意思是问他干嘛。孟巽努了下嘴,让她看万世。
照一般情况分析,此时万世的脸,应该堆满了市侩的笑容,就算掩饰得极好,至少也是美妙的笑容堆在脸上。偏偏夏目瞧去时,万世本应笑着的脸却是板着的,非但脸板着,就连瞳仁里还闪过浅不易见的厌恶。
老板对钱不感兴趣,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不对,不是第一次。之前那盒黄金摆眼前时,她不也没有动心么?
莫非聚财银号拿出来的真金白银也不能在全国通用?
夏目很不厚道的在心里乱想,耳间忽听万世用那甜腻的声音说道:“邓老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不想与你谈生意,只是怕这生意谈不下来。”
邓财狭细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有点黄鼠狼的感觉。他捻了捻唇上的八字胡,语速稍慢地问道:“万老板是何意?”
万世本来想随便几句打发了邓财,谁知他非要她说个清楚。她天生就不是怕事之人,在万事屋里的也没有怕事的主,他叫她说明白,那等于是把他自己往尴尬的地步推过去。
他不要脸,她岂能给他脸。
瞧着万世嫣然一笑,夏目心里跟着跳了下,与孟巽作了个短暂眼神交流,二人不动声色地朝万世身边走去,一左一右的站到了榻旁。
“邓老板,知道什么叫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本来可以交给衙门处理的事,非得让我们万事屋介入,其中自然有不能告诉衙门的事,你还什么都不解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傻的?我倒是不介意大把的收钱,不过却很介意替人背黑锅。”
吐字清楚的一席话,说得邓财脸色黑了白白了黑,来回转了几次,最后忍到话音落下,他才指着万世,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你不要给脸不……不要脸!”
万世撇撇嘴,懒懒地起身,挥手的同时说道:“给脸就要?那不同样很贱?反正里外都是贱,我何不贱得让自己愉快些?”说着冲孟巽努嘴,道:“巽,送客了。”
通常送客的事都是夏目在做,不过面对这气得发抖的中年男人,万世认为还是交给孟巽要好些。
实在他要赖着不走,孟巽还可以把他扛出去丢了。
事实上,孟巽还真是半拖半扛的把邓财弄走的。
他反身回店时,夏目正在给万世倒茶。
“老板,你怎么不做他生意?他不是说钱随便给么?”孟巽的性子比夏目要直一些,同样的疑惑压在他二人心里,偏偏还是由他问出来。
万世抿了口茶,轻呼了个“烫”字,末了摸着性感的上唇,一脸正义地说道:“巽,不是我要说你,什么叫原则?虽说那是件生意,而且是件找大钱的生意,但咱不能抛弃原则做事嘛!”若不是真正了解她之人,一定认为她就是那么正气的人。
孟巽呆了下,嘴角轻颤了颤,他边挠后脑勺边弱弱地顶了句:“老板不是有许多原则么?其中不是有……”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万世一个白眼,余下的内容就自动消了音。
夏目在一旁瞧得清楚,明白万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而没直说。既然老板不愿意解释,他们问得再多也是枉然。
弄不好还会被老板的毒言损语刺得遍体鳞伤。
受伤的事交给孟巽好了,她就隔岸观火看看热闹便行。
夏目走神间,万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摇摆着走到楼梯口,说道:“一会儿我得再去趟衙门,那仵作验的尸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说完立马匆匆上楼。
她是不想插手管这破事,只是突然有了兴趣而已。
目送妖娆多怪的女人上了楼,店内顿时静得只有二人的轻轻呼吸。刚刚的话好像对他俩冲击挺大,隔了片刻他俩才缓过劲来。
“老板会验尸?”孟巽问夏目,神色诧异得清楚明显。
夏目收起惊诧的表情,转脸平淡的对着孟巽,说道:“会啊,老板有什么不会的?”
孟巽又是一呆,条件反射地说道:“做饭就不会。”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生火做饭。
夏目白了孟巽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男人的事,自然不会。”
哈?
孟巽呆滞。做饭怎么成了男人的事了?不过话说回来,小目好像也不会做饭一般。
他突然对天感叹,万事屋的女人,果然不一般呐。
028 殓房看尸体
说实在的,万世会去而复返,苟能表示很诧异。当她一开口就说要看验尸记录,看了记录之后却喊着看尸体,让苟能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
“万老板,此案衙门并未请万事屋……”在去殓房的路上,苟能基本上是每一分钟提醒万世一次,生怕她突然开口提钱的事情。
“知道知道。”万世不耐烦的翻着白眼,顺便挥手打断苟能第无数次的提醒,妖娆的脸蛋上摆着明显的厌恶。
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人!
