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音韵
严一严二结伴往厨房而去,严一拉拉严二的衣袖,又挤眉弄眼的。
严二被搞的有点不耐烦:“干嘛?”
“你刚看到咱们少爷的脸色没?”严一小声问。
“没有。”严二如实回答。
“少爷脸红了。”严一偷笑:“我看啊,少爷分明就是喜欢李大娘子的。”
严二瞪了严一一眼:“你叫一个标致的娘子抱抱,你也脸红。”
“你这人……”严一气急:“你不说话会死人啊,我和你说真的,我看着少爷是真喜欢李大娘子,你说,要是李大娘子当咱们少奶奶该多好,她劲多大,少爷以后想去哪,大娘子就能背他去哪,少爷喜欢上山,大娘子那是比山大王都厉害的角色,背着少爷进山连老虎都不敢惹呢。”
“少爷娶了李大娘子,你还想不想要工钱了。”严二摇头,实在不知道严一心里是咋想的。
严一一想也是哦,啥活都叫李大娘子做了,这不显的他无能么。
不过,严一又想到一件事,偷笑半晌,拿胳膊拐了一下严二:“其实,少爷这样的就该配李大娘子,要是娶别人,你说,少爷要入洞房不还得叫咱们把他抱到床上,可李大娘子就不一样了,抱少爷上床,给少爷洗澡,帮少爷换衣服,这事大娘子可都能干呢。”
严二一阵无语:“行了,赶紧去厨房拿吃的吧,一会儿少爷该饿了。”
“得咧。”严一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后来想到严老将军原也打算叫少爷娶李大娘子的,不由暗道,老将军果然精明的很,怕就是考虑到少爷房里的问题,这才看中大娘子的吧。
李鸾儿可不知道严一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要是知道,说不定下次进城,她得埋伏起来打严一的黑拳。
李鸾儿回到家中的时候正是饭店中最忙的时候,不只是秦三儿,就是秦冒都被李凤儿支使的团团转,今天客人出奇的多,便是后宅的马小丫和郑婶子都被叫到前厅来帮忙。
马冒和马方父子俩窝在厨房洗碗传菜,马小丫和郑婶子洗菜配菜,秦三儿和秦冒则在前边招呼客人。
李鸾儿见众人都在忙,也就不叫人帮忙,她自己把货物卸下来,该往厨房送的送到厨房,该送后院的也整理出来送到后院去。
送完了东西,李鸾儿坐下来喝了几杯茶水,缓解了一下口中干渴的状况就钻进厨房里。
李春和大厨钱平正忙着炒菜,两个人都是一头一脸的汗。李鸾儿进去就问:“钱叔,还有多少菜没炒出来?”
钱平瞧瞧案上配好的菜和作料苦笑一声,抬起累的发抖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汗:“还有十来个菜呢。”
李春的身体经过药澡的改造,又练习了体修之术,就炒菜这点强度他还是能撑得住的,只是钱平到底年纪大了,长时间的劳累实在撑不住。
李鸾儿瞧着这样可不成,就过去接了钱平的锅:“钱叔,你休息一会儿,我把剩下的菜炒完。”
钱平也没有推辞,他是实在累坏了,直接坐在一旁瞧着李鸾儿,准备等她放的配料不对的时候赶紧指出来。
李鸾儿笑着掂起炒锅,先放了油,油热之后把切好的葱姜蒜放进去爆炒,一边用精神力扫描,快整精准的把握住所放肉和菜的比例,还有调料的多少。
她一手拿锅,一手往里边添加调料,不管是步骤还是多寡都没有一丝儿的错,直瞧的钱平都佩服不已:“大娘子这手活简直绝了,比我炒了几十年菜的人都能把握火侯呢。”
李鸾儿偷笑,她哪里是能把握,她完全是在复制好不好。
别人想要复制很难,可拥有精神力的她想要复制却非常的容易,可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以前也常来厨房,瞧钱叔做过好几次菜,这些都是平常菜色,自然看看就会了。”李鸾儿一边说笑,一边把炒好的菜放入盘中,叫过马方:“行了,把这几样菜传出去吧。”
她在厨房呆了半个时辰,不单菜炒好了,便是外边客人要的炸酱面并炒饼饺子等主食也全做好了,等马家父子俩把饭菜传出去,李春和李鸾儿同时松了口气,实在是今天的客人太多了,让他们都觉得有些累。
倒也不是身体累,而是集中精神炒菜,弄的精神有点紧张了。
厨房的活做完了,李鸾儿给自己弄了个扬州炒饭,吃了一大盆炒饭深觉填饱了肚子,就泡了茶水端了点心和钱平还有李春坐在厨房休息。
等到半下午时分,天将将擦黑的时候,前厅那边也没了客人,秦三儿带着秦冒,再加上马家父子收拾好了前厅的桌椅板凳,把所有的东西都擦拭干净了,李鸾儿便叫李春和钱平弄了一桌菜,叫大伙一起吃饭。
她伸展了腰肢去找李凤儿,姐妹俩躲在柜台后边拿着小算盘噼哩叭啦的算起帐来。
等到把帐算完,李凤儿又把收取的银子和铜钱也拿出来数了数,最后咋舌不已:“真想不到,今天买卖这样好,这一天的收入比得上过去一个月了。”
李鸾儿也没有想到,今儿一天竟然卖了七十多两银子。
七十两银子不多,可是,这要看是在哪里,要是同福楼一天卖七十两银子,那是赔本的买卖,可她家这个小店一天卖七十两银子,那是要大发的节奏啊。
除去本钱,李鸾儿也算了算,大约能得三十余两银子,一天三十两,一个月那就是九百两银子呢,够她上山打两头大白虎了。
“要是每天这样就好了。”李凤儿也觉得有点累,敲了敲肩膀:“咱们紧着干几个月,就能在京城买下一座五进的大宅子了,到时候,给哥哥说亲都有底气。”
“得了吧。”李鸾儿笑着帮李凤儿揉着肩膀:“每天这么忙,咱们倒没什么,旁人非得累坏了不可。”
“咱们可以添加人手啊。”李凤儿呵呵笑着,不经意间看到坐在席上正和秦三儿吃喝的秦冒:“这个秦冒倒也不简单,那么一个公子哥,就这么几天竟然把活都学会了,而且今天累成这样,他倒是从头到尾没偷懒,看起来是个能忍又精明强干的。”
“倒也是。”这点李鸾儿也很认同:“这人倒是不错。”
正说话间,李春过来叫姐妹俩吃饭,李鸾儿和李凤儿笑着结伴入席。
她俩才坐定,秦冒就凑了过来,他整个人都凑到李凤儿面前,笑着向李凤儿拱手:“小娘子这衣服做的真好,我穿上舒服的很,在这里,我先谢过小娘子。”
原来,秦冒这家伙倒也不是勤快,而是因为有李凤儿给他做的衣服在激励着他,所以才会不喊苦不喊累的忙了一整天。
李凤儿长长的凤眼睁的大了些,瞪了秦冒一眼:“真要谢我的话,等你走的时候多多给银子。”
“一定,一定。”秦冒干笑两声:“这几日入夜时,我每每听到琴音,想来是小娘子所奏吧,实在是悦耳之极。”
“这也不值什么,干娘和姐姐比我弹的更好。”李凤儿抿嘴笑了笑。
“只不知是什么曲子,我酷爱音律,听过的曲子也多的很,却从未听到过小娘子所弹的曲子。”秦冒压低了声音打听:“莫不是小娘子家传的曲谱?”
李凤儿垂头,笑的更加艳丽几分:“倒也不是家传的曲谱,只是我闲暇时分所作。”
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话,彻底的把秦冒震住了。
他张口结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若是说京城中哪家的名门闺秀说出这话来,秦冒倒也不吃惊,可李凤儿分明就是一乡野村姑,还是一力气极大,干活很利落,骂起人来嗓门丝毫不差的乡野村姑,秦冒实在不能把她和那雅致的音韵扯到一起。
“怎么,不信?”
李凤儿的眉又竖了起来,吓的秦冒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哪里不信了,只是,只是吃惊而已。”
“但愿你说的是实话。”李凤儿咬了咬牙,过了一会儿又失笑:“其实,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像我们这等村姑也就配和家长里短,针头线脑的过,实在不配那雅致的事情,只是,我们却偏偏出乎人的意料,这便叫你不信了。”
说到这里,李凤儿笑着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我还不算精通音韵,姐姐才是厉害人物呢,她不只琴棋书画精通,还造了一种很奇特的乐器,那乐器演奏起来当真动听,我听过一次,竟是哭的不能自已,可惜姐姐太忙了,很难得听她演奏,若你想听,就好好的央姐姐奏上一回,我也跟你沾些光。”
“真的?”秦冒一听双眼发亮:“倒没想到这小山村里也藏龙卧虎呢。”
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看向李鸾儿,却见李鸾儿正在闷头吃饭,心里有话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好容易等到吃完了饭,大伙收拾了残局,秦冒才敢上前,战战兢兢的向李鸾儿一拱手:“大娘子,在下听闻大娘子精通音韵,又造了一种独特的乐器,只不知道在下能不能见识一下大娘子的高超技艺?”
别看李凤儿平时看着利害,人也咋咋乎乎的,可说实话,秦冒还真不怕她。
他唯怕的就是这位大娘子,这李大娘子人前瞧着笑咪咪的,也从不说人长短,可秦冒天生的直觉,只觉得这大娘子实在是个厉害的人物,是那种笑里藏刀的毒美人,他能敬着,可以怕着,却不敢靠近。
反倒是李凤儿那样面上瞧着厉的,他反而觉得亲近。
李鸾儿没想到秦冒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当下挑了挑眉,一双杏眼盯着秦冒,看的他额上汗水直流,这才道:“你听谁说的?”
“这个,这个……”秦冒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李凤儿。
“姐,我说的。”李凤儿这会儿倒是挺身而出了:“是我真的想听姐姐演奏的曲子,所以才鼓动他……”
李鸾儿点头:“也罢了,这几天高兴,我便与你们奏上一曲。”
第七十六章 女将
李鸾儿亲自回后院,没用多长时间带来一样很奇特的乐器。
那乐器的底部很像是一个粗些的竹筒,上面一根长长的杆子,杆子旁边几根弦,还有一把貌似拉琴用的弓。
乐器一出来,秦冒就精神了,全神贯注的看着李鸾儿。
李春乐呵呵的拍手:“妹妹拉琴,好听。”
李鸾儿笑笑,在一把椅子上坐定,把那个古怪的乐器放在膝头,先试了音。
她一试音,秦冒听音色便知这乐器绝对有新奇,这音色也实在古怪,非琴音,也非笛非箫,总之不同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乐器。
李鸾儿试完音,便开始认真的演奏起来。
一瞬间,整个前厅都被欢快的曲子包围。
曲子欢快、激昂、振奋,这前厅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出曲子里边的欢喜和快乐,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求的单纯的欢乐,那种怡然自得。
就好像,就好像……
李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家里,父母陪他一起玩耍,父亲处理完政务,高兴的时候击鼓作乐,母亲也会吹笛子相和,他则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一瞬间,他想家了……
金夫人则想到年轻时候在村子里和小姑娘们一起玩闹,大家一起捉蝉,一起上山采药,一起做针线活,那日子是何等的快活。
马家四口子也各自想到心事,就是秦三儿,也似乎想到过年时节,他去别人家过年,人家一家人团聚那种高高兴兴的情景,不由的潸然泪下。
李凤儿也想到父亲活着时候,他们一家五口过节时候的情形,性格爽朗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可亲的姐姐,虽然傻,可却爱护家人的哥哥……转眼间,父母皆已去世,早已物是人非……
李鸾儿一曲终了,余音缭绕,众人许久都回不了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听清脆的掌声响起:“好,大娘子这曲子真神了。”
却是秦冒,他早已经站了起来,笑着使劲鼓掌:“大娘子,这乐器叫什么名字,你这曲子又叫什么名字?”
李鸾儿笑着收起那个古怪的乐器:“这是二胡,这曲子也是二胡名曲,名叫良宵。”
“良宵,确实是良宵呢。”秦冒哈哈大笑:“大娘子,能否教教我如何演奏二胡?”
“你要愿意学,我自然乐意教。”李鸾儿笑着应了一声:“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散了吧,这良宵虽好,可也短暂,明儿,咱们还得早起干活呢。”
李凤儿一抚额:“姐,你能不能不说这等丧气的话,让我们也好好的回味一下啊。”
李鸾儿笑瞅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当先收起二胡披了披风就往外走。
这家里一向以她为准,见她要走,别人也不好留在这里玩闹,便各自穿起大衣裳,各回各屋,各找各床。
秦冒在李家住的这几天,通过他的所见所闻,越发觉得李家的这位大娘子很不简单,不只通身的才学,武艺还很高强,另外,对于天文地理,这位大娘子也都很精通。
那次,几个泼皮在店里吃完饭想要赖帐,结果,被李大娘子直接打出店门,当时,李大娘子咸风凛凛的踩着泼皮的头,冷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瞧瞧这店是谁开的,你们竟然敢欺上门来,今日是第一次,且饶了你们,若再有下次,我便把你们送入深山喂老虎。”
当时,那群波皮吓尿了,连滚带爬的跑了。
秦冒也算是见识了大娘子超高的武艺,只是,眼前的这又是什么情形?
秦冒瞧着那几个黄毛蓝眼的外夷,再瞧瞧和他们用夷语唧哩呱啦说话的李大娘子,揉了揉眼睛,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啊。
这,这大娘子真乃神人,不然,怎的外夷之语也说的这般熟练。
他又哪里知道,末世的时候那些安全基地里住的可不光是中国人,那简直就是一小型国际社会,李鸾儿队伍里也有好几个不同国籍的队友,大家为了交流方便,自然便学习各自的语言,而李鸾儿仗着精神力超群,在末世二十年里竟是学会了十几个国家的语言。
那时候,李鸾儿还曾自嘲的想过,若是,若是回到末世前,她绝对是一个很好的翻译。
等那几个外夷道谢走了之后,秦冒看着李鸾儿从外夷那里换来的几块宝石还有一些香料,佩服的简直要五体投地了:“大娘子,你若入鸿胪寺为官,当是极妙的。”
李鸾儿一边把玩手中宝石,一边笑曰:“我若入朝,只愿为将军,替官家南征北伐,荡平外敌。”
秦冒听了,顿时心情激荡:“好,好,大娘子志向远大,但愿大娘子有一日能得现所愿,成为本朝第一位女将军。”
“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女子,却硬是想着带兵征战很不合适吗?”
李鸾儿倒有些好奇起来。
其实,经历过末世,又到了这种和平年代,她真的很不满足于每日里斤斤计较赚多少银两,她是真的很想去战场上热血一回,可是,这个时代却对女子有众多约束,她这种想法也就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今日因得了好物件心里高兴,所以才和秦冒提了那么一句。
秦冒摇头:“不会啊,女子为将怎么了?古时还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呢,北宋的时候,不还有杨门女将么,便是南宋时,也有好几位女将军名声赫赫,大娘子想要为将,这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这家伙,观念倒是蛮开放的,不像那些酸儒整日里唧唧歪歪,叫人不耐烦。
“你很好。”李鸾儿又看了秦冒一眼,心里盘算着这几块宝石怎么卖出去,还有那几味香料该怎么处理。
“呵呵。”秦冒笑了笑:“其实,说起来我也很想当将军呢,想想能够带兵打仗,就觉得分外痛快。”
李鸾儿失笑,拍拍秦冒的肩膀:“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和你结伴征战四方,叫这天下人都听到咱们的大名。”
“对,结伴征战四方,名扬天下。”秦冒顿时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李鸾儿拿起宝石转身回去,临走的时候叫过李凤儿:“凤儿,准备准备,明天我再进山一次。”
李凤儿答应了一声,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东西。
第二天,李鸾儿果然进山了。
隔一天,李鸾儿回来的时候,差点把秦冒给吓死。
无它,李鸾儿背着一头大黑熊回来了,她个子并不是很高,整个人显的又瘦弱,就这么着,肩上扛着一头熊,那熊比她可大了不知道多少,压在她身上,几乎都看不到她的人。
“这,这……”
秦冒指着李鸾儿:“大娘子猎熊了?”
“少见多怪!”李凤儿瞪他一眼:“我姐姐还打过老虎呢,不只一只……”
说话间,那语气中的骄傲怎么都隐藏不住,听的秦冒更加心惊,不过,却也开始考虑李鸾儿做女将军的可能性。
李鸾儿把熊扔下,拍拍手:“有了这头熊,过年的衣裳过活都算齐全了,年前,我也不必再进山了。”
“屋里已经备好热水,姐姐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好好歇歇吧。”闻着李鸾儿身上的血腥味,李凤儿满心的心疼,上前接过李鸾儿背的篓子:“既然年前都不必进山了,姐姐就该好好养养,看你这些日子越发瘦了……”
感受到李凤儿话语间的关心,李鸾儿笑笑:“我这是壮,你安心着吧,我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
秦冒早就已经围着黑熊打转了,拿根棍子戳着熊的尸体:“这是熊呢,没扒皮的熊……”
似乎想到些什么,秦冒一下子跳了起来:“小娘子,咱们晚间吃熊掌可好?”
