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告白
雨下了一夜还没有停,到了清晨,李鸾儿看看还是阴沉的天色,决定不急着赶路,再在这个镇上住一天,等住了雨再走。
自然,严家的车队也是如此。
中午时分,严家的丫头奉命送了些吃食过来,叫李春很高兴,李鸾儿也用了一些,感觉味道还不错,请金夫人吃,金夫人只说不饿,这两个人就把那些吃食分完了。
傍晚,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晴了,东方的天空亮出一道彩虹,看起来分外漂亮。
严承悦坐在轮椅上遥望东方,心情就如同那彩虹一样鲜亮。
虽然说,严承悦不知道李鸾儿心里有没有他,可是,总归他是知晓李鸾儿没有看不起他,并不觉得他是个累赘、废人,这就让他很高兴了。
“少爷,可要用晚饭?”严承悦心情好,严一心情自然也好,上前笑着问。
严承悦抬手:“弄些米粥,再做两个清淡的小菜。”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一阵笑声,顺声望过去,却见李鸾儿一身淡蓝衣裙飘然走过来,她手中拿了大红的食盒,一边笑一边道:“看起来,我来的刚刚好呢。”
说话间,李鸾儿已经走到近前,她把盒食放好,拿出里边的吃食一一摆放,正是熬的浓稠的小米粥,外加一碟子酱黄瓜,一碟子素炒菜心,还有一碟子凉拌菠菜:“严大哥,你瞧,这些菜可素淡?”
严承悦也笑了:“这菜不用吃,光瞧就觉得有食欲。”
李鸾儿抿了抿头发坐下:“我手艺可没我哥哥好,繁复的菜式也做不来,只能弄这些清粥小菜,严大哥要是不嫌弃,就多吃些。”
严承悦心情更加好,拿起筷子尝了尝,不说味道如何,单这是李鸾儿亲手做的,就叫他感觉比皇宫御膳还要好吃:“这菜不错,很合我的胃口。”
“那严大哥就多用些。”李鸾儿也不去吃,坐在一旁瞅着严承悦:“我那里还有,吃完了我再帮你拿。”
她声音清润悦耳,听起来如同琴音,听的严承悦心里麻酥酥的又很熨贴。
严承悦一边喝粥,一边看李鸾儿素手轻扬,拿起红木筷子给他布菜,虽然说李鸾儿常进山打猎,家里的活计也不少干,可是因为她修炼功法的原故,她那双手一点都不显粗糙,反而细腻如同白玉。
她手形很优美,手指纤长,指尖削如春葱,她指甲并不像时下的女孩一样留的长长的,而是剪的与手指齐平,不过,修理的却也光润整齐,十指指甲干净素淡,没有染上任何颜色,就是那种天然的淡淡的粉,却像是三月的桃花瓣一样,透着那么几分润泽,光亮,看起来真的很好看。
严承悦哪里还顾得上吃菜,单看李鸾儿的手就看呆了。
他自小生于世家,也有许多丫头服侍,长这么大见过的好看的女子也不少,单是家里那些大丫头们一个个都是长相不俗的,除去做粗使活计的丫头,其余的侍女也都重视自己的双手,一双手保养的好的,手形好看的也有许多。
严承悦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可就是这样,严承悦还是觉得李鸾儿的手最好看,那指尖,那微勾的手指都像带着钩子,一点点钩着他的心。
他终于知道红酥手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严承悦不由想着,若是,若是被这样一双手摸摸,或者把这样一双手放于手中把玩,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原他并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耽于美色,现在也终于明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的意思,心说,难怪古往今来如许多的君王都为了美人荒于朝政,却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是做什么都是快活的,即使失去性命,怕也高兴。
“严大哥?”李鸾儿皱眉:“你怎么不吃了。”
一句话打断了严承悦的臆想,他顿觉尴尬,脸一时胀红,不由轻咳一声:“这就吃。”
李鸾儿笑了笑,放下筷子:“今儿雨停了,明儿我们就要起程了,严大哥是怎么想的,明天可要与我们一起走。”
严承悦放下碗,瞅着李鸾儿:“这是自然的,我们两家结伴而行总归方便一些。”
“那好。”李鸾儿应了一声:“明天我们等着严大哥。”
一会儿的功夫,严承悦吃了两碗米粥,把碟子中的菜也全部吃光,李鸾儿收拾了碗碟,才要去盖食盒的盖子,却听严承悦轻声道:“妹子,大哥有句话想问你。”
“大哥说吧。”李鸾儿再度坐下看着严承悦。
严承悦被她看的心里添了几分紧张,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妹子有没有想过再嫁人?”
“严大哥怎么问这个问题?”李鸾儿顿时惊奇起来:“难道说,严大哥还准备与我做媒不成?”
她这话是玩笑话,可听在严承悦耳内,却是分外难受:“妹子有了心上人?”
李鸾儿摇头轻笑:“哪有?当初被崔家休弃,我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这一年多的光景就光顾着赚钱养家了,哪里还顾得上我的终身。”
“那妹子是……”严承悦又问。
李鸾儿思量了一下:“嫁不嫁人的也说不定,严大哥也知道凤儿刚进宫还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再加上我哥哥那样,我也不忍心留下他一个人,我总是要看顾家里的,原我想着以后就照顾哥哥了,嫁不嫁人的无所谓,后来一想,活了这一辈子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挺亏的,就想着要是有合适的,他也不嫌弃我们家里这情况,能叫我照顾家里,嫁了也无妨。”
说到这里,李鸾儿苦笑一声,低头轻语:“我也没旁的要求,他有没有出息我是不管的,单他对我好,对我哥哥好,不背弃我们就成了,反正我有一双手,也能赚钱养活我自己,我求的就是叫我妹子放心,在我哥哥娶妻之后,我也有个自己的家,活这一辈子,起码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是李鸾儿的心里话,她才来古代的时候,原来是打算一辈子不再嫁人的,后来想想也挺亏的,在现代时因为末世的来临,叫她不再相信人心,活了四十来岁都是老处女一枚,到死都是孤单一人,到了古代,如果再做个老姑婆,两辈子没尝过男人的滋味,没养过自己的孩子,说起来真是亏心。
她就想着找个没多大出息的男人,自己能够压制得住,叫他不敢纳妾,不敢背叛自己,就把自己当成个男人,娶了个老实媳妇就成,然后再生几个自己的孩子,最起码,也尝尝这当娘是啥味道。
李鸾儿这么想,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末世本就是个秩序混乱,强者为尊的时代,男人强大了养几个情妇,女人强大的话,养上十个八个的情夫,谁会去管,甚至有些长的好的男男女女就想着依附强者生存。
李鸾儿觉得她的想法很正常,她很强大,能够养活得了男人,那找个长的好看的,对她忠诚的男人圈养起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严承悦却被李鸾儿这话惊住了,许久回不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严承悦伸手抚抚胸口,感觉心脏一阵疼痛,李鸾儿那番话叫他疼惜不已。
他以为李鸾儿叫崔家打击的颜面皆无,自尊受摧,所以才产生这种想法,这种不把自己当回事,自暴自弃的想法。
一瞬间,严承悦更加痛恨崔正功那个男人,更加怜惜李鸾儿。
因为这份怜惜,他说话语气都放轻柔了不少:“那鸾儿妹子看看大哥可符合你的条件?”
“什么?”李鸾儿吓的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严大哥别瞎说,你,你怎么……”
严承悦轻笑:“我并没有胡说,妹子想想,我说不得确实适合你呢,一来,不是我自夸,我读的书不少,妹子嫁与我,以后我们俩也能说到一处,二来,我相貌自认还可以,妹子看着我也不会觉得面目可憎,三来,我是个残废,虽然手里有些余财,可也不多,以后也不会有多大出息,妹子也不用怕我为了荣华富贵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来。”
总算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严承悦心头一阵轻松,话也越说越顺溜:“再说,妹子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双腿是走不了路的,就是我做错了什么,妹子要打要罚,也是由着你的,我跑都跑不了,更不会跑出去寻花问柳,我这样的人,妹子才最放心不过不是。”
“还有一句话。”看李鸾儿还没回过神来,严承悦倒有了几分开玩笑的心思:“妹子的长相自然不用说,我自负自己长的还算上得了台面,以后我俩的孩子相貌上也不会差。”
“啊?”
李鸾儿久久不能回神,实在是,实在是没有想到今天严承悦跟她表白了。
李鸾儿瞅着严承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这,这也,严大哥,你不是说笑的?”
严承悦摇头:“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可是,我……”李鸾儿深知古人对于贞洁名声的看重,更知道严承悦虽然是个残废,可是严家怎么说都是世家大族,他要娶妻,完全能娶那些大门大户的庶女,或者小官家的嫡女,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可怜,好似讨不到老婆似的:“我是个弃妇。”
“我是个残废。”严承悦一句话堵了李鸾儿的嘴,叫李鸾儿气胀的脸上都红了起来:“这,这不一样。”
“妹子为什么要妄自菲薄?”严承悦不愿意李鸾儿说那什么自贬的话,顿时拉下脸来:“当被你离开崔家,谁不知道你贤良淑德,并无错处,都是崔家人贪慕虚荣,这才背信弃义休了你,而且,妹子好手好脚,又自强自立,我觉得妹子是极好的,反而我断了双腿,生活不便,仕途上更不会有什么前途,反而是我更怕妹子嫌弃我。”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鸾儿一眼:“莫不是,妹子当真嫌弃我不成?”
“不,不。”李鸾儿赶紧摆手:“这,这事情,太突然了,严大哥容我好好想想。”
第一零六章 烦恼
李鸾儿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金夫人正在灯下缝衣服,看样式,应该是李春的褂子。
“回来了。”金夫人抬了一下头,继续穿针引线。
李鸾儿从她手里抢过衣服:“黑灯瞎火的,小心眼睛。”
低头看看褂子,也不知道李春从哪弄的,衣服上划了个大大的口子,绣花什么的李鸾儿不行,缝补一下衣服还是行的。
她拿起针线一针针的缝了起来。
金夫人伸了伸腰肢:“这灯下挺明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李鸾儿一边缝补衣物一边道:“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那么逞强做什么,哥哥也不缺衣服穿,等天亮的时候缝不好么。”
“算了,说不过你。”金夫人摇头笑笑:“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对了,严承悦打算几时起程。”
说起严承悦来,李鸾儿感觉有些个别扭,强笑一声:“他们也是明儿走。”
“那一起做个伴也不错。”金夫人想了一下,又瞅瞅李鸾儿:“我怎么瞧着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怎么了?严承悦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李鸾儿摇了摇头,把衣服缝好,剪掉线头:“夫人瞧瞧我缝的可还行。”
金夫人拿起来左右打量一会儿:“能凑和,不过离凤儿的手艺差远了。”
说起李凤儿来,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闷,过了许久,金夫人才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凤丫头现在在哪?进宫了没,有没有被人欺负。”
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夫人担心太过了,官家后宫空虚,凤丫头进了宫也不会被人欺压的,相反,以她的性子,她不欺负人就是好的了。”
金夫人觉得李鸾儿这话倒也有些意思,便也不再烦恼李凤儿的事,熄了灯:“算了算了,赶紧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李鸾儿在金夫人身边躺下,脑子里总是翻腾着严承悦说的那些话,她原先当真以为严承悦是开玩笑的,后来一想,古人可不会拿婚姻大事来开玩笑,又看严承悦的神情是再郑重不过的,就知他是认真的。
若是放到现代,就严承悦这长相外加那身才华,便是他真是残疾人,说不得李鸾儿也会答应嫁给他。
可这是古代呢,哪里能和现代相比。
严家那是百年的世家,家里的人口复杂,后宅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混乱纷争,嫁给严承悦,就要承受严家后宅那些糟心事,这是李鸾儿所不愿意的。
除去这些,单只看严承悦这个人,李鸾儿倒也满意。
首先,严承悦性子不错,是个冷静自持又洁身自好的,再有,就像他所说的,他腹有诗书,不是那等无能草包之辈,搁现代,那也是高智商人才,和读过不少书的李鸾儿倒也合拍,三来,严承悦的相貌好,说实话,李鸾儿就算不是那等太过注重相貌的人,可到底一个长相俊朗的人比一个面目可憎的更讨她喜欢。
单看这些个优点,李鸾儿倒也觉得严承悦这人不错。
至于说他那双断腿,说实话,李鸾儿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相反,就像严承悦所说的,他的断腿叫李鸾儿很放心。
反正李鸾儿自认能够赚钱养家,也不需要严承悦出去挣钱,再加上,严家到底是大族,严承悦怎么说都是长子嫡孙,腿断了,可身份也摆在那里,分家啊什么的也不会缺了他的钱,两口子的日子完全可以好好经营下去。
这么一想,李鸾儿倒觉得严承悦这个残废比正常人更讨她喜欢。
原谅这娃历经末世二十年所养成的扭曲的心理吧。
若是,李鸾儿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若是她一嫁给严承悦就分家的话,他们两口子不掺杂进严家那些破事中,或者,嫁给严承悦也挺好的。
李鸾儿素来是个爽利的人,事关自己的终身,也不会扭扭捏捏,她就想着天亮了和严承悦好好谈谈,如果他同意的话,叫他征求一下严老将这的意见,严老将军肯豁出去叫严承悦分府而居,那她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你翻来翻去的怎么还不睡?”
金夫人被李鸾儿翻身的动作弄醒了,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心里存了事睡不着吗?”
李鸾儿又翻过身来,脸朝着金夫人的方向:“夫人,你说我嫁人如何?”
啪的一巴掌拍过来,金夫人轻笑:“怎么想到这个了?”
“今儿严承悦问我可愿意嫁给他。”李鸾儿倒也不隐瞒,直接实话实说。
金夫人笑了一会儿,又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说:“严承悦这人还不错,最起码不会像君莫为那样忘恩负义,我瞧着这孩子目光清澈,面相正直刚毅,若是嫁他,倒也可行。”
“夫人不反对?”李鸾儿很惊奇,她还以为金夫人被君莫抛妻弃子的行为伤了心,会对天下男人都怨恨上了呢。
金夫人一阵好笑,摸摸李鸾儿的头发:“傻丫头,我反对什么?男婚女嫁本是人之常事,我有眼无珠没有选对人,却也不能一棍子把天下男人都打死吧,我没那等愤世嫉俗的心态,唯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给你们把把关,莫要叫你们再重复我的老路。”
“我还以为……”李鸾儿有点不好意思了:“夫人那么记恨君莫为,定会……”
“那是他。”金夫人笑着安抚李鸾儿:“你知我最怕什么?”
“什么?”
