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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栖桐     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     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五七章 前事

    “前方战报。”

    德庆帝将一份文书摔在浑身狼狈的留王面前。

    留王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就见德庆帝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朝庭军队已经攻入留王府内,留王府上上下下四百余口全部被擒,留王妻妾即将押解进京……”

    留王的眼睛又闭上了,这几日他没喝什么水,喉咙干渴的紧,说话也带着干涩和沙哑:“胜王败寇自古如此,即是败于你,我无二话。”

    德庆帝脸上原本的得意神色这时候消散了,他沉下脸来静思好了会儿:“罢,朕也不再辱你,只也不能留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留王眼睛没有睁开,静静说道:“给我毒药,我不想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好。”德庆帝应了一声,原想要走,可看留王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又留了下来:“你是朕的王叔,朕向来优容于你,你又为何造反?”

    “为何?”留王睁眼,眼中一片茫然:“我若知为何就好了?”

    见德庆帝不解,留王笑了起来,笑容中多是哀痛:“父王自离开京城之后心心念念便是那把椅子,我自小便被父王教导无论如何定要夺了这天下,父王口中,这大雍天下本是我父子的,只因高宗奸滑才得了这天下,高宗那样无能之辈都坐得,我们如何坐不得,我这一生都困在这件事中,若是不起兵造反,我这一辈子还活的有什么意思?”

    说完,留王长叹一声,闭目无言。

    德庆帝听了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他又看留王一眼,迈步离开,出了屋子,德庆帝不由的反问自己,他这一生又能做什么?

    似乎除去先帝遗留下来的那一定要护住这江山社稷之事,他似也活的没什么趣味。

    德庆帝心中一阵无趣,索性走路都没了什么劲头,出来之后四下张望,竟然不知道要去何方。

    站了好一会儿,德庆帝才朝永信宫走去。

    进了永信宫的正房,便见李凤儿脸上带着笑在教福豆和丹阳写定,母子三人亲密温馨,叫德庆帝看了心头也不由一暖。

    是了,他除去要护住这大雍江山,还要护好眼前的母子三人,有了李凤儿母子,他这一辈子到底也是有个想头,至少比留王强上许多。

    想及于希来报,说留王书房中存在英武侯的画像,德庆帝便不知道要如何说了。

    英武侯那样的女子竟然也有人欢喜,实在是……话说,留王也不怕李鸾儿一掌将他拍到地上抠都抠不出来?

    只转念间,德庆帝又想留王满心都是英武侯,却至死都只能远远望着,时时惦念着,便是得见也不得亲热,实在是不如他的,他心悦李凤儿,便能得李凤儿相陪一世,说起来,实在是比留王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此,德庆帝又有几分得意,几步过去伸手环住母子三人:“留王这乱终是平了,咱们且也有时间了,朕过几日带你们去吃那永和居的烤鸭如何?”

    “真的?”丹阳回头,满脸的惊喜,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福豆脸上也带着笑,应该也是极想要去的。

    李凤儿抿嘴笑笑:“丹阳可惦记了好些日子了,这回倒好,陛下终是要带她去吃了,也省的她总烦我。”

    德庆帝握住李凤儿的手:“咱们一家一起去,旁的人都是一家子去吃的,咱们也是。”

    “谁与你一家子?”李凤儿瞪了德庆帝一眼,只这一眼却显的风情万种,瞧的德庆帝半边身子都酥了:“后宫那些女人又是什么,皇后呢?那可是正室嫡妻,你与她才是一家子呢。”

    李凤儿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一股子酸味,听的德庆帝心头欢喜,忙拉住李凤儿笑道:“旁的人朕不管,朕只与你一家子。”

    李鸾儿回京之后歇了好一时,后李春等人班师回朝,李鸾儿便带一家子去李家小聚,一大家子人倒也和和乐乐的玩了几日,随后活捉的留王手底下那些官员将领其及家眷全部押解进京。

    这一日京城热闹之极,许多人都聚在街上瞧这些俘虏被串成一串叫兵丁打骂着进京,之后再押入大牢。

    李鸾儿原不想凑这份热闹,只她家四个小子,并顾歆寻了来定要去瞧瞧的,李鸾儿无奈只好跟着一处去了。

    他们在临街的酒楼上包了一个包房,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瞧向窗外。

    辰时起街上便有一阵阵的将士经过,他们身后便是叫绳子绑成一串串的衣衫褴褛的俘虏,辰逸几个孩子朝外望去,一边看热闹一边感叹:“看那几个走的也太慢了,活该挨打,怎么那么小的孩子也捉了来,实在有些可怜……”

    李鸾儿听了也凑到窗前,伸手敲敲臭小子们的头:“甭在这里说风凉话,素来胜王败寇,甭管是一个家族还是一个国家,兴旺的时候怎么都好,成员也能跟着得些尊严,可若是衰败了,时时处处都能压得你弯下脊梁。”

    李鸾儿一行说一行指了一个正被毒打的妇人道:“你瞧那妇人,怕原先也是金尊玉贵的,一朝夫婿落败,便得了个朝打暮骂的下场,如今怕也不是最惨的,惨的是马上要被如牲口一样买卖,最后丁点尊严也要尽失。”

    辰逸四个都看下去,却见那妇人虽然容颜憔悴,可看样子原先定也是生活的极好的,不由也是一阵心惊。

    顾歆顺声望去,越看越是吃惊,扯扯李鸾儿的袖子;“鸾姐姐,我怎么瞧她有些眼熟。”

    “是么?”李鸾儿被顾歆一提醒又仔细看了几眼,随后平静的说道:“原来竟是熟人的,她你也是知道的,便是张薇。”

    “竟是她?”顾歆先是一惊,后又似想到什么:“我原听说她是嫁到赣地去的,却原来竟是嫁的留王那边的人,也难怪落得如此下场了。”

    “张薇是谁?”辰逸听着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鸾儿笑着摇头:“只是一个故人。”

    辰逸又看顾歆,顾歆也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原先认得的人。”

    只辰逸甭看年幼,却最有心眼的,并不信她们两个的话,只却也没有再问。

    等瞧完了热闹,一行人回家,辰逸四兄弟送李鸾儿进屋之后便出去玩耍,辰逸趁着其他三人不备去寻了周管事。

    彼时周管事才从庄子上回来,正在算几个庄子粮食产量,见辰逸寻来赶紧笑着招呼:“逸哥儿来了,快过来,我与你带了吃食。”

    说话间,周管事从怀里摸出几颗大枣子来:“这是庄子上才摘下来的,你且吃着玩吧。”

    辰逸接过枣子咬了两口,只觉又脆又甜很是好吃,忙跟周管事道了谢,坐下之后方问:“周爷爷,你可知张薇是什么人?”

    周管事原是笑着的,一听张薇的名字立时变了脸:“你问她作甚?”

    辰逸更加确定这张薇和自家必有什么事,笑着道:“我今与娘亲还有歆姨一起瞧热闹,见街上有人在打一个疯婆子,歆姨说瞧着很眼熟,又说是张薇,我瞧歆姨认得她,我却是不认得的,便想问上一问,不过那人是个疯婆子,我不好同歆姨打听,只好问问周爷爷可认得不?”

    周管事见辰逸只是好奇,又听辰逸说张薇如今落的下场很是不好,这心里就分外的痛快,笑的更加的欢快:“她真落魄了,正遭人打?”

    辰逸重重点头,周管事哈哈大笑:“报应啊报应,我原就说张薇是个丧气人,可不到了哪里哪里衰败么,先是公府世子,又是君家大公子,如今倒带累的留王落了败,实在是解气啊。”

    “周爷爷?”辰逸越发的不明白了。

    周管事笑过之后也不瞒着辰逸,将严家和张家及崔家恩怨一点点告诉他。

    辰逸越吃越是心惊,他自记事起就见自家父母恩爱不移,又见周围的亲友俱都过的极好,还以为他们家原就是好的,却不想他的父母还曾经过那样的磨折。

    听周管事说当年在凤凰县的时候李家兄妹父死母亡无人照管,族人如何的欺负,崔家如何将李鸾儿休出家门,族人如何逼她上吊,后来逼的三兄妹几乎要死,李鸾儿才振作起来靠打猎为生,打下的猎物一直供应严家,这才认得了严家的人。

    又听周管事说起他父亲原是和张家的张薇定下亲事的,后来落马摔断了腿,那张薇嫌弃便要退亲,不只退了亲事,还跑来羞辱他父亲,以至于叫他父亲几年里心灰意冷消沉之极,严辰逸就气的捏紧了拳头。

    即气那欺负他母亲的李氏族人,又气张薇无情狠毒。

    想到在街上所见的那一幕,还有张薇落魄的样子,严辰逸只觉得很是解气。

    周管事缓声说道:“张家崔家勾连一处,咱们严家原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只后来大奶奶振作,又是个有能为的,自她嫁了来,大爷也一日好过一日,夫妻两个有商有量的,倒是带的家里也和睦不少,便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也越发的喜爱大奶奶,这家里才渐渐的好了起来,至到官家斩杀了柳木,张家落罪,崔家也跟着倒了霉,严家一点点起来。”

    严辰逸将这些话全都记在心中,心里想着等进宫的时候将这些事情讲与福豆说,好叫福豆也知道李氏族人是什么样子,也晓得崔家原先如何逼迫他的母亲和姨母的,说不得将来这两家更加倒霉。

    只如今,严辰逸摸摸下巴,似那张薇还没有倒霉到极至呢,他必得想个法子叫她生活更加无望。

第五五八章 托人

    话说严辰逸听周管事说完他父母与李家、崔家还有张家的旧年积怨,心下就很是不痛快,琢磨着如何给自家父母出出气。

    这一日大早,严辰逸起身洗漱好便坐车进宫去读书。

    他这回倒也去的早,过去之后福豆正在梳洗,严辰逸就在一旁等着,等到福豆换好衣裳,两人下处去书房读书。

    他们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先生还没有来,只胡岳和王令坐在一旁玩耍,见福豆进来,这两个人赶紧过来见礼,福豆倒也平和很易亲近,笑道:“咱们多大的交情了,你们还跟我来这套虚的,赶紧都好好坐着,咱们说说话。”

    四个小娃坐在一处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换信息。

    甭看他们年纪小,可知道的事情越不少,好些事情家中长辈因想他们年纪小也不避着,再加上他们有时候听墙角听来的一些消息,倒也称得上一句消息灵通。

    胡岳最是机灵,听来不少的八卦,王令最老实,坐在一旁很少说话。

    这两人说完,严辰逸便说起他家中的事情,讲了他父母早先如何被人欺负,说完之后看看福豆:“若不是问了周管事我还不知母亲和姨母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听周管事说最难的时候连口吃的都没有,一家子三口人只围着一口汤掉眼泪,最后实在饿的没办法了姨母上树采了槐花充饥,若不是当时正是春天,有野菜树叶子什么的,怕不定早饿没了呢。”

    福豆头一回听到这种事,顿时听住了,听过后跌足道:“实在过份,怎能这样欺负人,娘亲也是老实,就由着他们欺负么?”

    胡岳和王令自小便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知道贫寒人家的生活,听严辰逸这么一说,自然也听的很是专注,最后王令问:“那槐花好吃么,且等明儿春天我也采上一把尝尝。”

    “快莫说了。”胡岳一拉王令的袖子:“你当那是好物件,真要好吃,春天里满树的槐花还不都采光了,你实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

    “你便知了。”王令有些不悦皱皱眉头道:“我必是要尝一尝的。”

    严辰逸一人拍了一巴掌:“现今我叫你们帮我想想如何整治那姓张的妇人。”

    福豆一瞪眼:“这个好说,我叫父皇下令将她斩了便是。”

    严辰逸摇头:“杀了她也太便宜了些,旁的还有法子没有。”

    王令摇了摇头不说话,倒是胡岳一时想起一事来立刻笑了起来:“我倒有个法子,只成了你如何谢我?”