一个巴掌盖在他后脑勺上,李凤儿柳眉倒竖,满面凶色:“吃,就知道吃,还熊掌,你知道那熊掌多少银子,姐姐辛苦入山,可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这熊掌我们还等着卖了赚钱呢,还有那熊皮,你最好也虽打主意。”
“哦!”秦冒似乎是被李凤儿打怕了,摸着后脑勺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不过,还是紧盯着黑熊。
李鸾儿在想,秦冒这厮是不是抖M体质,不然,为何不想法子回家,反而一直呆在她家,还要每日忍受李凤儿的荼毒,竟然还有越打越享受的样子,实在是教人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了这等奇葩。
却又听李凤儿笑了笑道:“行了,知道你馋了,姐还猎了几只野兔子,晚上烧兔肉给你吃。”
一句话,秦冒复又欢喜起来:“红烧兔肉,我最爱吃了,小娘子,你再凉拌一个青菜吧,还有,咱们再弄一个拔丝苹果……”
李鸾儿无语,李凤儿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的计策倒也蛮成功的,这不,收复了绝对的忠犬一枚。
只是,想到秦冒的家世,李鸾儿又有点担心,不知道秦冒回去之后,李凤儿会不会难过。
把这些想法甩出去,李鸾儿心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李凤儿以后如何她不知道,不过,至少李凤儿现在乐在其中,她也不便再插手去管,以后,还是要看各自的缘法吧。
有了这头熊,再加上从外夷那里换的宝石和香料,李鸾儿又从严家换了一大笔银子,带着严家给的一些水果还有从城里买的糖果和一些玩物,李鸾儿回到家里就看到数双热切的眼神。
水果留了一些给金夫人,剩下的给秦冒和李春分了,糖果大多数都给了李凤儿,剩下的便是秦冒的,那些玩物……
看着凑在一起玩的正高兴的秦冒和李春,李鸾和默默点了一柱香,秦冒这孩子貌似被她家给带坏了。
第七十七章 和离
京城
神威侯府
侯府老夫人端坐在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媳妇,冷笑一声:“你竟然说你不知道大郎是怎么回事?张薇,你这个当媳妇的还真尽心呢,连自家相公病的起不来了,都不知道原因,你说,我们蒋家要你做什么?”
“老夫人!”张威看看面带寒色的老夫人,在看看站在一旁露出得意之然的继婆婆,心中发苦,当年,她舍了残废的严家大少爷,嫁给看起来前途无量的神威侯府的大少爷蒋剑晨,原想着丈夫争气又年少英俊,婆婆是继室,不好在自己面前拿架子,她的日子一定过的好。
哪里料得到,这蒋家简直就是狼窝,从她嫁进来就没有一天的消停。
上头两层的婆婆,整日价立规矩,让她苦不堪言,再加上丈夫风流花心,屋里不知道多少年轻貌美的通房丫头,为此,她不知道背地里流了多少泪。
好容易,她生了一个儿子,总算是在蒋家站住了,可是,她那继婆婆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整日里挑拨离间,挑着那些通房小妾找磋,她儿子也差点命丧那些蛇蝎美人之手。
早知道,早知道这样,她当初还不如嫁给严承悦那个残废,就算没有如锦的前程,可起码日子过的清静一点。
有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的拿蒋剑晨和严承悦比较。
这一比较她发现,什么年少有为,那分明就是蒋家吹出来的,不管是论文还是论武,蒋剑晨没有一样比得上严承悦,除却,他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最叫张薇不甘心的是,严承悦正直自持,又不贪恋女色,而蒋剑晨年纪不大就流连花丛,几年下来,竟是把身体掏空了。
“老夫人,这不关孙媳的事,实在是我们爷那一屋子的美人,今儿你争宠,明儿我勾搭,生生把好好的爷们勾搭坏了,我们爷对着一屋子莺莺燕燕,哪里还把持得住,长此以往……老夫人,我也不是没劝过,可实在劝不住,我说的急了,爷便要打我,太太也向着爷,从来不曾说过一句公道话。”张薇面露戚色,双眼含泪。
神威侯夫人一听此话,立刻厉声道:“你这叫什么话,合着都是我这当婆婆的不好了,当初是谁为了表示贤惠,把自己的陪嫁丫头都给了晨儿,我说一句,你能顶我十句,我本就不是你正经婆婆,哪里敢管你们屋里的事。”
张薇抬头看向神威侯夫人,眼含怨色:“太太,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爷屋里那些个女人,大多数可都是太太给的,太太若真不管我们屋里的事,怎么净往我们屋里塞人。”
“我……”神威侯夫人捂着胸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老夫人,您瞅瞅,这就是晨儿媳妇,这就是您挑的好媳妇,自从她进了门,我们府里没一天安宁的,如今,她更长本事了,连婆婆都敢顶撞,当初我就说她张薇和严家订了多年的亲,严家大少一断了腿,她要死要活的退亲,这样的女人哪有什么妇德,我不乐意她进门,可老爷为了张家的人脉,硬是让她进了门,这倒好,这样品德败坏的女人跟在晨儿身边,晨儿哪有好,好好的一个哥儿,就这么的……就这么硬是叫她勾搭坏了。”
说着话,神威侯夫人哭的不可自抑:“我虽说是个继室,可我进门的时候晨儿可还小,他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岂有不疼他的理儿,我难道就愿意他讨不了好。”
“好了。”老夫人板起脸来,怒喝一声:“你们都不要再说什么,我心里自然有数。”
“是!”神威侯夫人答应一声,可神色间还是很委屈。
“老夫人。”张薇也应着,低头暗自垂泪。
“张薇!”神威侯老夫人叫了张薇一声:“你回去好好伺侯大郎,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叫你也讨不得好。”
“是!”张薇起身,对老夫人行了礼,慢慢的退了出去,在出去的当,她确定真真切切看到了夫人脸上带着的嘲讽笑容。
张薇只觉得眼睛发酸,胸中一把怒火燃烧。
她从老夫人那里出来,走的飞快,没有多长时间就到了自己屋里,看到那一屋子通房丫头还在争着抢着伺侯蒋剑晨的活计,张薇只觉得讽刺。
她进了里屋,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想到不久前请来大夫瞧丈夫的病情,大夫那隐晦的表情,还有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觉有些不好。
再看看躺在床上的蒋剑晨,那枯瘦的样子,苍白的脸色,潮红的眼眶,还有,露出来的胳膊上才起的红点,张薇心中咯噔一下子,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瑞儿,瑞儿。”她叫着心腹丫头:“把大哥儿抱过来,再吩咐下去,我要回张府。”
张薇趁着蒋家的人不注意,悄悄回了娘家,回去和张夫人商量了半天,便再没回蒋家,而是在娘家长住下去。
等到蒋家的人发现,派人来接,张薇根本没见,而是让家里管事告诉蒋家的人她要合离。
这话传到蒋家,老夫人,神威侯及其夫人都蒙了,不知道好好的,张家怎么要求合离,便是张薇不懂事,觉得受了委屈回娘家闹,可张家的人也不该由着她啊。
当年张薇和严大少的事情满京城可都知道,张薇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这要是再合离了,她还有人要么?
蒋家实在搞不懂,便晾了张薇几天,之后又派人去和张家接洽,张薇还是那样的话。
最后,不得不由神威侯夫人出面去了张家,结果,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张薇的意思是,如果蒋家不答应合离,她便把蒋大少得了花柳病的消息传的满京城都是,让蒋剑晨死了都要蒙羞。
神威侯府这才急了,立刻又秘密请了好几个大夫去瞧,结果证实蒋剑晨确实得了花柳病。
而且,不光他得了,府里他好几个通房也被传染了,另外,神威侯一个新纳的小妾竟然也得了花柳病。
这是丑闻啊,天大的丑闻,神威侯得知这件事情,当场便打杀了那个小妾,又叫人严密封锁消息,之后,才亲自去张家商量和离的事情。
凤凰县严府
严一悄声进屋,就看到背对着他的严承悦。
他小心的走过去,在严承悦身后站定,过了许久,严承悦放下手中书卷,转过身来,严一看着严承悦面色有些苍白,便担心的问道:“少爷,可是身上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小的给你寻个大夫来?”
严承悦摇头:“不必了,我身上好的很,你过来,可有什么事?”
严一低头,更加的小心:“刚刚京里传来消息,张家和蒋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决裂了,而且,而且……”
“如何?”严承悦看到严一的为难,便知没有好事。
“而且,张家和老爷商量,说是张家小姐要和蒋家和离,他家愿意等和离后,将大小姐许配给少爷,老爷原来想答应了,哪知道,老太爷知道这件事情,把老爷好一通骂,愣是不答应这件事情。”
严一小心的回完话,担忧的看着严承悦。
严承悦面色平静,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哦?张薇要和离了?”
“是啊。”严一答应一声:“少爷,您可不要生气,万事有老太爷在呢,老爷,老爷就是……”
“我怎么会生气?”严承悦冷笑一声,自嘲道:“我这个残废之躯还能为严家换取一点利益,给二弟铺平道路,想必,老爷乐意的很呢。”
看起来,少爷是生气了,严一心下也很不平,很为自家少爷难过:“少爷,老太爷说了,问您是不是要到李家提亲,老太爷说现在有他在能压得住老爷,少爷的婚事还能自己做主,哪日,老太爷不在了,少爷可就……”
下面的话严一没说完,不过严承悦心里明白,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要真是爷爷不在了,他的父母用他的婚姻谋取利益,他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的。
老太爷的意思大约是,趁着现在他能做主的时候,先给严承悦把大事做定了,好叫以后他那对父母掀不起风浪来。
比起张薇,同样嫁过人的李鸾儿可是要好许多,老爷子也看中李鸾儿,所以,愿意叫严承悦娶李鸾儿。
严承悦轻笑一声:“我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再拖累别人,你告诉爷爷,有他在一天,我自在一天,等哪天实在自在不得了,我宁可出家,也不会受别人摆布。”
严一应了一声是,擦了擦汗出去,嘴里小声嘀咕着:“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想想张家那位大小姐,那样的脾性,那样的狠辣,严一心中暗打冷战,心道与其娶那样的妻子,若是他是大少爷,也宁可出家。
他却不知道他走后,严承悦面现痛苦之色,伸手握住案上的茶杯,紧紧捏着,力气之大,差点把茶杯捏碎。
严承悦实在对他那对父母失望了,当年,张家和严家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现在,张家想回头,他的父母竟然应承着,想想,严承悦心中就是一阵愤怒,便是他们不拿他当儿子,也不该,也不该把严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啊。
不说严家这样的大家大族,就是稍有头脸的人家,碰到张家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会由着张家去吃回头草的。
第七十八章 心宽
今冬的雪下的勤,才化了雪,路上干爽了一些,这不,又一场大雪纷至。
看着阴沉的天气,金夫人按以往的经验推算,这一场雪必定小不了,而且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因此,李鸾儿就趁着雪小的时候进了一趟城,采买了许多东西,又拜访了严家,送上金夫人新配的药。
原先那些药丸子送到京城,严老将军吃着挺好,便来了信,说是李家还有的话再给他捎些,当然,随同书信而来的,就是严家的厚礼。
金夫人和严老将军是熟人,李鸾儿又素喜老将军为人,自然又多配了药丸子,这不,才配好了,李鸾儿便给严家送过去。
周管事拿了药丸子,又送上一些京里捎来的新鲜玩意,有两匹颜色极好的缎子,还有一些细软的白叠布,另外还有一套做工精细的官窑茶具,并有送给李春的一块质地很不错的玉佩。
李鸾儿没有推拒,接过东西放好,见周管事脸色有些发暗,神情萎顿,也就问了一句:“周叔,可是最近有什么事?我瞧你脸色很是不好。”
她这一问,周叔可算是找着诉苦的人了,立刻拉着李鸾儿进了一间暖和的屋子,叫人奉上茶水才叹息道:“还不都是为了少爷给愁的啊。”
“少爷?”李鸾儿思量着:“严承悦怎么了?”
周叔皱着眉头,一脸的苦色:“大娘子许是不知道,我并不是凤凰城严府的管事,我原是京城严家的管事,我有内人是大少爷的奶娘,我也是瞧着大少爷长大的,说句不恭的话,我看大少爷,实在比我的亲小子都亲,大少爷当年断腿,我家老婆子就哭的死去活来,恨不得以身替之,我这心里也难受。”
李鸾儿这才明白了周管事在严家的地位,她就说嘛,怎么严府的大小事务周管事好像都能做主,原来,还有这一层的原因呢。
“大少爷虽然是老爷和太太的嫡长子,可是,一出生就被抱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养着,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年龄又相近,老爷和太太便把所有的心思倾注到二少爷身上,和大少爷的关系生疏的紧,原大少爷好的时候,因着他比二少爷确实出色许多,老爷和太太也不敢有旁的心思,可是,大少爷一断了腿,老爷和太太便……唉,如今那张家小姐和离了,又想着少爷的好了,想巴上来,你说说,大少爷那样傲骨天成的人,怎么可能去要那种女人,只是老爷和太太……”
李鸾儿听明白了,敢情,这严承悦竟是个父不爱母不慈的悲剧式的人物,他的父母素来爱他二弟,为了他二弟严承恪,就拿他来做文章,给他二弟铺路。
严家本是武将世家,缺少文臣相助,而张家则是文臣,张家老爷子门生众多,在士林间很有威望,严承悦的父母便想着拿严承悦的终身大事做文章,和张家缓解关系,叫严承悦去娶那没有妇德的张薇,好叫严承恪的青云之路走的稳一点,快一点。
严承悦本来身残了心里就极不痛快,现又经父母相贱,这心里就更不好受了,而他的父母,为了二儿子,完全不顾忌大二子的感受,也实在不配为人父母。
不过,李鸾儿却也不好说什么,这天下间偏心的父母多了是了,谁又能管得过来,再者,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除了听几句牢骚,又能如何?
“大少爷心里苦啊,竟然对严一说将来如果没有老爷子相护了,为了活的自在些,他宁愿出家,你说,你说,这若不是实在寒心了,他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周管事和李鸾儿相熟了,也知李鸾儿口风紧,自然有什么苦水都往外倒:“我心里替大少爷难受,奈何身为下人,除了替大少爷发愁,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听到这里,李鸾儿少不得要劝上几句:“周叔也不必这么愁,我瞧着严老将军身体硬朗,绝对是个高寿的,有他在,足能庇护你们家大少爷,再者,那张家大小姐退了一次亲,又和离了一次,想必名声不怎么样,时间长久了,你们府上老爷太太听着张家大小姐那名声,也绝不会再想着和张家结亲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竟是笑了起来:“再者,若是你家大少爷娶张家大小姐,那二少爷又该娶什么门户出来的女子?要知道,大少爷可是长房嫡子嫡孙呢,他底下那些弟弟娶妻,怎么都是越不过他去的,你们府上,可也不止你们老爷一家,那二老爷三老爷家就没儿子?”
周管事听的眼前一亮,立刻站起来朝李鸾儿行礼:“我不过发几句牢骚,倒是叫大娘子配心了,大娘子心性灵透,竟把我多日的难为给解了,我在这里多谢了。”
“都是熟人,周叔又何必呢。”李鸾儿也赶紧起来还礼:“只要把张家的事情拖住了,张家大小姐年纪越大,自然也就越急,她也不可能专等着你们大少爷一人。”
“很是呢,我如何就没想到。”周管事一拍脑袋:“得,一会儿我就与大少爷说去,也好叫大少爷解解心宽。”
李鸾儿抿嘴直笑:“你们大少爷何等样的人,我能想到的,他如何没有想到,您啊,也是太过于操心了些。”
周管事一听,顿如拨云见日般,心明眼也亮了:“大娘子这话对,这话对啊,看来,我是庸人自扰了,实在是……耽误了大娘子的时间。”
“这算什么。”李鸾儿摆手:“外边的雪越发大了,我得赶紧采买了东西回去,不然,一会儿路上便不好行走了。”
“我叫人帮大娘子采买去。”周管事没了心事,一阵的轻松,他感念李鸾儿几句话解了他的难题,便一阵风的出去,交待了家中的小厮,以最快的速度把李鸾儿所缺的东西买齐了弄回来。
严家铺子众多,一般的家用铺子里都有,几个小厮出去没多少时间,就把家里日常所用的物资给弄齐全了。
李鸾儿谢过周管事,把东西装上车,直接驾车便走。
她一走,周管事便兴匆匆的去了严承悦那里,他虽知严承悦聪明,许多事情应该都心里明白,可还是耐不住心头喜悦,想要与严承悦说说。
周管事是个尽心尽责的好管家,他婆娘也是个忠厚温和的妇人,对严承悦一心一意的照顾,不然,当初严承悦来凤凰县的时候,老将军也不会挑周管事随同了,严承悦对于周管事也很尊敬和信任,相较于其他的下人,还多了一份亲近。
周管事在严承悦房门前侯着,等着严一禀报。
过了一会儿,严一出来,叫周管事进去。
他从后门一直过来,一路上寒风直吹,吹的厚厚的棉服都透了,这一进屋,一阵暖风吹来,竟是出了一头的汗。
“周叔来了,快坐。”严承悦正在练字,见周管事进来,赶紧笑着相迎。
周管事哪里会坐,站在一旁把将才李鸾儿来拜访的事情讲了出来,当然,也包括李鸾儿说的那些话。
严承悦听了,好一阵沉默,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喃喃自语:“好一个聪慧的李大娘子……”
“何止呢。”周管事笑笑,对李鸾儿一通夸赞:“老奴自认年纪不小,也算是见过几个出彩的人物,可是,却没见过一个能及得上大娘子的,她哪里只算聪慧,简直就称得上聪明绝顶了,老奴实在想不透,当初崔家的人都眼瞎了,竟然舍得休弃这么一个人物。”
“那是他们没福分吧。”严承悦叹了一口气:“周叔,以后多与李家行往些,他们有什么难事,你也帮些忙,总归有这个大娘子在,李家总是会好的。”
“老奴明白。”周管事含笑应道:“世人都说家中男儿出色才能家族兴旺,老奴瞧着,这女儿家若是出彩之极,也能给家里带福呢,少爷瞧瞧,李家当初那样贫寒,这才多少光景,竟成了富户,这凤凰城里多少人家都及不上呢,还不都是李大娘子一手弄出来的,不说崔家,这李氏族人,也全都瞎了眼,说不得,他们哪日后悔呢。”
说到这里,周管事又带出一句:“老奴瞧着,李大娘子倒是个旺家的,谁家娶了她,必定兴旺发达,少爷也瞧着好,不若就……”
他想说,不若就去李家提亲,求娶大娘子吧。
可惜,却被严承悦厉声打断:“周叔,以后这样的话莫说了。”
“是,是。”周管事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赶紧低头应了一声,心里却对当年抛弃自家少爷的张薇更加含恨。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说的那些话,大少爷又何至于此。
李鸾儿并不知严家如何议论她的,她驾车紧赶慢赶在大雪临近之时回到家中。
还没来得及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就见李凤儿面带寒色的从屋里出来,李鸾儿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去卸东西,拉住李鸾儿进了一间杂物房,小声询问:“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有不开眼的来咱家寻事?”