“我怕你被崔家的人伤了心,打算独身一辈子,你不像我,我儿子没了,心里满是仇恨,再加上还要学习医术,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寻个伴,后来医术学成,我年纪也大了,更没那等心思了。可你还年轻,花一样的年纪,又没有子嗣拖累,很该再找一个,严承悦虽然断了双腿,可他的为人禀性都好,又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这也算是你们有缘份,你要真有那个心思,等到了京城,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寻严老头好好说说,总归是他欠了我一条命,叫他拿一个孙儿来抵也说得过去。”
这番话叫李鸾儿不由笑出声来:“如果夫人真这么说,怕严老将军要吹胡子瞪眼了。”
“我管他呢。”金夫人一副不把严老将军放在心上的样子:“只要你好,他生不生气可不干我的事。”
听金夫人这么说,李鸾儿心生一阵暖意,自然的,就把她的烦恼讲了出来。
金夫人听的连连点头:“你的顾虑也对,严家一大家子的人,里头的事也多着呢,严承悦本是长子嫡孙,原应该是受尽千万宠爱的,可他双腿一断,地位就尴尬起来,你如果嫁过去,怕也不好过。”
李鸾儿躺平了,小声道:“严家如果不把他分出去,我不嫁也罢,反正我也不是非要嫁人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金夫人笑着拍抚李鸾儿:“行了,夜深了,赶紧睡吧。”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李鸾儿起身洗漱好了就见严一推着严承悦过来,严承悦神清气爽,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润笑容,伸手和李鸾儿打招呼:“妹子起的好早,可是准备好了。”
“严大哥起的更早。”李鸾儿笑着上前:“东西都收拾好了,吃过早饭就能起程了。”
“严二带着人收拾东西,我那院里一团的乱,连早饭都没人煮,妹子不介意我打扰一下吧。”严承悦这意思是要在李鸾儿院里用早饭了。
李鸾儿一阵无语,满心腹诽,这男人原瞧着很有君子之风,怎么只过了一夜,就变的无赖起来。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话却不能说出口,李鸾儿笑道;“不介意,严大哥和严一都留下来用饭吧。”
说话间,她叫马小丫收拾桌子,给严承悦和严一送上早饭。
早饭摆上来了,是煮的热气腾腾的粥和小肉包子,外加几样咸菜,简单却也味美,严承悦才要叫李鸾儿一起用,就见她转身要走,赶紧叫住李鸾儿:“妹子……”
严一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有事?”李鸾儿转身。
“我说的事妹子想的怎样了?”严承悦有些紧张,更有些急促,急着追问。
李鸾儿笑笑:“那是终身大事,一夜岂能做下决定,大哥还是容我多思量两天吧。”
“哦!”严承悦有些失落,低头间,神情变的委顿起来,一双眼睛里的光采也失了一多半,叫李鸾儿看的也心软了几分:“严大哥还是赶紧吃饭吧,吃完了我们好赶路。”
说完话,她转身进屋,叫了金夫人一起用饭。
严承悦吃了早饭就离开了,李鸾儿收拾好了出门坐马车的时候,严家的车队已经整装完毕,严承悦坐在马车内隔着车窗对李鸾儿打招呼,李鸾儿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先扶金夫人上车,又带马小丫坐了进去。
两家的车队迅速的离开小镇,紧赶慢赶的在天黑之前到了一个县城里,这县城规模不小,客栈也有许多,只是,这天正赶上庙会,客栈早就人满为患了,李家和严家的人赶来的迟,哪里还能寻到客栈,没法子,严承悦只好寻了处富户并不常住人的民宅多给银子包了下来,这才算有了住处。
第一零七章 别院
李凤儿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行走了十几天后,就在她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到达了京城。
他们这些人没有急着入宫,没有官家的召见,也没有去见官家,而是在官家还是太子时买的一座别院住下。
李凤儿自小在凤凰城长大,长到十几岁都没有出过凤凰城,原以为凤凰县城里的庙会就已经很热闹了,哪知道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更是繁华了不止百倍,便不是集日没有庙会,那红火的程度也不是小小的凤凰城可比的。
凤凰城里两大世家严家和崔家她都是去过的。
李鸾儿当初嫁到崔家时,李凤儿就去瞧过,后来几次李鸾儿去严家卖猎物也都带着李凤儿,李凤儿对严家也熟识,她原来想着这两家的房子盖的真好,看着气派,又有花园子,若是住进那样的房子里,不知道有多享福呢。
可是进了皇家别院,她才明白凤凰城只是凤凰城,不过是个小地方,又怎么能和京城比,严家和崔家的房子盖的再好,可有等级之分,也比不得这皇家别院的雕梁画栋。
许是因为官家不喜欢北方建筑的沉厚,更看不上皇宫的规规矩矩,这别院就建的别致许多,不管是房屋建筑还是花园布局,都很有一种江南的清雅秀美和不拘一格。
李凤儿进了别院,只觉得哪里都好,两只眼睛竟有些不够瞧。
可她如今身后跟着的不只银环和碧桃,这别院里原来有的侍女宫娥也不少,知道贤嫔娘娘住进来,自然也都赶来伺侯,人多口杂的,李凤儿也不好四处去瞧,叫人看了笑话。
她始终记得金夫人和李鸾儿的嘱咐,叫她万事小心,行事说话都要有个章程,喜怒也不要露在脸上,又受过金夫人关于大家女子的教养,也知道如今要忍得住,先把地方熟悉了,更要有礼有矩,不能叫底下的人看了笑话。
因此,李凤儿在一帮子侍女的簇拥下不紧不慢的进了一个院落,这一路上,她仪态始终保持的很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优雅,叫人一瞧,哪里会想得到她出身乡野,只当她是哪家官员的女儿。
甭看这只是别院,官家不常来,可是,这里的官娥太监可不少,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别院里的下人也都斗的跟乌鸡眼似的,还有在别院里呆的时间久了,资格老了的很有一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架势。
这些人原听说贤嫔出身不高,在李凤儿临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嚼舌根了,只说不知道要看到一个怎样粗俗的人呢,又有人说贤嫔运气好,无意之中救了官家,官家因为感恩才要接她进宫,其实,这位贤嫔长相并不好,为人也粗鲁的很。
这些话在李凤儿来别院之前已经传开了,许多人都想看这贤嫔的笑话,只是,李凤儿一来,她那艳丽之极充满着侵略性的容貌,还有本身的风仪举止都不容人小视,一下子,堵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口。
不过,还有人在想贤嫔美则美矣,可出身到底不高,恐怕是个懦弱无能的,因此也不把李凤儿放在眼里。
李凤儿经历过人间冷暖,虽然有时候看起来行事粗暴,可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她一进别院就看出这些侍女对她的鄙视了,也瞧出这些人准备看她的笑话,只是,她却并不想去改正这些人的看法,也不想要做什么。
对于李凤儿来说,宫里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这别院不过就是个过渡而已,犯不着为了那几个侍女大动干戈。
等进了屋,李凤儿接受了那些侍女的跪拜之礼,又见了这别院的主事之人,就叫人给她弄些热水,她要沐浴更衣。
把这些人都打发走了,银环一别安置东西,碧桃则伺侯李凤儿歇息,银环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道:“娘子,我瞧那些侍女都是不安分的,咱们该小心些。”
碧桃为人心直口快,脆声道:“可不是怎的,照我说,娘子该给这些人一些下马威才好。”
“住口。”银环瞪向碧桃,沉声道:“这事自然该由娘子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
李凤儿身子骨好,虽然走了这么多天,可并不觉得累,这时候见两个丫头吵嘴,也来了兴致,她笑着摆摆手:“没事,碧桃也是为我着想。”
说话间,她又瞧瞧碧桃:“我也知道那些人不安生,可咱们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与其惹事,倒不如安安生生的。”
“便该这样。”银环脸上也带了笑容:“这里虽然是别院,可也保不住哪些人是哪家的眼线,娘子才来京城,对哪里都不熟悉,要是招了眼,难保以后不会有什么祸患,倒不如装鹌鹑,万事以忍让为主,也好叫那些人失了防备心,等到了宫里再小心经营。”
碧桃听的一双眼睛瞪的好大:“银环姐姐心眼真多,若是我,哪里会想到这些。”
李凤儿伸手点点碧桃的额头:“你就是个吃货,只知道吃的。”
碧桃一阵脸红:“吃也是人伦大事嘛。”
一句话,叫银环和李凤儿都好笑不已。
李凤儿笑过之后,倚在床头细细思量,她觉得银环说的很对,这别院里的下人指不定是什么人安插的眼线,做出那些举止,便是引她行动,她知道她的脾气禀性,也好想法子防备她,最是这种时候,才该一动不如一静,万事忍让些,也好叫人对她失了警惕心。
这么一想,李凤儿更加感激金夫人,金夫人把银环和碧桃给她,真是省了她不少事,也叫她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个说话商量的人。
如果是她一个人进宫,李凤儿想想都要打冷战,太可怕了些。
不说进宫了,就单路上这几天,还有进别院这么一小会儿,李凤儿觉得自己心眼动的比以前十几年都要多,实在是太累人了,有那动心眼的劲,真还不如劈柴挑水省事呢。
一时,李凤儿想了好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早有人备了香汤等她沐浴,银环和碧桃也准备好了衣物等着她换呢。
洗了澡,又吃了些东西,李凤儿顿觉舒服了许多,不过她睡的时间久了,到了晚上也不觉困,就有些无聊,倒是银环知道她的心思,翻出些书来给她,又和碧桃准备了笔墨,专等着她练字呢。
与此同时,京城严府
自从老妻过世,严老将军就不住严府正院了,而是搬到靠近后门处的一个小巧精致的院落里荣养,入夜时分,严老将军吃过晚饭,进了自己的屋子便拿出才收到的严一的密信。
拆开来看,越看,严老将军越是高兴,脸上不由带出几分笑意来:“武玄,你也来看看这信。”
等到伺侯他的人接过信去,严老将军抚着胡子大笑:“好笑子,在爷爷跟着装的多正经,却原来还想着叫人家小娘子与他表白不成,如今倒是他憋不住了,追着人家小娘子要讨来做新妇。”
武玄看的也笑了起来:“老爷子目光如矩,早就看出李娘子与大少爷般配了。”
“我自然是有眼光的。”严老将军笑的更是开怀:“当初我娶老妻的时候,就觉得她好,到了,她陪我这一辈子,确实是好,我们俩连脸都没红过一回,我这儿子们挑媳妇,我也都帮着打听了,虽然说各有各的毛病,可一家家过的也算夫妻恩爱。”
对于严老将军的自卖自夸,武玄只能忍笑又赞了一回:“您说的是,只是,少爷虽然表白了,可人家小娘子还没答应呢。”
“我的孙儿文武双全,又长的那么好,她怎么会不答应,这不是拿捏着吗,早晚会答应的。”严老将军板了脸,很有自信的说道,其实,打心底里发虚,实在是怕李鸾儿瞧不上自家孙子。
等了一会儿,严老将军见武玄没有言语,心里更加没底:“你说,这小娘子会不会嫌弃承悦?”
武玄摇头:“老爷子,咱们都是糙汉子,哪里明白这小娘子的心思,照我说,合该问问杨嫂子。”
“对,对,问问,你去叫杨嫂子过来。”严老将军听了,一迭声的吩咐。
武玄忍笑出去寻杨嫂子。
这杨嫂子说起来也是个命苦的人,若是没有严老将军及他的老妻,指不定现在杨嫂子的骨头都成渣了。
杨嫂子娘家姓杨,夫家姓任,两家是通家之好,杨嫂子与其夫也是自小相识,可谓青梅竹马,长大后,两个顺理成章的成了亲,后来,她的夫婿为了让她生活的更好,就参了军,在严老将军麾下做事,他是个机灵的人,武艺又不错,很得严老将军看重。
后来一次征战中,这位任大哥为救严老将军战死沙场,杨嫂子在夫家的日子就一天天的难过起来,直到严老将军的老妻寻去,把她接到严家照顾,她的日子才算好过。
杨嫂子一直伺侯严老将军夫妻,直到老太太过世,她就专管了严老将军院子里的事务,是个最稳重忠心不过的。
没过一会儿,武玄就带着杨嫂子进门,杨嫂子一进来,脸上就带了笑模样,许是路上武玄把事情跟她说了,杨嫂子也为严承悦感到高兴。
第一零八章 分说
“杨嫂子,赶紧坐。”
严老将军挥了挥手,叫杨嫂子坐下:“承悦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你说说,那李家小娘子到底会不会答应承悦?”
老将军是真着急啊,严承悦眼瞅着都要年过二十了,还一点娶妻的打算都没有,他底下的弟弟们也都成长起来,他这个当老大的不讨新妇,可叫别人怎么办?
若是别人,严老将军就是压着,也早给他讨了新妇,可严承悦不一样,这孩子叫人心疼啊,老将军不忍他双腿残废之后再讨一个不喜欢的新妇,一辈子过的清清冷冷的,因此上,便是严老将军的儿子媳妇要给严承悦订亲,老将军都得拿身份压着,一心想叫严承悦找个喜欢的新妇。
杨嫂子长相平常,穿着青色碎花衣裙,收拾的很利落,看起来也很和善,她脸上带着笑:“老爷子,照我说这事十有八九得成。”
“这是怎么说的?”
“那李娘子怎么说都是女娃娃,哪里有大少爷一说求亲人家就应下的,总是得矜持一下子吧。”杨嫂子憋着不让自己大笑,实在是很难见到老将军着急上火的样子。
严老将军想了一下,又一摆手:“这可不对,李娘子我可是知道的,她和时下女子可不一样,她那性子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甭看是终身大事,可她要是下了决心,也绝不会拉纤。”
“这就奇了。”杨嫂子一脸沉思,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老爷子,或者人家还有什么顾虑也不一定,照老爷子说的,她父母已经早逝,哥哥又是个不顶事的,按理说,这事她该自己做决定,那她说要想想,必是还有什么考虑。”
“这能有什么考虑?”武玄觉得很新奇,他竟然在老爷子这里和杨嫂子讨论一个小娘子的心态,实在是……若是叫那些兄弟们知道,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是啊,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承悦又不是配不上她。”这下子,老将军也吹胡子瞪眼了。
杨嫂子想了许久,摇了摇头:“这奴也不知道,只是奴想着女子要嫁人不只要看男子的相貌品德才学,还要考虑男子的家境,这府上高门大户的,或者李娘子怕府里的人瞧不上她的出身,也有可能怕婆婆难相处,老爷子是男人不晓得,这女子一嫁了人,和婆婆相处的时间可是最长的,若是碰上恶婆婆那这辈子可就要吃苦受罪了。”
这一番话倒是叫严老将军沉思起来:“婆婆好不好,真这么重要?”
“可不是怎的!”杨嫂子细细分说:“奴未出嫁前,奴娘家村子里便有一家家婆苛待媳妇的,不说整日叫她做这做那,一刻不停,便是钱财也不给她一分,好好的一个媳妇被弄的面黄肌瘦,一阵风就能吹倒,后来这媳妇产子,她相公不在家,婆婆也不管,连产婆都不给请,还是这媳妇咬着牙把孩子生下来的,可这月子里本不能见风,婆婆故意把媳妇屋里的窗子打开,门帘掀起,叫媳妇得了月子病,月子没做完就这么去了。”
说到这里,杨嫂子一抬头,就见严老将军一脸的怒色:“岂有此理,这样的妇人当真可恶。”
武玄也跟着点头:“实在可恶,那媳妇就这么被苛待也不晓得反抗。”
“一个孝字压下来,媳妇有苦也得往心里咽啊。”杨嫂子叹息一声:“不说村子里的事,单这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户偏心眼的婆婆也不少呢,老将军不关心后宅事务,自然是不知道的,那镇国公府上老夫人偏心老二家,想叫二儿媳妇掌管府里的财务,可是大儿媳妇掌家本是应该的,她不好夺了大儿媳妇的权,便在大儿媳妇吃的饭中下了叫人身子虚的药,以致大儿媳妇在生产的时候因难产而逝,那镇国公府的大太太本是原帝师侯老先生的小女儿,上面四个兄长都有出息,知道自己妹子难产而亡,便叫他们家的媳妇都去了,其中侯老二家的媳妇最是精明不过,也通医理,竟是瞧出那大儿媳妇日常食用的东西中给下了药,这下子可好了,侯家大闹了一通,差点没把镇国公老夫人和她那二儿媳妇给狠揍一通,便是现在说起来,京里的人也只笑话老夫人偏心太过,说她那大儿媳妇是叫她生生害死的。”
“还有这等事?”严老将军听的稀奇:“怎的我没听说过?”
杨嫂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等后宅之事,老将军又怎会知道?旁的不说,单只说大少爷原先定亲的张娘子吧,她原不是嫁到神威侯府么,其实说起来张娘子也是个脾气爽利又能管得住人的,可这又如何,她那婆婆愣是瞧不上她,张娘子每每叫她夫君用功读书,或者规劝夫君不要胡闹时,都会被她婆婆给叫去训上一通,她婆婆为了给她添堵,还使劲的往她夫君屋里塞小老婆,竟是弄的好好的一个儿子在外边风流快活,最后染了脏病。”
“我说怎的张薇死活要和离,原来还有这么一回子事。”这下子,严老将军倒是重视起来了:“照你说的,她要和离,倒也并不是她的错。”
“当年张娘子和大少爷闹成那样,奴也生气愤恨,可说句公道话,张娘子嫁到神威侯府还真没出过什么错,对公婆也算孝敬,要不是她相公得了那种病,恐怕她也不会和离。”杨嫂子说起来也是一脸的痛意:“这女子嫁人,便如第二次投胎,李娘子先前嫁到崔家,说不得受了多少磨难,再嫁人的话,自然是要考虑清楚的。”
“这事我知道了。”严老将军想了好一会儿:“时候不早了,杨嫂子回去歇着吧。”
杨嫂子告辞出去,严老将军和武玄说了两句话,就叫武玄给严一传信,叫严一仔细打听一下,李鸾儿是不是考虑严府后宅的事才迟疑的。
等武玄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严老将军一人,老将军才长叹一声,他一生征战,年轻的时候在家呆的时间并不长,到老了回到家中,父母都已经亡故,他与老妻夫妻和睦,日子倒也过的不错,原他认为他出征在外,他的母亲必然会好好照顾妻子,所以,并没有关注过这婆媳关系。
现在想起来,有好几次他归家的时候,见妻子背地里哭泣,问时只说高兴他回来,他在家休养的时候,也曾被母亲叫过去说他妻子的不是,他当时以为确实是妻子不好,还劝说母亲到底妻子年纪小不懂事,叫母亲好好教导才是。
如今这些往事一一闪现,他才发现他辜负妻子良多,便是妻子和母亲不睦,他竟也没瞧出来,母亲是个强势的人,妻子在母亲手下过活,也不知道受过多大的委屈。
“唉!”严老将军长叹一声,心道他那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本就不喜承悦,承悦娶了新妇,想来,大儿媳妇更是不喜。
更何况,李鸾儿出身不高,又是嫁过人的,虽然说他瞧着好,可大儿媳妇必然是瞧不上的,到时候,那俩孩子在府里住着,不定受多少委屈呢。
又想想承悦如今的情形,严老将军敲了敲桌子,看来,想叫承悦以后日子好过些,便只有分家一途了。
李凤儿睡了一觉,待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见于希带了人来,她赶紧叫银环和碧桃相迎。
等于希进了厅堂,李凤儿站起来道:“于公公怎的来了?”