    严辰逸一咬牙:“你先前不是看中我那琉璃盏么,若是成了我便送你。”

    “一言为定。”胡岳伸出手来。

    “一言为定。”严辰逸与他击掌盟誓。

    过后胡岳才笑道:“我祖父有个世交,与我家关系是极亲近的,现我那世叔管着刑狱这一块,且等我回去求了他将那姓张的妇人安排到最脏最混乱的女牢里,同牢房与她安顿一些极厉害的人物,每日里照死了揍她,给她吃猪食,且等几日你们再瞧……”

    胡岳这么一说,福豆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来:“我听说这些犯官家眷出了监牢是要拉到人市上卖的,似乎是于公公的东府负责买卖这些人,我去求于公公帮忙,若这姓张的妇人要卖,碰着好人家必是不卖的,专给她弄个不好相与的人家,叫她也受受苦便是了。”

    严辰逸听了一时击掌笑道:“这主意倒是好,如此,拜托你们了。”

    胡岳大笑道:“琉璃盏。”

    倒是福豆只是轻笑:“那也是我姨母姨丈,我帮他们出气哪里用得着谢。”

    几人正说话间先生便来了,这回来上课的是祝江和杨远青,这两人一个讲海外形式还有海船之类的,另一个讲农耕生产。

    两个人都是拿实例说话,讲课倒并不空洞,一时间四人都听住了,不知不觉一上午的功夫就过去了。

    且等吃过午饭四人移步武场又习了武艺一日的功课才算完成。

    严辰逸出宫回家,路上还和胡岳商量如何他那世叔去说,严辰逸只道:“若是要上下打点你只管与我说,我家三弟旁的不成,与这黄白之物上是很有天份的,我与他讨些银子来便是了,想来他便是再铁公鸡,父母亲大事上也不会抠门的。”

    这话说的胡岳也笑了起来:“你家中兄弟倒是稀奇,你父母也与旁人不一样,旁人家里哪个不是督促子弟读书上进,偏你家父母由着你们的性子来,喜文便读书,喜武便习武,喜商的折腾那黄白之物也不嫌铜臭,尤其是你家老四,竟生生折腾成了个小神棍,若放在旁人家里,哪里就肯依着了。”

    严辰逸一笑:“我家爹爹娘亲自然不一样的,娘亲说她挣下的钱足够我们兄弟四个花上几辈子了,倒并不求我们如何,只要我们做自己喜欢的事,一辈子高高兴兴便成,爹爹也说总归只要我们不被人欺负,爱做什么都成的。”

    胡岳摇头苦笑:“我家父母也如此便好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我倒是想起来,前几日见你家四弟,他正与人打赌,说是近几日有天狗吞月,旁人只不信,后来那赌打的极大的,他似是押了一件极贵重的物品,许多瞧热闹的也跟着押了一注,只也不知这几日到底有没有天狗吞月。”

    严辰逸也笑了:“你若是这么一说,且等着瞧吧,这几日是必有的,我家四弟旁的不成,这观天象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旧年里一日他站在荷塘边上,母亲游园经过,他便提醒母亲去寻把伞来,或者趁早先去亭中,只说片刻便有大雨落下,母亲还不信,与他拗上了,却没想到真叫他给说对了,结果两人都淋个落汤鸡,只气的父亲狠骂了四弟一顿,四弟是极委屈的,只说这事怪母亲,可父亲却是舍不得骂母亲,结果四弟挨了三通骂。”

    “怎么就挨了三通?”胡岳好奇极了。

    严辰逸笑的忍不住:“先是父亲一通,又是母亲一通,后来父亲为了讨母亲欢心又骂了一通。”

    扑哧

    胡岳实忍不住笑的变了腰:“我原听祖父说你家父母是极有趣的,原是不信的,如今倒是信了。”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宫,各自坐上自家马车还家。

    只说严辰逸回到家中就堵了辰运,摆出大哥的谱来叫掏出辰运小金库不少的私藏来,心疼的辰运险些哭了,后听辰逸说拿这些银子打点为父母出气所用这才缓过气来。

    第二日辰逸进宫读书,见了胡岳和福豆便问,又拿出银子给胡岳上下打点之用。

    胡岳见他倒是上道,也是极高兴的:“你且放心,我昨日便拜访了我那世叔,正好那些犯官还有家眷之类的都是他在管着,他只说必要安排好好的与你出气。”

    “你是怎么与他说的?”

    严辰逸又问一句。

    胡岳笑笑:“我自是不会说出你们两家恩怨,只说你在路上走着她冲撞了你,你要叫她好瞧的,我那世叔一听你是英武侯家的公子自然乐的帮忙。”

    “多谢。”严辰逸拱了拱手又问福豆,福豆笑着打个手势:“于公公好说话自然答应了。”

    严辰逸彻底的放了心。

    只说这张薇入了牢房便是一阵难受,牢房中阴暗腐朽,那臭气还有屎尿骚气熏的她险些吐了。

    她后边女牢的狱卒狠命一推她:“当自己还是那官家太太么,不想被打的话走快些。”

    一时间将张薇与一些女眷关在一处,张薇蹲在地上手抱着膝头只是哭,她旁边一些女眷也跟着哭了。

    本是千娇万宠的人儿,一朝落难便如娇花落入泥污,只能由着人作贱了。

    她们哭了一会儿子也没了劲,只能无声无息的坐着,一会儿之后便有狱卒提了木桶送饭过来,说是饭,不过是馊了的汤加上一些烂菜叶子,那窝头硬的跟石头似的。

    只这些人早饿坏了,哪里还说好赖,先填些肚子才是要紧的,便一个个抢着吃了起来。

    张薇也抢了一碗汤,才吃进肚中,就见一个女狱卒在前头引路,跟了个肥头大耳的汉子进来,张薇双眼微眯赶紧垂头抓了一把土抹在脸上,又躲到最角落的地方,伸手使劲拍拍自己脸庞,弄了个眼斜嘴歪的丑样子来。

    旁的女眷都没有多想只顾抢食,一时牢门开了,那汉子笑着进来,女狱卒陪笑:“大爷,这便是那些官家太太小姐了,你瞧着哪个好便享用享用,总归这一牢房的人今儿都是您的了。”

    那汉子笑的更加欢畅,一时高兴又打赏了狱卒不少钱。

    狱卒将牢房的门又锁了跑一旁吃酒,而那汉子便在人群中搜索,一时瞧到一个长相貌美的妇人立时抓了来便要撕扯那妇人的衣裳,妇人使劲挣扎却哪里挣得过一个力气大的汉子,她使劲求救,只这是牢里,谁有闲心思救她,旁的那些女眷一瞧如此早躲了,谁敢上前?

    一忽的功夫,这妇人便被那汉子给糟贱了,汉子似是觉得不够,又扯了个长的眉目清秀的女子一并玩弄。

    也不知那汉子什么心理,竟是将一牢房差不多长的过得去的女眷全给扯了衣裳肆意的欺辱,张薇瞧了心中更加惧怕,一个劲的缩着身子,瞧起来似是个软弱无能的。

    汉子瞧她身形好看过去拉她起来,只一看她的眉目便倒尽胃口,将她甩到一旁不理,到最后,张薇竟是唯一一个幸运没被糟踏的。

    只张薇幸运的时间并不长,到了晚间,张薇就被单独提了出来关进最里边的一间大牢房中。

第五五九章 病重

    “跪下!”

    李鸾儿眉目间带了厉气,声音也极冷清。

    严辰逸从来没见过自家娘亲如此模样,早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儿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儿子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打骂儿子都成,莫生气。”

    无疑,严辰逸是个孝顺的孩子,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叫他跪下,也实在想不出他最近到底哪里淘气惹到了母亲,可还是最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李鸾儿不为所动,倒是眼中的厉色缓了许多:“若不是于公公提及,我还不知道你办了件大事呢。”

    严辰逸一听便知定然是他整那个姓张妇人的事情给败露了,顿时苦了脸:“娘亲,儿子也是替你和爹出气。”

    “犯不上。”李鸾儿一摆手:“大约是我和你爹太惯着你们了,倒叫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都瞒着我们学会贿赂了啊。”

    冷笑一声,李鸾儿继续道:“张薇以前如何且先不说,她如今落得那个模样就已经遭了报应,再与我们没一丁点关系,也犯不着你上赶着落井下石,再者,你这么做,倒是拉低了自己的水平,和一个犯妇计较,不是将自己拉的与犯妇一样了么。”

    “娘亲?”严辰逸还是不明白。

    李鸾儿喝了口水道:“她张薇落到如今下场,便已经是从天上掉到地上,变成了烂泥一团,再没翻身的可能了,你就是上去再踩千万脚,她也还是烂泥,倒没的弄脏了你的鞋子,你说这值不值得?”

    “不值得。”严辰逸有些明白了,使劲摇了摇头。

    李鸾儿见他眉目清明,眼中就有了些笑意:“你是男儿,以后是要顶门立户的,和一个犯了罪的女人斤斤计较反落了下乘,你要真有力气没处使,也该寻那和你一样强,或者比你还强的超越,这才是男儿所为。”

    “儿子知道了,记下了。”严辰逸听李鸾儿这般分析,也觉他做的那些事情有些不好,如今想想,倒也脸红。

    “我知你是孝顺的。”已经将儿子打击了一番,李鸾儿也不介意给个甜枣吃:“你也是替我和你爹不忿,不过,这是我们长辈的事情,我们自有解决的法子,你还小,不用管那么多。”

    “哦。”严辰逸见娘亲脸上有了笑模样,本来紧提着的心也落下了,也跟着笑了:“儿子谢娘亲教导。”

    “起来吧。”李鸾儿亲手将严辰逸扶起。

    严辰逸起身为难道:“那个张薇?”

    “即是已经为难了,就为难到底,不然白背个小气的名声。”李鸾儿一笑:“只下次不能如此了。”

    “是。”严辰逸立时高兴起来:“娘亲,不如儿子将张薇买下来使劲的揍她。”

    “才与你说的话没听懂么。”李鸾儿的脸猛的拉了下来:“我已经和于公公知会了一声,此事你倒不必插手,便是旁人说起,也只是我没肚量罢了,总归我是个妇人,有肚量没肚量的旁人也不能如何,再者,我办出来的没胆量的事情也多了去,全也不怕这些个名声了。”

    “娘亲。”严辰逸眼中一热,一时低了头:“儿子给您添麻烦了。”

    拍了拍严辰逸的肩膀,李鸾儿笑了:“长大了好好孝顺娘亲便成。”

    教完了严辰逸,等严辰逸出得门去,李鸾儿一阵冷笑:“好你个康氏,即是你硬要污我儿,我便如了你的意,也叫你女儿落不得好。”

    却原来张家虽然落魄了,可到底世家的底子还在,那张薇的母亲康氏如今可还在京城,她一听说张薇入了狱便去瞧,结果瞧见张薇关在大牢里被许多身强力壮的女囚欺辱,一时间气的浑身发抖,又是心疼张薇遭难,便使了银子买通狱卒要给张薇换个好些的地方,只那狱卒很是为难,并不接她的钱,康氏做了那么些年宰相夫人,哪里会不明白这里边的关窍。

    后来她托人打听才知是严家发了话要整张薇的,康氏又气又疼,便四处散播严家人心量小心胸狭窄的传言,又说李鸾儿所生的儿子没一个好的,小小年纪就学的歹毒,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这事自然叫李鸾儿听说了,她便问了刑部的官员,又问了于希,知道这事确实是辰逸做下的,如此才有了上面那些事情。

    李鸾儿眼中带着重重的狠辣:“哼,康氏,你真以为拿些钱就能买下张薇么?我偏叫你希望落空,叫你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起身,李鸾儿换了身衣裳做车去了李家,彼时李春正带着几个儿子玩耍,见李鸾儿过来就笑着道:“妹子来了,过来坐,有好吃的。”

    说话间,他叫了儿子们与他进厨房端饭菜,不一时,几样精致的点心已经上桌,另有煎鱼炸鸡,还有各色的果汁饮品,叫李鸾儿看了便食欲大增。

    一行吃着东西,李鸾儿便叫侄儿们自去玩,她拉了李春问:“我听说最先攻进留王府的人是哥哥?”