第七十九章 送别
“没有。”
李凤儿摇头,面上带了几分挣扎不舍:“有姐姐在,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咱家寻事,只是,只是秦冒他家里人来寻,他要走了。”
李鸾儿紧盯着李凤儿,没有错过她那一丝不舍。
这些天李凤儿如何和秦冒相处的,李鸾儿也都看在眼里,瞧在心上,心里知道李凤儿对秦冒有了一丝好感,不过,她却没有说什么。
李凤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会对异性产生那么一些好感,这都是正常的,只要她不做出出格的事情,李鸾儿是不管的。
再者,李凤儿也是历经磨难之人,心志很是坚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也拿捏得住,很不必李鸾儿多嘴多舌。
到底只是姐妹,并不是父母,李鸾儿在有些事情上也不好多言。
她也想过了,如今这世道,男女成亲大多是盲婚哑嫁,又有几个女子体会到感情的美好,现如今李凤儿难得的有个入眼的人,她也想叫李凤儿在嫁人前体会一下喜欢某个人的甜蜜和苦涩,到底,不能叫她的生命中一片干涩。
李鸾儿想过,只要她看着,不叫李凤儿吃亏,等以后李凤儿渐大,便也不会太过在意,说不得,她心中还会留下一些最初的美好。
现在见李凤儿果然是舍不得秦冒,李鸾儿倒是笑了,她握住李凤儿的手:“秦冒是京城人,又出身大家,自然不会在咱们这里久住,他能呆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现今他家人寻来,你该高高兴兴送他走才是。”
“姐姐说的是。”李凤儿垂着头,还是舍不得:“只是处了这么长时间,冷不丁的说要走,我总觉得心里堵得很。”
“行了,这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在世,聚散离合本是常事,你真不必伤心。”李鸾儿拢拢李凤儿的头发,拉着她向前厅走去:“秦冒要走了,咱们也该去送送。”
进了前厅,因着是下雪天,店里的客人都已经走了,那么大的厅堂里,也只有秦冒和来寻他的人坐在一处等着。
看到李凤儿进来,秦冒眼都亮了,嘴角笑意更浓:“小娘子,我专等你呢。”
“等我做甚。”李凤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要走就走,把银子结算完了你就赶紧离开。”
“放肆。”秦冒身后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衣着华贵,容貌不凡,只是,说话的声音未免尖细了些:“我们家公子身份高贵,岂是你一个……”
“行了。”秦冒立时拉下脸来:“柳叔,小娘子是我的恩人,你要对她恭敬些。”
秦冒一发话,那人赶紧退到一旁低头应是,只是,他虽然低着头,李鸾儿却能感受到他心里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李鸾儿又去瞧,见秦冒已经换了一身衣着,穿了白色缂丝箭袖衣袍,一头长发拢起,头束金冠,更显的面如白玉,很是英伟不凡。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各有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尤其是,那个姓柳的身侧站了一个人,同样的面白无须,只是比姓柳的年龄似乎稍小一些,李鸾儿看了看这两个人,不由皱起眉头,她似处,把秦冒的出身想低了些,又想到现今官家的姓氏,李鸾儿似乎明悟了什么。
她暗暗舒了口气,几步上前把李凤儿拽在身后,笑道:“今儿这雪越发大了,秦公子是要现在走,还是留几日再走。”
秦冒叹息一声,视线绕过李鸾儿,紧紧纠缠着李凤儿,很有几分难过:“现在就走吧,我家里有急事,要我赶紧回去。”
“那好,我这就与公子收拾些东西。”李鸾儿拽着李凤儿朝内院走去。
李凤儿走了几步回头,朝秦冒挥挥拳头:“秦冒,你可不许赖我们的银子。”
秦冒点头,看李凤儿的眼中很是不舍纠结:“小娘子放心,言而有信我还是能做得到的,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李鸾儿使劲拉李凤儿往后院走,刚出了门,耳尖的听到那个姓柳的暗自嘀咕:“想钱想疯了,一家子都是铜臭味,公子能在你家吃住,那是你们修了几世的福分,还跟公子要银子……”
李鸾儿暗自摇头,似乎这姓柳的在秦冒面前份量很重呢。
“姐。”李鸾儿走了几步,眼中闪现泪意:“我不是一定要银子,我就是,我就是不忿,我……”
李鸾儿明了的点头:“姐明白,我们凤儿哪里是那等财迷的人物,只是你气不过而已。”
一瞬间,李凤儿的眼泪掉了下来。
李鸾儿拉着她,步子又快了几分,进了屋,把李凤儿按坐在床上,一脸郑重严肃的看向李凤儿:“好了,你擦擦泪,好好听我说。”
李凤儿素来听话,赶紧把泪水收拾干净,仰头看向李鸾儿。
李鸾儿深吸一口气:“凤儿,你发没发觉来接秦冒的人很不寻常?”
“怎么?”李凤儿一惊:“姐姐是说,那些不是他的家人?”
“是!”李鸾儿点头:“确切的说,是他家的下人,那个姓柳的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看姿态动作,很有几分女态,凤儿,你想想,这该是什么人?还有跟来的几个人虽然穿着不俗,看着像是书生,可我观察他们虎口上都有老茧,有的手指间老茧很厚,还有,他们行动站立很是威武,这又该是什么人?”
李凤儿悚然,哪里还顾得上伤心,惊叫一声站了起来:“他们,那是……太,太监,武官?”
“对”李鸾儿赞同:“我看着像,你想想,什么样的人家才用宦官?才用武将当下人?”
李凤儿想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气:“他,他是皇,皇室之人。”
“应该是,或许身份还要更高。”李鸾儿抚抚李凤儿的头发:“凤儿,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出身来历,你就不该再这样念想着,他那样的出身不是咱们该想的,便是能攀得上,我也绝不许你跟去受苦,你可知,就是崔家那样的人家,后宅之中也是杀人不见血,你姐姐我在崔家过的什么日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更何况那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家了。”
李凤儿满面胀红:“姐姐说的什么话,谁,谁对他有意思了,他要走便走,我才不,才不会对他有私情呢,姐姐放心吧,我心里明白着呢。”
“好凤儿。”李鸾儿笑了,抚过李凤儿的发顶:“姐姐没有看错你,我们凤儿最听话了,凤儿放心,姐姐以后一定与你寻个好人家。”
见李凤儿嘴上说的虽然硬,可到底还是有几分难过,李鸾儿也不由叹气:“秦冒要不是那样的出身,姐姐自然不会拦你,他就算是出身乡间,贫寒之极,你要是喜欢,姐姐也与你绑在身边,定叫他一世不敢负你,可实在是……”
“姐!”李凤儿哇的一声,抱着李鸾儿哭了起来。
李鸾儿只觉得心里涩涩的,抬头看了看房顶,伸手轻轻拍抚着李凤儿的背部:“行了,行了,哭一场吧,哭过之后收拾一下赶紧出去,咱们不能叫人看了笑话。”
她推开李凤儿,叫她自己去想,而她自己则去收拾了许多东西,有秦冒这些日子央她和李凤儿写的曲谱,还有秦冒喜欢吃的点心,另就是两件厚厚的棉衣,还有一些小玩意,把这些东西装好,李鸾儿提着就去了前厅。
前厅中,秦冒正与秦三儿等人告别,见李鸾儿进来,赶紧看了过来,眼巴巴的直瞅着李鸾儿身后:“小娘子呢?”
李鸾儿笑笑:“凤儿还在屋里收拾呢,我拾掇了些东西过来,公子且瞧瞧,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她打开包袱,拿出几本书册:“这是我和凤儿记下来的曲谱,有琴曲,也有二胡的曲谱,另还有几样乐器的谱子,大多都是凤儿所作,有几章是我添上的,公子带着吧,这两件厚棉衣是凤儿看这几天天太冷了,怕公子冻着,特意连夜赶制的,一路天寒地冻的,公子也别嫌弃,穿上到底暖和些。”
秦冒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他漆黑的眼中满满的溢的都是浓情厚意:“小娘子,她,她怎么样了?”
李鸾儿一笑:“凤儿很好,她说还有几样东西要收拾,叫我过来先送公子。”
“哦,很好,就好。”秦冒傻了似的重复了几遍,李鸾儿又笑:“公子喜欢我哥哥做的点心,这匣子里都是,公子带着路上吃吧,还有几样玩意,不值什么,倒叫公子见笑了。”
秦冒赶紧摆手:“哪里,哪里,你们给我的都是好的,是真心给我的,我心里明白着呢。”
听她这么说,李鸾儿笑容更甜:“公子知道就好,凤儿先前一直嚷着银子,其实不过是与公子的玩笑话,公子莫当真。”
她才说完这一句,就见门帘一掀,李凤儿脸蛋通红,满面艳色的走了进来:“秦冒,要走就赶紧走,当唧唧歪歪的,往北边可是山路,你们可别被风雪耽误了。”
秦冒盯着李凤儿,眼中尽是温柔:“小娘子,那,那我走了,以后有时间我还回来看你。”
第八十章 腊月
雪断断续续下了四五天才停,李凤儿的心情也经过四五天的沉淀而逐渐放晴,不再每天无精打采的。
雪下的大,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李鸾儿更不会去上山,她更不愿意见李凤儿每天失落的样子,索性就利用这几天的空闲修炼,休修和精神力一起锻炼,李鸾儿发现,下雪的时节似乎精神力有一丁点的增长,这个发现叫她很是欢喜。
在屋子里没有多大感觉,但是出去的话,这种感觉就会增强,李鸾儿便告之金夫人一声,只说她有事情要出去几天,带了些干粮之类的东西从家里出来,找了附近一座无人的小山钻进去,便开始打坐锻炼精神力。
她这一次修炼,便是五六天的光景过去,直到大雪初晴,太阳出来,李鸾儿感觉精神力增长了不少,这雪晴了,再继续修炼下去,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便收拾了一下往回赶。
这天儿越发的冷了,饶是李鸾儿身体大异常人,可还是感觉有些凉嗖嗖的,她忙着修炼,一身棉服也是四五天没换,混着雪水泥土,整个人竟成了泥人。
一进家门,李鸾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正在店里带着人打扫卫生的李凤儿就赶紧迎了过来,一看李鸾儿这样子,立时急了,这会儿李凤儿哪里还管什么秦冒,还顾得上伤春悲秋,她一把抓住李鸾儿:“你去哪儿了,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说着话,李鸾儿朝厨房喊着:“郑婶,郑婶,赶紧烧一大锅热水,再弄碗姜汤,还有……”
在山中冻了几天的李鸾儿一回家就得到关切,这心里也是暖乎乎的,她笑着拍拍李凤儿的手:“行了,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哪里还能冻得着我。”
“知道归知道,关心归关心。”李凤儿一阵风似的进了厨房,没过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红糖姜水来递过去:“赶紧喝了发发汗,过会儿我给你提热水洗个澡,你看你这身衣裳,怕也要不得了,你洗澡的当,我寻身棉服给你烘热了穿。”
她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李春端了一大碗的热汤面过来,笑着递上前:“妹,赶紧吃,吃了不饿。”
啃了几天冷硬干粮的李鸾儿闻到饭菜的香气,肚中馋虫早已发作,她笑着接过那碗面,没两三下就吃进肚子里,把碗一递:“哥,我还要吃,再给我弄三,不,六碗面。”
“嗯,哥给做,妹多吃。”李春拿了碗再度进了厨房,没过一会儿便端出一个大瓷盆来,满满一盆子的面啊,他身后跟着马小丫,马小丫手里端了炖好的排骨,还有一条清蒸鱼。
李春把饭菜放到桌上,招呼李鸾儿:“妹,吃。”
李鸾儿心里感动,李春是真的真的很疼她和李凤儿的,就算是傻了,痴了,好多事情不懂,可骨子里还留着对两个妹妹的关切,还知道要和妹妹相亲相爱,要听妹妹的话。
这样的哥哥就算是个傻子又如何?她一样觉得有这样的兄长很幸福,便是要常常牵挂兄长,可那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哥!”这一刻,李鸾儿那颗冷硬的心又有一丝裂缝,她挽了李春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有哥哥在真好,这几天,我很想哥哥。”
李春哭了,哭的稀里哗啦,也不嫌李鸾儿身上脏,直接抱住她:“我也想妹妹,妹妹也好,好。”
“我就不好了吗。”李凤儿暗自嘀咕,转头抹了抹眼泪:“妹,赶紧吃饭,再不吃面都冷了。”
她又朝李春吼着:“哥也是,姐吃的多你就多盛两遭,弄这么大盆子干嘛,知道的是姐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喂猪呢。”
多好的气氛啊,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李凤儿给破坏了,这丫头的那张嘴,当真是厉害着呢。
李鸾儿松开李春,过去一巴掌拍在李凤儿头上:“说什么呢,喂什么猪。”
她又转头看李春:“哥,下次吃饭给凤儿上大盆,叫她说咱们。”
“好。”李春抓着头傻傻的笑了,那种很开心,很纯真,很干净的笑容,让他更显的清俊异常。
这样俊秀的哥哥,这样心思纯净的哥哥,却因为医治不及时,竟生生烧成了傻子,李鸾儿心里一阵的疼,扭头,忍住眼中的酸意:“哥,我还要吃清炒小白菜。”
“哥炒。”李春笑着进了厨房。
李鸾儿这才坐下,拿起筷子先吃了两口面,又吃了几块排骨,端起瓷盆来喝了几大口汤,这身上更加的暖乎起来。
吃完饭,李鸾儿洗了澡,换了干爽的衣服,整个人才算又活了回来。
说实话,这几天在山上修炼精神力,那场景还有雪天的冷硬,都叫她恍忽间似乎又回到了末世,等回到家里,看到亲人,这才算是又把自己从冰冷无情中拉了回来。
她把头发擦干,松松的挽才头顶,才要把木桶中的水倒掉,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李凤儿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前,见她开门,一笑进屋,两只手放在木桶的边沿,一个用力,把一大桶水提了起来:“我帮姐姐倒水。”
倒掉桶中的水,当李凤儿再次进来的时候,李鸾儿拽她坐到床边,姐妹俩悄悄说话。
“你还想着秦冒?”李鸾儿问,伸手摸摸李凤儿显的瘦了好多的脸庞。
李凤儿摇头:“早不想了,我心里明白的很,本来就差了那么多,哪里有我想的余地,再说,我知道他是谁,单知道他叫秦冒,就算是秦冒这个名字,谁知道是真是假。”
看李凤儿自嘲的说着这些话,李鸾儿倒是放心了:“你能想开就好,你看看我,再瞧瞧金夫人,这世上的男人又有几个靠得住的,咱们女人啊,还得靠自己,不论到什么时候,咱们都不能丢了自己的心啊。”
“嗯。”李凤儿点头微笑:“我知道。”
李鸾儿和李凤儿脱鞋上床,拉过一床被子盖住腿脚,靠着枕头慢慢说话,李鸾儿从记忆深入扒出她少年时看的那些有关宅斗啊宫斗类的书,小声的讲给李凤儿听,书中那些妻妾争斗,那些婆媳相争,还有那些用药或者栽赃的手段,才开始确实吓了李凤儿一跳,到后来,这丫头竟然听出趣味来,拉着李鸾儿要她多讲讲。
李鸾儿讲了一些宅斗类的书,又开始讲那些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讲到最后,就听李凤儿咬牙道:“我要是嫁了人,他敢一个女人接一个女人的往家里弄,敢朝三暮四的话,我就等生了两个儿子后直接给他下药,叫他再生不出孩子来,我看他还怎么宠爱别的女人。”
李凤儿脸红红的,捏着拳头捶了一下墙壁:“改天我找干妈问问,叫她帮我配两剂绝育的药。”
这丫头啊,狠起来是真够狠的,不过,李鸾儿是真真放心了,李凤儿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以后,就算是她嫁了人,也不会被人欺负。
这冬,又下了一次雪,就到了年根底下。
一进腊月,天就放晴,一天暖似一天,小店里的生意却一直不是很好。
无它,一进腊月,各家各户都忙着过年的过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饭庄吃饭。
李鸾儿和李凤儿商量了一下,就开始把饭庄的作息时间改了,早上开门晚了许多,晚上关门也早了许多,剩余的时间,她们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
因着关门的时间早了,每天关了门,就留下秦三儿和马家父子看店,剩下的人都进城里的宅子中,先把宅子打扫了一遍,又生火烧碳的,把整个家中弄的暖暖的,李鸾儿就和李凤儿上街,从屠户那里订了一口大肥猪。
腊月初六,宰好的猪运回来,李鸾儿和李凤儿就没有去店里帮忙,而是在前院支了一口大锅,开始煮肉。
这锅灶都是李鸾儿早早弄好的。
没进腊月前,李鸾儿就找了严家的铁匠铺子,让铁匠按照她画的图样打了铁制的炉灶。
说起来并不难,就是用一整片铁板圈成圆柱形,上下都没有封住,中间靠下的位置上安了炉条,铁灶打好了,李鸾儿又和了泥,在灶里抹了一圈,让它自然风干。
这灶的顶上又安了一截烟囟,在烧火的时候,就不用再安风箱,也让烟雾不能四散,显的干净了许多。
初六这日,李鸾儿把弄好的灶搬到前院的空地上,李凤儿弄来好多的柴火,架起来把灶烧热,灶上放了一口大铁锅,姐妹俩一边烧火,一边提了水洗锅。
把锅洗干净,添凉水,之后就把切好洗净的大块大块的肉放进锅里,因着是一整口猪,肉和内脏都多,一锅是煮不下的,要分几次去煮。
先煮的是瘦肉多的肉块和排骨还有大骨,早起就把肉放进去,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肉香传来,李凤儿弄了块肉尝,香软可口,便拿起铁钩子要起锅。