于希笑笑:“杂家奉了太后娘娘之命,特特给娘娘带了几位姑姑,好教教娘娘宫中的规矩。”
李凤儿朝于希身后看去,就见他身后站了四个约有三四十岁的女子,个个看起来干净利落,很有风范。
“多谢太后娘娘。”李凤儿行了礼,对于希身后的四人笑道:“这便是四位姑姑吧,以后凤儿就有劳你们了。”
那四人连道不敢,又各自介绍,这四人都是伺侯王太后的,一人姓白,一人姓李,倒是和李凤儿一个姓,还有一人姓何,一人姓郑,都是太后手下得用的人,规矩也很好,对宫中更是了解非常。
这次于希接李凤儿回来,王太后就急急召见了于希,详细询问了李凤儿的为人口性,王太后很怕李凤儿这个山野女子举止粗俗不堪,带坏了官家。
于希对李凤儿本就有好感,再加上他可是见识过李鸾儿那强大的武力值还有变态到极点的刑审法子的,便是单只说李鸾儿是李凤儿的姐姐,于希也不敢说李凤儿一个不好。
因此,于希很是夸赞了李凤儿一通,把他去凤凰县如何打听,如何见到李家兄妹,又受到怎样的招待,还有那李凤儿的言行举止都一一禀明。
便是在三仙山山隘遇袭,李凤儿怎么表现都和王太后说了。
听的王太后着实对李凤儿起了好感。
你道怎的?
那王太后小时,明启帝养在宫外,正好和她家是邻居,她和明启帝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王太后可不知道明启帝是皇子,只是和他玩得来,又觉得明启帝太老实厚道,就很照顾他,有街坊邻居家的孩子骂明启帝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时,都是王太后挺身而出,替明启帝打骂回去。
有时候,明启帝在外边玩挨了打,也是王太后带他找回场子。
未进宫之前,王太后可是难得的泼辣女子,性子也是风风火火的,她也很中意那些性子爽利的女子,一听李凤儿遭到劫杀都面不改色,还能带着丫头拼死抵抗,王太后就觉得这姑娘是个好的。
第一零九章 多思
王太后担心李凤儿自幼长在乡野,进宫后不能习惯,而且,也不知道宫中的礼仪习俗,更不明白以后要进宫的皇后和各嫔妃的身世背景,怕她会吃大亏,就从身边挑选了四个姑姑送去教导李凤儿。
说起来,这也是王太后一片爱子之心。
自于希去接李凤儿,官家便数着指着盼着日子想李凤儿进宫,昨天李凤儿一进京,官家就急匆匆的要出去瞧她,还是王太后觉得太不像了拦住官家,这才没叫官家出去。
自家的孩子自家知,王太后虽然说母仪天下多年,现在又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疼爱孩子的心和平常的母亲没有两样,看着官家对李凤儿那一片心意,王太后就想起当初明启帝对她是怎样痴情一片了。
为了自家的孩子好,王太后也不会去做恶婆婆为难李凤儿,相反,她还得帮这孩子一把。
说起来,也是王太后心思清明,不然的话,单只官家那么想着念着李凤儿就足够叫王太后把她视为眼中钉了。
当然,这些李凤儿并不知道,她只是想着说不得王太后怕她不识礼数会出笑话,所以特地叫人来教导于她,不管王太后心思为何,李凤儿都打定了主意,在进宫前的这段日子要好好的跟着那几个姑姑学学,更要向那几位姑姑打听一下王太后的喜好。
虽然说,这并不容易办到,可李凤儿决心克服一切困难也要做到。
等于希走后,李凤儿就叫来别院的管事,帮着那四位姑姑安排了一个小院子,又各自安排了侍女伺侯。
等到那四位姑姑去紧领李凤儿的小院子里收拾归置东西,碧桃眼瞅着四下无人了,才悄声对李凤儿道:“娘子,奴瞅着那位白姑姑似是中过毒,倒是把好好的身子糟践坏了,如果再不医治,恐怕活不过三年。”
“娘子,奴瞧这四位姑姑里白姑姑为首,那三位都听她的,只不知其中的缘由。”银环也把自己观察的事情告之李凤儿。
李凤儿想了一下问碧桃:“白姑姑的病你可能医治?”
碧桃轻笑:“娘子糊涂了,临来京之前夫人便给娘子准备了许多的药,其中便有那解毒丸,若是娘子肯拿出来赠予白姑姑,奴再开些药帮她调理一番,她自然会好的。”
李凤儿明白了,那白姑姑恐怕是身上余毒未清呢。
当下,她更是对金夫人的医术推祟起来,要知道,这白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人,她要是中了毒,太后怎么都会关注的,宫里养的那些太医什么的自然也会请去为她诊治,可就是这样,也没把她身上的毒清除掉,但金夫人只配了一些解毒丸就能清除,可见,金夫人医术比太医更是高明不少。
李凤儿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又对银环道:“银环,你晚上可能出去,我记得临来的时候干娘曾对我说过,她曾对宫里几个公公有救命之恩,叫我们进宫之后可寻他们相助,其中一个公公在宫外有个宅子,你能否传个信去,叫他帮着打听一下白姑姑的事情。”
“娘子说的可是张永?”银环跟在金夫人身边的时间不短,好些事情也知道:“当初夫人救下的那几个去了势的小子都送进宫中,那几个小子也机灵的紧,有在如今王太后宫里的,那人叫王恩,如今是王太后宫里的二等管事太监,还有伺侯官家的叫段大成,他泡得一手好茶,是伺侯官家茶水的大太监,还有一个叫成风,是专管御膳房的,这几个虽然也都混出了些名堂,可都不如张永,张永专管后宫采买事宜,经常能够出宫,因此上,他在外边置了产业,以后,娘子要用他的地方多了去了。”
“干娘只说有几个太监可用,并没有说是谁,照你这么一说,这几个都是得用的。”李凤儿一听,心下惊异,这几个太监虽然说比不上于希那等大太监风光,可在宫中也算是混的好的了,没有想到金夫人还给她留了这样得用的人物。
“娘子放心,奴今天晚上就出去给张永传个信,这白姑姑是太后跟前的得意人儿,说不定张永知道她的事呢,便是不知,也能从王恩那里打探一下。”
银环干净利落的整理好东西:“娘子且休息一下,恐怕下午时候便要跟着几位姑姑学规矩了。”
李凤儿点头,随便吃了些东西就歪在床上休息起来。
这厢,李鸾儿和严承悦又赶了几天路,一路上,严承悦几次想问李鸾儿考虑的怎么样了,却都瞅不准机会,只能心里暗暗着急。
他实在怕李鸾儿想的多了,嫌弃他是个残废再拒绝他的求亲。
严承悦原想着索性等进了京寻个媒人去李家提亲,逼着李鸾儿答应下来,可他的为人,也做不来那样的事情。
再加上,他对李鸾儿极其爱重,不愿意叫李鸾儿为难,就压下了这个想法。
既然见不着李鸾儿,严承悦就在李春身上打起主意来。
赶路这几天,严承悦时不时的找李春说话,陪着他玩耍,哄的李春高兴的什么似的。
李春因为脑子不清楚的原因,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没人和他玩,后来搬到城里去,他对哪都不熟识,更是找不到玩伴,平时在家就是烧菜做点心,开了饭庄更是忙累的什么都顾不上,如今有人陪着玩自然乐意,他一高兴,就觉得严承悦是个好人,哪哪都好,每天都要在李鸾儿跟前提严承悦的好。
严承悦这么讨好李春,李鸾儿又岂能瞧不出来,她原想问问严承悦能不能分家,如果严承悦答应分家,她就嫁过去,如果不成,她就不嫁,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金夫人拦住了。
金夫人的意思是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过这父母俱在就分家的,如果李鸾儿真去问这个问题,那就是逼着严承悦不孝了,实在是李鸾儿的不是,倒不如先按下来,再慢慢想法子。
李鸾儿觉得金夫人的话很对,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每日白天在车上补眠,晚上开始休习体术,或者锻炼精神力,时间安排的紧紧的,哪里还有时间去见严承悦。
金夫人瞧了李鸾儿的做法,再瞧瞧严承悦着急上火的样子,全觉得好笑,每日价看这对小儿女的笑话,倒也不亦乐乎。
这日,严承悦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在两家车队到了一个县城,找客栈住下后,他就想去找李鸾儿问个清楚明白,李鸾儿到底是什么意思,成不成的给个实在话,别这么钓着他。
他还没去,就见严一匆匆过来,顾不上抹一把汗就和严二使个眼色,两个人抬着严承悦的轮椅进了屋。
严一看看四下无人,就把门关个严实,过去悄声对严承悦道:“少爷,老爷子传了话来。”
“什么话?”原严承悦想要训斥严一,不过一听是严老将军传话来,心里一紧,还以为家里出了事呢。
严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小的自做主张将少爷向大娘子求亲的事情告诉了老爷子,请少爷责罚。”
“你,你……”严承悦一听脸上胀红,心下有几分臊意,更多是的气怒严一自做主张:“很好,明天你就进京,去讲武堂闭关一个月。”
“是!”严一这才站起来,轻松一口气,完全不去看严二那一脸的同情:“少爷,小的和老爷子说李娘子没有答应下来,老爷子很是着急,特意问了杨嫂子,少爷也知道杨嫂子到底是年长的妇人,对于女子的心态比咱们了解的多,老爷子这一问,倒也问出了问题。”
“说吧。”严承悦虽然很急,可还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右手在扶手上轻敲。
“照杨嫂子的意思,大娘子应该是瞧中了少爷这个人,可是又怕严家高门大户的,内宅事务繁杂,更怕夫人是个不好相处的,这才要细细考虑的。”
严一把杨嫂子的原话和严承悦讲了一番,又道:“杨嫂子还说,这婆媳相处才是最关键的,若女子遇上恶婆婆,那一辈子可就完了,就拿镇国公府的事情来说吧……还有那张娘子,还有京城苏家……”
严一吧啦吧啦的把京城好几个高门大户内宅婆媳相处不好的事情讲了出来,还把那几家媳妇的下场也说了出来,最后道:“大娘子之前在崔家肯定受过婆婆的气,再嫁的话必是要考虑清楚的,所以,才会迟迟不给少爷回话。”
严承悦听的心里跟起了暴风雨似的,极度不平静。
他狠狠的一握拳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等严一严二一出去,严承悦一拳捶在扶手上,脸色阴沉难看,眼中更是带着几分忧虑。
他真想给自己来上几巴掌,光只想着李鸾儿不嫌弃他是残废,又心悦李鸾儿多时,便想着要娶李鸾儿为妻,这才鼓起勇气来求亲,可他完全忘了他家中那一团糟。
他的父母亲大人可从来不稀罕他,甚至于把他当成累赘来看,他在家里地位尴尬,就是那些下人都时常在背地里说他的闲话。
严承悦咬着牙,心里恨恨的想着,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娶妻,又要怎样保证自己的妻儿将来过的好?
父母亲大人本就不喜欢他,他娶的新妇肯定更会讨父母的嫌,尤其是他母亲,表面上看着温和,可私底下的手段多的是,李鸾儿如果嫁过去,不知道要受怎样的苦楚呢。
第一一零章 君家
严承悦从满怀热忱到失落沮丧也不过转瞬功夫,这夜,严承悦闷在房里没有吃晚饭,严一严二端了饭食过去却又被他赶了出来。
到得第二日清早,严承悦虽然说不上神清气爽,可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笑容,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一直到进京,严承悦都没有再见李鸾儿的面,李鸾儿自然也没有把心里话讲出来。
待进了京,过了城门口,严承悦就向李鸾儿告辞,体贴的询问要不要叫严二送他们去京城的宅子中,这京里的宅子是严老将军帮忙置办的,不管是李鸾儿还是金夫人都没有去过,自然也不知道在哪,李鸾儿也就没有丝毫客气的答应下来。
严二奉命送李家的车队去城东宅子里安置,一路上倒也很安静,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为人也闷的很,走了一段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若是换成严一,恐怕这时候早和人嘻嘻哈哈说笑起来了吧。
又走一程,严二哼哼唧唧的问马方:“你,你家娘子……觉得我家少爷如何?”
这句话倒是把马方问愣了,许久后才回话:“这我怎么知道,男女有别,我一个男仆,如何知道娘子心里的想法。”
严二很是懊恼,心说如果换成严一,恐怕早打探出什么重要消息了吧。
想到少爷最近这几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可内心不知道怎么煎熬呢,严二又是一阵担忧:“其实,我家少爷人很好,真的很好。”
“我也觉得严大少爷是个大好人。”马方顺势笑笑没有再说话。
严二真的很想给自己来两个大耳刮子。
便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队人马横冲直撞的闯进这条大街中,慌的严二赶紧帮着马方马冒将车队带到一旁,才安顿好,就见打头一匹白马,马上驮着一个身着红衣,长相还不错,可看起来却有些阴邪的男子,他身后跟了好几个身着锦衣,骑着名马的公子哥。
这一队人马无视繁华的街道,打马飞也似的闯了过去。
“吓?”等这些人过后,马方脸色苍白的拍拍胸脯:“真是吓死人了。”
又听后面的马车中马小丫掀了帘子叫唤:“严二,你过来。”
严二赶紧打马跟在马车旁,就见马小丫掀着车窗的帘子问他:“刚过去的都是什么人,在这天子脚下怎的还如此猖狂。”
严二沉着一张脸,一字一顿道:“打头的是南边安王家的嫡长孙,安王一系原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太祖爱他的忠心和勇武,就认他做了义子,待天下平定之后,便封了安王镇守边关,后边那个骑黑马的是广宁侯家二公子,广宁侯是王太后的哥哥,再有便是君相公家的公子,另外的都是京城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
待严二说到君相公家的公子,金夫人的脸色明显的变了,李鸾儿自然瞧见,便问严二:“这君相公家几个公子?刚才过去的是哪个?”
严二老老实实回答:“君相公家二子二女,刚才过去的是长公子,说起来,君夫人先前生了二女,第三胎才得了这么个公子,便有些溺爱,使得这位长公子不学无术,整日价和那些架鹰走狗之辈混在一起,不过,他家二公子倒是个好的,听说今年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很用功读书,为人也孝顺和善。”
李鸾儿听的点头:“他们这一行人在京里就敢这样猖狂,官家竟是不管的?”
严二一听这话倒是笑了:“官家才登基,哪里管得过来这个,再说,这样的事情上瞒下效的,只要没出什么大事,谁敢在官家面前提起。”
停了一下,严二压低了声音:“这不是还有广宁侯家的公子吗,那可是王太后的亲侄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原来他们走的这是裙带关系。”李鸾儿也跟着笑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在京里碰到这些个人能避就避着些。”
说话间,过了宽宽的街道,来到了个巷子里,车队停在一家宅院的门口。
李鸾儿几个下车,四下相顾,就见这个巷子很安静,巷子打扫的也很干净,两边的人家都是高门大户,而她们所在的这家宅院看起来不如四下邻居那样宅子建的富丽堂皇,可青砖黑瓦,盖的也足够别致。
李鸾儿叫马冒拿钥匙开了门,一进内院,就见四处收拾的很妥贴,也很干净,院中水磨砖铺地,打扫的一尘不染,便知定是严老将军知道他们要进京,特意叫人收拾过的。
回头,见金夫人正和严二说话,李鸾儿就缓步过去笑道:“劳烦你了,我们已经进了家门,二哥倒是赶紧回去向你家少爷复命的是。”
严二拱手:“那在下就告辞了。”
金夫人笑道:“你回去和老爷子说,等我们安顿好了就登门拜访。”
严二点头,也不拖泥带水,出门骑马就走。
等严二走后,李鸾儿先扶金夫人到后宅休息,她则带着马家四口外加李春收拾屋子,洒扫庭院,直到天黑才把这宅子收拾妥当。
看看这三进的宅子,再瞧瞧自己家这些个人,李鸾儿悠悠叹了口气:“人手还是不够啊,看起来,明儿还得去买些个下人。”
叫了郑婶子随便弄了些吃食,一家子人也累的狠了,胡乱吃口饭又洗了澡,倒头就睡。
一夜无话,到第二天醒来,马家四口人还有些乏,李鸾儿和李春身上倒是觉得有使不完的劲。
李鸾儿先去看了金夫人,问她早饭想吃些什么,又和她商量买下人的事情,才说了几句话就发现金夫人有些无精打采,整个人也提不起神来。
李鸾儿稍一想,就明白过来,金夫人应是见到君莫为和崔氏所生的儿子,想到她去世的孩子了。
“夫人!”李鸾儿小声问询:“夫人可是身上不爽利,要是累的话,采买下人的事情就先拖一下、”
金夫人歪在床上摆了摆手:“我身子骨还算硬朗,哪里就有事了。”
李鸾儿扶她,她顺势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浓浓恨意:“我只是觉得不忿,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孩儿受尽苦难磨折,早早的就去了,而他的孩子活的这般猖獗。”
金夫人紧紧的抓住李鸾儿的手,眼中点点泪光闪现:“我的孩子呀,那般聪慧懂事,要是,要是活着,早就已经娶妻生子,定也一家和乐,可就因为他有个狼心狗肺的父亲,就这么生生的断了性命,而君莫为却把那贱人的儿子宠的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紧紧闭上眼睛,金夫人想到君莫为还没有休弃她的时候,便对她的孩子严格要求,从开蒙起,自家的孩儿每天都要习字读书,起的早睡的晚,稍一不如意非骂即打,可是,可是今天见到那个人的儿子竟活的那般的肆意,她真的不甘心。
李鸾儿咬咬牙:“夫人要是觉得气愤,我想个法子把那人作了就是,这又何必呢。”
金夫人摇头:“杀了他们一了百了,太便宜了些,且等着瞧吧,我定要他们尝尝我当日所受的苦楚。”
君府
一大清早,君绍旭打着呵欠进了正院请安。
却见君莫为和崔氏也是刚起身不久,崔氏正给君莫为整理衣装,君绍旭顿时把眼睛睁的老大:“爹,你今天怎么没有上朝?”