    李春点头:“是呢。”

    “如此。”李鸾儿一行想一行说:“且等过几日官家问起来,你便说你是在留王府抓着张薇的,另外……”

    将手中一样东西交给李春,李鸾儿笑笑:“你说这是你手底下的兵才刚发现的,这是从闻家寻出来的。”

    李春素来对李鸾儿言听计从,听她这么一说便点头应下,并不问为什么。

    又过几日,官家叫大理寺会同刑部审理这些犯官犯妇,李春便寻了官家将李鸾儿交待的话说了,又将东西呈上,德庆帝瞧了一时大怒,骂了好些白眼狼之类的话。

    又过几日,刑部审案,官家下了圣旨,只说闻万宇夫妻罪无可恕,不许人给他们开脱,直接判了闻万宇腰斩,判了张薇绞刑。

    却原来,李鸾儿交给李春的东西是仿造的证据,证明闻万宇和张薇到了南边就投靠了留王,且当年京城流民判乱便是这两个人提供的各个大户人家的位置房屋建筑结构以及宫中的形势,并有张薇配合留王传来假迅息,趁旱灾搅乱京城的事情。

    那年京城流民之事叫德庆帝印象深刻。

    当时,他确实吓坏了,若不是李鸾儿和李凤儿进宫救驾,说不得德庆帝真的就没了,流民在宫中烧杀抢夺的景象德庆帝现在回想还是历历在目,自然不会轻饶过罪魁祸首的。

    康氏原来千盼万盼盼着犯妇判了刑发卖,她已经准备好了银钱要买下张薇的,哪里晓得旁的人都没什么事,只张薇叫官家判了绞刑。

    接到信儿,康氏就给疼昏了去,后来哭哭啼啼的求人想要救下张薇,只这事是官家亲自发了话的,谁又那么没脑子敢接康氏的请求。

    便是原先受过张家恩典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送康氏离开,却没有答应她一丁一点。

    康氏走动几日,没有寻着一个帮忙的,没法可想之下只能等到正日子哭着给张薇收尸。

    不说张薇如何,只说处决了一批犯人,德庆帝的心里畅快了许多,后来命人给了留王毒酒,留王也干脆的吞毒自尽。

    德庆帝到底还是念着留王是皇室中人,且也是与他血缘很近的堂叔,倒是给留王收了尸,又厚葬了他。

    至于旁的人就没那般幸运,便是留王妃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件事情一直轰轰烈烈的闹到入冬时分才算了结,留王这件最有势力钱财的藩王都落了败,德庆帝在发落好留王的人马之后,就开始下手削藩。

    旁的藩王看到留王的下场哪里还敢有什么反抗,一个个都献上封地及王府还有许多珍藏,乖乖的带着家人回京住进德庆帝给他们预留下来的王府之中,自此之后便被德庆帝当成猪来养着,不愁他们吃喝,只是他们也甭想再碰朝政。

    如此,一直过了又有一年多,所有的藩王都搬进京城,他们的封地收归朝庭所有,封地上的百姓又重新安置,对这些藩王属地的百姓,德庆帝倒都采取了仁政,一时间,夸赞德庆帝的百姓多了许多。

    天下太平之后,德庆帝苦于南边没有信任的人镇守,便派了李春去金陵镇守,说是金陵镇抚,却是监察南方各省。

    李鸾儿和李春兄妹还没团聚多少时日,李春一家又动身离开。

    不过这次比上次倒是好了许多,起码孩子们都大了,且到底是六朝古都的金陵,不是北边苦寒的山海关可比的,金陵繁华安定,气侯也是很好的,李春一家安置在那里倒是享福了,因此李鸾儿也不担心,帮着他们收拾了好几天,一直等送走李春一家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李鸾儿这口气松的很不是时候,李春一家前脚才走,后脚严老将军便病了。

    这几年严老将军倒病过几回,每回都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以至于李鸾儿觉得老将军是能长命百岁的,可这回病的却是极重的,不几天的功夫就躺倒了再站不起来。

    严家上上下下都急了,李鸾儿更是派人追上李春,接金夫人回京帮严老将军诊治。

    幸好李春一行还没走出多远去,倒也追的及时,没几日功夫金夫人便坐着马车回京了。

    严承悦和李鸾儿在城门口迎接,接到金夫人便到了严家老宅。

第五六零章 遗言

    “如何,人来了没有?”

    严保家不住的在屋里转悠,时不时的问问丫头。

    “来了,来了……”

    这时候,下人们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一得知金夫人到了便飞奔向屋内跟严保家兄弟几个禀报:“金神医来了,来了。”

    “好。”严保家一捶拳头立时带着两个兄弟出来迎接。

    他们才出屋子,李鸾儿和严承悦已经引着金夫人上了月台。

    这几年金夫人明显的见老了,虽然她是医者,也很会保养,只是到底年岁大了,且年轻的时候因为受委屈而累及身子骨,再保养底子不好也逐渐的显老。

    “夫人请。”

    严保家做为家中老大自然上前见礼,金夫人笑笑:“莫客气了,我与你父亲是老朋友了,他病了,我自该来瞧瞧。”

    一行人进了屋,严保家要叫人奉茶,金夫人推了,举步进了内室。

    却见林氏妯娌几个正在屋中侍奉严老将军,一见金夫人进来都赶紧起身见礼,金夫人摆摆手:“罢,且先瞧老哥哥吧。”

    说话间她上前几步去瞧躺在床上的严老将军,却见严老将军整个人无力的躺着,面如金纸,容色枯瘦,看起来糟透了。

    “何至于此啊。”金夫人摇头叹息,伸手搭上严老将军的腕间,好一会儿才一脸为难道:“只怕难了,治得了病,救不得命啊。”

    “夫人。”李鸾儿原想着金夫人应该能挽救严老将军的,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下大惊,赶紧询问:“爷爷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金夫人心头也有些难过,起身语气沉痛道:“老哥哥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受伤无数,本就损了底子的,这些年又怕你们担心总是硬撑着,再加上老嫂子去世对他打击极大,恐怕曾因悲痛吐过血吧,这……”

    金夫人慢慢讲出,严家一大家子的人听了心里都不好受,更有年轻小辈低低哭了起来。

    如今在旁边侍奉老人的不只林氏妯娌,便是李鸾儿几个妯娌也都在,严宛秀那一辈子的出嫁女也都回娘家来探望,小辈们跟严老将军感情深厚,一听他病成这样,全都哭的红了眼眶。

    “咳,咳。”

    严老将军突然醒过来了,狠狠咳了几声,听到儿孙哭声,抬了抬手:“这都是,都是怎么了?”

    “爷爷。”严承悦几步过去握住严老将军的手:“您瞧谁来了。”

    严老将军转头四顾,看到金夫人的时候笑了笑:“老妹子啊,你怎么来了?我这病是好不得的,还要你跑这一遭,实在是……咳,我的身子骨自己清楚,你也莫操那份心了,就叫我安安静静去寻静娘。”

    静娘说的是严承悦的奶奶,她闺名一个静字,她和严老将军素来夫妻感情极好,她病逝后严老将军好几年都缓不过劲来,还是严承悦摔断了腿张家退亲才叫严老将军又打起精神来的。

    “老哥哥。”金夫人上前一步笑了笑:“你和老嫂子有的是时候团聚,现如今啊,还是好好养身子为上。”

    严老将军摇头:“不必了,不必了,没的还得叫你费心,又不知道要糟踏多少好物件,最后还是留不住命的啊,再说,静娘等了我许久了,我怕再不寻她她等不及先走了。”

    金夫人扭头到一旁擦了擦眼泪,强笑一声:“您这个样子去寻老嫂子,她瞧见了还不得不要你,便是要去寻,咱们也得收拾的利利索索,弄的精精神神去才成。”

    她这么一说,严老将军登时有精神了:“老妹子,麻烦你帮我弄些药,叫我显的精神一些,不然,静娘若见了我,非得胖揍我一通。”

    “好。”金夫人笑了:“这几日我住下,帮着老哥哥调养调养。”

    两人又说了一时话,严老将军明显没了什么精神,金夫人便叫严保家兄弟还有严承悦几个跟出来,她轻声道:“唯今之计只有尽量用药保证老哥哥身子舒坦些,叫他多活一程是一程吧。”

    “有劳夫人了。”严保家也知严老将军岁数大了,怕是治不好的,倒也没有说什么为难的话,很是恭敬的跟金夫人见礼:“一切仰仗您了,需要什么药材您只管开口,没有不允的。”

    “好。”金夫人点头,叫人拿来纸笔开了药方,严保家接过来瞧了瞧就交给小辈去抓药。

    待金夫人开过药方,李鸾儿便带她去休息,在金夫人临来之前,李鸾儿已经和施蓝在老宅子里替她收拾了一个小院子,院中很是安静,虽小却布置的很精雅,屋内也都照金夫人的喜好给收拾了,叫金夫人一进去便觉舒坦。

    且等金夫人歇下了,李鸾儿到老将军屋内,便见严保家兄弟几个正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几个小的脸色也都不好,李鸾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罢了。

    到如今李鸾儿倒也明白过来,却是不好说的。

    这些年,严老将军怕都是硬撑着的吧。

    李鸾儿曾去过战场,自然知道领兵打仗不是什么好活计,是极苦的一件事情,出征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的,又要和各种恶劣的环境抗争,一来二去,便是再壮的人身子骨都会坏掉,再加上大伤小伤不断,如何又能保证身子不会垮掉。

    应该是自严承悦摔断了腿,严家一日不如一日,严老将军担忧后辈便硬撑着给后辈依靠,这会儿眼瞧着一家子和睦,儿辈虽没什么大的成就,可孙辈都起来了,且严承悦和李鸾儿在朝中都很有份量和人脉,他不用再担心后继无人,不用担心门楣没人撑着,这一放松,身体上的暗疾就显露出来,很快身子骨便垮了。

    李鸾儿想着若是严老将军放到现代用先进仪器检查一番的话,恐怕五脏六腑内都是毛病,也难怪金夫人说治得了病救不得命了。

    只这话她却只敢放在心中想想,一丁点不敢吐露出来,否则别人先不说,严承悦先就恼了她。

    想想老爷子的身体,李鸾儿心中也很是悲痛。

    这些年严老将军对她的疼惜做不得假,对她和严承悦的维护她丁点都瞧在眼里,感受在心中,她早已将老爷子当成亲爷爷孝敬,满心里希望老爷子长命百岁,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哪里料得到老爷子这么早就……

    严承悦从内屋出来,见李鸾儿站在一旁红着眼眶,心里也是一阵酸涩难当。

    只这时候他也不好安慰李鸾儿,只能先跟严保家道:“爷爷已经喝了药,如今正睡下,我瞧着他睡的安稳,再不复前几日那般疼痛便先出来了。”

    严保家点头:“老爷子能少受些罪便是好事,听金夫人的意思怕也……没多长时日了,这段时间你们都留在家里侍疾,万不可叫老爷子有丁点遗憾,承悦,承悦媳妇,素日里老爷子最疼你们,这些时日你们多伺侯一些……”

    严承悦和李鸾儿一起点头应承,过了一会儿,林氏过来说饭已经做得了,叫大伙轮流吃饭,又说弄了些金夫人爱吃的已经送了过去。

    严保家拉了她的手笑了笑:“你做事妥帖,这些事你安排,这段时间二弟三弟两家恐也要住在家里,你也多担待些。”

    林氏也笑了一声:“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都是应该的,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

    到了晚间严老将军醒来吃了不少的东西,明显的精神比以前强了许多,众人都认为老将军在慢慢好转,也都放松下来。

    因着老将军的病,严家一家子都请了假在家照料老人,外边有什么纷纷扰扰的便也不理会,到了冬日,严老将军已经撑不住了,一日比一日睡的时间长久,但奇怪的是,他的脸色却一天好过一天,醒来之后精神也极不错的。

    严保家专门请教了金夫人,得知金夫人用秘药维持老将军表面的生机,又很是道了一番谢。

    只是,再如何也是留不住命的,临近过年的时候,一日老将军醒来便将一大家子人都叫到跟前,自然金夫人也来了。

    彼时,老将军说话都有些困难,他满眼哀求的看着金夫人,金夫人无奈,拿出金针刺穴以维持他交待遗言。

    严老将军看着儿孙满堂不由笑了起来:“老夫这一辈子征战沙场快意恩仇,到了都不亏,旁的人或者家庭不睦,或者子孙不贤,老夫却是夫妻和乐子孙孝敬,再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他转头四顾,瞧了瞧严保家兄弟三个,又看看严承悦小兄弟几个,最后目光落到李鸾儿身上:“鸾丫头,你自来是个有主意的,你又是长孙媳,往后啊,爷爷就去了,你替爷爷看着他们一些,你父亲母亲年岁大了,叔叔婶子都是老实人,是犯不下什么错处的,只小一辈的年轻没定性,怕是不定什么时候叫人挑唆着出了差子,到时候甭管是谁,你都帮着弹压住,莫叫他错上加错。”

    李鸾儿红着眼点了点头:“爷爷放心,我会看着他们的。”

    严老将军又瞧瞧严承悦:“承悦啊,自来妻贤夫祸少,爷爷读书不多,可自小祖上就传下一句话来,这话世代相传,今日爷爷便传给你们,你们都听好了。”

    严承悦兄弟几个全都恭敬的站着,认真听着。

    严老将军咳了一声道:“这是我父亲传下来的,在我娶妻的时候他告诉我一句话,我临到现在都记得,紫金万千谁治国,裙衩一二可齐家。”

    停顿一会儿,严老将军深喘一口气:“咱们严家自来便不叫儿孙纳妾,便也是这么个意思,娶妻娶贤,家有贤妻才能阖家兴旺,若是后宅不宁,便是败家之本,这些话你们也都记下,传给你们的儿孙。”

    “是。”小一辈的全都应声,随后有了低切的哭声。

    “莫哭,莫哭。”老将军笑了起来:“爷爷是要去见你们奶奶,这是好事。”

第五六一章 布局

    “祖父,我们都听你的。”

    严承憬红着眼睛点头:“你再给我们说说话吧,我们年轻不知事,好些事还得您提点呢。”

    严老将军微笑着:“以后啊,祖父提点不了你了,你听你大哥大嫂的,莫再淘气了。”

    “唉。”严承憬答应着:“我不淘气了,祖父再陪我几年吧。”