李鸾儿把洗好的几口大瓮搬出来,又把架好的小灶搬进院中,放了半锅的油,李凤儿那里把肉起锅,李鸾儿就再把煮好的肉切成小条,把油烧热,再把肉放进红糖水中上色,上好色的肉放入油锅中炸,这样,肉味更好,而且,不容易放坏,有的人家终年不买肉,吃的都是过年这样炸好的肉,从冬天夏,肉几乎没有异味。
炸好的肉坏泛着金黄,油汪汪的看起来就很好吃,李鸾儿就把这些肉坏放进瓮里码好,码一层,撒一层盐。
姐妹俩通力合作,到了傍晚时分,这才把肉都弄好。
弄好了肉还不算完,还要灌肠和炸丸子。
第八十一章 情深
灌肠要用肉汤去煮,才出了两锅肉的汤香浓味美,正适合着呢。
李凤儿进屋把开水里烫过又缝好的白布口袋拿出来,李鸾儿把用擀面杖压好的红薯粉再过一下筛子,把细面放到大大的盆子里,再把切好的生肉也放进去,当然,也少不了葱姜等调味料。
弄好了之后把锅里盛出来的肉汤放进去,开始慢慢搅拌均匀,再拿了漏斗和勺子,把调好的糊糊灌进布口袋中。
两个人一人灌一人扎口,才灌了约有一半,郑婶子和马小丫就回来了,正好,赶上炸丸子。
郑婶子干活利落,挽了袖子就开始切冷好的馒头,马小丫也帮着揉面拌馅。
等到李鸾儿和李凤儿把灌肠煮进锅中时,这俩人已经炸了小半盆丸子。
灌肠煮上了,灶里的火就不敢再添,慢慢用小火煮着,李鸾儿就招呼郑婶子和马小丫过来吃肉。
肥膘上带的瘦肉她们都没有动,李凤儿弄了两个大骨,把上面的肉连筋拆了下来,撕成小块放进碗里,郑婶子把前一天弄的煎饼拿出来一大盆子,把一张张的煎饼摞到一起,拿刀一切四块,随各人喜好往大碗里放。
之后,便盛了已经滚开的热热的肉汤,先把肉和煎饼烩一下,等热了之后把有些发凉的肉汤再倒入锅中,下一次盛的肉汤是不倒的,若是嫌太香太咸的话,可以放上一些开水,再洒上香菜,放上醋和香油,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煎饼烩肉就成了。
李鸾儿吃了一大碗肉厚的烩饼,又少弄了一些肉再吃一碗。
她看过去,便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郑婶子在院中点了好几盏灯笼,照的院子里通红一片,马小丫正坐着小马扎小口小口的喝肉汤呢,李鸾儿一笑:“小丫,呆会儿灌肠煮得了,给你弄半截吃。”
马小丫咳了一声,大约是呛着了,等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谢谢大娘子了,我正馋着呢。”
李鸾儿放下碗,过去夹了几个肉丸子吃,一边吃一边称赞:“郑婶子这丸子炸的真好,外焦里嫩,香酥可口,做大锅菜的话一定好吃。”
她这么一说,倒是引的李凤儿也顾不得吃烩煎饼了,拿了筷子就过来要吃丸子。
郑婶子吃过煎饼,也不歇着,叫了马小丫烧火,她又继续开始炸丸子,一边炸一边和李鸾儿商量着:“大娘子,眼瞅着要到腊八了,咱这腊八粥什么时候煮?”
“腊八煮不行吗?”李鸾儿奇道。
“这可不行,腊八粥是要走礼的,要是送别家也就算了,关键是要往严府送的,这果子好说,郎君做的果子极好,倒不比那些高门大户差什么,可这粥总不能熬庄户人家的粗粥吧,往严府送,要熬细果子粥的。”郑婶子一边麻利的夹丸子,一边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李鸾儿回头看李凤儿:“凤儿,你知道吗?”
李凤儿也赶紧摇头:“我哪知道这个,往常咱们家煮粥也就是放点枣子豆啊什么的,意思一下就成了,哪来那么多讲究。”
“照婶子的意思,咱们要尽早的熬上?”李鸾儿向郑婶子虚心请教。
郑婶子摇头:“大娘子,俺们也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哪知道这细粥该怎么熬,俺就是在店里听别人那么一说,这不,回来和您商量一下么。”
“我问干娘去。”李凤儿一听真急了,扔下围裙就去了后院。
没过一会儿她又风风火火的回来:“姐,干娘说要明天熬,她说晚上列个单子,让你明天一大早就去照着买,上午她教咱们熬粥,这粥恐怕是要熬一整天的,等到腊八的时候,叫咱们往严家送去。”
“行了,我知道了。”李鸾儿一摆手:“我一会儿就去和夫人商量一下。”
李鸾儿又吃了几个肉丸子就把套袖和围裙摘下来,回屋先洗漱好了,把一身的肉味洗去,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敲开金夫人的门。
金夫人房中灯火通明,她正端着碗喝小米粥呢,她面前的桌上摆放了好几样小菜,只全都是素的,并没有肉菜,倒是叫李鸾儿愣了一下,后来想着这大概是金夫人的什么日子,她也不方便问。
在金夫人对面坐定,李鸾儿把腊八粥的事情一问,金夫人笑着放下碗:“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件事呢,这严家到底是高门大户,往他家送礼必是要尽心的,送的也都是细粥,这细粥熬制起来不容易,没弄过的人还真弄不好,这么着吧,你把东西买得了,我明儿亲自熬制。”
“有劳您了。”李鸾儿赶紧道了谢,又细细的问过腊八的规矩,这才回屋。
第二日,李鸾儿一大早起身,便去粮铺里买东西,先买了煮粥的米,又买了好几样豆子并核桃仁,栗子,大枣、青红丝等物。
买好了东西,李鸾儿就紧赶慢赶的回去,进了家门就见李凤儿正在烧水洗锅,金夫人弄了好几个大盆,叫李鸾儿把东西泡好,她往锅里添了水,先煮豆子再煮米,慢慢的开始熬粥。
李鸾儿也没闲着,弄了几口大坛子,把洗干净晒好的白菜梆子切成细条,加上蒜细细的码进坛子里,再往里边添醋,添好了之后把坛子封口,这是要等到正月里就饺子吃的。
这种菜不用盐,更不用别的调料,但是,腌制一段时间之后,白菜却是分外酸脆,蒜也变成绿色,就是那醋吃起来味道也好,正月里肉吃的多了,用这个解腻是最好不过的。
现代的时候,李鸾儿可记得清清楚楚,每年腊八的时候她妈妈都要泡制一大坛子,正月里她最喜欢盛出一小碗来下饭吃。
弄好了醋白菜,李鸾儿开始跟着郑婶子蒸馒头,做豆馅。
一直忙到下午,这粥味道越发的香甜,熬制的豆子烂的瞧不出来,那米也越发的稀软,看的李鸾儿很是稀罕。
到了晚间,这粥算是熬的差不多了,金夫人叫李鸾儿盛出来装盆盖好。
腊八这日,金夫人拿了几个细瓷小碗,把粥细细的盛好,又拿了小盘子,把李春做的各种精细点心装盘,用一个大红色的八宝攒盒装好,便叫马方提了送去严府。
马方去了一时,回来的时候换了个盒子,打开来瞧,是严府的回礼,同样的几碗粥和几样果子,只是,那粥熬的似乎不如金夫人熬的好,果子做的倒是挺精细的。
走了礼,剩下的粥李鸾儿就叫人分了,大家一边喝粥,一边称赞金夫人手艺好,这粥熬的,只怕比皇宫里弄的都不差什么。
李鸾儿也吃的香甜,一边吃,一边看李凤儿挤在金夫人身边讨教,金夫人正与她细细说着什么。
过了腊八,离年越发的近了,李家把肉煮了,临年根底下,又买了鸡鸭和鱼,金夫人教李鸾儿和李凤儿泡制了几样小菜,之后,又蒸了几锅豆包,花卷、年糕等吃食。
一个腊月忙忙活活的过来,到了腊月二十,小店关门,把店面打扫干净,一家人连同秦三儿都住进城里的宅子里。
从腊月二十一起,李家就开始变着花样做吃食,尤其是李春,劲头大的很,今儿做鱼,明儿蒸鸡的,还没过年,就把一家人养的白白胖胖的。
转眼到了小年夜,一家子合力打扫庭院,贴对联放鞭炮,到了晚上李春和郑婶子弄了两大桌的年夜饭,大伙围在厅堂里,守着烧的旺旺的炉子边吃边说笑。
吃完年夜饭就要守岁,为了防止大家睡着,李鸾儿提议一起包饺子。
一大家子又开始和面剁馅,一边守岁一边包饺子,这小年夜倒是过的很是欢喜。
大年初一,郑婶子早早起来煮熟了饺子,饺子没出锅,她就拍醒马冒,叫他放鞭炮,鞭炮声一响,饺子开始出锅,李鸾儿兄妹也都起来,穿上新衣裳吃了饺子,给马家一家子发了红包,就有些无所事事。
大年初一本就是拜年的时节,可是,李鸾儿几个搬出来,和李家庄的近亲几乎不行往,这时候也绝不会往村里拜年,去别人家,人家都是人来人往的忙着拜年,她们也不好去。
倒是金夫人有主意,叫了一家大小围了两桌开始打马吊。
李鸾儿一想,这倒也是个事,她就琢磨了几个小玩艺,比如五子棋,比如跳棋之类的,开始教大家玩了起来。
初一这日,李鸾儿大约是手气不好,别的倒还罢了,都是动脑子的,她赢了别人,可一打马吊就开始输钱,这一天输了快一两银子了,倒是叫和她一起打马吊的几个人都乐不可支。
初二初三李家也都不走亲戚,整日钻在家中,这年也过的越发没有味道。
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一家子人才开始精神起来,无它,十五元宵会,也称灯节,县城里是有灯会的,天还没黑,一家老小就开始穿了新衣裳,兴致勃勃的要去观灯。
同样是正月十五这天,京城里四门紧闭,安静肃然。
皇宫中几位内阁大臣都在殿前等着,宁安宫内,烧的暖暖的屋子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宽大柔软的床上躺着显的干瘦的一代帝王。
皇后坐在一旁,紧紧握住明启帝的手,满脸的哀痛忧伤:“大郎,千万莫说丧气话,你一定能撑得住的,明儿还小,你要不看着他,谁知道他闯出什么祸来。”
“咳咳……”明启帝咳了好几声,一张脸胀的通红:“梓童,朕,朕怕是……明儿贪玩,以后,你要多多的看着他,朕这辈子,上无愧于祖宗,下无愧万民,唯一有愧的就是你了,朕没有好好陪你啊……也没有好好教导明儿。”
“大郎。”王皇后早已泣不成声:“别这么说,我这辈子万分庆幸,庆幸嫁与你,你待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着呢,自古至今,有哪一位帝王为了,为了一句承诺空置后宫这么多年,早先,我连生三女,你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待,我,嫁与你,我真的知足,大郎,来世,不,生生世世,我都要与你做夫妻。”
第八十二章 驾崩
“苦了你了。”
明启帝紧握住王皇后的手,眼中泪光闪现。
这位万民传颂的以仁厚著称的帝王一瞬间回忆起他不算长的一生。
明启帝出生的很是艰难,他的父皇高宗皇帝素爱田贵妃,对田贵妃可谓有求必应,以致于田贵妃在宫中横行,害死了两任皇后,又害死了不知道多少宫人妃子。
田贵妃自己不能生育,便也不叫别人生育,每当宫中有妃子怀孕,她就会明里暗里的下毒手,以至于高宗皇帝年近三十无一子一女。
高宗后娶的周皇后是个贤德的人,为此绞尽了脑汁,想要保下龙子,正好,当时明启帝的母亲怀了身孕,明启帝之母宋太后出身低微,不过是周皇后宫里的宫娥,当她跪求周皇后保住她腹中胎儿的时候,周皇后才知道她被高宗临幸,有了龙胎。
周皇后想尽办法把宋太后送出宫中,寻了民居安置,直到明启帝出身,都没敢说出这件事情,一直到明启帝在民间长到十来岁的时候,高宗因无子有些急迫,周皇后才把明启帝带回宫中,但是,宋太后却一直在民间,并没有跟随回宫。
当时,田贵妃还在世,她痛恨周皇后,也痛恨明启帝,几次三番想要下毒手毒害明启帝,但都被周皇后连同宫中位份高的嫔妃保下了。
再者,高宗年事已高,只得这一子,便是对田贵妃再多的宠爱,也不会任由她胡闹了,高宗也多次出手保下亲子。
只是,高宗到底对田贵妃情深意重,就算知道她的罪行,也不忍苛责。
王皇后是明启帝在民间时的旧相识,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明启帝回宫之前就已经许下承诺,长大后要娶她为妻,等到明启帝成年,果然请求高宗做主,与他娶了王皇后。
只是,这夫妻二人虽然是帝王子媳,可因为有田贵妃的存在,到底过的辛苦,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一起抵御田贵妃的手段,王皇后为了明启帝,流产两次,其中有一次还是一位已经成形的男胎,夫妻二人为此曾痛断肝肠。
幸好田贵妃过世的早,她一死,高宗也因思念过度而随后去世,明启帝继承大统,这才算无后顾之忧。
明启帝是个仁厚的人,虽然说田贵妃狠毒,可是,在田贵妃死后,明启帝并没有算后帐,也没有剥夺她贵妃的名份,更没有想要置田家于死地。
他又感念周皇后的维护之恩,素来善待这位已经是太后的恩人,就是王皇后对待周太后和宋太后也是恭敬孝顺。
除此,明启帝和高宗一样重情,高宗喜爱田贵妃,明启帝却是对王皇后一心一意,他心里明白田贵妃其实极爱高宗,所以才容不得别的女人生下高宗的孩子,登基之后,就空置后宫,那么大的后宫中,只有王皇后一人,就是王皇后连生三女时,他也顶住前朝和两位太后的压力,并不纳新人入宫。
等到王皇后生下太子,明启帝一心教导太子。
明启帝勤于朝政,知人善任,一手创出中兴大雍,只是,这位帝王因年少时被害多次,到底伤了根本,后来又实在太过于勤奋,太过于劳累,挖空了身子,导致一病不起。
想想他这一生,明启帝露出一丝笑容,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充满柔情的看着王皇后:“梓童,若是有来世,你我还当为夫妻,只这次,咱们就生在寻常人家,做一对寻常夫妻。”
“好!”王皇后含泪点头:“都听你的,就算来世你要做乞丐,我也乐意跟你做个乞丐婆。”
明启帝艰难的抬手,温柔的擦干净王皇后脸上的泪水:“你看你,怎么还哭上了,你一哭,我这心里总是难受。”
“我不哭,不哭。”王皇后忍下泪意:“大郎,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是,要是……我就跟你一处。”
“胡说。”明启帝立刻板了脸,整个人都肃然下来:“咱们的明儿还小,我要是有个好歹,他就靠你扶持了,你不能,你要是敢寻短见,我就是去了地下,也绝不原谅你。”
明启帝深知王皇后表面看着温柔,却是个烈性的人,她素来说到做到,很害怕王皇后随他而去,就拿太子绊住王皇后:“梓童,我对这大雍江山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心里一清二楚,你又怎么能忍心让我的心血白流,明儿,还需要你的看顾教导啊。”
想到那个爱玩的太子殿下,明启帝又是不放心,又是气苦。
王皇后也知道儿子的德性,只好点头:“大郎放心,我们以后好好教导明儿,明儿聪慧,绝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明儿,明儿呢?”说到太子,明启帝转头四顾,寻找太子的身影。
“明儿并不知你……”王皇后扭头,擦干净眼泪:“他去长宁府上了,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了。”
“把长宁、怀宁和永宁也叫来吧。”明启帝叹了口气:“我想她们了。”
正说话间,就见太子秦博明在前,三位公主随后而至。
他们一进宁安宫,就感受到那股压抑的气氛,秦博明几步上前,看着躺倒在病床上的父皇,顿时大痛,立时跪倒在地上:“父皇,儿臣来尽,父皇,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因着明启帝只这一个儿子,素来疼到骨子里,所以,太子和明启帝感情深厚,父子之情没有半点虚假,看到明启帝病弱的样子,他真的心疼:“前儿儿臣来请安父皇还好好的,怎么就……”
三位公主也都已经跪下请安,口称父皇,一个个面带哀容,却还要强颜欢笑。
明启帝看着自己的一子三女,颇为欣慰的点头,这帝王之家为着皇位倾轧不断,而他的儿女却是姐弟情深,没有一丝的隔膜,这都得益于这四个孩子为同一母所生,且他也向来不偏不倚。
明启帝虽觉得他儿子少了,孙子还没看到影子颇为遗憾,可是,却也喜爱这份难得的父子父女亲情,更爱子女绕膝之乐。
他笑着叫孩子们起身,一一看过,又拉过太子的手嘱咐:“父皇没事,就是太累了,父皇好好的休息就是了,明儿啊,你身为太子,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现在父皇这身子也处理不了朝政,以后,你可要为父皇分忧啊。”
“是!”太子双手握住明启帝的手,郑重承诺:“父皇放心,儿子一定好好的处理朝政。”
“这便好,这便好。”明启帝很是欣慰,叫来太监总管黄平:“黄伴当,你去把今日的奏章拿过来,就叫太子在这里处理好了再回。”
黄平心下悲痛,可还是笑着答应,回头捧来许多奏章,看的太子头都疼了,可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忍父皇失望,就硬着头皮开始处理。
明启帝又和三位公主说了一会和话,就叫王皇后带着公主们下去,叫过朝中重臣,一一叮嘱。
太子一边处理朝政,一边听着明启帝仿若托孤般的话语,心里明白这次明启帝病重,怕是不成了,一时悲痛,一时伤心,一时又痛恨自己并不关心父亲,不知道父皇身子虚弱到这种地步,这些时日没有长伴左右。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后事也都交代了,明启帝才算是松了口气,他早累的不行了,这一放松,便昏睡过去。
其间,朝政都交于太子处理,太子并不像明启帝那般事必躬亲,他很聪明,把各类朝政都交付于有能力的大臣手中,每几日听一次报告,再做出判断,很是省时省力。
这段时间,明启帝时睡时醒,醒来知道太子的作为,也感叹一番,只说太子做的很好。
他已经深受勤政之苦,知道万事太过于勤谨对身体的伤害,不想太子英年早逝,就觉得太子的办法很不错,只要把事情托付于对的人,不只效率高,自己也轻省。
太子除了处理朝政,就是在明启帝床前尽孝,送饭喂药都亲自动手,做的尽心尽力,比伺侯明启帝多年的太监宫娥都要仔细,一时,太子仁孝之名大盛。
可是,不管如何,明启帝的身子到底是垮了,就是遍寻名医,用最好的药材吊命,也没撑过多少时日,正月未出,明启帝已经性命垂危。
他又一次在病床前交代太子一定要守好大雍江山,不可辜负万民百姓,再托王皇后看护太子,又道:“梓童,我在泉下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来,咱们再一起投胎。”
王皇后含泪应下。
明启帝明抓着太子的手,高声道:“明儿,你一定要记好,咱们大雍帝王可以对百姓仁慈,却绝不可对外敌仁慈,绝不做软骨头,记得太祖的话,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太子眼中虽有泪,可还是强有力的随着明启帝高声道:“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好!”明启帝含笑,抓着太子的手松动下来,无力垂在床边。
第八十三章 宅斗
“什么?”