君莫为把崔氏推到一旁,瞪着眼睛瞅着君绍旭:“混帐东西,连你老子休沐都不知道。”
“休沐啊。”君绍旭吊儿郎当的笑了起来:“是儿子糊涂,竟然忘了。”
“你这孩子。”崔氏笑着拉过君绍旭:“昨儿夜里没睡好吗,怎的一脸没精神的样子。”
“累的。”君绍旭揉揉肩膀:“昨天出城打猎,可是累坏了,幸好我箭术还不错,没有输给王安邦那小子,不然,我哪还有脸在京里混了。”
听到君绍旭这话,君莫为更是生气:“你又跟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胡混去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那些都是功勋之后,仗着祖上留下的家业摸鸡斗狗不学无术,和咱们这样的清贵人家不一样的,你怎么就是不听。”
崔氏也赶紧道:“听你爹的,别跟那些人整日价不学好,多读书才是正经。”
君莫为又瞪向君绍旭,见他已经坐下,整个人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更是生气:“听说你近日还和安王家的人走的近?”
“是啊!”君绍旭笑笑:“谢才英那小子还不错,挺讲义气的。”
“啪!”一个茶盏子扔了过来,君绍旭赶紧躲开,那茶盏子就掉到地上摔的粉碎,君莫为咆哮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不是说过不要跟安王家来往么,你怎么就是不听,那是异姓王啊,官家子嗣结交异姓王,你叫官家得知该如何看待咱家。”
君绍旭大大咧咧的一摆手:“爹你也太小心了些,官家才登基,正是用人的时候,哪里会管什么异姓王不异姓王的,再者说了,谢家在南疆经营快有百年,南疆早成了谢家的地盘,官家又能把人家怎么着。”
君莫为倒是气笑了:“你也别小看了官家,官家可比你精明多了,他是不能把谢家怎么着,可却能把你爹怎么着。”
第一一一章 白氏
“乖儿子。”
崔氏叫丫头们把地上的碎瓷片子收拾了,这才拉着君绍旭慈眉善目道:“听你爹的话,咱们确实不宜和那些王府子孙走的过近。”
“我也不过就是和他们玩。”君绍旭站了起来:“要真有什么大事,他们也不会和我说的,爹且放心。”
君莫为无法,只得点头。
等君绍旭一走,君莫为就又吹起胡子来,对崔氏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像话。”
崔氏低头:“绍旭小时侯身子骨弱了些,难免就娇惯着,倒是绍易自小懂事,老爷不也喜欢他上进么。”
说起小儿子来,君莫为脸上才有了笑模样:“绍易是好的,只是绍旭,夫人啊,绍旭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娶妻了。”
说起君绍旭的妻子人选来,崔氏不免叹气:“老爷当我不愿意早点让绍旭定下来吗,只是这顾家……”
君莫为也皱起眉头,长吁短叹起来。
当年,君莫为才娶崔氏之时,也不过是个清贵的翰林,五六品的小官。
崔家那几年为着和老丁相公相争,舍出去不少钱财,弄的家里一时后手不接,崔氏嫁人的时候,这嫁妆并不是很丰厚,虽然说君莫为有老崔相公提携,可是,打点上官,拉拢同僚都需要银子,日子过的也紧巴。
一年他奉命去南边巡查,碰着了水匪,差点丢了性命,刚巧被顾家大爷给救了。
这顾家是江南有名的大商家,家里银钱遍地,富的流油,顾家大爷向来佩服读书人,知道了君莫为的身份,待他如贵宾,等他养好身子,又帮他牵线搭桥,到底完成君命,临走的时候又赠予他钱财。
这便叫君莫为很是感动,他又瞧到顾家实在富裕,买卖遍及大半个江南,就起了心思,只说为了感激顾家救命之恩,愿与顾大爷结为儿女亲家。
那时君绍旭也不过三四岁的模样,顾大爷长子比君绍旭大上一岁,他妻子安氏肚中还怀着一胎,不知是男是女,顾大爷和君莫为交换了凭证,只说如果安氏产下女子,就嫁于君绍旭。
后来君莫为回到京城,顾家来信,说是安氏确实生了个女儿,君莫为还很高兴,只说交了个有钱的亲家,却没有想到其后十几年他平步青云,到如今成为一朝宰辅,是人人称赞的君相公。
如此,他的长子娶妻便是那等公侯府第的嫡小姐都是配得上的,顾家一个商家,实在不般配,君莫为有心弃了这门婚事,可又因爱面子,实在说不出口,可若叫君绍旭娶顾家女,他又不乐意。
这崔氏更加不愿意,那顾家不过是个大商家,哪里有宰相家的儿子娶商家女的,说出去实在丢人的紧,因此,每日里想着法的催君莫为和顾家解除婚约。
这前两年顾大爷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君莫为也不愿意落得个落井下石的名声,就没说解除婚约的事。
前些日子,顾家孝满,只听说顾大少爷带着他的妹子上了京城,怕是要到君家认亲的,君莫为正为这事烦恼,说起儿子的终身大事来,更加的愁容满面。
想到顾家,崔氏更是一肚子的火:“老爷当年也是糊涂,怎么就定下这门亲事,如今这倒好,退也不能退,结亲的话又窝火,照我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该放一边,很该跟顾大郎说一声,咱们不要他妹子了。”
“夫人啊。”君莫为坐下喝了口茶:“如今官家才刚登基,四下里事务烦忙,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呢,那顾家没有什么错处,咱们凭空的退亲,难免会被人拿捏住,就算是要退亲,也该好好想想。”
崔氏一笑:“这有什么难的,顾家没错处,咱们不会给他弄个错处么,这女人啊名节可是最重要的,毁了顾大娘的名节,咱们就是退亲,那也是堂堂正正的谁还敢说什么。”
君莫为一听也笑了:“夫人这话说的极是。”
不说君家夫妻如何商量毁人家一个小姑娘的名节,只说李凤儿这边。
下午李凤儿跟着白、李、何、郑四位姑姑学了一个多时辰的礼仪,先学的是走路和吃饭的礼仪,旁的也没什么,光是吃饭,便把李凤儿吃的肚满溜圆的,幸好她身子骨壮饭量大,若换个人,恐怕早吃不消了。
李凤儿记性不错,身子也活软,不管是学走路,学坐学卧,都学的很像模像样,倒是叫那四个姑姑很是满意,便对李凤儿也没有才开始的严厉,尤其是白姑姑,给李凤儿讲解的时候很认真,李凤儿做错了也不责骂,只是仔细的纠正,看起来是个脾气很不错的人。
学了一下午,到得晚间吃过饭,李凤儿吃说休息,把伺侯的人都赶了出去,独留银环和碧桃,碧桃把风,银环换了身黑衣,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碧桃出去,看看四下无人,银环就从窗子里跃出,直接上了房顶,只见黑影一闪,银环早已经出了这个院子,在房脊上飞快闪过,没多大会儿功夫,已经出了这别院。
银环这一走,李凤儿也睡不着,索性披衣坐起练了几篇字,眼瞅着天越发黑了,为免别人多疑,李凤儿就叫了碧桃两个人和衣躺在床上,把蜡烛也灭了,悄悄说话。
李凤儿问上一句:“你说干娘和姐姐这会儿到没到京城?路上谁知道太不太平,想想咱们进京时候那事,我还吓的紧呢。”
碧桃轻笑:“怎么就不太平了,以大娘子的本事,就算是来上百十多个山贼,也不够大娘子一只手收拾的。”
这话倒是把李凤儿逗乐了:“这倒也是,姐姐素来好本领,只我无能,学不来那个。”
“娘子也是好本事呢。”碧桃小声道:“平常人家的小姐碰到那样的事,怕早吓哭了,便是个公子哥,怕也吓的面无人色,可娘子不但不怕,还帮着邢统领杀敌,单这份胆量,就是寻常人比不得的。”
“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李凤儿自嘲一笑:“我自幼长在乡野,爹爹虽说是个秀才,可为了一家人生计,还时不时的上山打猎,我也跟着爹爹上过几次山,小时候也是见过血的,自然胆子大上一些,后来我们家那样的情形,我要是软弱下来,早被人连骨头都啃了,人只说我泼辣,可又哪知道我要是不泼辣些,一家子又怎么活得下去。”
“娘子莫说这些了,好叫人心里难受。”碧桃声音也有些沙哑:“娘子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大娘子和大郎君也有了钱财傍身,以后啊,只会越来越好,这便叫苦尽甘来。”
“但愿吧。”李凤儿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咱们眯上一会儿,怕银环要到后半夜才回来呢。”
果然,李凤儿和碧桃糊迷了一会儿,等到过了三更天,听得窗户一响,碧桃赶紧开窗,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李凤儿叫碧桃点了一根蜡烛,细一打量,就见银环一身黑衣站在地上。
“可算回来了。”李凤儿拍拍胸脯:“可见到张永了?”
银环一边换衣服一边悄声回道:“见着了,张永如今可风光着呢。”
“你先换了衣服再仔细说。”李凤儿这会儿也不着急了,披了大衣裳坐起来:“省的一会儿着了凉。”
等到银环换完衣服,碧桃把她那身黑衣藏好,三个人披着被子坐到床上细声细语。
就听银环道:“张永如今管着采买上的事,那是个油水丰厚的活计,他只干了两年,就弄了不知道多少银钱,这会儿子在城东买了三进的宅子,还讨了老婆有了孩子。”
“张永不是太监吗,怎么讨老婆?”碧桃惊呼。
“大惊小怪什么。”银环瞅了碧桃一眼,似乎对碧桃的少见多怪不满:“大太监有了钱讨老婆的多了是,张永还算不错的,他讨的老婆是同乡的小寡妇,张永没去势之前和那小寡妇娘家是邻居,两个人从小一处长大,后来张永因家里穷去势进了宫,小寡妇也嫁了人,后来生个儿子,她丈夫便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好过活,又被婆家人欺压,正好叫张永的弟弟听说,与张永捎了信,张永便托人给她夫家一笔钱,把小寡妇和她的儿子接到京城养着,只算是娶妻有了儿子。”
“他心地倒也不错。”李凤儿听的直点头。
“也是,他可还记得夫人的救命之恩,只说没有夫人他早没命了,我说叫他打听一下白姑姑的事,他说不用打听,他全知道。”银环干脆利落道。
“你说说。”
李凤儿来了精神,也不嫌困了,目光闪闪的盯着银环。
银环叹了口气:“说起来,白姑姑也是命苦的。”
“到底怎么回事。”碧桃急了。
银环徐徐道:“白姑姑生母早逝,她爹娶了后娘,后娘进门不到一年就给她添了个兄弟,有了兄弟,自然看不上她,对她非打即骂,等白姑姑长到八九岁,就把她卖到王家做了太后的小丫头。后来太后进宫,白姑姑也跟着去了,在宫里伺侯了太后几年,也得了不少银钱,她自幼与她生母娘家的侄儿,便是她的表哥感情极好,原说了她出宫就嫁给表哥,哪知道,那年她到了出宫的年纪,太后也给她备了份嫁妆,好叫她风光出嫁,便在这时偏出了事。”
第一一二章 顾家
“出了什么事?”
李凤儿一惊,随即追问起来。
说起这事来,银环也气的拧眉:“娘子只怕还不知道呢,当初太后娘娘才进宫的日子可不好过,高宗皇帝宠爱田贵妃,田贵妃恨先帝和太后娘娘恨的什么似的,太后娘娘进宫没一年就怀了胎,却被田贵妃生生的拿药给……后来又怀了一胎,又被打了下来,是个已经成形的小皇子。”
“竟有这等事。”李凤儿听的心惊胆战:“高宗皇帝就不管么。”
“那高宗一心宠爱田贵妃,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呢。”银环叹了口气:“后来太后娘娘怀了长宁公主,不知道怎的,竟是被田贵妃给知道了,她就派人在补药里下了绝育药端给太后娘娘喝,她派去的人非要等着太后娘娘喝完才走,当时白姑姑在一旁伺侯太后娘娘,见此,白姑姑咬牙把绝育药给喝了。”
“那岂不是……”碧桃听的也是一急:“后来呢。”
“等田贵妃的人走了,太后娘娘就叫了太医,可是因着田贵妃弄的药太厉害了,太医也没法子,白姑姑心知自己不能再生孩子,又情知表哥对她的情谊,不忍叫她表哥绝后,就跪求太后娘娘不要叫她出宫,过后,又求了太后于她表哥赠了一门婚事。”
“这白姑姑倒是难得的忠厚之人。”听完了银环的话,李凤儿也是一番感慨:“只是苦了她,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也是田贵妃可恶。”
“说起来,也怨不得谁。”银环捏捏李凤儿的手小声道:“都是造化弄人,田贵妃当年为助高宗失了生育能力,虽然说后来高宗对她宠爱有加,到底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又太过爱重高宗皇帝,不愿意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慢慢的,这手段上就……便是当今太后,谁知道先帝爷的后宫只她一人,是不是她耍了什么手段。”
“这女人啊,当真是难。”李凤儿想想也觉得银环的话很对,不由的长叹一声:“我这一进宫,还不知道要怎样呢,如今听我这么一说,我当真害怕。”
“娘子莫怕。”碧桃一笑:“有我和银环姐姐呢,必不叫人害了娘子,再者说,张永不是管着采买的吗,娘子要用什么也方便,不必怕人给娘子弄去不好的东西,还有那成风,可是专管着御膳房的,娘娘吃食上也能放心。”
李凤儿听的直点头:“倒是我有福气,干娘替我想的这样周到,我如今想想,没有你们,我两眼一抹瞎的进宫,可叫我如何是好。”
银环笑了笑,等李凤儿说完,这才仔细的叮嘱:“张永说,太后很是感念白姑姑当今的维护之情,对白姑姑很信重,叫娘子要记得敬重白姑姑,若是得了她的眼,她在太后跟前添上几句好话,可比什么都重要,还有,白姑姑对宫里的形式也清楚明白,她要是肯指点娘子几句,娘子可是受用无穷的。”
“我知道了。”李凤儿打个呵欠:“咱们赶紧睡吧,明儿我学规矩的时候自然会看重白姑姑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李凤儿梳洗完了就叫人去请四位姑姑,这日,李凤儿比昨日学的更加认真,尤其是对白姑姑,极其的尊敬,等到学了一个多时辰休息的时候,李凤儿一一给四位姑姑倒了茶不捧过去,笑道:“四位姑姑辛苦了,都是我的规矩不成,倒带累了姑姑们苦心教导。”
那四位赶紧起身连说不敢,李凤儿笑着坐在一旁:“姑姑们都是太后娘娘身边得用的,我瞧到姑姑们,便想到太后娘娘对我的爱重,心里自然感激不尽,只恨我最是笨嘴拙舌的,有心感激,也说不出太好听的话,也只能想着,待进宫后好好伺侯太后娘娘,方不负她老人家一片苦心。”
“娘子有这个心就好。”白姑姑点头:“太后娘娘要是知道,自然也是高兴的。”
李凤儿看了白姑姑一眼:“刚才学规矩的时候,我看姑姑总是捶腰,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临来京之前,我义母为我寻了个医女,医术是极好的,不若我叫她给姑姑瞧瞧。”
白姑姑的腰是真疼,一听李凤儿这么说,便也不推辞:“有劳了。”
李凤儿叫过碧桃,碧桃仔细的给白姑姑诊了脉,又看看白姑姑,一脸的沉重,白姑姑倒是个豁达的,笑道:“有什么,你说就是了,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碧桃这才道:“姑姑年轻的时候怕是没有保养好,我瞧着是大冷的天在凉水里呆的时间长了,倒是落下这风湿的毛病,如今这毛病越发严重,便是腰上也……这都是旧伤,治起来要费一番功夫的。”
李凤儿倒是一阵惊喜:“这么说,并不是没得治的,功夫费就费吧,总归是能把白姑姑治好就是了。”
“可是这……”碧桃为难的看了李凤儿一眼:“想要除了病根,需要泡上半年的药澡,一个月泡两次,半年过后就成了。”
“这有什么。”李凤儿笑了起来:“白姑姑难道还泡不太这澡?”