    “陪不得了,陪不得了。”严老将军摇手叹息:“你奶奶等了我那么多年,我再不过去她要生气了,她一生气就不搭理我了,那我下辈子可哪里找个那么可心的媳妇啊,你们这些兔崽子带累的我多少年见不着你奶奶,这回我再不叫你们带累我了。”

    “祖父!”严宛秀几个出嫁的姑娘早已哭作一团了。

    严老将军摸摸严宛秀的头:“秀儿啊,爷爷还给你们留了好东西,旁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爷爷不这么想,咱们严家的姑娘啊都金贵着呢,爷爷留的那些东西也有你们的份,杨嫂子那里都记着呢,爷爷去了你们寻她拿去。”

    说完话,严老将军又看向施蓝,见她也是低低切切的哭着,不由笑道:“好孩子莫哭了,你过来,爷爷与你说话。”

    施蓝没想到严老将军还有话要交待她,紧走两步过去扶住严老将军:“您说,孙媳都听着呢。”

    严老将军拍拍她:“好孩子,你们都瞧着我整天睡啊睡的,我可没糊涂,我知你有了身孕,一会儿啊,你就回自己房中莫再出来了,冲撞了可不好,我走了你也莫跟那些酸腐的人学着什么守孝吃素之类的,咱们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该如何吃就如何吃,莫带垮了身子,莫因我一个死老头子带累了我重孙子。”

    说完施蓝,严老将军又看严保家:“老大,这话你记住了,你们男人怎么守孝都成,要是咱们家谁有了身孕,可不许不叫她吃肉,该如何就如何,哭灵什么的也莫近身,省的冲撞了,这世上活人重要,没的因着死人弄的活人不好过的,咱们家不是那死要面子的,不能因着面子没了里子。”

    “是。”严保家郑重的答了一声。

    严承忻和施蓝知严老将军这是为着他们着想的,想着老人家临死还惦记着他们,不由又是一阵伤心,两人一起跪下给老将军嗑了头,跪着大哭谁都扯不起来。

    最后还是李鸾儿近前道:“祖父还有事情要交待呢,莫叫他心里不落忍。”

    如此,两人才擦了泪起来。

    严老将军看着满屋的儿孙,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只他也知时候到了,怕再留不得了,微闭上眼睛,便觉老伴就在眼前,微笑着来牵他的手,他很是欢喜,口中高呼:“静娘,我来陪你了,这一回咱们再不分开了。”

    “祖父……”

    “父亲……”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哭了起来,孝子贤孙从屋中一直跪到院中,有下人准备好了纸钱等物,且等着老人家一闭眼便在盆中烧了纸,严保家带着儿孙跪下哭灵。

    又有管家安排下人去通知亲友老将军去了,更有人开始将家中清扫撤换一番,廊柱等地方帖了红纸的都揭了去换上白纸,廊下还有抄手游廊等处吊着的灯笼也全换成白的,又高搭起了灵棚摆放灵堂。

    更有人跪去请高僧来做法事。

    严家专门请的主持丧事的人这会儿子也过来帮着老将军擦净了身子换好寿服,棺木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严保家带着两个兄弟亲手将老将军安置于棺木要摆上灵堂。

    李鸾儿先送施蓝回房,又过来跟随林氏等守灵,一时间,灵堂中又是一阵痛哭之声。

    严老将军去的时候金夫人就在近前,她原见严家人都忙着哭灵,便帮衬一回,这会儿子见一切都安顿好了,就亲来给老将军的灵位上了香,又坐下哭了一回。

    李鸾儿几人怕她年纪大了再哭坏身子都来相劝,好容易劝下金夫人,又叫人扶她回房安顿,李鸾儿一直跟金夫人表示歉意:“这几日家中怕是要忙乱的,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别介意,等丧事完了我单请您一回。”

    金夫人摇头表示不用多礼,也不用惦记她,就扶着小丫头的手回房去了。

    一时各亲友家中得了信的都来吊唁。

    先是曾和严老将军并肩作战的那些老将来哭了一回,又有素日里和老将军关系好的老臣也都来了,还有严保家兄弟三个的同僚朋友,还有严承悦小兄弟几个的朋友,更有媳妇们的娘家人全都来了,一时间严家门口车来车往,倒显的老将军的丧事极尽哀荣。

    便是德庆帝听到老将军故去也派人送了丧仪,又叫福豆来代他上了一柱香,李凤儿也派银环来瞧了一场,宫中康嫔德妃等的娘家人也都来瞧过了。

    因着李春一家上金陵上任去了,李连树便和秦氏来吊唁,两人来上过香坐了一会儿,并不待留饭便匆忙告辞。

    严家这场丧事忙了许多天,且等着忙过之后已经闪过年了,这个年因着老人家去世谁都没有心思去过,一直到了春天,严家众人才从老将军去世的沉痛中缓过神来。

    严保家兄弟,严承悦弟兄都开始依礼守孝,严家老宅也闭门谢客开始了守孝的日子。

    原老将军故去,又办丧事,施蓝思及老将军平日对她这个孙媳也多加维护,心中也不好受,便想着给老将军守孝,又怕旁人说她,就开始吃起素来。

    后来叫李鸾儿瞧见说了她一回,又和林氏一通的开导,才叫施蓝吃些荤腥,因此上施蓝肚子里的孩子没受什么影响,赶到了夏天出生,白白胖胖一个小子,长的很是讨喜,就是李鸾儿瞧了都喜欢的不成。

    严保家本就觉得守孝的日子极无聊,如今有了小孙子倒也有了事,每日城和林氏养孙子再摆弄花草什么的,日子过的倒也有滋有味的。

    如此,一晃三年过去,严家一家守孝期满,脱下孝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备了帖子宴请亲友。

    又有京城各世家知严家过了守孝期,便备了帖子送来请他们过去坐客之类的,严家老老小小一时间都忙碌起来。

    自然,守过孝后严家人开始琢磨着如何重入朝堂。

    便在这时,朝中发生一件大事,首辅王嘉回乡探亲路遇匪徒,王家一家老小几十口子人全没了,德庆帝听到消息立时震怒,派人彻查此事。

    结果,查来查去此事竟是阁臣徐松做下的,徐松此人和王嘉早年间素有恩怨,再加上徐松这些年一直被王嘉压着,他想更进一步就起了歹想,原想着杀了王嘉他就能更进一步,却没想到一时行事不周密暴露了自己。

    德庆帝接到报告更是怒气冲冲,命东府的人将徐松拿下押出大牢待秋后处斩。

    如此一来,内阁四阁臣便缺了两个,这阁臣之争摆在明面上,严家这一家子想要出仕的也被各方人马拉拢,倒扰的没个清静,严承悦便劝着严家上下这会儿子都安生一些,先莫想出仕之事,等阁臣定下来再做打算。

    又有于希的侄子于子然外放几年在海关做出功绩奏旨入京,现如今已在户部任职两年,官家见他素来为人勤恳,又最是有能为又实干的,便叫他进了内阁,成为最年轻的宰辅,一时间,于希乐的什么似的,逢人就笑呵呵的,李鸾儿又忙着备礼道贺,更是替于子然欢喜,也替自家高兴。

    于子然入阁,李家也能跟着沾光不少,于子然娶的是裴家大娘,而李富娶的是裴家三娘,如此,于子然和李富便是连襟,关系自然亲密,李富又不是缺少才干的,能提拔,于子然自然便要提拔一番的。

    又过一些时候,官家竟然叫刑虎入阁,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以武将之身入阁的,众臣不解,有人说刑虎缺少才干不能入阁,只是官家铁了心的要提拔于他,凡有不服的便削职,如此再三,再无人有异议。

    等官家调遣官员之后,李鸾儿再看朝中局势顿时吓了一大跳。

    却原来,王嘉去年胡秋和就进了一步成为首辅,次辅是高老将军的儿子高正,三辅是刑虎,四辅是于子然,如此,内阁四位大臣俱都和严家,或者说和李鸾儿关系很亲密,不是亲便是友,这番调动对李严两家简直是有利极了。

    而且,李富也趁此时机进了吏部,如今成为吏部右侍郎,严承悦的好友莫凛成为刑部左侍郎,严保家出仕领了兵部侍郎一职,严卫国领京机卫统领一职,率西山大营将士拱卫京师,严安国则外放去了金陵为知府。

    又过一些时候,官员叫严承悦和李鸾儿俱都出仕,严承悦进了户部,李鸾儿则领了原先李春的职责,成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再瞧这番布置,严承悦长叹一番对李鸾儿道:“官家已经在给福豆布局了。”

    李鸾儿瞧了一番也信这话。

    如今六部里的人都和李家关系不错,再加上领兵拱卫京师的是严家二老爷,李鸾儿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实职,不管是文是武都是不缺人的,如此,德庆帝百年之后除去福豆谁都甭想登基,便是赵皇后如今生下嫡子来也是成不得事的。

第五六二章 拴子

    只说朝庭一番调度,凡有心人自然也瞧出事来。

    当阳宫中赵皇后越发的急切,这一日赵家太太来瞧她,便见赵皇后面色憔悴异常,见了赵太太垂泪不已。

    赵太太也是一番心酸,不由哭了一声:“我的儿,可疼死为娘了。”

    赵皇后与赵太太相执泪眼,一时道:“我好悔,进了这见不得人的去处,我这一世算是……原还想能得个儿子,不管怎样到底有个念想,可如今瞧着,便是得了又能怎样,说不得我们娘两个一处去了,只我恨官家这般狠心,他这是不给我活路呢。”

    “莫哭,莫再哭了。”赵太太赶紧给赵皇后抹泪:“悔又能如何,到如今这地步,只能认命了。”

    “认命?”赵皇后一时冷笑一时惧怕:“娘啊,我是想认命,可是,我怕旁人不叫我认命,将来那李凤儿得了势,我怕落个王皇后的下场啊。”

    “不会吧。”赵太太也是一阵惊惧。

    “如何不会?”赵皇后面现厉色:“你当皇贵妃便是善人,为着她这宫里死了不知道多少去了,她自来与我又不睦,若真叫她得了势,你且瞧着,我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这,这当如何是好。”赵太太吓坏了,拉着赵皇后的手只是不松。

    赵皇后摇头:“又能有什么好法子,不过走一时算一时吧,我自己倒没什么,左不过就是这样了,我只怕将来牵连了家族,娘,你回去且与父亲商量商量,看看咱们家以后要如何。”

    “好。”赵太太点头:“你且放心,娘必不叫你那么凄惨的。”

    娘两个又说了会儿子话,便见赵皇后的贴身宫娥进来回禀:“娘娘,今儿康嫔、德妃、玉美人、刘美人俱都去了永信宫,太后娘娘也往永信宫赏了物件,另外,三位公主也都送了皇贵妃一些东西。”

    “哼。”赵皇后冷笑一声:“趋炎附势的东西,瞧着李凤儿要起来了一个个都紧着巴结,左不过是个粗俗村妇得了势,眼便朝天看了,还真当她能将你们放在眼里么。”

    “娘娘。”赵太太小声道:“要不然,娘娘也送些东西过去,先缓上一缓。”

    赵皇后一听这话似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没了气势,良久才道:“也罢,送,送,将我才得的那个白玉观音送去吧。”

    一时宫娥走了,赵太太低头垂泪:“若当初不叫你进宫,何至于如今这般艰难。”

    “说这些有甚么用。”赵皇后倒也硬气:“娘莫哭了,为今之计赶紧想个好法子,不然咱们一家怕都没什么好下处的。”

    赵太太只是不语,过了许久才起身告辞。

    赵皇后叫人送走赵太太,独自一人处在冷清的当阳宫中时时发笑一阵,自语道:“陛下,你如此放纵姓李的贱人,却将我这个结发之妻放到哪里?”