李鸾儿正在盛水,猛听到这个消息水瓢都掉地上了:“官家驾崩了?”
李富点头:“我也是才从老师那里得的信儿,姐你记着些,多问问人,该有的忌讳也得避着点。”
李鸾儿捡起水瓢:“我知道了。”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今儿就在这吃,一会儿我给你弄好吃的。”李鸾儿看着李富笑道,再度打量这位小堂弟,越看越是满意,李富如今哪里还有乡下小子的样子,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李富抽条似的长个,再加上读的书多了,气度也就不一样了,每次回村,可都惹来不知道多少夸奖,小婶子如今一提起这个儿子,乐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上去了。
“那成,我今天可有福了。”李富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对于李鸾儿做的吃食还是很向往的,他这位堂姐虽然不是很乐于厨事,可厨艺却是当真不错,做的菜味道也好,让李富这个整日在县学吃大锅饭的小子想想都要流口水。
“姐,咱们今儿恐怕是不能吃荤了。”李富站在厨房门口提醒了一声。
李鸾儿才要去拿肉的手缩了回来,这才想到官家没了,民间百姓也是要忌荤腥的:“我知道了,放心,今儿姐给你做一顿全素斋。”
今天这顿素,李鸾儿做的倒也不憋屈。
要是当今官家是个昏君,李鸾儿才不会吃素呢,关键是,没了的这位官家确实是个好的。
说起来,李鸾儿是很敬佩明启帝的,这位官家比历代帝王都要高明。
比起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来,明启帝明显的要仁厚许多,不管是对百姓,还是对官员,都当得上仁义二字。
但是,比起历代那些以仁为主的帝王,明启帝的手腕也强硬很多,关键是,对外的手段很强硬,从来不会对于敌人仁慈,也不会对打着大雍主意的外族低头,这完全就是一位外王内圣的官家。
不光是李鸾儿敬服明启帝,就是民间的百姓说起这位官家来,那也是满口的称赞,没有一个说不是的。
李鸾儿可以想见,明启帝驾崩,民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痛哭失声呢。
虽然说,李鸾和不会痛哭,不过,吃几天素,她还是能忍受的。
把灶间的火烧旺,李鸾儿才弄了豆腐和面筋准备做几个小菜,便听到一阵哭声传来,仔细去听,却原来是马家一家子在偷偷哭呢。
李鸾儿放开精神力,就见马冒和郑婶子带着一儿一女在他们屋里叩拜官家呢。
精神力再次外放,便见街上行人都是面带悲色,有好多人家都在拜祭官家,从他们的神情举止来看,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完全是出于自愿。
从这一点上看,李鸾儿倒是对官家更加的敬服,官家执政这些年,能够叫百姓如此的诚服挂念,的确不容易,可见得,明启帝是真的把百姓放在心上。
她又见街中店铺外边都已经挂了白布,便想着自家店里虽然没有开张,不过,也该挂点白布什么的应下景了。
放下刀,李鸾儿走出厨房,叫过李富道:“你去前边和秦三儿说一声,叫他到库房取些白布到饭庄装点一下。”
李富答应一声就走,李鸾儿回身继续做菜。
到得中午,她把饭弄好了,叫家人吃饭,一家人围坐着,哪个精神都不是很好,便是李春看起来都闷闷不乐的。
“哥,这是怎么了?”李鸾儿还以为李春挨欺负了呢。
李春吃了一口饭,抬头,两眼红红的看着李鸾儿:“富哥儿说官家没了,官家是好人,好人……”
金夫人叹息一下,放下筷子:“官家确实是个好君王,历代君王之中,难有这样仁慈之主,给官家当百姓是真的有福。”
“最有福气的是官家手底下那些官员吧。”李凤儿直爽的说道:“官家可不以言获罪,想当初丁相公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反驳官家,有一次都拍桌子了,可官家也没有生气,反而说丁相公是直臣,还说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呢。”
看起来,自家这些个人心里也都念着官家的好呢,这顿饭怕也吃不消停了。
李鸾儿扒了三碗饭,比平时少吃了许多,放下筷子的时候叹道:“行了,行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念官家的好又能如何,咱们啊,现在就盼着太子登基千千万万的保持官家的作风,万不可是个暴君啊。”
“姐……”
李富和李凤儿同时开口。
李鸾儿一举双手:“行了行了,我口不择言,你们吃你们的,甭答理我。”
李富一边吃饭,一边道:“新皇登基,怕是今年要开恩科的。”
一说起这事来,李凤儿倒是来了精神:“开恩科啊,不知道崔家那货今年会不会去考,去年没考中,我还以为他还要再等三年呢,哪知道他倒是好运气,今年还能再考一次。”
说到这里,李凤儿朝李鸾儿眨眨眼睛:“姐,你说他今年要是再考不中,会不会给气死。”
李鸾儿一笑,双手合什:“老天保佑,那个牛鼻子道士说的话是真的,好叫他永远不中。”
这话一脱口,李凤儿和李富都笑了,就是金夫人也笑道:“行了,行了,什么老天保佑,老天爷要是连这事都管,那也忙不过来。”
说笑几句,家里的气氛顿时好了不少,一家子吃过饭,李富就起身告辞,李鸾儿叫住他,递给他一些自家炒制的茶叶,还有一些笔墨,又叮嘱了好一番才叫他走。
李家气氛轻松,崔家却不一样了。
崔正功在书房读书,伺侯他笔墨的丫头流光小心的走了进来,帮他整理写好的笔记,崔正功读完几页书,流光端过茶水:“少爷,喝口茶吧。”
接过茶水,崔正功不经意间抬头,就见流光额头红肿,脸颊一侧还带着掌印,顿时一惊:“这是怎么了?哪个欺负你了?”
这流光自小伺侯崔正功读书,情分自然不一样,崔正功也念着她一心一意的照顾自己,没有丝毫的杂念,对她很是敬重,今日见她脸上带伤,少不得要问问的。
流光摇头:“没什么,奴不小心碰到的,少爷不必担心。”
崔正功可是不信,不过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说话,等到把今日的功课做完,崔正功叫来小丫头碧玉问话。
碧玉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是瘦小,不过这丫头机灵,而且她全家都是崔家的家生子,在府里消息自然灵通,问她什么,基本上都知道。
崔正功看着跪在地上的碧玉问:“你流光姐姐今天惹了谁?”
碧玉很小心的回答:“没惹谁,就是,就是……”
“说!”崔正功厉声一喝,碧玉吓的一哆嗦,什么都说出来了:“是少奶奶,少奶奶看不惯流光姐姐,说她在书房勾引少爷,就把流光姐姐叫去教训了一顿,打了流光姐姐耳光,还叫姐姐嗑了几十个响头。”
嘭的一声,崔正功气极,一拳捶在桌上:“她这是要干什么,先是红玉,又是小环,再是流光,她嫁进来怎么就没个消停。”
这时候,崔正功真的有点后悔了。
他当初看中张莺,是相中了张莺的容貌,张莺长相艳美,看着行事也爽利,再加上她的出身,崔正功想着怎么都是好的,有家教的,比自家那个唯唯诺诺不中用的强多了,这才同意了家中父母的意见,休了李氏,迎娶张莺。
哪里知道,看人绝不能只看表面,这张莺看起来好,可内里却糟心。
自张莺嫁过来后,便极容不下人,他房里但凡有个长的过得去的丫头,张莺就容不下,非得找出事来教训一顿才好。
从小伺侯他的红玉被张莺给卖了,小环叫张莺弄的投井自尽,如今张莺又把主意打到流光身上,当真是叫他忍无可忍。
崔正功不由想起李鸾儿在时的情景,李鸾儿虽然性子弱,可待人极好,对他房里的丫头们也都和气,从来不会拿哪个人出气,而且,李鸾儿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姑,她有些才学,有时候,在他读书时还能说上一些话。
可这张莺呢?
不提也罢,崔正功一想都是心伤啊,他又哪里知道张家官宦之家,竟教的张莺还不如一个乡野女子通诗书呢。
也难怪人说娶妻娶贤呢,崔正功不由琢磨,他本想三年后再考,哪知道官家贺崩,这新皇登基怕是要开恩科的,他抓紧时间读书做功课,要是贤妻,必然把房里的事情料理的妥妥当当,绝不叫他费心,哪里会像张莺这样没事找事,叫他没一刻消停的。
“行了,你下去吧。”崔正功无奈摆手,现在正是读书紧要时候,他不愿意为了些须事情和张莺闹腾,且等着吧,等他会试回来再和张莺算帐。
碧玉从书房出来,哪里还有那么小心翼翼,她露出满脸的欢喜,走路都带着风。
过了月亮门,碧玉就见流光朝她招手,她笑着过去:“流光姐姐。”
“好妹妹。”流光把一个玉镯套在碧玉手上:“这个给你。”
碧玉笑了笑:“倒叫姐姐破费了,姐姐放心,我都把话递到了,我瞧少爷的样子,必是生气了,少奶奶以后怕是得不了好的。”
流光甜甜一笑:“多谢妹妹了。”
“我也是为了自家。”碧玉一时笑不出来,咬着牙道:“我姐姐有什么错,那狠心的竟把我姐姐卖了,要不是爹在外边有点人脉,把姐姐偷偷救了出来,姐姐怕是……早去了那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救出来又如何,还是不敢出头露面,姐姐这一辈子,怕是要毁了。”
流光也跟着叹气:“我素来和红玉妹妹交情深厚,也很为红玉鸣不平,不过,咱们都是下人,又能如何,如今,她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我少不得要抗争的,以后,还要多多有劳妹妹了。”
第八十四章 落榜
“郎君。”
张莺端着一碗燕窝粥进了书房,对正在读书的崔正功笑笑:“郎君读书辛苦了,我特意煮了一碗粥,郎君且尝尝。”
崔正功放下书本,冷淡的看了张莺一眼:“等会我再喝。”
张莺笑着站在一旁,等着崔正功喝粥,崔正功等了一会儿见张莺没走,抬头:“还有事吗?”
“郎君,我瞧流光伺侯郎君读书有些不尽心,不如换一个……”
张莺的话没说完,崔正功啪的一声,一手拍在书本上:“换谁?”