白姑姑也笑了:“我为这病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呢,原没指望能好,你说泡上半年药澡就成,我于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不过半年功夫,我等得起。”
“可这药。”碧桃更加为难:“这药都不好寻,怕是要花大价钱的。”
白姑姑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要多少银子?我这些年在宫里也攒了些老本,不知道够是不够。”
李凤儿一摆手:“碧桃,你不必为难了,也不必白姑姑如此费劲,你去把干娘给我准备的药寻出来,看看够不够用,若是不够,再叫白姑姑添些银子买去。”
她说这话是因着想到临来京之前金夫人的教导,金夫人与她说过,对底下的人要施恩,可是不要施恩太过,她就想着白姑姑是太后的心腹,就算她再怎么拉拢,也成不了她的人,施些小恩行,却不能施的太过了。
再者,她和白姑姑又不是很熟识,若说她拿钱给白姑姑买药,难免会让白姑姑起疑心,倒不如自己贴些药,再叫白姑姑买些,这样即叫人感恩,又不会太过了引人怀疑。
碧桃听的点头:“其中一味药很是难寻,就是有钱也不好买,倒是娘子那里有些,奴就先拿了给白姑姑用。”
“不必了。”白姑姑听的赶紧站起来连声拒绝:“还是拿我的银子去买吧,实在不成,缺什么药材碧桃只管说,太后说不得怜我受苦,赏赐于我。”
“那药是难得的,药名星虫草,生在极北苦寒之地,白姑姑若是有的话,倒是最好不过的。”碧桃笑着介绍了一番星虫草的样子和药效,又拿过纸笔写了药单子:“白姑姑照着方子寻药吧,寻到了我与姑姑熬药,姑姑且放心,这方子很管用,用上半年姑姑是必好的。”
剩下那三位看着碧桃确实是有本事的,就缠着叫她也给自己诊治,还别说,这几位姑姑在宫里多年,先前年轻的时候都是吃过苦的,到老了,都落了老毛病,碧桃诊过之后一一指出,又给她们对症开方。
等到了下午时分,连同白姑姑在内的四人教导李凤儿时就更加的上心,不只教她规矩,还细细的给她分析宫中人的品性特征,尤其是白姑姑,把以后要入宫的皇后和皇妃的家世背景还有打听来的性子喜好都告诉了李凤儿。
虽然说白姑姑为人谨慎,对太后很是忠心,并没有提点李凤儿太后的喜好,可就是如此,李凤儿也已经很感激了。
就像银环说的那样,透过这几位姑姑的为人行事,已经能看出太后娘娘对李凤儿并没有恶意,那么,太后的喜好就不必忙着打听,等到进宫后慢慢观察就是了。
因着有了四位姑姑对她的照顾,李凤儿在别院的日子也一天天的好过,她也是个知事的,对那四人该尊敬尊敬,该问询问询,敬重中又透着几分亲热,叫那四人也越发觉得她是个好的。
李鸾儿那边,把宅子收拾好了,又陪金夫人四处察看,不舒适的地方做了调整,便叫了人牙子来采买了几个下人。
前院又买了两个老实忠厚的汉子看家护院,一个叫周忠,一个叫肖平。
后院这边买了两个做活爽利的妇人,一个姓许,一个姓吕,李鸾儿就叫她们许嫂子,吕嫂子,这两个人便做针线上的事,另有两个使唤丫头,两个粗使上的丫头,李鸾儿也都给她们改了名字。
两个使唤丫头一个伺侯金夫人,改名瑞芳,一个伺侯李鸾儿,改名瑞珠,两个粗使丫头一个叫多福,一个叫多寿。
又忙活了几天,李鸾儿把家里该归置的归置,该添的东西也添了。
正在她和金夫人商议着要在京郊买个庄子,并采买几个铺子的时候,不想隔壁那处空置的房子搬了一户人家来。
等到那户人家送了拜贴,只说他家夫人与大娘子要来拜访,李鸾儿方知这户人家姓顾,是从江南来投亲的,以前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户,只现在败落了些,不过,底子还在。
既然人家有心来拜访,李鸾儿自然要好好招待的,她便没有再出门,窝在家里思量着怎么招待这顾家母女。
第一一三章 重生
李鸾儿家托严老将军买的宅子原是一位翰林住过的,虽然处在东城,可位置很不错,建造的也很合理,她家隔壁那空置的宅子并不是卖出去的,而是顾家在京城的老宅。
顾家经商多年,当年,顾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在京城买了宅子,以备进京的时候做歇脚用。
如今,这顾家老宅虽然空置了很多年,可因着顾家人进京,早早的就安排了家人打扫修葺,等到顾家搬过来,宅子各处都已经弄好了,顾家人入住进来,只觉得无处不自在。
近两日,天气很好,后园里的花也都开了,顾夫人安氏带着一子一女在花园里赏花吃茶。
安氏之子名顾茗,如今也有将要二十岁,已经说定了人家,待到了秋冬之时,便要娶妻入门,她女儿单名一个歆字,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模样,长的端丽可人,性子又活泼娇憨,很得一家人喜爱。
顾茗一边品茶,一边询问安氏:“娘亲,隔壁的李家与咱们并不熟识,为何咱们偏偏要拜访他家?”
顾歆也有几分不明白:“对啊,娘亲,巷子里这么多人家,咱们为什么偏要去结识李家呢?”
面对儿女的目光,安氏低头喝茶,压下心头的怒意和眼中的寒霜,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又是那个慈悲的顾夫人:“说起这李家来,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身份背景,可是,说不得哪时候他家就要起来的。”
“怎么会?”顾茗很不相信:“儿子听说李家的男丁是个痴傻的。”
“茗儿。”顾夫人脸上带着薄怒:“都是邻居,你便是不能亲近李家,也当带着最起码的尊重,以后莫要再说李大郎痴傻的话了。”
“是儿子的错。”见顾夫人生气,顾茗赶紧认错。
顾夫人长叹一声:“你们又哪里知道这些个人情世故啊,也是你爹去的早,不然……”
说起顾大爷来,顾夫人又是一阵神伤,在儿女的劝哄下好容易好了些,这才缓缓解释起来:“官家才刚登基,后宫空虚,正是选后纳妃之时,便在这个时候,官家叫人去了凤凰城接那个贫家女子李凤儿,这李凤儿虽不知道性情模样若何,可是,人还未进宫,官家就已经封了贤嫔,可见官家对她是极厚爱的。”
“娘亲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顾歆问了一声。
“娘亲自然是知道的。”顾夫人笑了笑:“而这位贤嫔娘娘,便是隔壁李家大郎的嫡嫡亲妹子。”
“娘亲莫不是想要结交那李家?”顾茗有些不赞同:“李家那位可还没进宫呢,谁知道进去会如何?这以后的事情,真正说不准。”
“你也说了拿不准的。”顾夫人给顾茗递过帕子去叫他擦汗:“又岂知李家那位不能得宠,她现在正是微末之时,咱们要是结交好了,说不得以后就是一个助力呢。”
顾茗还是不同意:“娘亲有结交李家的功夫,不如先想想怎么去君家拜访吧,到底那是妹子未来的夫家。”
“哥……”这句话倒是叫顾歆害羞了,捂了脸就要走。
顾夫人赶紧拉住她,眼中出现深刻的恨意:“君家,娘瞧着当真悬了,这么多年了,你可见君家来寻过咱们家,当年你爹去世的时候,那君家连面都没露,这许多年,他们家可打听过咱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好不好过,可向咱们家送过年礼,就是咱们出了孝送去的东西,也没见他们说什么。”
这么一句话,就叫顾茗变了脸色:“娘亲说的……不至于吧。”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薄幸读书人。”顾夫人冷笑了一声:“君莫为是什么好的?要真是好的,他先前的夫人也不会被休了,单把夫人休了也倒罢了,连他的长子都被他赶出家门冻饿而死,茗儿,咱们怕要做好君家退亲的准备了。”
“啊!”顾歆吓着了,也惊到了,一时起的急了,把茶盏子都带倒碎了一地:“娘亲,这,这,女儿又该怎么办?”
顾茗则是满脸沉思:“君相公如今的夫人竟是继娶的,怎的孩儿竟是不知道。”
“他瞒得紧呢。”顾夫人连声冷笑:“若不是前两年我救了一对逃荒的母子,竟还不知道他的事呢,那逃荒的母子便是君莫为前边夫人的同乡,可和我说了不少当年的事呢。”
顾茗满脸的沉重:“照娘亲的意思,君家不可信。”
顾歆满脸煞白:“要是退了亲,女儿……”
顾夫人摸摸顾歆的头:“傻孩子,退了亲又如何,总比你嫁过去被他们搓磨好,你放心,有娘亲和你哥哥在,一定与你再订门好亲事。”
顾茗也看向顾歆:“妹妹放心,有哥哥在呢。”
顾歆本是个天真的,也不是很知道世事,见母亲和哥哥都这么说,也便放了心,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顾夫人见了只能摇头叹息,却也打定了主意,总该是好好教导女儿,不让她再这般纯真了。
又和儿女说了一会儿子话,顾夫人借口累了回屋,回去之后又叫了伺侯顾歆的丫头叮嘱一番,叫她的大丫头准备出适合的衣物和首饰,好等明日一起去李家拜访。
等到屋里无人之时,顾夫人一拳捶在桌上,她力气用的很大,捶的桌子上的东西都跳了起来。
“君家,君家……”
顾夫人恨声说着,说话时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君家的人碎尸万段。
说了这么几句,顾夫人又是一脸颓然的坐倒,君家势大,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去相抗呢。
可是,不想法子的话,难道要叫她重复前世的老路,看着儿女尽被君家毁了,看着自家的财产全部落到君家手中,看着儿子被污蔑斩首,看着女儿被卖于青楼,最后不得善终吗?
想到前世的遭遇,顾夫人满脸狰狞。
绝不能如此,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要护好自己的儿女,绝不能叫歆儿再沦落红尘,不能叫茗儿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顾夫人为何如此,原来,她竟是重生而来的。
在快要入京的时候,顾夫人在马车的摇晃中嗑到了头,有些头晕,就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她便多了一些记忆。
记忆中,顾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进京来和君家议亲,在收拾了顾家老宅后,顾夫人叫人给君家送了拜贴,她想着丈夫临去时的交待,又念着自家对君家怎么都是有过救命之恩的,顾歆嫁到君家,应该不会薄待,再加上儿子想要走科举之路,以君莫为的身份地位,如果两家成了儿女亲家,君莫为提拔自家儿子定也尽力。
她怀着美好的愿望等着君家人答复,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君家翻脸无情,君家叫人毁了顾歆的清白,又满京城散播顾氏女淫荡的传言,叫顾歆伤心欲绝之下差点上吊自尽。
顾茗气愤之下去寻那个登徒子,谁知道半路被人缠住,顾茗本就有气,就和那人吵了几句,又打了几拳,结果,那人竟是死了,顾茗当场就被拿住送进衙门。
当时,顾夫人为了儿子的事四处求人送礼,她那时还不知道这是君家的作为,求到君家门上,那崔氏应的很好,只说拿钱办事,必救出她儿子来,顾夫人就信了,结果,家财一点点被君家掏空,儿子也没有保住。
最后,就连顾家的老宅都被人霸占了,她和顾歆流落街头,顾歆被京里的青皮劫了去卖到青楼,那孩子也是个倔强的,不愿意清白被人污了,被卖去的当天就自尽了。
顾夫人想想前世她一家的下场,满心的恨意无处发散,她想到在顾歆去后,她怎么都不甘心,想要为儿女报仇,便四处游荡,好好的一个大家夫人做了乞丐婆,可也正是因着乞讨的生涯,叫她知道了仇人是谁,也知道了许多君莫为的往事,还有京里许多人家的辛秘。
顾夫人在得了前世记忆醒来之后差点跳下车跑去和君家拼命,后来见一双儿女好好的,这才压下心头的怒意仔细打算起来。
待到进了京,顾夫人一边叫人收拾宅子,一边打听四邻,当她得知西邻便是那凤凰县李家时,着实的惊到了。
无它,顾夫人的记忆中,官家登基那一年确实是叫人去凤凰县接了李家娘子进京,当时也是册封了贤嫔,可是,这位贤嫔娘娘是个没福气的,在进京途中被人给杀了。
顾夫人记得很清楚,贤嫔去后,官家满心悲痛,好几日都没有上朝,又在三仙山贤嫔去世的地方建墓立碑,自此之后,后宫佳丽三千,却再没有人得封贤字。
又过两年之后,官家外出散心,于乡野间见到郑姓农妇,据说那位郑娘子和去世的李娘子长的很是相像,官家看到郑氏,如获至宝,硬是逼着郑氏的夫君休了她,带郑氏归京。
虽然说官家得了郑氏,可也没有封她任何一个和贤有关的封号,只是叫官里人称她郑夫人。
顾夫人记得清清楚楚,郑氏在宫里十余年,得官家恩宠十余年,连同皇后在内的任何后妃都及不上此人,直到郑氏去世,官家对她一直都是言听计从,很是信任。
前世时,顾夫人知道这些事情也只当笑话一听,并没有仔细打听过,也没有想过官家这是何意。
直到重生之后,顾夫人才仔细的思量,这一思量,她便明白了,官家心里最重的就是那位早早去世的李娘子,宠爱郑氏,也不过是把郑氏当成李娘子的影子。
这么一想,顾夫人更加的惊异,同时,想到高宗对田贵妃,想到先皇对王太后,顾夫人也知道官家怕也和其先祖一样,是个痴情的人儿,只是,他一腔痴情的对象全寄托给了李娘子。
当顾夫人得知西邻就是凤凰李家时,当真是又惊讶又欢喜。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世李娘子没有去世,相反平平安安到得京城。
后来打听了些事,又结合前世的见闻得出一个结论。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李娘子姐姐似乎是早早就去了的,李娘子只有一个傻哥哥,在李娘子死后,她那个傻哥哥却是被官家接到京城照顾,日子过的还不错。
可是,现如今李娘子的姐姐竟然没事,这就由不得顾夫人不多想了,她想着,她既然能够得知前世之事,那么,说不定这李娘子或者她的姐姐也是和她一样的人。
不管是李家谁和她一样,还是想及官家对李娘子的爱重,顾夫人都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和李家结交,这就有了她一安顿下来就叫人到李家送拜贴的事。
第一一四章 闲聊
“妹妹,妹妹。”
一大早,李春兴冲冲的进了后院,也不管李鸾儿起没起,推门就进去了。
李鸾儿才刚洗漱好,正在对镜梳妆,看到李春一下子笑了,却见李春脸上带着锅灰,一张嫩生生的脸黑一道灰一块的,再加上他头发上的草棍子,更加叫人好笑。
“哥,什么事?”李鸾儿起身拿了温帕子帮李春擦脸,又叫了瑞珠给他梳头。
李春脸上带着笑,笑的两个酒窝深深的,更显的可爱:“妹妹今天要待客?我大早起来就做了好多点心,妹妹拿去请人吃。”
“好。”李鸾儿笑着点头,又对李春道:“咱们家如今有厨娘,哥哥做菜就当兴致便成了,万不能每天呆在厨下。”
“听妹妹的。”李春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很郑重的点头。
“哥做的点心好,一会儿我就叫人去厨房拿些来备着,行了,哥赶紧去洗脸梳头吧,还有这衣服也换一身,一会儿咱们一起吃早饭。”李鸾儿哄着李春把他送走,又忙忙梳好了头发,匀了脸,挑了一件粉蓝的纱裙换上,这才施施然起身,叫人在厅堂里备上早饭。
吃过早饭,才打发马方领李春出去玩,马小丫就来说顾家母女已经来了。
李鸾儿和金夫人赶紧迎到二门处,却见顾家母女每人带了个小丫头,打扮的很是素淡,脸上带着笑缓缓走过来。
金夫人拉过顾夫人笑道:“很该我们去你家拜访的,哪里想得到你们倒是先送了拜贴。”
顾夫人抿着嘴笑了一会儿才道:“以后都是街坊邻居,很该互相来往的,谁先拜访谁后拜访又有什么呢。”
李鸾儿则拉着顾大娘笑问:“我名鸾儿,你叫什么?”