    赵皇后这里冷清异常,李凤儿那里却时时人来人往热闹的紧,一时这个来送礼物,一时那个又来讨好,便是贞嫔也由王太后教导着来跟李凤儿陪礼道歉,只说自己年幼不懂事,以前若有得罪之处,叫李凤儿莫与她一般见识。

    几日过去,李凤儿烦的不成,想要清静却不得,没奈何只好装病闭了永信宫躲清静。

    却说严家重归朝堂比之以前得事更顺畅,林氏和李鸾儿几个也时时收到请帖,一时间宴请赏花不绝,李鸾儿累了几日便都回绝了,林氏也到底上了些年纪,精力不比往常,便也不乐意出门,倒搞的严家那些小媳妇们都跟香饽饽似的整日忙个不停。

    这一日李鸾儿好容易得了空,早起才刚起身正梳洗间,便见瑞蕊拿了封信来,李鸾儿接信瞧了,却是凤凰县李家送的信,只说拴子中了秀才,因着年幼想再过几年再行乡试,只凤凰县的书院没有什么好先生,怕误了拴子,因此想叫拴子进京寻个好书院读书,请李鸾儿帮着参详一下,又说拴子已经动身,不日便会到达京城。

    李鸾儿看过想了一时,便去库房寻些东西做礼物且等着拴子到来。

    且说这几年李连山一家帮着看守李连河夫妻的坟墓,几年下来也算是勤恳,年节从未断过祭礼,坟上也向来弄的干干净净,李鸾儿叫人暗中探查,回来都说这一家人倒是实诚的,李鸾儿怕有误又请严一查了一番,的的确确这一家人很是尽职,李鸾儿便有感于此给李连山一家寻了一条好买卖,几年下来,他们家倒也赚了些钱,再有拴子读书所费都是李鸾儿所出,这一家子倒也攒下一笔钱来,这拴子进京,恐应也带了银子来的。

    虽说如此,李鸾儿该尽的心也得尽着,她想着拴子来了怕是不住在严家的,虽严李两家是姻亲,可李连树一家可在京城呢,没的放着本家不住偏要住亲戚家的,因此上,李鸾儿便想给拴子一些好点的礼物。

    挑了半晌,李鸾儿挑了一块端砚,又几支湖笔并一些上好徽墨,挑好了留出来待用。

    闲时她又叫严承悦打问了几间书院,挑了一间先生极开明吃住又都不错的书院亲去瞧了一番,又请山长去丰宜园看戏,其间便说好了拴子入学事宜。

    等李鸾儿安排好一切,拴子也进京了。

    他进京自然先来拜见李鸾儿,几年不见,李鸾儿见了拴子便有些认不出来,她记忆中这孩子还是小孩模样,可如今站在眼前的小小少年皮肤白皙,细眉长眼,唇红齿白,倒是好一个俊俏小郎君。

    见了拴子,李鸾儿才想起李家人的好基因来,甭管为人如何,这凤凰县李家庄的李家族人长的都很是不错,男俊女俏,是有名的美人儿村。

    想起此事来,李鸾儿不由发笑,她这一笑,叫拴子紧张的心情淡了许多,拴子赶紧上前见礼,李鸾儿虚扶一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你这一路劳顿,且先去梳洗一番吃些东西咱们再叙话吧。”

    说完便叫丫头引着拴子下去,她又命人叫来辰逸兄弟几个相见。

    等拴子换了身衣裳再进来,更显的眉目清秀,辰逸见了惊呼一声:“倒像个女娃娃了。”

    李鸾儿见拴子极害羞,瞪了辰逸一眼:“说什么呢,这是你表兄。”

    辰逸上前相见,口称表兄,拴子也赶紧回礼,李鸾儿笑道:“你莫理会他,他调皮的紧,一时瞧不见便闯祸的,以后若是他欺负你,你只管寻姑母,我与你出气。”

    拴子腼腆的笑了笑:“表弟性子直爽,我是极喜欢的。”

    李鸾儿见他性情温和又知进退便对他印象好了许多,心中却道这李连山一家那样的脾性怎就养出这么个温顺的小东西。

    不过口中还是嘱咐他:“你在这里歇一上歇便去拜见祖父与你李富叔父,那里已经给你备好了屋子,住过去歇一歇我再叫你姑夫带你去书院进学。”

    拴子赶紧道了谢,李鸾儿将给他的礼物拿出,他笑着收了,又将礼单呈上。

    李连山为拴子这个孙子倒也费心,那样抠门的人这回带的东西倒是不少,很多的野物,又有凤凰县的特产,且还有几样送辰逸与李富家儿子的贵重物品,想来,他也花了不少银子。

    李鸾儿看过便将礼单放在一旁,又和拴子说话,才不过说了几句,便有丫头进来回道:“大奶奶,许家大奶奶带着姐儿来了。”

    李鸾儿一听皱起眉来,拴子赶紧起身道:“即是姑母有客来访,我便告辞了,待改日再来拜见姑母。”

    李鸾儿笑笑:“并不是什么紧要的客人,你即是来了,没的叫你这会儿就走的,你且与你表弟出去玩一会儿,待吃了饭我打发人送你去你祖父家中。”

    拴子听她这般说便也不好再提要走的事,只能应了,跟着严辰逸出了屋子去后园玩耍。

    只说这拴子打小便听祖父母及父母提及他有一位姑母是宫中皇贵妃,是贵极了的人儿,还有一个表弟是皇长子,表妹是长公主,另有一个姑母贵为英武侯,嫁的是高门大户的严家。

    他娘亲又说他能读书多亏了那位英武侯的姑母,叫他要知道感恩,另又说若是他将来中了进士,光是凭着皇贵妃便是前程似锦的,又叫他一定要和英武侯打好关系,如此才能带携一家子。

    拴子便想着英武侯是多贵重的人物儿,莫不是她住的地方是天宫一般的。

    后来进了学,拴子也结交了许多富贵人家的哥儿,也去过旁人家坐客,仿佛瞧着那些人家也就是那样,便也不再觉得英武侯高不可攀。

    这回他中了秀才,原是想着还在县学读书的,只他母亲不乐意,说是即有当官的叔父在京城,又有姑母愿意提携他,为什么不去京城拜大儒为师,这小小的凤凰县又有什么好先生。

    拴子自来是个懂事孝顺的,觉得母亲也是替他着想,便答应进京。

    然后他母亲费心帮他收拾,说服祖父母备了极厚重的礼物,又再三叮嘱他进了京一定要听姑母叔父的话,万不可淘气,说他们这样的人家若是不好好的,这辈子怕是要毁了的,又说他便是一家子的希望。

    这些话拴子都听进了心里,这一路走着,他很是紧张。

    他便只觉得英武侯不定是如何的,怕是极厉害的人物,谁知道会不会瞧得起他,若是训斥他又当如何?

    待进了京他就更加紧张,及到英武侯府的下人来接他的时候,拴子就留心观察上了。

    他瞧着这严家的下人虽穿衣打扮都很好,比寻常富人家的主子看起来都好,不过行事很有气度,也不是那等门缝里瞧人的,对他恭恭敬敬,没有一丁点越礼的地方,方赞道这百年世家就是不一样,光下人就与旁人家的不同。

    入了严府,他一路走一路看,时时留意,见到李鸾儿的时候,在李鸾儿对他笑时,他彻底的放了心。

    他这位姑母倒是慈善的,对他也极有善念,想来是个好相处的。

第五六三章 亲见

    拴子进了严家就悄悄打量严家的布置摆设。

    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原想着便是乡间一个小官家里都极尽奢华,更不要说京城的侯府了,必然弄的跟天宫似的,不定盘子碗都是金子银子做的,结果他眼前的侯府完全不一样。

    屋子也不过都是青砖灰瓦,墙也是青砖刷了白粉的,猛的一瞧很是简朴,只建的很结实罢了。

    院中多是粗壮的树木还有一些并不算常见的花草,路旁时时可见大大的鱼缸,鱼缸中除了养了各色的鱼外,还有睡莲。

    屋中布置的也很简洁,桌椅样式简单,打磨的很是光滑,手摸上去的时候宛如在摸玉石一般,用的茶盏也都是白瓷茶盏,端在手里的时候瞧着那茶盏白亮透净,瓷壁薄如纸,盏中茶水滚烫手中却丝毫不显。

    又有那等白瓷青花的天球瓶中插了宛如绣球般的花,屋中没有任何的熏香,可坐在屋中却有淡淡香气传来,似花香,似果香。

    拴子心中很是疑惑不解,待后来李鸾儿留饭,他与辰逸出得屋门,思及先前听丫头说什么许家大奶奶来拜访,拴子便想着是不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便与辰逸说了他的顾虑。

    辰逸一笑:“表兄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你是我娘亲的侄儿,凭的他什么大奶奶**奶的都不及你重要,再者说,什么许家大奶奶,不过是个打秋风的破落户。”

    见拴子不解,辰逸想及他要在京中呆上几年的,怕他不了解京中自家的人际关系,万一叫人骗了便不好了,就耐着性子说与他听:“那许家大奶奶原是我舅母的庶妹,她原在闺阁时便与舅母不和,时常和她姨娘欺压我舅母,待说亲的时候,想着许家大爷人物好门第又好,就愣是偷换了好亲事,将我舅母嫁与舅舅,她嫁给了许家大爷,只她命不好,嫁过去没几年许家大爷就去了,她在许家光景就极不好过,也幸好我舅母心善,倒也时常照顾她一些,这才过到如今。”

    “竟是如此。”拴子吃了一惊:“舅母倒着实心善的。”

    因着拴子是李鸾儿娘家人,与辰逸一起唤声舅母也是该当的,辰逸听了也只是一笑:“今儿不晓得来做什么,说不得又与娘亲哭穷讨银子的,她那个姑娘一年大似一年,要穿好衣裳,要戴首饰,这可都是钱呢。”

    拴子听了这话心知辰逸在发牢骚,便也不多言,只是将许家记在心下,知和严家关系不如何,以后是不必理会的。

    辰逸见他领会了,便又与他道:“咱们家在京城里倒也与几家关系是极好的,表兄若是碰着他们家的人能亲热些便亲热些,到底算是通家之好。”

    拴子点头与他请教,辰逸笑道:“头一个便是裴家,裴家三娘嫁的是李富舅舅,与咱们家是姻亲,又有施家、戚家……这也都是姻亲,再便是顾家,他家大爷与姑太太与舅舅和母亲都是极要好的,顾家姑太太嫁的是刑家,也算是亲友了,再便是高家、王家、吴家……”

    拴子听辰逸一点点数给他听,他素来记性好,便将这些关系全记在心上。

    一时两人到了后园之中,拴子先就见翠竹竿竿,过了竹林,便是一片花海,又有池塘竹亭流水,倒也是个极清幽的去处。

    两人进亭中说话,拴子又问辰逸读了些什么书,如今都学什么,又说了自己读过的书,辰逸笑着与他谈诗论词,又说起严家书房的藏书,叫拴子无事的时候只管来瞧,必是比外边书目全一些的。

    拴子自然乐的多长些见识,便答应下来。

    这里正说话间,却见严辰运一手托着金算盘进来,将算盘往石桌上一放,擦了一把汗:“真真累死人了。”

    拴子有些不解,递上一块帕子道:“表弟擦擦汗歇歇,今儿天热,你这是去哪儿了?”

    辰运知道今日老家里来人,见了拴子便知是他表兄,口称表兄见了礼,这才道:“没有去哪里,只是在我的小库房里算帐来着,今年海船得了利大了些,数金子数到如今,光是搬金子便累了一身汗。”

    他这话刚说完,便叫辰逸打了一巴掌:“滚边去,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辰运呵呵笑着,对拴子道:“旁的我是帮不得表兄的,若论做买卖我倒是能指点一二,表兄若是要买什么庄子铺子的话寻我,保管给你省不少银子。”

    拴子虽不明白这是因何,却也道了谢。

    辰逸笑着:“你甭理他,他是我家的破落户,最是钻到钱眼里的,浑身铜臭味,你与他说旁的便没精打彩,只要一说起赚钱的买卖,他能与你说上三天三夜,在他跟前,莫提金银。”

    拴子笑着答了一声,又有辰远和辰迅过来拜见表兄,表兄弟几个坐在一处说话,没一会儿拴子倒是与辰远说到一处,两人说起上树掏鸟窝,弄了陷阱抓野鸡野兔等事情倒是极投味的,一时间说的热火朝天。

    待到有丫头来请他们吃饭,这才省起已是正午了。

    五人相约去了正房,便见正厅的当间摆了一张大桌,桌上满满当当弄了一桌上好席面。

    辰远一见立时笑了,拉着拴子便道:“还是你有面子,你一来娘亲便弄了这些好菜,平日里我们可吃不着的,今儿是沾你的光了。”

    一句话说的拴子愣了:“你们家平日不是这般吃饭的么?平日吃什么,我原想着你们一日不定吃几十道菜呢。”

    严辰远一摆手:“你胡思乱想什么,哪有那样的事,我们才多少人,哪就吃得了那般多,不说我们家,便是如今宫中太后和官家都讲究节俭,官家午膳也不过是四五个菜有荤有素罢了。”

    拴子只觉自已见识浅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辰远凑到他跟前道:“天长日久的过日子,谁家有那些闲钱糟踏,旁人与你说谁家一天几十道菜的轮换吃那说的是暴发户,大多人家可没那样的。”

    拴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就见李鸾儿和严承悦进来。

    拴子见到严承悦很是吃惊,他这一路走来倒也见了几个长相颇为不凡的,只见了严承悦才知什么叫做天人,什么叫俊美,愣了一时,拴子赶紧过来见礼。

    李鸾儿笑着叫他起身,和严承悦入了席,辰逸拉拴子坐下,旁的人才依次入座。

    严家的人都很守礼仪,饭桌上没有多少话,吃起饭来瞧着动作很好看,速度却丁点不慢,没多少时间便吃过午膳,之后移步旁边的小厅中坐下说话。

    李鸾儿问了拴子的一些生活习性,又说:“如今你已在京城,你又是我的侄儿,说不得哪一时便有不开眼的人来招惹你,到那时,若是咱们没做对不住人的事儿,可莫忍让着,该如何便如何,姑母与你做主。”

    拴子赶紧起身恭敬的答应一声,又听严承悦道:“书院都已经找好了,过几日晚带你进学,书院的山长与我是好友,我已拜托过他,想来你在书院的日子不会难过,只咱们是来读书的,并不是来享福的,日子清苦些是有的,你也莫嫌苦了,要仔细读书,若有不懂的便请教先生,再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到家里来,总归是不会叫你一个小人儿为难的。”

    “谢过姑丈姑母。”拴子笑着答了一声,便要告辞去李连树家。

    李鸾儿见此,怕拴子头回进京不好寻摸,就叫辰逸兄弟几个与他一处去。

    待坐上严家的马车,拴子便问辰远:“今儿午饭的时候我见姑母脸色不怎么好,似是很生气的样子,还有那个来访的许大奶奶也不见,到底如何了?”