“我陪嫁丫头柳儿有个弟弟叫墨儿,我看他很是机灵,又是读过书识字的,不如叫他伺侯郎君。”张莺好像没觉察出崔正功已经生气了,含笑说着话。
崔正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火,勾勾唇角:“也行,就他吧,不过,流光从小伺侯我,也不能叫她没个下处,正好,我还缺个铺床叠被的通房丫头,就把流光调到我屋里先凑和着,将来生了子女,便提她做姨娘,也不枉她打小跟我的情分。”
“什,什么?”张莺傻了:“郎君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过……”
“我说过什么?”崔正功看也不看张莺:“谁家后院还没个三妻四妾的,这有什么,莺儿出自张家,自小懂得世族礼仪,想必,不会阻止自家夫婿纳妾吧。”
崔正功以世家礼仪为借口堵了张莺的嘴,叫张莺有气发不出来,她满面通红,双眼酸胀,不敢置信的看着崔正功,当初,当初娶她的时候那些甜言蜜语音犹在耳,可才多长时间,她的夫郎转眼不认人,难道说,难道说天下男子皆薄幸。
见崔正功还是不理会她,张莺心塞了,更是怒火上头,一把挥落桌上的燕窝,那青瓷小碗掉到地上跌个粉碎:“好,真好,崔正功,你可真好。”
转身,张莺踩着重重的步子出了书房,一出门,就掉下几滴泪来。
她只顾生气,丝毫没有看到隐在暗处的流光勾起的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还有一丝叫人胆战的阴毒。
因是国丧,李鸾儿家的小店开门更晚了,一直到二月末才开门做生意。
许是国丧期间不能饮乐,人们多还要食素,所以大伙忍的狠了吧,这店一开张就宾客如云很是热闹。
赶巧了,饭庄开张正好赶上桃花盛开的时节,小店的房子本就建的很古朴,再加上周围没有人家,只有几亩地的桃花包围,落英缤纷中,叫来往路人纷纷称赞好一个世外桃源。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份美景,有那闲情逸致的路人也要过来叫上两外小菜,饮上几杯小酒。
李鸾儿在饭庄开张后,也常来帮忙,从来往行人的谈话中她听到一个消息,新皇登基,改元德庆,果然下了圣旨要开恩科,好些个举子都已经急着上京要参加这次会试了。
会试不会试的李鸾儿不关心,她就只关心一件事情。
通过一个冬天的努力,有李鸾儿上山打猎所得,有李春饭庄的利润,还有金夫人和李凤儿弄的那些药酒卖的钱,统共算下来,已经有四五千两银子了,这些钱很够他们在京城买房置产和一段时间的生活消耗了。
李鸾儿和金夫人商量着,等把这一春天的买卖做下来就带家人一起上京,为了上京以后多置办些产业,李鸾儿又开始游走于大山之间行猎,她很是辛苦的积攒银子,一进山就是四五日,每次回来都跟乞丐似的,头发脏乱,衣服上也都是泥污,看的李凤儿心酸不已。
李凤儿知道李鸾儿为什么如此,为了给姐姐分担重任,就开始做针线去卖,虽然所得的银钱很少,可她却是很欢喜。
不光是李家的人,就是马家那一家子似乎也瞧明白了什么,很努力的憋着一口气干活,等到了三月底,李鸾儿一个人又弄了几百两的银子,饭庄那边的利润也不小,一个月里除去本钱,竟然也赚了三百多两。
这时候,在京城,会试已经开始,另外,已经有大臣递折子请求选后,因为大雍几代帝王子嗣稀薄,而且明启帝寿数不长的原因,朝中大臣觉得新帝年纪也不小了,很该立后封妃,早日有个子嗣,这样,他们才能踏实一点。
当然,这里边应该还有高宗和明启帝都是痴情种子的原因,那些大臣也怕德庆帝痴迷于一个女子,而误了绵延子嗣的大事。
这消息传到凤凰县,倒是叫李鸾儿傻了好半天。
这,这……
不是说古代人很重孝道么,怎么明启帝才死了多少天,就要新皇选后了?
德庆帝的亲爹死了不该守孝么,不是说要守三年孝么?
后来,李鸾儿一打听才明白,这皇家守孝和寻常人家不一样,都是以日代月的,后来又琢磨了好多天才明白其实古人守孝也就是那么一说,真正做到的也没几个人。
首先说亲爹亲娘死了要守三年的孝,三年不能同房,这就太不人道了,要是有人亲爹亲娘连着死,那就要守六年的孝,正好赶上人家儿子正是生育的好年龄,你不让人生孩子,等过了这六年,万一憋出毛病来谁管,这不耽误事吗。
再有,古代可有三妻四妾制度的,古礼还规定庶母去世,连同嫡子在内的众子要守一年孝的,那要是这家的老爹花心风流,弄了几十个小妾,古代后宅争斗又十分的厉害,一年死一个,死个几十年,你还要人家生孩子不。
这么一琢磨,李鸾儿首先都要笑傻了,这古人也实在很有趣呢。
然后,她又打听了一些事情,不说别的,就是周围的这些村落里那些爹娘才死照样生孩子的多了去了,有的人家还三年孝期抱俩孩子,这也没见人说什么呢。
李鸾儿闲了几天,每天在饭庄里忙,有时候听一耳朵,据说,太后也出面要帮新皇选后,各地四品以下的大臣嫡女纷纷进京,要参加这选后仪式,京城里那些五六品小官家的女儿更是开始订制首饰,采买各种布料,想要一飞冲天,飞上枝头做凤凰。
也是如此,李鸾儿才知晓大雍朝和历代王朝不一样的又一个地方。
当年大雍朝太祖定江山,为了防止外戚做大,定了祖制,大雍朝以后的历代皇后都不能从世家里选,就是选官家嫡女,其父兄的官职也不得超过四品,选后也并不选才能,主要是选品德,长相端庄,品德仁厚恪守礼仪即可。
因为这个规定,大雍朝历代皇帝很没有外戚烦恼,而且,那些内阁大臣也都不用考虑如何叫自家女儿进宫,也不必为了官位而卖女救荣,使得凡进内阁的大臣都是才能出众的干臣,更使得大雍江山越发的平稳安然。
过了三月份,李鸾儿开始收拾家当,准备进京事宜,在准备的空当,她也更加关注京城里的事情,时不时的打听京中官员的家世背景,还有各大世家的联姻情况。
而金夫人则第一次出头露面,特意给严老将军写了信,托他帮忙寻合适的宅子。
这信去了没多少日子,严老将军回信,正好有个官员致仕,要卖宅子回老家,严老将军瞧他的宅子很不错,就做主买了下来。
信中说这宅子虽不在西城,可却也位于东城的富人区,周围住户也多是大商贾和官员,治安很好,建的位置也很安静,不过,想要买东西也方便,出巷子走不了多长时间就有商铺,很有闹中取静的意思。
另外,严老将军随信附上宅子的平面图,金夫人和李鸾儿都看了,这宅子很不错,三进的宅子,建的很宽敞,屋宇的结构也很合理,住起来应该不会别扭。
因为是严老将军出面帮忙买的宅子,这价钱上也不贵,三进的宅子才一千多两银子,人家还附赠家具,算得上极便宜的了。
收到信后,金夫人也不多耽搁,直接给严老将军回了信,另附上银票,很是感谢了一通老将军的帮忙。
房子的事情弄好了,李家一家就等着夏天到来结束凤凰城的买卖一起搬进京城。
至于进京后的生计,李鸾儿和金夫人也商量了,进了城先安顿好了,然后买个合适的铺子,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金夫人医术高明,配置香料胭脂更是有一手,李鸾儿想着,做这个生意本钱并不高,而且利润丰厚,于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
正当李家通家准备之时,会试榜单下来了。
这一日,李鸾儿才进饭庄,就听几个食客在那里议论,这次,崔家大少崔正功竟然又是名落孙山,没有考中。
李鸾儿听了勾唇微笑,虽然说她对于崔正功没有什么观感,不过,因为有原身的关系,崔正功落榜,她也觉得有几分高兴,还有几分解恨。
进了后院,李鸾儿还没有说什么,便见李凤儿兴冲冲的跑过来,顾不得擦汗直接道:“姐,崔家那货又落榜了。”
这小声音甜的,带着那么些个喜悦,可见得李凤儿对崔正功痛恨到了什么地步。
“姐。”李凤儿围着李鸾儿打转:“姐说的话可是真真的,他两次会试都没有取中,可见得是恶人有恶报,活该。”
第八十五章 纳妾
“落榜就落榜吧,这天下间举子落榜的多了去了。”
李鸾儿带着李凤儿往后院走去:“你没看到有那白发苍苍儿孙满堂的还去科考吗,他才多大点年纪,才考了两次而已。”
话是这么说,李鸾儿勾起的唇角却表明她现在很高兴,特别高兴。
“我看,他这一辈子都甭想考中。”李凤儿笑嘻嘻道:“他人品不好,就算考中了,也做不得好官,还不如不中,起码这天下也少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
“行了,别说崔家的事了,他们家如何,与咱们无碍。”李鸾儿打断李凤儿的话。
要是往常,李凤儿或者就会顺坡下驴不再提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心里这口恶气总得出出吧,一说起崔正功就停不下了:“姐,他只科考不顺也就算了,关键是,这次从考场出来,那货又病了,病的还不轻,听说崔家嫡枝那边给他延医送药的都不见好,没奈何只得派人把他送回来,怕的就是……”
李凤儿凑近一点悄声道:“怕他死在京城,尸骨还得往回运。”
“哦?”李鸾儿挑挑眉,想到古代科考那些制度,不由叹道:“这每年的春闱秋闱从贡院抬出来的人也不少,为了上进考死的也不知凡几,那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是打小娇生惯养的,哪吃得了那些苦。”
李凤儿撇嘴:“活该他倒霉吧,一心想上进,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到这里,姐妹俩就停住话题,再不说崔家的事了,只是到后院拿了帐本子开始算帐,并且商量着进京的事。
只是,她们却不知道,崔家父子俩如今可正在议论李鸾儿呢。
崔正功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惨白,一阵阵的咳着,看起来着实病的不轻。
崔家老爷子崔谦和他的夫人宋氏一脸心痛的看着崔正功,宋氏更是强颜欢笑的安慰儿子:“儿啊,这次考不中没什么,咱们还有下次呢,便是你不想考了,为娘也不说什么,总归咱们也不是那等庄户人家,就靠你的功名养活一家老小,咱们虽然不如嫡枝有权有势,可咱家钱粮却是从不缺的,你安心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你娘说的是。”崔谦虽然说对于儿子寄予厚望,可却也不忍心逼迫儿子:“总归是你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到哪儿,人家都得高看你一眼,你若想当官,爹与你谋划,你要是想清闲,咱家有房有地有铺子,怎么都饿不着你。”
宋氏忙着点头。
崔正功咳了几声,伸手握住宋氏的手:“爹娘的意思儿子都明白,可儿子,儿子就是不甘心啊。”
说到这里,崔正功咳的止不住,宋氏赶紧拍抚着他,崔谦又端了水给他喝,好容易让他躺倒,就见崔正功咳的脸颊通红,喘着气道:“儿子五岁开蒙,读了那么些年书,自认不说才富五车也是一肚子的诗书礼仪,如何,如何就是屡试不中,儿子不甘啊……”
“儿啊,这都是命。”宋氏背身过去擦泪:“咱们甭不甘心,咱们认命吧。”
说起命来,崔正功突然间想起一事,手上更加用力,抓的宋氏的手都疼了,可不了儿子,她还得强忍着。
崔正功转头去看崔谦,突然间,本就死气沉沉的一张脸上焕发出夺目光彩,倒是吓了崔谦一大跳。
“爹,娘,儿子想起一事来。”
“我儿,有事你就说。”宋氏扶崔正功坐起,给他身后靠了引枕。
崔正功紧盯着崔谦,把他在同福楼请客,然后张道士碰到李家姐妹还有张道士说的那番话全讲了出来:“本来儿子并没有往心里去,那李鸾儿家世清贫,父母早亡,哪里有什么福,再加上她那长相,十个人里有九个要说她福薄命短,可过后儿子越琢磨越觉得张道士那话怕是不假。”
说到这里,崔正功又咳了一阵,吓的宋氏赶紧安抚他:“别听那道士胡说,说不得,他是被李家那小贱人买通的。”
这时,崔谦瞪了宋氏一眼,吓的宋氏再不敢说什么。
“我是知道张道长的,人家是龙虎山的嫡系传人,可不是一个小丫头能买得通的,再者,张道长看相算命很有一套,可不是那等江湖术士可比的。”
“这么说,张道士那话可信了,这可如何是好?”宋氏听了,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崔谦点头:“应该是可信的。”
崔正功看看崔谦,再看看宋氏:“儿子也觉得他的话可信,娘你想想,当初儿子病成那个样子,爹遍请名医都说儿子怕是不成了,还有说让咱家准备后事的,后来呢,李鸾儿一进门,儿子的病就见好,她才在咱家呆了多长时间,儿子身子就壮的能参加秋闱了,这一下考场,便得了举人的名头,说不得,这就是她带的福气啊。”
“可是。”宋氏还是有些犹豫:“她要是有福,如何她亲爹亲娘就……”
崔谦想了好久,长叹一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当初李鸾儿的爹去世的时候,那时李鸾儿可没在家,她爹上山打猎就这么没了,她娘去世是怎么回事,我们想想,她嫁到咱家来,她娘的病就一点点加重,到得后来……”
宋氏想想确是那么回事:“这么说,这李鸾儿还真是福泽深厚了。”
崔正功早就琢磨上这事了,如今见把父母亲说服,赶紧点头:“娘你再想想,咱家休她的时候,那李家是什么样子,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现在李家又是什么样子,她回娘家不到一年的功夫,李家可就成了咱们凤凰县的大户了,儿子还听说,李春弄的那小饭庄买卖可不错,这半年多赚了不少钱,还有李鸾儿也是能干的,带着兄妹买房置产,谁说到她不挑大拇指。”
“关键是。”见宋氏有些意动,崔正功再接再励:“那张道长可说了,李凤儿的命格更贵呢,说是什么贵不可言。”
“我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崔谦和宋氏同时开口。
宋氏更是赶紧捂了崔正功的嘴:“什么贵不可言,难道她还能嫁给官家当皇后不成?她要是官员之女说不得还成,可是,她一个无父无母的乡野丫头,这,这怎么可能。”
崔正功想想宋氏这话也对,就不再提李凤儿的事了。
崔谦看着崔正功好一阵思量:“照你这话,李鸾儿要是真命中带福,难道,你还打算让她重进咱们的家门。”
“这不成,这万万不成。”宋氏唬的连连摆手:“要是你没娶妻还成,可是,现如今……那张家可不是好相与的,咱们可不能和张家结仇啊。”
崔正功倒是笑了,拉下宋氏的手:“娘,谁说我要娶妻了,我要的是她进咱家的门,这纳妾,不也是让她进门吗。”
崔谦听的不住点头:“这主意好,即不得罪张家,又能试试她到底是不是张道长说的那样命中带福。”
宋氏低头:“这,她愿意吗?当初她可是以正室的名义进的门,如今做小妾……”
“她怎么不愿意了。”崔谦立刻拉下脸来:“她一个弃妇还想找什么样的人家,与其嫁给那些乡间的粗野汉子,还不如给咱们功儿做妾,起码,吃喝上绝不委屈了她,夫人你想想,就她的家世,除了咱们家,她还想找什么样的人家。”
一句话说的宋氏不再开言。
崔正功在床上朝崔谦拜了拜:“这事就有劳父亲了,儿子想着赶紧纳她进门,儿子这病也好的快一点……”
这一家三口在屋里商议,却不想,他们的话早被人听了去。
却原来,张莺也为崔正功的病着急上火,今日早早的去娘家请她父亲帮忙寻个好大夫,她这一走,崔家父子才聚在一起说话。
只谁也没想到张莺去的早,回来的也早,她一回院中,就见四下无人,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就有些不解,原来,张莺想着叫人,后来想想,说不定是崔正功睡着了,也就不敢弄出动静来,更是回头给她的丫头们都使了眼色,叫她们放轻脚步。
走到房廊下的时候,张莺正好听到崔家父子商量纳妾的事情,一听这话,张莺当场变了脸色。
她嫁到崔家才多长时间,这家人就想纳妾了,而且纳的还不是有卖身契的贱妾,竟是身份自由的良民,这是要纳贵妾的节奏啊。
张莺恨的当场就想掀帘子进屋问问,她哪里对不住崔家了,可她身后柳儿拽着,小声道:“娘子息怒,您进去闹也没用,只会落得一身的坏名声。”
张莺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下心头怒意,也不想再听崔家父子说什么了,直接带着几个丫头转身就走。
等到了前边厅堂,张莺越想越是不忿,再也坐不住了,只叫人备轿说她要出去。
柳儿劝也没用,只得由着张莺,叫人备了轿子,张莺上轿,想回娘家可想着才从娘家出来,回去就有些不对了,又想到那李鸾儿,想着她已经叫崔家休了去,还不安份,拿什么命格的事情勾着崔正功,叫崔正功病中都想着她,实在气的狠了,就想去李家闹上一场,也叫那李鸾儿瞧瞧她张家娘子也不是那么软弱的。
第八十六章 上门
话说崔正功父子算计着如何叫李鸾儿给崔正功做妾,张莺听到气极败坏,急匆匆去找李鸾儿算帐。
可这两方的人都没有想到还有一人听到崔氏父子之间的对话。
这便是崔正功屋里一个叫小鸳的粗使丫头。
小鸳家也是崔家的家生子,不过小鸳爹生的老实,也不会巴结管事,她娘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这家人也就没落得好差事。
小鸳爹在马棚喂马,她娘是守二门的婆子,小鸳原来是烧火丫头,李鸾儿还在崔家时,一日小鸳被厨房管事责打,正好李鸾儿去厨房给崔正功煎药,因着可怜小鸳年纪小还要受毒打,就给她添了几句好话,算是救了小鸳。
后来,李鸾儿又碰到小鸳时,看她干活利落,而且又是个老实孩子,就把她要到崔正功房里做了粗使丫头,原还想着有了二等丫头的名额,再把她提上去,哪知道,还没等名额空出来,李鸾儿就被崔家休了。
这小鸳是个知恩图报的主,这日,她正巧在后罩房打扫,她生的娇小,又正打扫后罩房的柜子,也没人瞧见她,因此,刚刚好听到崔家父子的谈话。
小鸳一听崔正功想要纳李鸾儿为妾,立时就急了。
她素来知道李鸾儿的心事,知晓李鸾儿并不贪图富贵,一心要过平静日子,原来,崔家的正头娘子李鸾儿都不愿意做,更何况是小妾呢。
再加上,张莺是什么样的人小鸳可是知道的,她想着李鸾儿没多大出息,要真再进了崔家的门,还不得被张莺折磨死。
小鸳这一急,也顾不上别的,扔下手中的活就跑到马棚里找她爹,把她听来的话全给她爹讲了一遍。
小鸳爹一听这事,当下顾不上料理马棚,扔下手里的活,瞅着空子就出去了。
出了崔家的后门,小鸳爹便雇了马车紧赶慢赶的正巧赶在张莺之前到了李家的饭庄。
可巧这阵正是饭庄不忙的时候,小鸳爹一进饭庄的门,当下抓着秦三儿就问:“你家大娘子呢,我有要紧事要告诉大娘子。”
秦三儿并不认识小鸳爹,不知道该不该叫他见李鸾儿。
他正琢磨着该不该禀报,就见李鸾儿进了屋,秦三儿赶紧拉着小鸳爹过去:“大娘子,这人说要寻你,说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鸾儿打量小鸳爹,见他面生的很,奇道:“这位大叔,您是……”
小鸳爹憨憨一笑:“大娘子,您不认识俺,可您一定认识俺家姑娘,当初你在崔家的时候,还救过俺们家小鸳呢。”
小鸳?