顾歆低头浅笑:“我单名一个歆字,姐姐就叫我歆儿便是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歆儿。”李鸾儿笑着叫了一声,又看向顾夫人:“今儿这太阳当真的好,正好后院的石榴花开的也正艳,不如我们就到后院,一边吃茶一边赏花,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顾夫人赞道:“这主意好,正赶上这好天气,若是在屋里难免憋闷,倒不如在花园子里散散心。”
顾歆也道:“我们才刚搬来,花园也没顾上打理,正好看看姐姐家的园子,我们也照着弄弄。”
说着话,几个人便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直往后花园而去,李鸾儿买的这宅子第一进是门房还有下人的住处,另有一个跨院是养马喂牲口的地方,第二进则是李春的屋子,第二进很是宽敞,虽然没有跨院,可是,却有左右厢房各五间,外加院中也栽了各色的花卉树木,并一侧挖了个池子养鱼,看着倒也精雅。
第三进就是内宅妇人的住处,现在就是李鸾儿和金夫人带着几个丫头住,这房子就显的小巧一些,不过却有一个西跨院,那院子仿了江南园林弄出一个花园子,其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也都不缺。
到了第三进院中,就见小巧的五间正房,外加三间东厢房,后边应该还有抱厦,不过却也看不清楚,这院中打理的也很干净,路两侧各有几口大缸里边填满了水,养了满缸的睡莲,东边院中搭了一个葡萄架,满架的葡萄叶子已经爬满了,看起来很清幽,架下又放了石桌石椅,倒是个休闲的去处。
西边院中则开辟出来种了一些新鲜的小菜,和大户人家动则种好些名贵花卉不一样,使这个院子多了些田园风。
“你家这菜种的倒也齐整。”顾夫人一边走一边瞧:“这黄瓜都开花了,再过些日子结了小黄瓜可得叫我尝尝鲜。”
“自然。”金夫人指指地上才长出来不久的小白菜:“这个现在吃刚刚好,嫩的很,也不用怎么炒,开水一抄,用各色调料一拌,再洒上麻油,味道又好又清口。”
“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了。”顾歆一脸向往之色:“照我说,这做菜倒也不用那么多讲究,又是蒸又是煮又是炸的,很失了菜的原汁原味,就像夫人所说的开水一罩,油盐一拌,就很好吃了。”
“你是个会吃的。”金夫人笑着打量顾歆:“不只会吃,还会打扮,瞧瞧今儿穿的这身衣服,真真标致的紧呢。”
“这话倒是真的。”李鸾儿也跟着笑道:“我也该跟歆儿妹子好好学学了,不然以后蓬头垢面的哪里出得了门。”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过了西墙的一个月亮拱门,一过这道门,就觉一阵凉爽,凉风习习间,便见院中栽了好几棵粗壮的古树,另有已经开败的西府海棠和好几株牡丹花,另一侧,果然石榴花开的红艳艳,叫人看了心里就喜欢。
李鸾儿在前引路,一行人过了一个人工的小湖,就在石榴花用茅草搭的小亭子里歇脚。
马小丫带着两个丫头上前,在桌上摆了各色的茶点,李鸾儿笑着介绍:“我们也没去过南边,并不知道江南的口味如何,只能做了些北地的糕点,夫人和歆妹且尝尝。”
她指着一样细白瓷碟中的花瓣状的点心道:“这些都是我哥哥弄出来的,我吃着倒好,这叫枣花。”
又一指另外几样糕点:“这是桃酥,这是鸡油饼,这是蝴蝶卷子,这是小油糕。”
顾夫人尝了一口:“难得的,这点心做的精巧,味道也这么好,大郎倒是个心细手巧的。”
李鸾儿抿嘴浅笑:“我哥哥读书不成,为人又太过憨实了些,我也不知叫他干些什么,幸好他还有这一门好手艺,弄出来的糕点饭菜味道倒也不错。”
顾歆也尝了几样小巧的点心,连连赞道:“我们在南边都没吃过这样好的点心,李大哥真真好手艺。”
金夫人一边煎茶一边道:“歆儿愿意吃,走的时候多带些回去,春哥儿若是知道有人爱他的吃食,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那我真不客气了。”顾歆本就娇憨,又是真喜欢这些点心,自然便也不推脱。
顾夫人也笑着点头,心下却盘算着以后拿什么回礼。
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说了一会儿子话,李鸾儿就拉着顾歆到池塘边摘了些槐花拿线串了玩,金夫人则和顾夫人坐在一起说笑。
李鸾儿串了一串槐花,又摘了一朵石榴花戴在顾歆鬂边笑道:“我今儿穿着蓝色衣裙,倒不适合戴这么艳的花,歆妹子这一身桃红倒是般配。”
顾歆就着池边的水照了照,又把那花扶正:“我看姐姐倒是配得上那芙蓉花,正巧我家后院种了些,等开花的时候我再邀姐姐过去赏玩。”
“那是极好的。”李鸾儿拍手笑着,捡了块小石子扔进池塘内:“妹妹家原在江南,根也在江南,这京城的宅子空闲了好些年,怎的如今倒是想搬来京城了?”
说起这话来,顾歆倒是有些为难,低头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只跟姐姐说,姐姐莫要传出去才好。”
李鸾儿点头:“我自然不会出去胡说的。”
“自小爹爹就给我订了亲,原打算我成人之后便成亲的,哪知道爹去的早,我们一家子要守孝,也就等到现在,如今我一年大过一年,娘和哥哥很是着急,再加上南边的生意有些不顺,哥哥就带了我们一家来京城,一来是打点一些门路,二来,也有叫我在京城成亲的意思。”
顾歆这话一说完,李鸾儿就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这样,你订亲的是哪家?说不得我知道呢。”
“姐姐应是知道的,这京城里的人大约都知道他家,只是他家势大,这么些年也没有联络走动过,也不知道这婚事能不能成。”说着话,顾歆脸上带了忧虑:“娘前儿还说起过,只说我爹去世时他家都没派人来瞧过,或者是嫌弃我们家了。”
“怎么会。”李鸾儿温言安抚顾歆:“歆儿妹子长的这样好,家里又有万贯家财,又有谁敢嫌弃。”
“唉!”顾歆长叹了口气,很有一种少年初识愁滋味的味道:“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贾,他家却是宰辅之家,姐姐应该知道些,与我订亲的便是君相公家。”
“他家?”李鸾儿一惊,脱口而出:“那还真不好说了。”
顾歆更是吓了一跳:“姐姐如何这样说?”
“没什么,没什么。”李鸾儿笑着混了过去:“我只是听你说这么些年没来往,怕两家的情分淡了,再者,到底是相公家,怕是……算了,不说这些了。”
顾歆见李鸾儿欲言又止,就知道这其中必有事故,不过李鸾儿不说,她也不好相询,只能把满腔疑惑压在心间,低头默默玩着手上的花,过了一会儿才问:“姐姐家怎么搬到京城来的。”
李鸾儿笑了笑,拉顾歆起身,移步到一侧的柳树下,折了几枝柳条一边编着花篮子一边道:“为着我家妹子,官家登基,纳了我家妹子入宫为嫔,我们不放心,只好跟了来,在京里置了些产业,打算长住了。”
“那倒要恭喜姐姐了。”顾歆听的笑了起来:“令妹怕是姿容出众的,不然官家如何会瞧得上眼,如今官家后宫空虚,便是皇后都不曾入宫,令妹一进宫怕就是头一份的。”
“这个我倒真没想过。”李鸾儿摇了摇头:“我原也没打算叫她进宫的,我只想着给她寻个衣食无忧的人家,能平平安安的过活就是了,哪知道弄出这么一出来,我那妹子性情不是很好,我怕她进宫会闯出祸事来,这不,她前脚才走,后脚我们一家子就急匆匆赶了来,我就想着,她要万一闯了祸,还有兄姐陪着,便是官家要怪罪,也有人和她一起担着不是。”
顾歆听的一脸的欣羡:“姐姐一家感情倒是真好,令妹当真有福,有你这样疼人的姐姐。”
第一一五章 说亲
“夫人,竟没想到事隔多年,又在京城见到夫人。”
亭子里只剩下顾夫人和金夫人时,顾夫人站起来朝金夫人深施了一礼。
“能又碰到也是难得的事。”金夫人脸上带笑受了她这一礼,指指一旁的凳子:“你也坐着吧,叫人看到反不像样。”
“看到又如何。”顾夫人坐下来满脸感激道:“若是当年没遇到夫人,我们母女的性命早没了,这么些年,我一直想着要好好感谢夫人,可夫人行踪飘忽不定,叫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寻。”
金夫人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这些年也不过四处行医,有时候也去深山里采些药,你们哪里找得到,再者说,当年我替你治病,你们家也付了诊金,感谢的话还是不必说了。”
“怎么说我们都是要感谢夫人的。”顾夫人干脆利落道:“不然,我们成什么了。”
却原来,当年顾夫人生顾歆时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正巧金夫人在当地行医历练,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顾家母女一命。
等到顾夫人产下顾歆,顾大爷奉上厚厚的诊金,原还说要备上厚礼感谢金夫人的,哪知道再去医馆寻时,金夫人已经没了踪影。
虽然这事已经过去多年,可因为当时印象太深刻了,顾夫人还是认出了金夫人。
“你愿意感谢我也不管。”金夫人没奈何摆摆手:“这事说起来也是咱们的缘份,当年我救了你,如今两家又是邻居,实在是巧呢。”
“可不是怎的。”顾夫人说着也笑了起来:“我原说拜访李家,哪里想到李家还有您这尊大佛呢,要早知道,我早过来了。”
“对了,你们怎么举家北上了?”说笑一时,金夫人问了出来:“你家大爷什么时候没的。”
说起来,顾夫人一阵哀伤:“三年前就没了,我们在江南守了三年的孝,如今孝满,就带着儿女迁到京城来住。”
“节哀吧。”金夫人拍了拍顾夫人的手:“如今即是邻居了,以后多多来往就是了。”
顾夫人笑着就是,金夫人抬头看向池塘边上:“这两个丫头倒也投缘,说起话来没完了。”
“叫她们小姐妹说去,咱们说咱们的。”顾夫人说着话也笑了起来。
两人在亭子里回想当年的事,不免一阵感慨,过了一会儿,顾夫人问了一句:“我听说你家小娘子要进宫了?”
金夫人点头:“若不是为了她,我哪里会来京城。”
“这宫里可不是好呆的,四下里都要打点,夫人,我们顾家旁的没有,银钱上还是不缺的,如果小娘子需要,我们顾家愿意奉上钱财,帮小娘子一把。”
顾夫人是思量了半天才说出这话的,若是没有认出金夫人来,她是不敢提出这个意思的,如今即知道金夫人是熟人,对她有着救命之恩,又看李家上下也都是和善人家,她就想着,与其将来家里的钱财便宜了君家,不如与李家,起码李小娘子若是得了恩宠,说不得也能拉拔她家一把。
金夫人摇了摇头:“你也知我行医多年,我手底下治好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这么多年,银钱我也存了好些,足够我女儿在宫里花用了,很不必叫你费心劳神的。”
“您女儿,这……”顾夫人没有想到,一时惊住。
金夫人一笑:“我是个无儿无女的,本是孤苦无依的,哪料到去年在深山里叫鸾丫头救了一命,为了养伤,在她家住了多日,她家兄妹都是实诚的人,为人也好,时间久了,我就舍不得这三个孩子,她们也无父无母的,平常事务也没个个教导,时常向我请教,春哥儿和凤丫头与我更是亲厚,处的跟一家人似的,一段时间下来,就认了干亲,凤丫头就成了我的干女儿,我活了多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闺女,疼的什么似的,她进宫,我又哪里不为她打算。”
顾夫人低着沉思,轻声道:“有夫人为小娘子打算,小娘子在宫里定会越过越好。”
“但愿吧。”金夫人笑了起来。
待到快用中饭的时候,在李鸾儿过来请两个人去厅堂用饭前,金夫人忽然望向顾夫人:“虽说你们家大爷去了,可你还有一双儿女,我瞧着歆丫头是个好的,想来你家哥儿也不错,等以后两个孩子娶妻嫁人后,你也专等着享儿女福吧。”
“借您吉言了。”顾夫人心里并没有多高兴,脸上却强装笑容:“您如今也算有儿有女的,将来自然也是有后福的。”
“我比不得你。”金夫人摆摆手:“我们家春哥儿心眼少,虽然面上长的不赖,可总归是不能顶门立户的,谁家好好的闺女乐意嫁他,可要是给他讨个没能为的,我们又担心以后两口子的日子没法过,这不,我和鸾丫头正为这事犯愁呢。”
说到李春,金夫人其实也挺发愁的。
要说给李春找个家里贫寒老实的姑娘,凭如今家里的条件也是成的,可金夫人总觉得这样委屈了李春。
李鸾儿想的就更多了,她是想给李春找个精明干炼的新妇,李春脑子不好使,讨个聪慧的新妇,以后顶起门户来,两口子日子还过得下去,若是找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或者没有见识的,只怕两口子日子过不下去。
“说起讨新妇来,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不知道你们家哥儿……”顾夫人想着巴住李家,一听金夫人为李春娶妻发愁,自然绞尽了脑汁帮她想法子。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叫春哥儿过来给你见个礼,你瞧瞧就知道了。”金夫人一听,心里便欢喜起来:“总归春哥儿是个什么情形咱们也不包瞒着,托你说媒,也不用你怎么夸奖,只管实话实说,姑娘若是愿意,她嫁了进来我们一定对她好,可人家姑娘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
“这方是正理。”顾夫人笑着恭维了一句,两个人起身一起去了厅堂。
摆饭的时候,果然金夫人叫人寻了李春过来见礼。
顾夫人在李春一进屋时就开始打量,等李春走近了,更是仔细的观察,她发现这李春并不像传言那样痴傻,单看表面,这倒是一俊秀的好小伙子。
只见李春穿着一袭宝蓝长衫,乌黑的头发盘在头顶,用一方帕子包住,帕子上缠了细细的银丝编的绳子,正当中缀了一颗珍珠,更衬的他脸如春花,目如秋月,看着实在是干净好看。
李春见人时又总带着三分笑,他一笑,两个酒窝就显现出来,叫人看了更加的讨喜。
不听李春说话,光是瞧他这个人,顾夫人就有几分喜欢,等他走近了,李鸾儿便过来介绍:“这是咱们东邻顾家夫人,你喊声伯母。”
李春赶紧作揖,请声清晰道:“顾伯母好。”
李鸾儿又一指顾歆:“这是顾家大娘,你叫声妹子便好。”
“顾妹子。”李春笑的很是快活:“听大妹说你喜欢,喜欢我做的点心,我,我再做,多带些。”
顾歆赶紧起身:“多谢李大哥了。”
“不谢,不谢。”顾歆一施礼,哄的李春赶紧摆手后退:“我,我去厨下看看,你们吃,吃好啊。”
说着话,他已经溜出门去。
金夫人看着李春的背影满脸慈和的笑着:“这孩子,就怕见生人,一见到不熟悉的人连话都说不好了。”
顾夫人心下奇怪,只道都说李春傻,如今瞧着倒也不傻,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便知是个爱干净的,长的也带着那么些个喜性,说话上虽然不怎么机灵,可该有的礼仪也不缺,哪里像以前见过的那些傻子,又脏又臭,还总是吵吵嚷嚷的发疯打人。
李鸾儿请顾夫人坐下,给顾夫人布了两道菜请她品尝,尝过之后道:“我哥哥其实就是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的有些犯糊涂,说起来,叫他干活做菜都成,只是别读书,他是读不得书的,除此外,就是太实诚了些,别的也没什么。”
“我瞧着倒好。”顾夫人笑了笑:“如今人我也瞧了,待得空的时候,我帮着问问那家,若是成,这谢媒礼我可要定了。”
金夫人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你若是与我们家春哥儿说个好媳妇,我们自然备上重礼相谢。”
李鸾儿想了想问:“只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家?”
顾夫人心知这李大郎在这家必是个受重视的,想来,这女方挑捡男方,人家男方自然也挑捡女方,虽说李家大郎有些个毛病,可人家怕也不愿意说个无盐女做新妇。
这么一想,她也看得开:“女方是我娘家一远方堂兄家,说起来,她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只后来好几辈子屡试不第,就这么败落了,到了我堂兄这一辈,不管怎么说,我这堂兄光明正大的考中了举人,后来考进士的时候没有得中,便也不存那个心思了,一心开始往官场钻营,这么些年下来,倒也弄了个六品京官。”
“竟还是官宦人家,这……人家乐意吗?”李鸾儿一听倒吸了口冷气。
顾夫人笑了笑:“虽然说是京官,可他也不过是清水衙门的六品官,再加上祖上家业早就败了,我这堂兄家里也没有什么钱财,一家人很是清苦,我要与你家大郎说的是他家的庶女。”
“庶女?”李鸾儿倒是有些好奇:“照你说,她家日子清苦,怎的还有庶女一说。”
“唉!”顾夫人叹了口气:“我原来的堂嫂本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只身子骨弱,生了女儿后就伺侯不了我堂兄,没奈何就把她的陪嫁丫头抬了作妾,这妾又生了一儿一女,后来,堂嫂的女儿四五岁时她就去了,我堂兄不愿意委屈了三个孩子,就一直没有再娶妻。”
见李鸾儿和金夫人默然无语,顾夫人又道:“说是不乐意娶妻,其实是家里条件实在不好,讨不到心仪的继室罢了。”
第一一六章 分家
“那女孩如何?”
这顾家的家境怎么样李鸾儿还真不关心,她在意的是那姑娘怎么样。
顾夫人一笑:“那姑娘前些年我倒是见过的,长的极标致,比她那嫡姐要好看,又是个爽利的性子,针线活也做的好。”
“这样好夫人怎么会想给我们家说亲?”李鸾儿还是有些不明白。
顾夫人一听方叹了一口气:“我那堂兄不过就是个清水衙门的小官,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作为,再加上家境不好,又能结上什么好亲家,再说,那姑娘还是个庶女呢,虽然说有些人不在意嫡嫡庶庶这一套,可到底这世道看重嫡庶的还是多数呢,他家不愿意叫女儿嫁到清贫人家受苦,好人家又不会要,拖来拖就拖到如今。”
金夫人也跟着感叹:“你说这话倒也是,世人本就重视嫡庶,一个庶女想要寻一门好亲事着实的为难。”
“正是呢。”顾夫人点头:“正因如此,我堂兄那个妾室也很是着急,这不,拖人都拖到我这里了。”
“那就有劳夫人帮着问问了。”李鸾儿大松一口气,心知那姑娘是好的,只是时运不济没选个好出身,这心里也有了谱:“若是人家姑娘乐意,咱们两家结了秦晋之好,也是两家的缘份。”
这一席吃到下午时分,吃过饭,顾夫人又喝了一会儿子茶才带着顾歆告辞离去。
顾夫人前脚走,金夫人后脚就叫人去打听顾家的情形。
金夫人行医多年,对于各地的势力分布还有生活经验比谁都熟悉,她叫了马冒带了些银钱就到京城南边的城隍庙却寻了京城叫花子的头儿,从那里买了顾家的最详尽的资料。
隔一日,就在金夫人和李鸾儿焦急等待中,总算是有消息传来。
这日,马冒带了个还算干净的小叫花子进了李家大门,这小叫花子并没有进二门,金夫人和李鸾儿直接就在第一进院中见了他。
小叫花子应该是那群花子里比较能说会道的,一见金夫人和李鸾儿,先笑着请安:“给夫人和娘子见礼了,小的祝夫人儿女孝敬,多福多寿,祝娘子青春貌美,寻个好夫家。”
“得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是先与我们说说顾家的事吧。”李鸾儿抿嘴浅笑。
“那小的就说了。”小叫花子笑嘻嘻的起身,马方赶紧给他搬一个凳子叫他坐下,等他坐下后,又弄了碟子点心端过去给他吃。
小叫花子也不客气,一边吃点心一边笑道:“说起来这顾家没什么名气,打听起来可是颇费事的,小的们联络了好些同行,这才弄来消息,原来,夫人打听的这顾家老爷名呈,是鸿胪寺右寺丞,家里只一小妾,另有一子二女,一子名唤英,二女中嫡女为长,人称顾大娘子,小名宛儿,庶女为幼,人称顾二娘子,小名寿儿,这嫡女为人和善,又是个勤快的,虽为嫡,行事却有些懦弱,从不曾和她姨娘还有妹子吵过一句嘴,只这庶女却是个利害的人物,小小的年纪不只掌家理事,这针织厨艺术算什么都能拿得起来,行事又最圆融,很得四邻称道。”
一口气把这些消息说完,小叫花子赶紧喝了口水,又大口大口的吞着点心:“夫人家的点心真好吃。”
“马方。”李鸾儿一招手:“你去包几包点心,与这位小哥带走。”
马方笑着出去,没过一会儿手里提了好几个油纸包,小叫花子看了很是咽了几口口水。
李鸾儿等小叫花子喝了水才问:“这么说,顾二娘子倒是比大娘子更会行事?只是这两人长的如何?”