    辰远一听立时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么,今儿母亲确实不高兴,可不是因着你,全是因那个许大奶奶,因着许家,不说母亲,便是父亲都有几分怒气的,我只与你说,你莫跟旁人说。”

    辰远口中说着只与你说莫与旁人说,可他人精一样的又哪里不明白秘密只有一人知道的时候才叫秘密,入了第二人的耳那便有可能传的天下皆知,只他确是故意如此说的。

    见拴子点头应承辰远才道:“先前不是那个许大奶奶带着她家大姑娘来拜访么,原这些年舅母不在京城,都是托娘亲帮着照管她们孤儿寡母的,这许大奶奶为了在许家能过的好一些,也为着给她大姑娘多争些东西,便一直狐假虎威,只说与舅母姐妹关系极好,又说跟娘亲也很亲近,时不时的倒是来拜见一下,原这也没什么的,只今儿……”

    说到这里,严辰远叹了口气:“有些人便是如此,有了银子想要金子,有了金子想要珍珠,总归是贪心太过,许家也是这般,眼瞧着爷爷还有父亲又重出朝堂,再加上这回官家重用的都是与咱家关系极好的那几位大人,便想托关系叫父亲提拔他家二爷,便立逼着许大奶奶过来相求。”

    “那姑母应承了?”拴子却不想还有这等事,立时就问。

    严辰远摇头:“哪里敢应承,这是朝政大事,娘亲可不会插手,你别看娘亲厉害,可娘亲心里有数着呢,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都有谱,可不会为着一个关系不怎么样的许大奶奶把手伸的太长了。”

    “是极。”拴子倒是同意这话:“朝中形势瞬息万变,如今还是多看少做的好。”

    一句话说的辰远倒是笑了:“你一个小屁孩还知道这个。”

    拴子立时红了脸:“什么小屁孩,我还是你表兄呢。”

    “是极,表兄,表兄。”辰远笑着捂嘴,笑了一时才道:“只这许大奶奶忒过份了,竟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只说若是娘亲不答应她和大姑娘回去处境怕更不好,求娘亲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帮把手。”

第五六四章 扛着

    拴子知李鸾儿必没有答应那个许大奶奶。

    同时,拴子对于这位许大奶奶也没了什么好印象,拴子虽然是李连山的亲孙子,可李连山家那一套撒泼耍赖刻薄小气的毛病都没有学到,他持身自正,又有着读书人的风骨,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

    拴子认为正人君子不能强人所难,别人愿意帮助你是别人的恩德,旁人不愿意帮你也不得埋怨,李鸾儿已经帮助许大奶奶良多,没有李鸾儿的相助,许大奶奶能好好活到如今?

    而今她不说以前旁人如何助她,倒是埋怨现在别人不能如她的愿,像这种人便是现成的白眼狼,再如何对她好都不顶用。

    便是拴子都能瞧清楚的,拴子相信他那位精明的姑母心里有数,又如何肯再伸手。

    “娘亲头疼的紧,与她好言相说她只是不听,没法子便将人赶了出去。”严辰远看了拴子一眼继续说,停了一会儿问拴子:“表兄觉得娘亲这般做如何?”

    拴子笑了:“原本长辈如何本不该晚辈评说的,只你问我,况这里也没外人,我便实说了,我觉姑母做的很对,如今朝堂局势很不清楚,谁愿意因外人冒然出手连累了自家,便是关系极亲近说不得也不能答应,更不要说许大奶奶这个并不如何的,况便是帮了她,怕她也只觉应当应份的,不会有任何的感激之情。”

    “难得了。”严辰远一脸成人状的点头赞叹:“你小小年纪倒是极清醒的,怪不得娘亲总是夸赞你。”

    拴子一巴掌拍在严辰远头顶:“我是你表兄。”

    到如此,拴子原先的紧张惧怕都没了,一路与辰逸兄弟四个说说笑笑到了李连树家。

    如今李连树一家也算是改换门庭了,因这几年李富官做的好,官职也一路提升,他家早不住原来的地方,如今在城西买了五进的宅子,家里下人也比原先多了许多。

    严辰逸一行人过去的时候他们早得了信,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在门口侯着,见严辰逸与拴子几个下车,赶紧过来拜见:“见过表少爷,见过拴少爷。”

    严辰逸一笑:“古叔不必多礼,外祖父和富舅舅可在家?”

    “在呢,在呢。”古管事笑道:“一早老爷得了信就命小的在这里侯着,可算是把少爷们给盼来了。”

    他一行说,一行引着众人进了院,过了一进屋,到了二进正院便是李连树夫妻的住处,等拴子几个进屋,李连树和秦氏见了他便笑着招手:“快过来叫小爷爷瞧瞧。”

    又有丫头拿过垫子,拴子毕恭毕敬的给李连树和秦氏嗑了头,口称祖父祖母。

    且等坐定了,李富与裴三娘一起来了,且带着不过三四岁的李庆,一家子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待到严辰逸兄弟几个坐了一会儿去后,裴三娘才起身说给拴子的住处早就打点好了,便在二进院的西跨院,那里种了几株梅花,景致倒也不错,再加上那院子敞亮,屋子也精巧,又带着书房,叫拴子住是最好不过的。

    拴子一听赶紧谢过裴三娘,之后便告辞去了那个据说叫梅院的院子,待一切整理好了之后已经入了夜,拴子用过晚餐进屋铺了纸给家中写信,将这一日的见闻全写到上面,又嘱咐自家爹娘在家中好好的,只说会努力读书,将来也将他们接进京中享福。

    却说拴子这信送出去,没用几日便到了凤凰县李家庄。

    这一日李连山在家歇着,他和吴氏正说闲话,便见李秋和小吴氏一处回来,李连山赶紧问:“这是怎的了?今儿不做买卖了?”

    这几年李秋拿着李鸾儿与的银钱在县城开了买卖,他和小吴氏勤快又最会甜言蜜语的,买卖做的不错,倒是将家里整治起来了,几年的功夫,家里也置了田产铺子,李连山对于他们这份买卖是极看中的。

    李秋一笑:“今儿不做买卖了,拴子来了信儿。”

    李连山一听立时不追问了,赶紧道:“快,快与我念念。”

    李秋赶紧朝屋中叫着:“庄子,赶紧出来。”

    一忽的功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从屋里跑出来,他穿着短衫短裤,头扎小辫,出来便问:“爹叫我做甚?”

    李秋将信给了李庄命他去念,李庄接过来瞧了一遍,又念了起来,他多数的字都是拴子教的,虽也识了些字,可也有些是不认得的,不过他倒也聪明,连蒙带猜将信中的意思也猜的差不了什么。

    李连山和吴氏听的专注,一时听拴子说起英武侯府的什么什么摆设,桌椅怎样,喝茶吃饭的都是什么物什,又说起辰逸说那等家里镶金弄银的是暴发户的行为,立时道:“不愧是京城侯府,到底见识不一样,我便说老辈的话不错的,到了什么时候都得俭省,你们只不听,如今信了吧。”

    吴氏也一连点头:“前儿我出去做客,邻村那个刘地主家还跟我显摆来着,说是他们家有什么金碗银碗的,还说吃饭的筷子都是银的,我原还羡慕,如今倒是不必了,他们再与我说,我便拿拴子的话去堵他们,瞧他们还摆那暴发户嘴脸不。”

    虽然吴氏并不知暴发户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也知这不是什么好话。

    一时说的大伙都笑了,又念到拴子到了李连树家,看人家的宅子如何,李富的官做的多大,娶的娘子多好看,他那个小婶子多和气,说话多好听之类的,立时羡慕起来。

    待到拴子在信上说必要好好读书,也如富叔一般做了官,将来接他们到京城享福,一家子这才真正高兴起来。

    李秋拍着大腿道:“我家拴子就是孝顺,不枉我们与他这般的打算。”

    小吴氏也是一脸得意状:“我听说京城中大儒多的紧,拴子自小聪明,怕被哪个大儒瞧中收做弟子,将来前程可是不愁的,便是没那个缘法,可他这一进京就与英武侯还有小叔一家走的近了,天长时久的,谁还不晓得拴子是他们同族之人,那人家还不多照顾些,怎么说都比在咱们这个小地方有前程。”

    李连山听的叹了口气:“还是你有远见瞧的清楚,以后啊,你好好的教导庄子,也叫他好好念书。”

    小吴氏爽利的答了一声,吴氏看她也笑了起来,一时婆媳两个又说到一处。

    只老天也似不叫他们高兴许久,没过多久外边便传来争吵声,李连山一听立时怒了:“还有完没完,怎就这么些不开眼的人,见不得旁人家好。”

    却原来外边是李连林和李秀儿,两人在门外也不知道因着什么吵了起来。

    李连山一时恼怒,起身就朝外走,出得门看到两人立时大怒,张口就骂:“眼里没人的,不嫌丢人,有什么话进家说,在外边吵吵啥。”

    一时李秀儿进了门,摔上门就哭了起来:“爹,你可不能不管女儿,你眼里只有儿孙,我这个女儿的死活你不管了么,小拴子能读书识字,我也同样是你的骨肉,我们家哥儿怎么就不能进学了,你有本事送拴子进京,你也管管你外孙,也叫他进京巴结巴结大人物啊。”

    “这话是怎么说的。”李秀儿这一哭,吴氏和小吴氏就坐不住了,婆媳两个一起出来,吴氏啐了一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嫁了旁人家,就不是我们李家的人了,外孙外孙,怎么就和亲孙子一样了,那还有个外字呢,他就是进学做了官孝顺的也是旁人家,也不是我们,凭什么我们拿钱供养别人家的儿孙。”

    李秋也咳了一声:“妹子啊,不是哥说你,与其你来家里哭闹不如与你公婆哭去,叫他们出钱让哥儿上学啊。”

    小吴氏笑了起来:“秀儿,你哥说的极是,你瞧,我们拴子花用的还是爹娘爷奶挣的钱,可没花我娘家一分一毫呢。”

    她这话出口,李连林可就不算了,他立时蹦了起来:“秀儿是出嫁女,自然不该享受咱们李家的待遇,可我是正正经经李氏族人,你是皇贵妃的伯父不假,我还是他四叔呢,怎的什么好事全落到你家头上了,我家的孙子如今也该进学了,凭什么他就不能读书。”

    李连山听的连连冷笑,起身大耳刮子就朝李连林脸上呼去:“作死的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了,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么,还,还凭什么?我家拴子多聪明,便是英武侯当年见了也爱的不成,亲自考了我们拴子功课的,见拴子读书上有天份才接济我们,你家那个孙子,我呸,多大年纪了还扛着大鼻涕,还读书,你可甭臊人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脸红。”

    吴氏也跳着脚骂:“真真是见不得人好的,我看你们都得了红眼病,我们家拴子那是文曲星下凡,天生就是读书享福的命,你们能比得了?还读书,做你他娘的美梦去吧,你们家就没那块料。”

    两口子这一打一骂,弄的李连林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直气的浑身颤抖,好一时才道:“没的你们这样欺侮人的,我家孙子怎么了,比你家拴子还……”

    李秋可不愿意叫他说自家儿子的不是,立时过去推他:“四叔,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家拴子呢,在见英武侯之前就已经识字了,还能写好几个字呢,你家的可不成,照我说,什么人什么命,你家那个就是庄稼汉的命,你们也得认命不是。”

第五六五章 胁迫

    “你,你……”

    李连林险些被他们给骂哭,红着眼睛道:“有你们这么损人的么,你们……”

    李连山冷笑一声:“不过是有些人看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罢了,我们不过帮你看的更清楚一点,就你们家那个还想读书识字,他知道学堂的门朝哪儿开的么,别花了钱送过去每日叫先生打手板,没的丢人现眼。”