李鸾儿哪里又认识什么小鸳,不过,她瞧小鸳爹并不是那等奸滑之人,想必是真有急事找她,又听说这小鸳是崔家的人,就更加好奇起来:“大叔,你先坐下歇歇咱们再说。”
说话间,李鸾儿带着小鸳爹进了一个小包房,秦三儿很有眼色的奉上茶水,李鸾儿亲给小鸳爹倒了一杯茶:“大叔先喝口水。”
“唉!”小鸳爹答应了一声,拿起杯子灌了一杯水,缓解了口中的干渴,这才说道:“小鸳让俺跟大娘子说一声,俺们主家正打大娘子主意呢,少爷说什么大娘子是个命中带福的,就想让大娘子再进崔家的门。”
李鸾儿一听这话,当下就皱起眉头来:“这话什么意思?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当初他们是怎么把我赶出崔家的,现在让我再进门,当真做美梦呢,再者,如今崔正功可是娶了张家娘子呢,他们敢休了张家娘子?”
小鸳爹苦笑一声,一张脸皱的跟苦瓜似的:“正是这个理儿呢,他们可不敢休了张家娘子,所以,那爷俩就商量着叫大娘子做妾。”
“什么?”李鸾儿惊的站了起来:“他们也太异想天开了。”
“崔家欺负人呢。”清脆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李凤儿推门进来,一掌拍在桌上:“崔家真不是个东西,真是祖宗八辈缺了大德的,竟然想出这么个糟践人的主意,也不怕有损阴德,他们要真敢来,我唾他们一脸,我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面叫我姐姐为妾。”
“凤儿。”李鸾儿赶紧拉李凤儿坐下。
可李凤儿怒意未消,坐下后灌了一杯茶又骂了起来:“咱们村那刨绝户坟,踢寡妇门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到底的也没崔家那么缺德,丫个缺德带冒烟的,姑奶奶咒他家生个儿了没屁眼,生的女儿都进窑子。”
“凤儿。”李鸾儿听李凤儿骂的越发不像,立刻板起脸来:“行了,怎么就跟个泼妇似的,别忘了夫人教你的礼仪。”
那头,小鸳爹实在被吓坏了,张着嘴巴傻坐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心说这李家大娘子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怎的小娘子这般的厉害,要是当初嫁到崔家的是小娘子,恐怕,也不至于被那么赶出家门吧。
说实话,李凤儿还是怕李鸾儿的,见李鸾儿有些生气,就赶紧住了口。
李鸾儿站起来一笑,对小鸳爹行了个礼,吓的小鸳爹赶紧避到一旁。
“大叔,多谢您和小鸳念着往日情分,与我说了这件事情,这事我心里有了准,您回去和小鸳说一声,就说我谢谢她了,有时间,你带着小鸳过来吃饭,我和她再聚聚。”
“当不得,当不得啊。”小鸳爹赶紧摆手:“大娘子与我们有恩,知恩不报,我们实在连畜牲都不如。”
“可这世上就有那么些个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李凤儿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鸾儿没理她,笑着对小鸳爹道:“大叔一路辛苦了,还没吃饭吧,我叫人做几个小菜陪大叔喝上两盅。”
“这怕是不行。”小鸳爹赶紧阻止:“我出来的时候没跟人说一声,再者,府里还有活未干呢,我得赶紧回去,大娘子心里有数就成,我先走了,先走了。”
李鸾儿也不多留他,送他到门口,又递上一个荷包:“这是我给小鸳的,大叔带着吧。”
小鸳爹倒也没再说什么,拿了荷包就走。
送走小鸳爹,李鸾儿一回身就见李凤儿站在她身后,许是因为怒火的缘故,她颊似染胭脂,上挑的凤眼眼尾处更是带着红晕,更添了几分丽质绝色。
“姐,这事该怎么办?”
发够了火,李凤儿又开始犯愁了。
崔家有权有势的,咱们可斗不过他家,要是,要是他们硬是要让姐姐进门为妾,咱们可,可怎么办?
说实话,李鸾儿也有几分头疼,她倒也不为别的,怕的就是崔家捏了罪名把李春弄到狱中,然后拿李春逼迫她。
为了哥哥,李鸾儿少不得要就范的。
这样的事情,李鸾儿在现代的时候,不管是在书上还是在电视上也没少见,便是现代时,那些官二代都能弄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何况平民如狗的古代呢。
“怕什么。”虽说头疼,可在李凤儿面前,李鸾儿还是得撑着的:“他崔家要是敢逼的紧了,大不了你姐姐我就当回强人,半夜潜入崔家杀他个片甲不留,然后带你们远走天涯,这天下这和大,我就不信没咱们的立足之地,远了不说,就是如今咱们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哪个能找到。”
这话说的倒也是,李凤儿就开始琢磨着到时候她们姐俩要不要拉人上山,开个山寨什么的,她和姐姐当一回山中的女大王,要真是那样,倒也挺威风的。
李鸾儿可不知道李凤儿已经想到落草为寇上了,她敲敲李凤儿的头:“别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饿不死瞎眼的雀儿,走到哪说到哪儿吧。”
李凤儿点头,拉着李鸾儿往后院走。
才走没几步,就听秦三儿在外边喊了:“你,你们干什么,放下,放下……”
李凤儿一听,挽起袖子就往外走:“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找事,看你家姑奶奶收拾你们。”
李鸾儿皱皱眉头也跟着出去,一进厅堂,就见几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模样的人正拿着店中的凳子在那里砸呢。
而一个身穿大红色绣百蝶穿花纹褙子,杏色裙子,一张俏脸粉面含威,长相很是标致的娘子带着丫头婆子在一旁瞧着,她身后的婆子还不住道:“砸,使劲的砸……”
李鸾儿一看这场面,当时就火了,李凤儿更火,嗖的一下子冲出去,直接抢了一个小厮手中的凳子,回手一巴掌扇在小厮脸上,那小厮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
李鸾儿整个人如风一般转了一圈,夺下好几张凳子,抬脚间把几个小厮踢倒在地上。
她拍拍手,拿过一张凳子施施然坐下,一双杏眼带着寒意盯着那个娘子,眼中带着几分杀气,含着同几分血腥。
那娘子吓的倒退了好几步,小脸立时惨白起来,浑身颤抖,竟是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李鸾儿笑笑,把杀气收拾起来:“你们是谁家的人,无缘无故为何打上门来?”
那娘子不言语,她身后的婆子向前一步:“小贱人,小狐狸精,你还有脸问我们,你勾引我们家阿郎,我们娘子不打你打谁。”
这话倒也奇了,李鸾儿勾勾唇角冷笑:“敢问你家阿郎是哪个?”
“我家阿郎正是崔家大少爷,小贱人,你敢不承认。”那婆子大声说着,眼中含着几分挑衅,还有几分得意。
李鸾儿倒是笑的更欢了:“崔家大少爷啊!原来是他……”
那个他念的极长,九曲十八弯的,说不出来的勾魂:“崔家大少还用我勾?”李鸾儿摇摇头,再度打量那位娘子:“你就是张家娘子吧,现如今的崔家新妇。”
“正是。”来人确是张莺,她得意的一抬头:“你已经是被休弃出门的,就该安安分分的,不该再往我家挑事,更不该挑着郎君与你相会。”
“相会?”李鸾儿奇道:“崔家大少有什么好,要我挑着他?当真是笑话,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本姑娘会看得上眼?”
第八十七章 藏刀
李鸾儿站起来,围着张莺打量,张莺气的想要出手扇她的脸,却被李鸾儿攥住,李鸾儿使个巧劲,直接把张莺推到一旁:“别的不说,就先说模样,崔正功也入不得本姑娘的眼。”
她笑着瞅瞅差点跌倒的张莺:“也亏得你瞧得上眼。”
“你……”张莺颤抖着伸手指着李鸾儿,怒叫:“给我把她绑了。”
那几个小厮爬起来要打李鸾儿,李凤儿又怎么能叫他们如意,拿了个长条凳一挥,一扫之间勇不可当,直接把几个小厮打的再度爬下。
李鸾儿冷笑:“想当初本姑娘也瞧不上崔正功,不过是我爹订下的亲事,他们崔家求到我们李家门上非要履行婚约,我如果不答应,便是我不孝了,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了,果然,我进门就发现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的,因着是亡父订下的婚事,又不能和离,只得咬牙忍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过去亲自挽了张莺的手,一脸的感激莫名,红了眼圈,差点掉下泪来:“说起来,我真的很感激张家娘子,要是没有你,我还在火坑里呆着呢,幸好你勾搭了崔正功,叫他把我给休了,我这才离了那狼窝虎穴,才能得以新生,张家娘子,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虽然吧,你长的不怎么样,离我和我妹妹差的远了,不过,你的心美啊,也不嫌弃崔正功是我用过的二手货,好心的接手,救我于水火之中,张家娘子,请受我一拜。”
李鸾儿真的给张莺行了个礼:“就为了你救我的恩情,今儿你砸了我家的店,我也不计较了,你骂我呢,我也明白的很,怕是你也发现算计了半天嫁的不是如意郎君,这心里窝了火,自然,要找我唠叨几句的。”
李鸾儿一脸的我很理解,我很同情,我很明白的样子,直叫张莺气的想要吐血,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这样,李鸾儿还不算完,她又拉了张莺的手:“张家娘子,崔正功本就是个软蛋,没成色的货,怕你也瞧出来了吧,我劝你一句话,你也莫生气,你本年纪小,又长在深闺中,好些事也不明白,自然是要吃大亏的,你啊,趁着现在年幼,又没个孩子拖累,趁早赶紧和离了吧,再找一个,哪怕是个泥腿子,也比那样的货强啊。”
李鸾儿凑近张莺:“张家娘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她手上一个用力,狠掐了张莺一把,张莺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哎哟,当真可怜哟。”李鸾儿同情的拿出一张帕子递给张莺:“瞧瞧,这都委屈的掉眼泪了,张家娘子,你的心情我很是理解呢,你且哭吧,这心里委屈,哭哭就没事了,来,姐姐与你擦擦泪。”
也不管张莺同意不同意,李鸾儿的帕子就抹到张莺眼上了,张莺只觉得那帕子抹了什么东西一样,刺的眼睛酸疼酸疼的,又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这泪就掉的更凶了。
“瞧瞧,这小娘子委屈的。”李鸾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李凤儿恨声道:“凤儿,没瞧见张家娘子哭成这样么,还不赶紧打盆水给张家娘子洗脸,对了,把你那胭脂水粉拿出来给匀匀面,省的她回去被崔家的人责打。”
“哎!”李凤儿忍笑忍的脸都快抽筋了,答应一声就往后跑,出了厅堂笑的当真直不起腰来。
她今儿是真的服了,难怪姐姐只说她脾气爆没成算,却原来,姐姐那嘴皮子比她利的多,心也比她黑的多。
若是她遇到今儿这事,说不得一气之下把张家娘子狠揍上一顿,如此一来,指不定自己吃了亏还要带累家里,可是姐姐那当真是软刀子磨肉,叫张家娘子狠疼在心里,又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本来嘛,自家姐姐被休,那本就是崔家的不是,这凤凰县城谁不知道,自家姐姐被休之后张家娘子才进的门,姐姐说那样的话,张家娘子是辩无可辩的,被姐姐编排成什么样子,也只怨她自己送上门来,怨不得旁人。
笑够了,李凤儿当真打了水,亲捧了水盆出来:“张家娘子,我们家最好的也就是铜盆,没有你们大户人家的金碗银盆的,你先凑和着洗洗脸,一会儿我帮你匀些脂粉,保准叫人看不出你哭了。”
张莺更想哭了,怎么这李大娘子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呢?
崔家的那些下人不是说李大娘子是个软弱可欺的人吗,不是说她沉默寡言吗,不是说她被人打了也只会哭上两声,连状都不会告吗,怎么今儿她看到的李大娘子这么强横,而且,这么厉害。
想到李大娘子刚才那凌厉的眼神,张莺心里发苦,似乎,她找上门来闹事有点欠思量啊。
李鸾儿笑着把水盆放到架子上:“快别哭了,先洗洗脸吧。”
张莺气的更狠了,一张俏脸胀的通红:“不必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两句的,你要是个自重的,就不许再进崔家的门,更不许再见郎君,不然,我就叫人把你们一家抓进牢里,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家娘子这话就费解了。”李鸾儿也不气:“我好容易出了那火坑,为什么还要自己跳进去,张家娘子,你莫不是在崔家呆久了,脑子都呆傻了吧。”
“你……”张莺想要骂李鸾儿,李鸾儿哪里叫她如意,快速道:“再者说了,张家娘子无官无职的,不对,您如今是举人娘子,可这举人只是功名,又没个官职,你们如何叫我们家人都坐牢呢,哦,我知道了,张家娘子是不是要回娘家求助,想要让令尊大人公器私用?”
李鸾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莺要是再威胁,那就真成了给她爹招不是了,气的张莺深吸一口气,一跺脚:“我不与你这山野村妇计较。”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久留你了,请吧。”
李鸾儿笑嘻嘻的拽着张莺就往门外走,硬是把她拉出厅堂,走到大门口,看看官路上人来人往,李鸾儿特意大了嗓子:“张家娘子,我就不送了啊,你以后在崔家要是再受了什么委屈没地方哭诉,就过来和我说说,我给你解解心宽。”
这个时候官道上正是人多的时候,十里八乡的人进城都要从这里经过,好些人都听到李鸾儿这话,又见张莺眼睛红的跟桃似的,就当真了,还真以为崔家继娶的媳妇找人家前妻哭诉来了,好多人心里想着,这崔家真不是个东西,早先嫌弃李大娘子家贫把人休了,如今娶了县太爷家的娘子,这不,还是这么摔打着,瞧这小娘子委屈的,看起来,以后还是少和崔家打交道。
张莺想要辩解,李鸾儿却紧捏着她的手,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李鸾儿凑到张莺耳边,小声道:“张莺,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么,你是县太爷家的女儿好了不起啊,可以随便抓人坐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的东西,和崔正功那软蛋正好相配。”
张莺也学乖了,小声道:“我就是了不起又怎么样,我是张家的女儿,你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乡野女子,你拿什么和我比。”
“我是比不过你。”李鸾儿笑道:“我也没想和你比,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本不想招惹你,可你偏偏来招惹我,我今儿就和你交待一句实话,我还真不怕你们张家,你要真惹急了我,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崔张两家的人全杀了,大不了我带着我哥哥妹妹落草去,我又怕个什么。”
和张莺说完,李鸾儿抬头:“时候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张家娘子,你早些回家吧,不然恐怕又要挨打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张莺把她往轿子旁走,走到一块石头旁,李鸾儿一脚踢过去,那石头立刻裂成八瓣,再看的时候,已经成了石头粒。
“瞧见了吧,你的脑袋可没这石头硬。”李鸾儿一句话,算是把张莺吓到了,吓的张莺一缩脖子再不敢说什么,直到被李鸾儿塞到轿子里,张莺耳边还回荡着李鸾儿所说的那些话:“把我惹急了,就直接把你们崔张两家的人作了,大不了我落草为寇。”
再想想李鸾儿那手段,那狠辣的模样,张莺吓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心里暗暗庆幸没把李鸾儿惹急,不然,真叫她给……
她又一琢磨,就李鸾儿这样的娘子,崔家真敢纳人家进门?
想想李鸾儿要是进了崔家,把崔家整的鸡飞狗跳的样子,张莺心里又是一阵轻快,她心说,就李大娘子那样的脾性,别说是妾了,恐怕崔家八抬大轿抬着,李大娘子都不会再进崔家的门。
可是,想想崔正功所说的那些话,似乎,崔家下定了决心要纳李大娘子的,李大娘子不同意,指不定崔家弄出什么事来。
越想,张莺越是害怕,她还真怕李鸾儿说真的,半夜到崔家一人给他们来一刀呢。
第八十八章 说媒
“少奶奶还没回来?”