小叫花子一拍大腿翘起大拇指来:“说起长相,顾二娘子长的貌美如花,小的琢磨着,虽不及大娘子的姿容,可想来也是极标致的人物。”
说到这里,他又笑着捧了李鸾儿一句:“这世上能比得上大娘子的怕少的紧,小的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过比大娘子再标致的人物呢,才刚见到大娘子的时候,小的以为自己眼花了,竟看到天仙下凡呢。”
一句话,逗的李鸾儿和金夫人全都笑个不停。
金夫人伸手指着小叫花子:“猴啊猴,看你精怪的,也不知这张嘴是怎么长的,怎的这样机灵。”
“怕就是为了我那两包点心,他也得多恭维着吧。”李鸾儿笑着来了一句:“成,就冲你这句话,呆会儿走的时候,我赏你几个钱。”
“那小的就多谢大娘子了。”小叫花子赶紧站起来行礼,坐下后又道:“只这顾呈不太会行事,还有家里确实穷的紧,顾二娘子就是再好,怕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小的听说顾二娘子的姨娘正替她犯愁呢。”
“那顾大娘子呢?”金夫人感觉顾家的事很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她的亲事可定了?”
“定了定了。”小叫花子赶紧点头:“顾大娘子好时运,顾呈考上举人的时候,就与同窗做了儿女亲家,给顾大娘子订了一门娃娃亲,顾大娘子的夫家姓许,许老爷子可比顾呈有才学,人家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如今在大理寺为官,官拜大理寺卿,虽说这许家也是贫寒出身,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可许老爷子官职在那里,眼瞅着是个有运道有前程的,人家自然比顾家好上许多,而且,许家的大郎又是个好读书的,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也是前程似锦呢。”
李鸾儿听的也跟着好奇:“那许家没有嫌弃顾家。”
小叫花子一双眼睛大大的眨着,看了李鸾儿一眼:“没有呢,许老爷子是个古板正直的人,说早年间订了亲便是说死了的,不管顾家怎样,他们家都会娶顾大娘的。”
“这家倒也有良心。”李鸾儿赞了一句:“那顾大娘多大年纪了,可是快要成亲了?”
“嗯。”小叫花子点头:“顾大娘过了年就十六了,顾许两家也订了亲事,听说是到了秋天就要成亲的。”
金夫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小叫花子一一作答,说的很详细,也很生动,叫李鸾儿和金夫人也了解了许多顾家的事情。
问个清楚明白之后,李鸾儿就叫马方拿了钱打赏小叫花子,又给他带了一些吃食把他送出门去。
等小叫花子一走,李鸾儿起身扶着金夫人一边往内院走去一边道:“夫人,我总觉得这顾家很奇怪,按理说,顾大娘子是嫡女,二娘子是庶女,怎的大娘子名声不显,二娘子反而被人称道,这……似乎有些以庶压嫡的势头,怕是顾家的家风……”
“只要她人好就成了。”金夫人笑着拍拍李鸾儿的手:“咱们说的就是这样拿尖要强的人,这样才能把家业撑起来,管她顾家如何呢,反正进了咱们家的门,她就得替咱们家打算。”
“这倒也是。”李鸾儿笑了起来:“我多想了。”
金夫人笑笑:“你也是为着你哥哥罢。”接着,她眉头又拧了起来:“只是不知道顾夫人能不能说成这门亲事。”
“且等着吧。”李鸾儿长叹一声。
两个人走进后院时,李鸾儿忽想起一事来:“夫人,我那日聊天时不经意提起,这才知道顾歆订亲的人家竟是君家。”
“君家。”一听到君字,金夫人就冷笑连连:“那样的伪君子,怕是要苦了顾歆的,就君莫为的品性,还有崔氏的势利,他们怎么肯乖乖与顾家结亲,你放心吧,后边还有好戏瞧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鸾儿咬了咬牙:“就是怕影响了哥哥的亲事。”
金夫人没有再说什么,李鸾儿也就不提了。
严府
严老将军坐在正堂最中间,他的三个儿子带着各自的家眷和儿女在两侧燕翅排开。
严老将军打量着几个儿子还有他那些孙子孙女,布满皱纹的脸上多了许多沧桑,眼中也露出几分不忍来,可看到一旁坐在轮椅上的严承悦,严老将军又狠了狠心:“今儿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要说的。”
严家老大名严保家,他身旁站着他的妻子林氏,这两口子一听严老将军的话,便知定是有大事的,赶紧笑道:“爹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儿子听着就是了。”
严老二名卫国,他妻子张氏,两口子互视一眼,没有说话,老三名安国,见老二没说话,又见他妻子周氏要说什么,赶紧拽拽周氏的衣袖阻止。
老爷子把这些都瞧在眼里,不由叹了口气。
这家里老大两口子最是机灵,可是,也最贪心不足,能力上又有些欠缺,若是以后这个家交到老大手里,老爷子还是不放心的。
只是,老二两口子太老实了,更不是家主的料,老三更是因着没小子,要了老大家的承憬做嗣子,万事只听老大的,不敢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这些老将军心里都清楚的很,他也知这世上没有不败的家业,也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按理说如今年纪大了,应该放下这些烦心事,可他为了长孙承悦,不得不多加思量。
“你们娘去了这些年,自她去后,我万事提不起精神来,只能在家里荣养,我原说都把你们聚在眼前,瞧着你们高高兴兴的,我万事也就足了,可后来一想,为着我这么个老不死的,叫你们都凑到这一个宅子里,到底还是很不便的。”
老将军这话一出口,那三个就明白了,敢情这是要分家啊。
第一一七章 压服
“父亲,您说这话恕儿子不敢苟同。”
严保家心里高兴的紧,心说他是长子,分家的话这府里大半的财物都得给他,就是这老宅子也是他的,以后再没有弟弟们拖累,也不用心疼那些被两个弟弟及他们的儿女花去的钱财,这事怎么想怎么美,可是,他是长子,该有的态度还得有,该说的话还得说。
“是啊。”林氏也是个机灵的,赶紧笑道:“一大家子在一处住多好,又热闹又亲近,怎么能说不便呢。”
话是这么说,可林氏眼中的欢喜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老二严卫国和张氏低头,虽然没说话,可看起来也是愿意分家的。
老大想走文臣的路,可老二生下来就长的粗壮,心思也不及老大细,从小就定下要走武将之路的,这几年虽然说大雍边关稳定,没有什么大的征战,可是,北边总是不太安稳的,严卫国也随军征战过几次,得了不少财物,可因着没有分家,这些财物都上交给了公中。
如果分家的话,以后严卫国再得了什么好物件,自然是要自己留着用的,再加上分了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比大伙凑在一起要自在的多,因此上,张氏是千乐意万高兴的。
老三安国眼中也有几分欢喜,他倒不为别的,只为分了家的话,承憬见老大两口子的时间就少了,自然也不怕承憬和老大一家太过亲近。
三个儿子的眼神严老将军也都看到了,心里暗叹一声枉他想着把儿子们顶不了门户,把他们拢在一起过活,趁着他这个老东西还在,多教导儿子们一番,哪知道,这几个孩子根本不乐意凑一起啊。
叹了一声,严老将军大声道:“我精力越发不济了,趁着我现在还清楚,就先把家分了,省的以后你们兄弟闹意见。”
一句话,哥三儿谁都不言语了。
“保家是老大,还在奉养我终老,这老宅子自然是留给他的,还有公中一半的财物,也都留着给他。”
严老将军掷地有声的说出一番话:“剩下的一半财物老二和老三平分了,另外,我在榆树胡同和平侯街各留了一处五进的宅子,我做主,就给老二老三了,你们觉得可行?”
“一切都听父亲的。”老大一听老爷子分配的合情合理,自然不会有意见,林氏也是欢喜的嘴角都止不住上扬。
老二老三觉得也公平,再加上那两处宅子他们也都知道,确实是难得的好宅子,不管是位置还是宅子的格局都好,老爷子给了他们,也省的他们到处找房子,无疑也省了一大笔钱。
“父亲怎么分配都成。”老二老三赶紧表态,张氏和周氏也觉得满意。
“那成。”严老将军一拍桌子,指指脚边三箱子的帐册:“这是我叫人整理好的公中财物,这红木雕牡丹的箱子里的装的是老大的,那个蔷薇花的是老二的,荷花的是老三的,你们都看看吧。”
他一发话,各家就寻了各自的箱子,拿出里边的帐本子一一看了起来。
这里边不光有钱财,还有将军府各处的田产买卖,另有公主的古董器玩并老夫人过世时留下的嫁妆及金银首饰。
老将军叫人料理的很清楚,也很仔细,分配的详尽又公正,便是这家多了某样古玩,另一家就有珠宝补上,叫人说不出别的。
就算是有哪家多出一些玩器来,另两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到底是嫡嫡亲的兄弟,不能因着一些小玩意坏了兄弟情谊不是。
再者,这三人也不愿意因着分家传出不好的名声,看了帐册之后,自然兄友弟恭,互相谦让了一番。
老将军看着这三个人虽然各有缺点,可最起码的兄友弟恭还是能做到的,也是在意名声的,就满意的点点头:“这家分了,以后你们就各过各的,老二老三挑个好日子就搬出去吧,以后也不用每日过来请安,年节的时候来看看我这老不死的就成了。”
“父亲……”严老将军一番话勾起了三个儿子的孺慕之情:“父亲这话叫儿子如何自处,就是分了家,儿子也是您的儿子,该有的孝敬都得有,若是儿子们做的哪里不好,不周到的,父亲要打要骂儿子们没有任何怨言。”
“是啊。”林氏和周氏抹了抹眼角:“自我们嫁到严家,公公待我们这些儿媳妇慈善和气,便如同亲闺女一样,我们以后若是不孝敬您老,便是老天都容不下我们。”
“行了,行了。”严老将军摆摆手:“你们的孝心我是尽知的,要如何由着你们,我还在老大这里住着,你们要是想我了,就过来看看我便成。”
“父亲自然是该跟我住的。”严保家赶紧笑着表态。
就在众人以为分家就这么结束,想着要不要告辞的时候,严老将军喝了口茶,又提起一个话头:“还有一件事,既然今儿你们都在这儿了,我也说道说道。”
“父亲请讲。”严家三子一同出声。
严老将军看看严承悦:“承悦这孩子呢,是我和你们母亲自小养大的,你们也别说我偏心,自己养的孩子,自然要比旁的亲近一些。”
那三个心想,这是要说承悦的事了,只不知道老爷子要怎么安排承悦。
“公公的话很是,承悦是个可人疼的,又是长孙,难免公公会喜欢他多一些。”周氏端着笑脸恭维了一句,片刻之后,又苦下脸来:“可怜这孩子没个好福份,小小年纪就跌……唉,就是我们看了都心疼啊。”
眼瞧着周氏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严老将军心里一阵不舒坦,立刻唬了脸:“承悦都没有如何,他也不觉得命苦,你却来招他做甚。”
这话话差点没把周氏噎死,一时,周氏满面胀红,尴尬的直往后退。
林氏低头勾起嘴角,心说周氏真是活该,仗着她嘴皮子利落以前不知道在老夫人那里讨了多少好处去,如今倒好,看叫老爷子给弄个下不来台吧,叫她还敢讨巧卖乖。
张氏见周氏吃憋,心下也觉得痛快,只她素来老实,并不表现出来。
严老将军伸手叫过严承悦,拉着他的手道:“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的紧,老大两口子是什么样子,我也清楚着呢,别以为你们偏承忻,瞧不上承悦我不知道,我还没老糊涂。”
“父亲。”吓的严保家和林氏赶紧摆手:“承悦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哪里就……”
“别说了。”严老将军厉声喝斥了一句:“承悦怎么说都是我严家的长子嫡孙,就是断了腿,他也是长房长子,由不得你们更改。”
这句话,叫老大两口子变了脸色,两人垂着头都不敢说什么。
站在他们后边的严承忻捏紧了拳头,有心要替父母分辩几句,可也知道老爷子素来偏爱承悦,他这时候如果说话,说不得又要多些罪责,便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如今我还硬朗,能护着承悦一时,可哪天我要真动弹不得了,我怕你们把我的好孙子给卖了。”严老将军见震住了场子,咳了一声继续道:“因此上,我就想着,趁今日分家,就把承悦也分出去,省的他跟着你们这对糟心的父母受罪。”
“父亲……”
严老大两口子一听这还了得,他们就是不待见承悦,可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他赶出去,急的赶紧想要阻拦。
严老将军一摆手:“先听我说完。”
老大两口子只好沉默下来。
老将军笑了笑:“虽然说承悦是长孙,可到底这身子骨……我便也不说叫他承嗣的话,只叫你们分出两成的财物给他,另外,我也替他备了个宅子,以后承悦就搬出去住。”
“这怎么成?”林氏大急:“承悦的身子骨出去后可怎么成?”
“怎么不成,难道在家里就成。”老将军一听又拉下脸来:“这是老宅子,轻易动弹不得的,原我说叫你们把台阶旁弄个坡路,你们还说老宅子,不能随便乱动,你们就不怕承悦不方便,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便也不动这老宅子,我在新宅子里把所有的房屋台阶旁都弄了坡路,承悦进出也方便,还有宅子里的路也都用水磨方砖给砌了,一没雕花,二没用石子,承悦想去哪就去哪,比家里方便得多。”
老爷子一席话听的老大两口子满脸通红,心里尴尬不已,想要说什么反驳的话,却又着实无话可言,只能忍了,可心里对严承悦的不满又加重了几分。
“我也是为着你们好。”老爷子拍了拍桌子:“你们也是两个儿子,承悦又是那么个情况,承忻呢是个争气的,自然,难免叫人偏疼一些,现在还不觉得怎么着,以后你们老了,两个儿子要分家,你们要怎么办?到底,承悦是长孙呢,如果偏差的太多了,你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倒不如趁着现在由我在,这家我来分了,就是有不好的说道,也落不到你们身上。”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堵的老大两口子说不出话来:“叫父亲操心了。”
严承忻低头,他倒觉得老爷子这话很对,怎么说严承悦都是他的兄长,如果将来父母百年之后这家业谁来继承倒真是个问题,还真不如现在分个清楚明白,他也落不到那苛待残废兄长的名声。
“还有。”严老将军见谁都没意见了,接着道:“这么分,着实苦了承悦,我就做主,从我私房中拿出四成给承悦,剩下的,我将来去的时候自然给你们分清楚。”
第一一八章 温泉
“父亲……”
严保家一听老将军要把私房分给承悦四成,立马就不乐意了。
要知道,严老将军这一辈子十几岁就开始随父征战,到如今大小战役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每次弄回来的好东西也不计其数,可以说,他的私房之丰厚,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
严保家自认为他是长子,奉养老人是应该的,老将军的私房以后也该归他,自然不愿意叫严承悦分去四成:“承悦有儿子分的财物就成了,哪里还能再要父亲的私房,您的私房您留着,这孩子……”
严老将军一听这话立刻拉下脸来:“我的私房我乐意给谁就给谁,还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转眼间,严老将军面对严承悦的时候,又是笑嘻嘻的样子:“承悦,甭听你爹的,他这是羡慕你呢,分了家,你以后要养活妻儿老小的,可需要不少钱呢,爷爷给你银子你就拿着,最多以后你多孝顺爷爷就是了。”
严承悦本也想着拒绝严老将军给的私房钱的,他自认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靠老人养着算怎么回子事,虽然他腿有残疾,可并不表示他就不能赚钱,若想挣钱,他也有的是法子,妻儿老小什么的,他也能靠自己养活。
可看严老将军一大把年纪还要事事处处替他考虑,不惜得罪儿子也要把他安置妥贴,严承悦就说不出不要的话来,他真的不想叫爷爷的苦心付诸东流:“我听爷爷的。”
严老将军一抬头,挑衅的看向大儿子:“听到没,承悦也没说什么呢。”
严保家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私心,可到底也是个孝顺的儿子,不愿意惹老父不高兴,只能咽了口干沫,把满心的不愉压在心底。
林氏悄悄瞪了严承悦一眼,眼中满是刻薄不满。
倒是张氏担忧的瞅着严承悦:“公公,承悦分出去了这以后可怎么过活,他还没娶妻,又要去衙门做活,后院谁张罗?”