    吴氏也冷声道:“这里真真住不得了,都是一个宗族里的,偏就有那么些人得了红眼病,见不得旁人家的好,恨不得大伙一窝穷才是,眼见得咱们家起来了便整日闹腾着,原我还不知道这些,如今瞧了才明白为何英武侯呆的好好的偏和春哥儿去京城,却原来也是被你们给逼的。”

    一直是他们一家在骂人打人,叫吴氏一说反倒成了旁人欺负他们,直气的李连林一个跟头险些没摔倒。

    “我,我,我跟族长说去。”李连林最后无法只能骂骂咧咧的走了。

    “呸。”吴氏啐了一口:“去,去,谁怕谁,族长怎样,将来还不得求着咱们,有本事自己花钱送孩子读书,凭的什么叫我们花钱去,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娘。”李秀儿这会儿也是双眼通红,哭哭啼啼道:“娘,你也疼疼你女儿,我那婆家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晓得,他们要是有钱给你外孙读书,我何至于此。”

    “行啊,叫我们出钱也行。”小吴氏有些鄙夷的看着李秀儿:“小你家儿子姓李,过继给我们家,以后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们自然花钱给他读书。”

    一句话将李秀儿的路堵的死死的,李秀儿哀求的看向吴氏,吴氏将脸扭到一旁不理会她。

    最终没耐何李秀儿只好哭着去了。

    李连山进了屋就对吴氏道:“你今儿做的很是,没的花咱们家银子给别人养儿孙的理儿,咱们以后都靠着拴子呢,拴子才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以后给咱们养老送终的,咱们必得弄的妥妥帖帖,不能叫人去烦他,叫他好好读书,好好考功名。”

    “极是。”小吴氏笑着夸赞李连山:“还是爹看的清,咱们在乡间把族人压下去了,英武侯那里一高兴,咱们拴子还愁什么。”

    说到这里,小吴氏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如今官家可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那可是咱们家的姑奶奶生下来的,听说姑奶奶是极受宠的,将来说不得大皇子继了位,那可就是,可就是……到时候,父亲,官家都得叫你一声大外祖父,得叫相公一声舅舅,叫我一声舅母呢,咱们拴子可就是官家的表兄,你想,还愁没什么前程。”

    这一番话叫李连山一家激动起来,李连山的手都抖了:“这,这可怎么说的,没成想咱们家还有这等造化。”

    李秋也笑:“说不得将来咱们李家族谱上还有一位皇太后呢,拴子也说不得能成一代名臣,到时候,俺的名字说不得也能进那史书里头。”

    这一家子欢欢喜喜畅想未来,若叫李鸾儿瞧见,不定如何佩服严承悦呢,当年不过与李连山一家一些银子,严承悦便瞧到几年之后的事了,当真是有远见,有心计。

    且说这厢李鸾儿和严承悦帮着将拴子安顿好,才得了闲,顾歆便带着她家女儿上门来玩了。

    将孩子打发出去自已玩耍,顾歆嚷着叫瑞珠弄了茶水还有好些糕点果子一字排开,一边吃一边聊起八卦。

    如今顾歆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可八卦的心却丁点没少。

    也是刑志愿意宠着她,倒是叫她还如在娘家做闺女时一样活泼,李鸾儿看她吃的香甜便也跟着吃了一些,一边吃一边问:“听说你们家老大前儿才得了个庶女。”

    顾歆一撇嘴:“你才听说吗,好些日子了,我那个嫂子险些给气死,这还不都是她自找的,为着显的她多贤惠似的一个劲的给大哥屋里拉人,知道的她是正室嫡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拉皮条的呢。”

    李鸾儿一巴掌拍过去:“你也是大家娘子,这等话也说得出来。”

    顾歆吐吐舌头:“我也跟我婆婆学的脾气太直了些,现如今有什么说什么。”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那年她怀着孩子便非要伺侯婆婆,结果弄的好好的哥儿就这么没了,又叫婆婆落了个不慈的名声,这等损人不利已的事也亏她办得出来,这不,打那之后身子便垮了,再不能有孕,我们家老大总不能一辈子只有一子吧,便给那些姨娘停了药,几年里头庶子庶女都有了,她又受不得,见人便苦着脸,好似全天下的人都该她一样。”

    见顾歆发牢骚,李鸾儿笑了:“总归是她的事,你气个什么劲。”

    一时顾歆也笑了:“倒也是,我替她生的哪门子气。”

    两人吃了果子,顾歆又拿出她素日里没事绣的帕子给李鸾儿,另又拿出她家女儿的绣话显摆,气的李鸾儿直点她额头:“你就得瑟吧,显见得你是有女儿的,便在我这没闺女的人面前显摆,且等着,哪时候我得了个女儿也抱到你跟前叫你眼馋。”

    顾歆也不气,笑了一回子又道:“还有一事,便是你家嫂子的庶妹,她不是嫁到许家了么,听说日子过的极不好。”

    李鸾儿一听冷笑一声:“她怎么就不好了,这些年我和我嫂子明里暗里关照她可不少,许家还能把她怎么着。”

    顾歆勾了勾唇:“前几日也不知怎的,好似她顶撞她婆婆了,被许家太太罚跪,从大早上一直跪到正午,那膝盖差点就要不得了,许家太太说她规矩不成,给她和她家大娘子安排了个极厉害的嬷嬷教导规矩,总归是折腾的不轻。”

    李鸾儿听到这里声音越发冷了:“许家这是胁迫我呢,显见得是这些年瞧我总是关照许大奶奶便要赖上我了,想着这么罚她我没法跟我嫂子交待,便要拿她做筏子叫我给他家二爷弄个好官职,打的倒是好主意,只也不瞧瞧我嫂子与他家的大奶奶又有什么情分,左不过当年看她实在可怜,又瞧在孩子的份上才关照一二的,没的我嫂子为着别人与我生气的理儿。”

    “这话是怎么说的?”顾歆惊问。

    李鸾儿便将许家如何到她这里走门路,想给许家二爷安排个好差事的事说了出来,最后冷笑:“真真是一家子都是好算计的,只他们越是算计,我就偏越不叫他们如意。”

    “活该。”顾歆听的也气极,柳眉一竖:“真当姐姐是软杮子了么,这事姐姐且别管,大嫂子最是和善有分寸的,哪能为着她那个庶妹怨你呢。”

    “我心里明白。”李鸾儿拍了拍顾歆的手:“你也莫气了,这天底下各色人都有,为着旁人自己生气实在犯不上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说起旁的事来,且等着到了正午,李鸾儿留顾歆用饭,才交待下人摆饭,便见瑞蕊笑着进来:“大奶奶,可真是有天大的好事呢。”

    “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也听听。”顾歆笑着问瑞蕊。

    瑞蕊一边跟顾歆见礼一边道:“前些年跟祝大人出海的蒋爷仿佛是提了什么官职的,这些时候一直在海上,他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弄了许多的珍品送了来,有那西洋的八音盒还有许多精巧玩器,又有那冰冻着的海鲜,光是红珊瑚就有三四株,各色的珍珠也有许多。”

    “蒋爷?”顾歆转头看向李鸾儿。

    李鸾儿一笑:“倒也难为他了。”

    说话间便将那年她和严承悦因着倭人之事在海边驻扎,如何替蒋鸿母亲报仇,又如何收了蒋鸿的事讲了一遍,最后笑道:“他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一时又叫人将礼物抬进来,这么摆在顾歆跟前。

    饶是顾歆出身顾家,见到的好物件不知凡几可也惊吓着了。

    不说那些海鲜,便是那样大的珍珠就好些,粉色、红色、白色最多,还有最稀罕的蓝色珍珠,尺高的珊瑚有三株,还有一株三四尺高的,另还有很多西洋物件,水晶做出来的精致物件闪闪发亮,镶了钻石的各色西洋首饰瞧的人心中喜欢,一件件瞧着都是好物件。

    李鸾儿瞧了一会儿叫人收进库中,对顾歆道:“正好咱们今儿中午吃海鲜,你且别走了,留着一处尝尝。”

    顾歆一听自然是不走的,又叫人与她闺女捎了话,只说到了晚间才回。

    等着傍晚时分,顾歆吃的心满意足要离开,李鸾儿起身相送,才送到二门处,便听到门口一阵闹哄哄的响声,李鸾儿便有些怒意,且等出了门,就见一个丫头披头散发跪在门口,口中哀哀而哭:“求求您了,求英武侯救救我家大奶奶和小娘子吧……”

    “怎么回事。”李鸾儿的话音中带着几许冷意,叫门子听了都缩在一旁:“大奶奶,也不知怎的,这个小娘子上来就跪下,一直叫救人,小的叫她起来她也不起。”

    李鸾儿仔细瞧了两眼,冷哼一声:“叉出去,扔远点。”

    却原来这丫头是顾二娘子的丫头铃儿,想来应该是顾二娘子叫她来求的,想要逼着自己出面帮她解决困境。

第五六六章 省亲

    李鸾儿黑着脸进屋,胡思乱想一会儿倒也没了怒意,一忽的功夫倒是笑了。

    外头严辰逸进门,脸上带着怒意:“娘亲,许家太过份了,叫儿子去收拾他们一通。”

    “你去做什么。”李鸾儿笑着阻止严辰逸:“你去只会叫人说咱们以权压人,反倒不美,总归他们爱如何就如何,便是自己将自家媳妇闺女作贱死咱们也全当没瞧见,以不动应万变,他们还能将咱们如何,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理儿。”

    “只是。”严辰逸还是怒意未消:“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李鸾儿冷笑一声:“当你娘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严辰逸一听就知李鸾儿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忙上前笑着去问,李鸾儿一把拍开他想了一时慢慢道:“这许家原出身微末,我记得早些年还听顾太太说过,据说当年许家老爷同你舅母的爹爹是同窗,当年穷的几乎快吃不上饭了,还是顾呈每日带些吃食接济于他才能考取功名的,他没家底,又没什么人脉,且等着考中进士入了仕途便也只能靠名声靠实干去搏取前程,如此,他们家便将名声看的天重,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顾家败落了可他们还死守着和顾前的婚约,便是为了不叫人说他们忘恩负义。”

    李鸾儿慢慢分说严辰逸倒是听住了。

    又听李鸾儿道:“咱们家不一样,你娘这爵位是一刀一枪真真实实拼出来的,再说如今咱们家有靠山有人脉有钱有权,还怕个什么名声,名声算个球,在实际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叫他们闹腾去,越是闹腾,我便叫他们越是想要什么越要失去什么。”

    “娘的意思是。”

    严辰逸听明白了:“他们想叫许老二升官,咱们就叫他没的官做。”

    “自然。”李鸾儿笑了:“许老二是什么好的?这些年赖事没少做,只没人抓他把柄罢了,咱们要是抓,他小辫子多的是,哼,自己满头小辫子也不去管,还顶着一门心思往上爬,也不怕人揪了将他拽下来。”

    这话说的严辰逸也笑了:“娘,这事你莫理会,交给儿子们便成了,娘亲且等着瞧好吧。”

    “怎的?”李鸾儿挑眉轻笑:“你们还要为母分忧?”

    严辰逸使劲点头:“儿子也不小了,总得顶门立户吧。”

    一巴掌拍到严辰逸头上,严辰逸惊呼一声,回头去看却见自家爹爹脸上带着淡笑站在他身后,又见自家娘亲笑的狐狸似的,便知这夫妻俩又捉弄他了,于是一脸委屈道:“娘你也不管管爹,叫他总欺负儿子。”

    李鸾儿一摊手:“我哪里管得过么,你不知道三从四德?”

    严辰逸一笑:“知道,知道,儿子记得清清楚楚,三从便是娘子的话要听从,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错了要盲从,四得是娘子花钱要舍得,娘子化妆要等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生辰要记得。”

    一番话说的严承悦哭笑不得,又听屋外笑起此起彼伏,接着便有人挑帘子进来,却是官家带了于希微服出巡,也不知怎的就过来了。

    德庆帝一进门就招手叫严辰逸过去,一边笑一边道:“你这小子,你才多大点便要顶门立户了,可将你老子放到哪里,你老子娘可都还没老呢,你说这话是要打算夺权不成?”

    严辰逸摸摸头呵呵笑着。

    德庆帝又瞧向李鸾儿:“英武侯,朕如今算是明白了,朕的太傅在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这三从四德是哪个弄出来的,着实古怪刁钻的紧呢。”

    李鸾儿哭笑不得:“这可不是臣弄的,谁知道臭小子从哪听来的。”

    “罢。”德庆帝摆手:“英武侯即说不是便不是罢了,谁又没强迫你认,只满京城数着算,除去英武侯也没人能说出这等话语。”

    如此,这罪名还是落在李鸾儿身上了。

    德庆帝也不管旁人如何,径自坐了下来,一边叫人上茶一边对严辰逸道:“你即有本事替你娘办事,许家的事就交给你了,给朕办的漂漂亮亮的。”

    “是。”严辰逸立时笑了:“小子听令。”

    德庆帝又摆手叫严辰逸出去,等到屋中安静下来才翘起二郎腿:“凤儿想回家省亲,你们准备准备。”

    嗯?