宋氏和丈夫儿子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回娘家的儿媳妇还没过来请安,就叫来管事相询。
“太太,少奶奶回来了,后又叫人备轿子出去。”管事自然不敢相瞒。
宋氏一摆手:“行了,我知道了,少奶奶回来叫她来找我。”
等到管事出去,宋氏一拍桌子怒道:“她这是把我们崔家当什么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当是她自己家了。”
宋氏屋里的丫头婆子吓的一声都不敢言语。
过了一会儿,宋氏才笑道:“也罢了,既然她不守规矩,我就找一个守规矩的叫她瞧瞧,我们崔家也不是非她不可。”
才说着话,就见宋氏的陪房钱良家的进屋,悄声在宋氏耳边说了几句话,气的宋氏手里的茶盏子都扔了出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谁给她的胆子。”
钱良家的低头垂手,小声道:“官道上好多人看到了,都说咱们崔家不仁义,说您苛待媳妇呢,不然,好好的小娘子怎么跑去寻夫郎前边的女人哭诉。”
“我苛待她。”宋氏气的脸都变了颜色:“钱良家的,你去门口守着,她一回来就叫她来见我,我倒要问问我哪里对不住她,叫她这么抛头露面的败我们崔家的名声。”
钱良家的应了一声出去,宋氏气的在屋里也坐不住,起身就去书房寻崔谦。
你待那张莺去了哪?
她被李鸾儿给吓坏了,可不敢回崔家,直接坐着轿子又回了娘家。
她的轿子一进张府的门,张夫人就知晓了,赶紧叫心腹把她叫到屋里,一见面就问:“这是怎么了?不是才回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娘……”张莺就觉得委屈,一见张夫人,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娘,女儿的命好苦啊。”
“怎么了?”张夫人也有些急了,赶紧搂了张莺询问。
张莺哭了一通,就把她怎么回家,怎么听崔家父子算计着要纳李大娘子为良妾,她如何生气,如何去寻李大娘子算帐,又如何被李大娘子捉弄威胁,全都一五一十的告之张夫人。
张夫人听了,气的脸白白的,一巴掌拍在张莺背上:“你,你,你要为娘说你什么好呢,你怎么就那么不长心眼呢。”
“娘。”张莺还觉得委屈:“我不是气坏了么,我嫁到崔家才几天,他们就想要讨良妾,娘你说,崔郎认为那个李大娘子是个有福的,万一讨了回来,指不定怎么宠着呢,家里哪还有女儿的位子,再说,我可还没给崔家生下一儿半女呢,要是,要是那李大娘子生下长子,我可,我可怎么活呀。”
张夫人也是心疼女儿,只是,却不赞同张莺的做法:“那你就胡作啊,你怎么就不回来跟为娘商量一下啊。”
张莺心知做错了事,低头垂泪,只不说话。
张夫人叹了口气:“唉,儿女都是债哟。”
过了好一会儿,张夫人才搂了张莺问:“照你说的,那李大娘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张莺使劲点头:“她厉害着呢,娘你是没见着,可是把女儿给吓坏了,那女人笑里藏刀,又是浑身的力气,一脚就把一块大石头踢成粉末,这要是踢在人身上,还不得,还不得把人踢死啊。”
张夫人可不是张莺那养在深闺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她稍一想就明白李鸾儿不是寻常人,把一块石头一脚踢碎,不说一个小娘子,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便是朝中能征善战的将军怕也是办不到的,这李鸾儿,着实的不简单啊。
稍后,她又想到一件事情,据说,崔家休出门的那个李大娘子打虎猎熊,一身武艺罕有敌手,就靠那一身的本事,带着兄妹发家,开了饭庄之后,更是鲜有人敢上门闹事。
想到这则传言,张夫人心里更加的笕定李鸾儿惹不得。
就像张莺所说的那样,真要惹了李鸾儿,说不得这人脾气一上来真当一回强人,把他们一家子满门杀个干净,她再带着兄长小妹往深山里一钻,谁还能找得着。
越想,张夫人越是害怕。
“儿啊。”张夫人拉着张莺的手细细的嘱咐:“那李大娘子你以后可莫惹她了,一会儿呢,为娘送你回崔家,与你婆婆好好解释解释,定不叫我受你婆婆的气。”
“嗯。”张莺点头应着。
张夫人笑笑:“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回来与为娘说,为娘给你想法子,为娘不成,还有你爹呢。”
“娘。”张莺钻进张夫人怀里撒娇:“女儿有事情,自然要与爹娘说的。”
不说张夫人如何送张莺回崔家,如何与宋氏解释,总归是张夫人凭着一张嘴愣是把宋氏给降住了,虽压了几分火气,可到底没让张莺没脸。
又说崔谦,他是真信了崔正功的话,一心想要替儿子纳李鸾儿为妾,好保崔家富贵,本着宜早不宜迟的原则,崔谦和宋氏商量了一会儿,到第二日,就把张莺叫过去。
宋氏一脸和气的笑容,叫张莺坐到一旁,开口就道:“媳妇啊,这段时间功儿病的重,全靠了你尽心伺侯着,功儿才缓了过来。”
张莺赶紧站起来回道:“这是媳妇的本分,不敢当娘夸奖。”
宋氏笑了笑:“我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你看啊,你嫁进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呢,也上了年纪,这以后管家理事是做不得了,还得靠你们小辈,我就想着把家事交与你,又一想,功儿身边也没什么人,你要是接管了家事,功儿可就没人伺侯了,便与你商量一下,想给功儿纳个妾,以后你掌家,她陪在功儿身边,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因着有了张夫人的交待,再加上张莺已经深知李鸾儿的性子,便也不说不成,只说:“即是为了郎君好,媳妇自然要应下,媳妇就只有一句话,虽说纳妾纳的是美色,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要贤良一些的好。”
“这个自然。”宋氏一听张莺应了,见她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脸上笑容更大了些:“还是我家媳妇明理懂事,你这几日也辛苦了,现今功儿病情也稳住了,你呢,也该好好的玩玩,这么着吧,如今快到春末了,咱们家后花园的牡丹开的正好,你备了帖子,叫上几个小姐妹一起吃茶赏花,岂不快活。”
“真的?”张莺听的满脸的喜色:“那媳妇谢谢娘了,媳妇这就去写帖子。”
张莺一走,崔谦就从里屋出来,一脸的满意之色:“到底还是官家的千金,果然最是恭顺温柔。”
宋氏撇了撇嘴,私心底下不认同崔谦的话,可也没有反驳。
又隔了几天,这日李鸾儿没去饭庄,在家里收拾衣裳首饰,就见马小丫匆匆过来,小声道:“大娘子,孙婆子来了。”
孙婆子是凤凰城里有名的媒婆,她是官媒,自持身份,素来爱给大户说亲,有那小门小户的人家想找她说亲,还要多给银子,这叫孙婆子的名声更响,不过,她倒也是个有良心的,虽然有一双巧嘴,可从不哄骗男女双方,也爱给那门当户对的人家保媒,就因为这个,凡是叫她说成的人家,夫妻过的都还不错,几乎没什么怨偶,这也更使得凤凰城里的人家都晓得要说媒找孙婆,夫妻恩爱到白头。
一听是孙婆子过来了,李鸾儿心里就有数了:“先在前厅备茶,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马小丫出去,李鸾儿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头发挽起,只戴了几支银簪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去了前厅。
一进门,见孙婆子坐在前厅中主位的右首下首位子,就知道这是一个很有规矩的妇人。
李鸾儿笑道:“孙妈妈来了。”
孙婆子赶紧站起来上下打量李鸾儿,笑的跟朵花似的:“哎哟,我常听人说李大娘子是个标致的人,原想着该有多水灵,今儿一见到你,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天上的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罢了,大娘子生的当真的好,叫我见了,真是爱的不行。”
李鸾儿笑着坐下:“不过薄柳之姿罢了。”
孙婆子笑笑,随后坐下,心说这李大娘子长的真是好,也难怪崔家休了她还念念不忘,想着纳她回去做小,只是,瞧着李家的家业也不小呢,李大娘子怕是不会很愿意吧。
她越想,这心里越有些没底:“大娘子,不瞒你说,今儿来,是受人所托。”
“哦?”李鸾儿勾唇浅笑:“孙妈是与我做媒的吧,你也不必说,叫我猜猜,是不是崔家。”
孙婆子一拍大腿:“大娘子真聪明,一猜就着。”
李鸾儿笑着,眼中却是一片漠然:“这凤凰城的人,哪个不知道我李大娘子是被他崔家休出门的弃妇,当初休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我福薄命浅,没福份在他崔家呆着,说叫我一辈子不许进崔家的门,我当时就立下志愿,就是讨饭,也要绕过他崔家的门,便是死了,葬的地方也要离崔家远远的,否则,我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叫崔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孙妈妈,你说,我如何再去崔家?”
第八十九章 请求
孙婆子的脸色很奇怪。
青了红,红了紫,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了。
她心里暗暗叫苦,早在一进李家大门的时候就想到李大娘子或者不愿意给崔家做妾,现在,人家直接上来就拒绝了,叫她实在不好接话啊。
“这……”孙婆子沉吟道:“大娘子,老婆子我说两句话,要是不中听,大娘子就全当我放了个屁。”
“您老这叫什么话,你这么大年纪,吃过的盐比我们吃的米都要多,说出来的话,必是好的。”李鸾儿也不愿意和所有人为敌,能与人为善,自然不愿意得罪人。
“我知道大娘子本事,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孙婆子笑笑:“说实话,给人做妾哪里有做人正头娘子的好,只是,大娘子这家世……你想想,你挣了这么些钱,没有个权势保障,说不得哪时候就不是你的了,与其给人做正头娘子,辛辛苦苦的养活一家老小,倒还真不如寻个富贵人家做妾,一来,大娘子也轻省些,二来,也能给小娘子和大郎寻个好人家,不知我这话说的可对。”
李鸾儿面皮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孙妈妈这话自然是好的,也是肺腑之言,不过,人各有志,我宁可给贫家做正头娘子,自己辛苦些,也不乐意给富人家做小,孙妈妈,你回去和崔家说一声,就说我不乐意,别说给他家做妾了,就是他家抬了八抬大轿来,我也是不去的。”
孙婆子见李鸾儿确实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相劝,起身整整衣服告辞。
李鸾儿送了她一程,临出门前道:“孙妈妈捎句话给崔家,就说我不愿意和崔家再有牵扯,让他们也别再来寻我,要是他们不听,想使什么手段的话,我也不惧。”
吓的孙婆子连连应声,快步出了李家大门。
一出去,孙婆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道这李大娘子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看起来,崔家这差事还是推了的好。
孙婆子见了崔夫人宋氏,就把李鸾儿的话说了一遍,又连连告罪,说自己没能耐,叫宋氏别请高明。
宋氏气坏了,送走孙婆子就骂李鸾儿不识抬举,又把李鸾儿的话添油加醋的说给崔谦听,崔谦听后心里也不痛快,安抚了宋氏几句,就去崔正功房里,爷俩商量着怎么逼李鸾儿就范。
严府
严一急匆匆进了院子,就见绿树下暖阳中严承悦正摆了棋盘打棋谱,他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严承悦解开一个棋局,这才小声道:“少爷,刚刚我出门买东西,听左邻右舍的人说崔家寻了人到李家提亲,想让李大娘子给崔正功做妾。”
严承悦把黑色的棋子一粒粒捡进玉石雕就的盒子里,头也没抬。
严一不信邪,继续道:“据说李大娘子不乐意,硬给推了。”
严承悦这才抬头:“这是早该想到的,以她的品性,又怎么会愿意给人做妾呢。”
“小的想着,这事还没完呢。”严一压低了声音:“咱们家和崔家打了百十来年的交道,崔家什么样的人咱们又不是不晓得,大娘子驳了崔家的面子,恐怕崔家得想法子找补回来,崔谦那人面上看着忠厚,可满心的奸诈,不定弄出什么糟心事来治大娘子呢。”
严承悦笑了,只眼底有几分担忧:“无非也就是那么几样,一是捏个罪名把李春弄到狱中,二是坏了大娘子和小娘子的名节,三寻人找李家饭庄的晦气,叫她家的买卖做不成,崔家,也就配使这些小人手段。”
严一点头:“说不得崔家三样手段一起使呢,还真怕大娘子应付不过来。”
“你注意些。”严承悦提点了几句:“李家有事的话,就多帮衬着。”
“是。”严一应下,又抓了抓头:“可是,咱家向来和崔家不对付,要是为着李家的事情再和崔家对上,说不得崔家这条恶狗还得狠咬咱们府上一口,少爷,老爷本就偏心,到时候……恐怕有老爷子在,老爷也是要教训少爷的。”
“这有什么。”严承悦苦笑摇头:“就算是没有李家的事情,父亲还是会偏心的。”
“小的的意思是,李家对咱们也没有任何好处,犯不着为此和崔家对上,要是,要是……”严一有些犹疑。
“要是什么?”严承悦继续打起棋谱。
“要是李大娘子肯嫁到咱们家,为着少奶奶,自然有理由和崔家争上一争。”严一捏了捏拳头,满心的紧张。
严承悦抬头,一脸淡漠,其间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意:“我若想要娶妻,自然要人家心甘情愿嫁过来,趁人之危的事情,我是不屑做的。”
严一还有些不死心,嘀咕一声:“少爷又不知道李大娘子乐不乐意,不问一问,岂知李大娘子心里就没有少爷。”
严承悦乐了,手上一个用力,一粒棋子朝严一面门飞了过去,严一赶紧躲闪,可是,就算他速度再快,还是没躲开那棋子,棋子擦过他面颊,在他有棱有角的脸上擦了一道血痕。
严一知道少爷生气了,可还是有点不甘心,倔强的站在一旁。
严承悦一边摆棋子,一边悠然道:“你若不是从小就服侍我,那棋子可不只擦破你的面颊了,恐怕这会儿早已经要了你的命。”
“多谢少爷手下留情。”严一扑通跪在一旁,他知道少爷是在责怪他没有守住为奴的规矩,不该管主家的事情。
“李大娘子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严承悦拿起一粒白玉棋子摆在棋盘上:“她一心都是她的妹妹哥哥,哪里会有什么儿女私情,她心性最为通透纯粹不过,你也少用你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你与我主仆情深,自然觉得我哪里都好,可是,李大娘子怕不会那么想,在她眼中,我也不过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说完,严承悦再也不理会严一,低头认真打起棋谱。
严一跪了好一会儿,严承悦一局棋走完,才轻轻抬手:“起来吧,罚你两个月的月钱。”
严一起身,揉揉跪的疼痛的膝盖,谢了恩,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京城,皇宫
王太后坐在昭安殿中,看着过来向她请安的新帝,招手叫德庆帝近前,又叫近侍端过一个大大的盘了,上面摆放了许多的画卷:“皇帝,你过来瞅瞅,这都是我与你挑出来的皇后人选,你瞧瞧哪个合眼缘,咱们就定哪个。”
王太后一生三女一子,虽说她疼爱每一位子女,可到底还是最疼德庆帝的,再加上明启帝后宫又一直只有王太后一人,这帝后还有帝后与皇子皇女相处起来就和寻常人家差不了多少,礼仪规矩就少了许多,王太后又素来疼爱德庆帝,不愿意给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皇后进门。
德庆帝坐在王太后身侧,看着内侍打开一个个画卷,画卷上的女子或温婉或艳丽,或娇俏或活泼,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不同,按理说,这些女子长相都很不错,德庆帝看了应该高兴的,可他脸上一点笑纹都没有。
王太后看了半晌,见德庆帝不语,就指着一卷画轴道:“这是礼部员外郎卢逊的女儿,据说此女端庄贤淑很有才德,我瞧着也好,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德庆帝抬了抬眼皮:“母后既然喜欢她,那就她吧。”
看德庆帝一点兴致都没有的样子,王太后有几分吃惊,稍一想,心知儿子怕有什么心事,就挥退了内侍和宫娥,拉了德庆帝的手询问:“皇帝可是有什么心事?还是看中了什么人?你要是心里有人的话,就与母后说说,咱们是嫡嫡亲的母子,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德庆帝站了起来,猛的跪在王太后身前:“母后,儿子有一事还望母后成全。”
“皇帝。”王太后也赶紧起身,双手去扶德庆帝,哪知道德庆帝铁了心的不起,王太后总是扶不起来。
“有什么话你就说,赶紧起来。”王太后无奈,只好再度坐下。
德庆帝膝行一步,双手扶在王太后膝头:“母后,儿子心里喜欢一个人,想接她进宫。”
“什么人?”王太后惊的差点站起来:“我儿,你与我说说清楚,要是好的,母后自然答应你。”
德庆帝斟酌了一会儿:“她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不过是个山野女子,不过她品性很好,对儿子也好。”
“山野女子?”王太后着实没有想到德庆帝会喜欢上一个山野女子:“这……皇帝,我也不是嫌弃她的出身,只是,你出生便是太子,这么些年也是在大儒的教导下长大的,虽不说满腹经纶,可也不差什么,那乡野女子无知粗俗,又怎么配得上我儿。”
德庆帝摇头:“她出身虽然低些,可也识文断字,又精通乐理,而且,她的父亲还是秀才出身,她从小就跟其父学习,并不比那些礼仪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差。”
“原来这样。”王太后点头:“咱们大雍朝自太祖起就要求皇后不许出身太高,可是,这出身上……也不能太过低贱了,她即然家世清白,皇帝又喜欢,就纳她为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