林氏这个当娘的都没想到这点,张氏倒想的周全,严老爷子心里点头,这三个媳妇,还是张氏最老实厚道些:“这个我自有打算。”
索性今儿把话说开了,便一次性说清楚,严老将军可不管他接下来的话会引起多大震动,自顾自说道:“我已经给承悦相看了一个媳妇,那孩子真真的好,难得的是承悦自己喜欢,这不,我都想好了,承悦分了家,就寻了媒人过去求亲,赶紧给他娶了媳妇,也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一听老爷子给承悦看好了亲事,严家三子连同三个媳妇都关心起来,连声问:“亲事?哪家的姑娘?嫡女还是庶女?”
严老将军摸着胡子一笑:“倒也不是大家族出来的,不过这孩子好,有本事……”
“到底哪家的?”严保家急着问:“父亲您倒是说啊,承悦是长子,他的媳妇可不能随便。”
严承悦如今却是傻了一般,坐在轮椅上扮雕像,他原想着不愿意叫李鸾儿那样爽利的姑娘到严家后院惹得满身是非,虽然说心里极爱重李鸾儿,可还是压制下去,不想不提。
却没想到,今儿老爷子竟然提出这件事来,严承悦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老爷子这么急着分家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和李鸾儿以后日子过的好,这才……
一时间,严承悦五脏六腑都萦绕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暖意,他只觉得他真不该怨天尤人,虽然说他腿残废了,可是,还有不嫌弃他的人在,虽然说他的父母不待见他,可老爷子处处替他打算,他并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又何必自苦,倒弄的亲近他的人也跟着不自在。
严承悦一时想了很多,原本心间的郁气也一下子消散了,他整个人都变通透了,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严承悦感觉他现在的状态应是人们常说的顿悟吧。
他只告诉自己,那些弃他厌他嫌他恶他之人不理会便是了,他自做好自己的事,那些喜他疼他爱他这人,他也回报相同的情谊,将爱重之人放在心上,做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男儿。
严承悦这里一时感慨纷杂而来。
而站在严安国身后的严承憬一时跳了出来:“大伯,伯母,我知道爷爷说的是哪个,说起来,这姑娘我也认识。”
“哪个?”林氏忙向严承憬追问。
严承憬一笑:“是咱们老家凤凰县的人氏,她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她去世的父亲是个秀才,说起来,也算是清白人家。”
“只是秀才之女?”林保家顿时有了怨言:“父亲,这……承悦虽然残废了,可到底是咱们严家的嫡长孙,怎么能……能娶这样微贱的女子为妻。”
“什么微贱。”老爷子还没说话严承憬倒是不乐意了:“大伯,这话可不对,虽然人家姑娘出身没咱家好,可是,人家厉害着呢,能文能武,论文,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没有不精通的,论武,上山能打武,下海可捉鳖,对了,我还被人家救过命呢,这样好的人可不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能比得上的。”
老爷子一边笑一边点头:“承憬说的对啊。”
说着话,他又看向保家和林氏:“你们是承悦的爹娘,很该替他考虑考虑,承悦现在这个状况,可不适合娶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高门之女,这李大娘呢,确实如承憬所说的,是个好的,你们想,承悦行走不便,那孩子却身手利落,又身带巨力,以后照顾承悦也方便不是,另外,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总不能跟承悦一辈子吧,等咱们没了,承悦又要靠哪个?有李大娘那样的女子在,咱们就不用操心这个,只等着以后他们小两口过的好,咱们跟着享福就是了。”
严承憬见伯父伯母还是满脸的不认同,跳过去一巴掌拍在严承悦肩头:“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严承悦这才从纷杂的思绪中抽身,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扯唇笑了起来:“父亲,母亲,儿子喜欢李大娘子,愿意娶她为妻,除了她,儿子不会娶任何人的。”
“你这个……”严保家一时气急,老爷子他奈何不得,难道还奈何不了自己的儿子么,举起手来就要去打严承悦,严老将军一看顿时气坏了,胡子都颤抖起来:“老大,你敢打我的乖孙?”
严保家努力克制,才将手收了回来。
严承悦笑的更加的湿润,似乎笑容里都带了无尽的欢喜:“父亲,李大娘子家虽然不显贵,她也无父无母,可是,她的妹子却是官家亲封的贤嫔娘子。”
一句话,严保家和林氏顿时不说话了。
严老将军看着严承悦满意的点头,心说对付自家老大两口子还是承悦有法子啊,这两口子势利,承悦便尽捡着对李鸾儿有利的方面说,这一句贤嫔娘子,真真的堵了老大两口子的嘴啊。
“你们也知道承悦是什么状况。”老将军接着表态:“与其给他寻那些小官家的女儿,倒不如李大娘子合适些。”
“是极,是极。”严家老三安国一拉周氏的手,笑的眉花眼花:“还是父亲有眼光,给承悦挑了个好媳妇啊。”
严卫国也笑道:“父亲说好那就是好的,大哥,父亲这个眼光还是有的,再加上承悦又喜欢,你就同意了吧。”
严保家很委屈,也很憋气,可是,上到老父,下到自己的儿子都愿意,兄弟们又这么说,他也只能答应了。
见严保家点头,严老将军这才又笑起来:“好,既然你们都乐意,那就赶紧分家,分完了你们都给老子各归各家,我也赶紧给承悦寻个好媒婆提亲去。”
李家
李鸾儿和金夫人看了好些铺面,总算是寻到了还算满意可心的,又和铺面的主人讲好了价钱,几天过去,她们俩便买了五个铺子。
这铺子有租出去收租金的,有留着要自己做生意的,李鸾儿安置好了,便每天出城,到京郊寻地。
这日,她和官牙约好了去京西一处山脚下看个庄子,李鸾儿如今家里买了马,也买了车子,便叫马冒驾了车和她一起去。
在城门口载了官牙,三个人一起去了京西。
一路上,官牙便和李鸾儿介绍这个庄子,庄子并不大,统共约有三百来亩地,庄户也不多,大约只有十来户人家。
因着这处庄子土质不好,是下等田,价钱就放的很低,原来的主家因家里有事需要银子,这庄子就急需脱手。
李鸾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照官牙这么说,这地还真没买的必要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看看也是成的。
这么着,三人一行走一行说,很快就到了那处庄子,这庄子名叫桃花庄,名字好听,可并不好看,不说什么桃树果树的,便是草都长的比别处差上好多。
再瞧那些庄户,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可想,这庄子上出产得有多次。
李鸾儿大致的瞧了瞧,这庄子土质确实不好,庄稼长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丰收的可能,她满心失望,才想要回去的时候,突然间,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便叫了官牙又往里走,越往里走,李鸾儿越是觉得满心的疑惑,忍不住放开精神力观察,这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敢情这地方不好是有原因的,那便是,这处有地下温泉呢。
第一一九章 提亲
李鸾儿本来有些难看的脸色立刻变的喜笑颜开。
自从来到古代,李鸾儿也打过温泉的主意,在凤凰县时,她也特意寻找过温泉,最终却一无所获,哪知道进了京城,她还没有刻意去找,这温泉就出现在眼前了。
原来,李鸾儿和金夫人商量着买个土质好的庄子并不种庄稼,而是种上各种鲜花,用这些鲜花制作各类胭脂水粉,好弄个水粉铺子之类的,哪料到,竟被她寻到温泉,这下子,原先的计划就得改变一下了。
温泉能做什么?
十个里头有九个都得回答你除了能泡温泉外,还能种反季节蔬菜。
古代可没有暖棚,想要在冬天吃上一口新鲜的蔬菜,就只有在温泉边种植了,好些大户人家费尽力气寻个温泉庄子,一年里边并不见得能泡上几次,他们拿这温泉最大的用处就是种菜。
小白菜、韭菜、菠菜等许多绿色的蔬菜都可以在温泉边种活,虽然产量不高,可供一个大家族时不时的吃上几口倒是可行的。
李鸾儿一边朝着有温泉的地方走,一边仔细的观察,发现越靠近温泉边,这土质倒是好了起来,尤其是地下温泉这一块,土质还算是不错,起码种菜是成的。
这一发现,叫李鸾儿更高兴起来。
这时候,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必要把这个庄子买下,然后在这里盖个庄院,将来不只能泡温泉,种青菜,还能修习体术。
李鸾儿想的没错,她在末世的时候就试过,那锻体之术如果在温泉里修习的话,比在别的地方效果要好上许多。
李鸾儿举目四顾,便见这庄子临近一座小山,山头虽不大,不过山上倒还有些树木植物,她又把精神力发散出去,发现这山上还有许多药材,虽然并不是多珍贵的药材,难得的却是药材确实的多,如果采摘的话,倒也能卖些钱。
另外,山脚下一湾溪水流过,溪水很清澈,溪底铺满了各色的鹅卵石,看起来很是漂亮。
这么一打量,李鸾儿顿时爱上了这个去处,她才要收回精神力,却发现溪底有银光闪过,李鸾儿顿时注意起来。
她让精神力顺着小溪直往上游而去,在小溪源头处发现一汪活水,原来,却是一汪清泉,而这汪清泉从地底冒出时,不断的闪着银光。
李鸾儿有些好奇,便让精神力汇集到地下,这一看,她更是惊喜连连。
原来,在清泉附近竟然有银矿的存在,这山……哪里是普通的山,简直就是银山呢。
瞬间,李鸾儿决定要买下这个庄子,并且,还要买下附近的几个山头,银山都发现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矿产宝石呢。
那官牙见她沉默不语,还以为李鸾儿不满意这庄子呢,赶紧陪笑道:“大娘子要是觉得不好,咱们再去别处看看,离此十几里处还有一个三柳庄,那里土地倒是肥沃,不过价钱上就比这里要高出好多。”
李鸾儿回神,收回精神力,对官牙一笑:“那也不必了,我买庄子并不是要种庄稼的,而是用来建房子,再种些花草等物,我从异域寻了些花草种子,这种子极易存活,倒不用多肥厚的土地。”
“这便好,这便好。”官牙赶紧抹了一把汗,心说这李娘子年纪不大,长的又这样标致,可一沉下脸来,倒是叫人觉得好生害怕呢,要不是这桃花庄的主人给牙行经济的佣钱多,他还真不愿意出这个头呢。
如今倒好,这么难打发的地都打发出去了,倒是叫他去了一块心病呢。
“这庄子要多少银两?”既然决定买了,李鸾儿自然要把价钱打听清楚,她一边问,一边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山头:“那几座山有没有主?我看着这地方依山傍水的,就想把这山还有山下的小溪也全划归到自己名下,若是那山头没主的话,还有劳你帮我问问如何去运作了。”
官牙赶紧答应一声,笑的见牙不见眼:“李娘子,靠近庄子的那处山头是桃花庄的,您要买庄子,自然连山头是一处的,只是旁边的两座山头倒并不是庄子的,不过,这两处山头也是没主的,大娘子要买的话,我便去衙门帮你问问价格。”
“那好。”李鸾儿点头,又听官牙道:“至于这桃花庄,一共三百六十亩地,因着土质并不好,价钱上自然不高,一亩地三两银子,统共一千零八十两。”
“这价钱倒也合适。”李鸾儿笑了笑:“这么着吧,你帮我打吓一下那两个山头的事,再帮我问问这桃花庄的主家,到时候,我连桃花庄带那两座山一处买。”
“那也成。”一听自己有多余的钱赚,官牙自然更加开怀,顿时奉承起了李鸾儿:“一瞧大娘子就是做大事的,便是这胸襟都比常人不同,别人买地都种庄稼,大娘子倒是种花草,真正的雅士自风流,晕样大的产业又眼睛都不眨的买下,真真把那些小气巴拉的比到泥地里去了。”
“行了。”李鸾儿一摆手:“你也甭夸我了,我也知你的话里水份居多,我自己是个什么人自己清楚的很,你要再夸下去,我可要跟你还价的。”
“是我多言了。”吓的官牙赶紧抹汗住口,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鸾儿又在庄子上转了转,眼瞧着临近小溪的地方土质也不错,倒是能种花的,这心情就更好了,等看的差不多了,李鸾儿便想叫人回家,却在这个时候,听得马蹄声急急朝这边而来,李鸾儿停下脚步举目望去,却见马方骑了匹小马正挥鞭而来。
“大娘子。”看到李鸾儿,马方跳下马来,一脸的急色:“大娘子赶紧回吧,家里有人……”
不待他说完,李鸾儿就赶紧叫上马冒,又对那官牙一拱手:“今儿就到这吧,你回去帮我打听一下,几时弄明白事情办妥了,我自然给你钱。”
说完,就叫马冒赶了马车,他和官牙坐上马车一路朝京城赶去。
来的时候挺修闲,回去的时候速度倒是快了不少,等李鸾儿到家的时候,便见家里正门大开,有许多人挤在前院,见她进来,那些人赶紧见礼,李鸾儿一时有些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倒是马小丫看到李鸾儿赶紧拽着她往里走:“大娘子回来了,赶紧到内院吧,夫人都等急了呢。”
李鸾儿随马小丫进了内院,却见瑞珠瑞芳这两个丫头守在院子里,看到李鸾儿赶紧行礼,李鸾儿摆了摆手就进了厅堂。
这后院的屋子都盖的小巧,厅堂也不大,现在厅堂里金夫人坐在正位上,旁边陪坐了一位穿着枣红衣裳,打扮的很干净利落的妇人,那妇人头发梳的油光水滑,挽了个桃心髻,上面簪了一朵红芍药,又戴了银底镶翠的簪子,一张圆圆的脸上涂了脂粉,显的很白,眉毛细细的描画了,唇上又涂了大红的胭脂,看她的样子,真正看不出多大岁数来。
要数她有三四十岁,看身材也像,可脸上却一丝皱纹都没有,一笑的时候显的那么可亲,可要说她只有二十来岁,那双眼睛中的精明干练却又是瞒不住人的。
李鸾儿不知这妇人是谁,只能对她笑笑,转头又看向金夫人:“夫人急忙叫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金夫人笑笑,一指陪坐的妇人:“这位妈妈姓朱,是京城有名的官媒,这次她上门来就是给你提亲的?”
“给我?”李鸾儿不敢相信的一指自己的鼻子:“夫人没搞错吧,给我提亲?不是给哥哥提亲?”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金夫人笑骂了一声:“你哥哥是男儿,便是提亲,也该是咱们家寻媒人,去女方家里提亲的,哪里有女方向男方提亲的理。”
李鸾儿这才想到如今不是现代,自然不会有女方先开口求亲的理。
她也觉自己莽撞了,就先向那朱官媒告了罪:“朱妈妈久等了,我这才从外边回来,哪里想得到您老来,倒是有些晕头了。”
“无妨,无妨。”朱官媒赶紧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又上下打量李鸾儿:“怪道老爷子急赤白咧的寻我来提亲,我还说李娘子是怎样风致人物,今儿一见可算是开眼了,大娘子果然标致,瞧瞧这长的,真应了书上说的那个叫什么,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实在是叫人爱的不行。”
“您夸奖了。”李鸾儿坐下,叫多福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从外边赶回来着实的渴了,喝了几口茶后才有心思去问金夫人:“夫人,谁家来提亲的?”
金夫人笑笑:“还能是谁家,严家呗。”
一听是严家,李鸾儿着实松了口气,她原还在想严承悦向她告白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是不是这人是随便说笑的,现在反悔了,却没想到事隔多日,他竟是寻了媒人上门,看来,严承悦对这门婚事是很看重的,同时,倒也敬重她。
“是啊,是啊,是严老将军拖我上门提亲的。”朱官媒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好叫大娘子知道,这严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严老将军可是镇国大将军,严家也是百年的世家,家底丰厚着呢,看中娘子的便是严家的嫡长孙,那位严大公子长的好,又是能文能武的,如今还在工部做着官,难得的好人家呢。”
这媒婆一张口可是能把死的都说活了,今儿李鸾儿也算领教了朱官媒的功力,那夸起人来,真能把人夸上天去,她一边听,一边想着,等将来给哥哥说亲的时候,还是托朱官媒吧,瞧人家这两片嘴,真真的好用利落啊。
“只一样。”朱官媒说到最后,见李鸾儿不为所动,便摊了摊手:“严大公子时运不济,前些年掉下马来,把腿给摔断了,落下些毛病,不过,便是这样,京城那么多闺秀,可是急着抢着要进严家的门呢。”
“是吗?”李鸾儿笑笑:“严大公子这般得人心,怎么到如今都没娶亲。”
朱官媒还在笑:“大公子瞧不上呗,人家一心想寻个绝色的人物,老将军又想寻个能干的,这又能干长的又标致如天仙的人物哪里那样好寻,一拖二拖就拖到现在了,幸好天老天眼,降下大娘子这样的人物,这不是合着心的给严家留着的吗,照我说啊,大娘子和严大公子倒是天作之合,几世的姻缘。”
李鸾儿但笑不语,朱官媒更是加了把力气。
“严大公子可不止这些好处,最大的好处是严家分了家,严大公子得了宅子产业财物分了出来,自己当家做主,大娘子一嫁过去就不用伺侯公婆,自己做当家主母,当真是好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