万世有她不满的理由,但苟能也有他啰嗦的原因。
在上个案子的接触过程中,苟能清楚的看懂了万世那恶俗的性格,像她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不管事的个性,怎么可能主动来淌这浑水。
如此积极的原因,只怕还是一个“钱”字。
这个案子,只怕刘大人不会着急着想抓凶手,所以也不会专门拿出一笔,不对,是一大笔银子给万事屋。
说白了就是,破不破都没关系的案子,用不着特意花钱。
可是,她在表示不管此事之后,主动的又跑来了,此举免不得会让苟能紧张。
被万世打断之后,苟能也不再多话,闷闷的在前面带路。
殓房位于衙门的西北处,是一间外型比较阴暗的长条型大屋。此地除了有亲属来认领无名尸时,才会有些人气,通常也没谁会特意跑这来,所以这里就算大白天也安静无比。
他二人到的时候,殓房的门是开着的。
“四叔。”苟能冲着门内喊了一声,隔了许久才有个白胡老头缓缓地探了个头出来。
就这么一探头,顿时有种降温的效果。
千万别以为白胡老头都生得一副和蔼的模样。眼前这白胡的老头,脸上有道如蜈蚣般的疤痕,从左额穿过鼻梁直达右唇边,让本就带着凶相的脸更显狰狞。
纵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万世,猛地看到探出来的头,脸上虽没动摇之色,呼吸却稍滞了下,心脏也不免如打鼓般地狂跳。
此人演鬼片,不用化妆。
四叔看到来人是苟能,便从门内走了出来,问道:“苟捕头是来瞧那具无名尸的么?”
如破锣般的声音,透着刺耳的金属感,让处事不惊的万世终于抬了抬眉角。
或许真得要这种人,才能镇得住殓房的阴气。
苟能斜睨了万世一眼,看她神色还算平静,瞳仁内闪过复杂的光芒后才答道:“是她想瞧瞧那新送来的。”末了指了指与此处格格不入的万世。
四叔瞄了万世一眼,耷拉着的眼皮下,瞳仁里闪过错愕,他少有多话地问道:“她是他的亲人么?”
“不是。”苟能极快地答了却没介绍万世的身份。她是换了身衣衫,看起来也比较朴素,不过那只是相对于她平日的妖娆妩媚来说的。简单说来便是,她不论穿成什么样,好像都摆不掉与生俱来的妩媚。
居然连对活人不怎么在意的四叔都对她另眼看待。
四叔也不追问,只是“哦”了一声,像是带路一样请了苟能与万世进到屋内。
室内的温度稍低一些,气味也不太好闻,不过室内光线倒是充足,完全不似想像中那么阴森。
外面看来的长条型大屋,内部被隔成了许多无门的小室,小室分别是一前一后的靠着,总共有三排,初初一看,还有点迷宫的感觉。
四叔领着二人到了右边最里的小室前,指着床上白布下的凹凸物,说道:“就是他了,你们慢慢看。”说着背手离开,走时再偷瞄了万世一眼。
对于别人的目光,万世早就习惯,她一脸平静的等着四叔走远,撸起袖子靠近床边。
白皙漂亮的手刚要伸过去揭开白布,却被皮肤微黑的大手挡下。
“万老板,您真要看?”虽说都站在殓房内了,她也打算掀开白布了,苟能还是不太相信万世的决定。
万世冲苟能眨了下眼,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在后者还未回过味来时换上不正经地笑容,调侃道:“苟捕头是不是怕了,没关系的,您可以出去等着。”
苟能脸色一沉,挡着她的手顺势掀了白布。
白布下是具没穿衣服的男尸。估计是苟能一气之下,力道控制得不够精确,此时白布直接被掀到男尸的跨间,男性的器官露出一半。
苟能额角紧了下,正要去拉白布挡住不雅的地方,却被万世粗鲁地推开。
她手握拳,对着尸体上的伤口捶下,在快挨着尸体时停住,然后再换了只手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不对……”她低喃着,纤长的食指摸着下巴,瞳仁盯着伤口,狐狸般妩媚的眸子眯了睁睁了眯,半晌之后她转头对发愣的苟能说道:“苟捕头,此人的身份还未查到么?”
她走了再来,期间不过是几个时辰,苟能自认为没那本事在几个时辰内查到死者的身份。
“还未……”
“啧。”不满的声音从性感的唇间发出,听得苟能窝火。他咬咬牙,不爽地问道:“万老板有何发现?”
“没有。”万世答得干脆,答完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扫了错愕的苟能一眼,说道:“苟捕头,那仵作真的得换了。”说完先一步转身出了小室,朝着大门而去。
她口里说着没有发现,却还劝他换了仵作,任哪个傻子都能听懂其中之意。她定是看出异常有意不讲的。
苟能想问,却又怕问。
照万世那恶俗的脾性,只怕会提出拿钱来换的要求。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向她打听为妙,免得被讹诈了都不知道。
万世回到万事屋,瞧到店内坐着的人,她的狐狸眼立马微缩了下。她还不等对方开口,便冲夏目孟巽说道:“目目,巽,你们回避一下。”
夏目与孟巽对视一眼,像约好一般冲笑吟吟的男人瞪了瞪,一前一后的离开万事屋。
“那邓财想让咱们离开,老板都不同意,怎么他还没说话,就把咱们赶出来了?”孟巽闷闷地抱怨着,夏目也纠眉沉默。
“老板之前真的不认识他么?”此问从夏目口里蹦出,让孟巽愣了下回忆起来。
或许……他也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