    李鸾儿吓了一跳:“好好的回来做甚?兄嫂不在,她能去哪里?”

    德庆帝笑了:“不是还有你小叔一家在么,过去便成了,这回叫她在家多住几日也一解思亲之苦。”

    李鸾儿沉默一时,严承悦却已经爽快的答应了:“臣这几日便帮着李富兄弟收拾宅院迎接贵妃娘娘凤驾。”

    即是严承悦答应了,李鸾儿也不再说什么。

    德庆帝瞅了他两口子两眼又笑:“据说你家才得了许多海鲜,正好朕也饿了,给朕弄些来尝尝鲜吧。”

    李鸾儿一听立时立起眉来:“没了,都没了。”

    “朕知英武侯吃的多,只那么半车的东西撑死你也吃不完的,莫和朕打马虎眼,赶紧弄去。”德庆帝可不上当,笑着拍拍桌子:“若是今儿这海鲜吃不到朕嘴里,明儿朕就提拔严卿为尚书,再过几日叫他入阁,之后奏折什么的朕便不管了,都交给严卿。”

    气的李鸾儿险些跳起来,只想及德庆帝越发的无赖,便也拿他没法子,只好憋着气寻人做了些端来。

    德庆帝应该是真饿了,倒吃了不老少,吃完拍拍屁股走人。

    且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对严承悦和李鸾儿道:“皇后有喜了。”

    说完,带着于希头也不回的去了。

    他这头走的潇洒,李鸾儿却气的直咬牙,磨着牙回屋叫人收拾残局,等消了气才问严承悦:“你为何同意叫凤儿省亲,没什么事叫她折腾什么,总归那里是小叔家,并不是自家,哪里有在自己家里自在。”

    严承悦笑了笑,先是安抚李鸾儿,后又道:“你没听官家说皇后怀孕了么,怕是宫中有事发生,官家想护着凤儿便叫她省亲,总归叫她回来没差的,这几日我再打听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咱们也好放心。”

    李鸾儿这才点头:“你多费些心,总归小心无大错。”

    随后几日严承悦便去李连树家帮忙,一连忙了好些天才将他家的后园修整一番,又专门腾出一个院子给李凤儿省亲之用。

    为着迎接皇贵妃省亲,便是如今在书院读书的拴子都请了假在家帮忙,赶到了这个月的月底,宫中传来消息皇贵妃明儿便要起驾出宫。

    一时间,李严两家忙的什么似的,就是裴家和顾家也都赶来帮忙。

    裴家号称百花,家中最多的便是各色的花木,裴三娘回了一趟娘家,拉来好几车名贵花卉,顾家有巨富之称,家中珍奇也多的是,顾夫人也叫管事送来许多给李家做摆设。

    这日将各色事情忙完,裴三娘又指挥下人各处都瞧了一番,眼见的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一家子才能休息一会儿。

    因忙了这些日子,大伙都累的紧了,一坐下来脸上都带了疲累之色。

    李连树喝了口茶沉默一会儿方道:“皇贵妃传了信来叫咱们不用费心修整,越简单越好,弄那些虚套子劳心劳力的左不过几日的功夫又没用了,只到底是皇贵妃,总也不能太不像了,如今这样也觉有些简朴太过了,莫给皇贵妃丢人。”

    “爹说的是。”裴三娘也很赞同李连树这话:“我娘说过,早些年太后回家省亲的时候王家可是专盖了一个园子,据说那园子布置的天宫一番,咱们家这样实在有些太简单了,只是官家给的日子太短,再想往好了布置也是来不及的。”

    李鸾儿倒是笑道:“这有什么,左不过住些日子,若是真劳动大伙跟着受累,又花钱又费心皇贵妃反倒是不落忍的,这样便极好。”

    即是李鸾儿说了成,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夜李连树一家都没有休息好,一个个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便是拴子都受了影响,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

    到得第二日李鸾儿一家早早的来了,李连树夫妻也大早起身,一家子连饭都没吃,全都换了最好的衣裳在门口侯着。

    及到了辰时,便有小太监来报皇贵妃已经在路上了,又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得鼓乐声传来,又有两队小太监在前开路,后边是一队宫娥,再后便是皇贵妃所乘的琉璃八宝车。

    那车子用红木做成,车身巨大,用四匹骏马拉着,车顶覆了层毡子,上面又铺一层明黄的闪光缎,缎子四周垂下点点金珠,末尾处都串了镶宝的铃铛,风一吹便有叮当之声传来。

    车身下半截用的是包金红木,上半段却是用着各色的大块琉璃所制,便是这车驾远远的驶来,迎着太阳这么一照,四处都是闪闪发亮,晃的人眼睛几乎睁不开。

    一时车子驶近了,车门打开,先是一个小太监过来跪在地上,一个小小女娃穿了杏色衣裙踩着小太监的背跳下车来,又有一个小子着杏黄绣四爪金龙的袍子也跟着下车,之后才有两个宫娥上前扶着一个着明黄绣九凤宫装的丽人下车。

    自然,这丽人便是李凤儿,那女娃和小子便是丹阳和福豆。

    这一行人下了车,立时便有轿子放下,待坐轿子进了内院,这才下来步行进屋。

    一众人尾随而至,李凤儿坐到主位上先受了国礼,才起身拜见李连树夫妻,李连树夫妻避不敢受,最后没法子受了半礼。

    李凤儿瞧瞧李连树,又看看秦氏,眼中有泪光闪过:“一晃多少年了竟没再见过小叔小婶,今儿一见你们都有白头发了,瞧的我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李连树是个老实人,见李凤儿哭了竟是扎煞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秦氏还有些见识的,赶紧笑了笑:“上了年纪谁没有白头发,我们都抱上大孙子了,再没白头发岂不成了老妖精。”

第五六七章 使坏

    秦氏会说话,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立时,裴三娘就带着丫头端上茶水点心,又带着拴子和李庆来拜见姑妈。

    拴子到底年纪大些,看着也沉稳,李庆年幼,搂着李凤儿的腿抬头眼巴巴瞧着,眼中带着笑:“姑妈好看,漂漂。”

    李凤儿笑着抱起他来放在膝头问了几句,诸如多大了,平时都喜欢什么吃的,喜欢玩什么,可有读书之类的话。

    李庆乖巧的一一答了,李凤儿便叫银环拿了一块玉佩递给李庆,笑道:“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旧年官家赏下来的一块和田玉,我叫人雕了两块玉佩,一块给庆哥儿,一块给拴子。”

    说话间,她又叫过拴子问了几句,同样叫银环送上玉佩。

    因是李凤儿这个长辈送的,李连树几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李庆和拴子都好好收着。

    又说一会儿子话便到了午时,裴三娘来请示摆饭,原说要专给李凤儿摆桌席面的,李凤儿忙说不必,只说难得阖家团圆定要与家人一处吃饭的。

    没奈何,裴三娘只好在正厅放了几扇屏风隔开,外边是男席,里边是女席,如此方安安稳稳吃了饭。

    用过午饭之后李鸾儿一家便告辞离开,半路上,突然严辰逸要求下车,李鸾儿看了他一眼也没问如何便叫他下去了。

    一直到晚间严辰逸才回来,回家之后便去了严辰运屋中,也不知道哥俩个商量什么事情,总归晚间辰逸也宿在辰运那里,叽叽呱呱说个没完,将辰远和辰迅也招了来,四个小子还如小时候一样一床睡,一起吃。

    隔一日,城东玉柳街上的杂货铺中来了一个身着绸衣的三十许中年人,中年人一进杂货铺子便左瞧右瞧,瞧了好一会儿才问:“可有松江布么?”

    杂货铺子的伙计立时笑道:“有,有,您要什么样子的?”

    “松江布还能要什么样的?左不过都是素色的,白的青的蓝的各来二百匹,月白的也来一百匹。”中年人大手一挥,很有几分气度。

    “这……”小伙计面现难色:“您且等一等,小的叫掌柜的来。”

    不一会儿,胖乎乎的掌柜喘着粗气过来,见面便问:“客官要这么些松江布做甚?”

    中年人笑了笑:“我是城东何富贵家的管事,何家老爷子重病在床,请了一位有名的神医瞧了,如今用药拿着,神医说了,左不过一个来月的光景,我们家老爷是个大孝子,因想着老爷子若是没了怎么都得穿孝的,老爷不只他自己穿孝,便是家中下人,还有各铺子的伙计,工坊的工人都要给老爷子穿素服的,只不能叫人家自己掏钱买布做吧,老爷便要买了松江布请了裁缝给每人做两套素服,总归便是我都得给老爷子穿几个月的孝呢。”

    “这……”掌柜着实没想到那何富贵这样霸道,他自己老爹死了叫所有下人都穿孝,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啊。

    何家管事一摆手:“我们家的下人多了去了,工坊铺子也多,用的人都好几百呢,便是这些布也是不够的,只是旧年里我们老爷弄了一些,家里现在还有剩的,再凑凑应该能凑出来的,也就将就着来这么些吧。”

    “你们老爷难得的大善人,借着老爷子病重给下人们发衣裳穿。”掌柜的呵呵笑着奉承了一句:“只我们这铺子没那么些布的。”

    “怎么又是这般。”何家管事皱了眉:“去了好几个铺子都没有,险些叫爷爷的腿都跑断了,我说你们也实在是不知变通,没有不会再去多进些货么,有多少先给我们用着,左不过还有一个来月的光景,你们速度快些难道还运不来。”

    掌柜的一听确实如此啊,便笑道:“管事的且等等,等我们请示一下主家。”

    “好,你且去吧。”何家管事坐下摆了摆手,很有几分不耐烦,看了看掌柜的又道:“我们老爷家里有的是银子,不会短了你们的,我们老爷都说了,只要凑够了布钱不是问题,每匹松江布给你们三两五钱银子。”

    “真,真的?”掌柜的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平常市面上的松江布约摸都是二两二钱或者二两三钱一匹进的,到京城一匹卖三两,而何家竟然给到三两五钱,一匹布便有一两三钱银子的赚头。

    再说,何家要的布多,进货的时候还能再压压价,说不得二两一匹也能进得来,如此算一下便是一两五钱银子的赚头了。

    何家总共要最少七百匹布,一匹一两五钱银子,七百匹便是一千多两银子呢,这个铺子一年统共也赚不得那么些的,旧年一整年算下来也不过赚了六七百两,这样大的赚头,傻子才不赚呢。

    “您且等等,我这就去请示主子。”掌柜的立时抹了汗,叫伙计上茶,他亲自去请示自家的主子。

    过了约摸有半个来时辰胖长柜气喘呼呼的跑了来,见了何家管事便笑了:“我们家主子说了,到时节必将布给您准备好了。”

    何家管事一听也笑了,站起来道:“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的,不然我也不好跟我家老爷交待,这么着吧,我先付定金,你们必须在下月十六之前将布准备好,若是违约,要付双倍罚金的。”

    做生意自然是要冒险的,再说人家要立字据也是该当的,掌柜的没多想笑了笑道:“这是该的,这是该的。”

    两人又商量一番,何家管事付了四百两的定金,又与掌柜的定了字据,自然,上面签名画押都是拿了各自主家的印章画的,不然两人都是下人,也做不了那个主的。

    何家管事请了中人,字好字据之后一式三份,他与掌柜的每人一份,中人持一份,如此从今日起生效,弄好了这些,何家管事笑着告辞,掌柜的也是笑出一朵太阳花来。

    待何家管事一走,掌柜的就立时叫人去南边买松江布押运回来,又去主家一趟好好的表了功,倒是也受了赏。

    你道这杂货铺子是谁家的,这铺子是许家太太的,许家清贫,没多少家底,这些年来许太太辛苦持家再加上她的陪嫁总归是攒了些银子,便也买了庄子铺子,杂货铺是许家最大的铺子,也是最赚钱的,许家上下一年的嚼头几乎都是从这里走的。

    许太太得知杂货铺子马上就要有一笔赚上上千两银子的买卖,自然也欢喜不已。

    若真赚了那些钱,家里立马便能松快起来,他们也能有钱给老二走动走动,说不得那官职就能往上走走的。

    说起许家二爷的官职来,许太太就是一阵气闷,对顾二娘子越发的生起气来。

    枉那顾二娘子以前总在家里张扬,说什么她与顾大娘子姐妹情深,便是顾大娘子远在关边也记挂着她,托英武侯照料,她也原是看在英武侯的面上才对顾二娘子有些好脸,可这回只是叫顾二娘子去说说情,给老二的官职往上走走都办不到,非但办不到,还被英武侯赶了出来,真叫人好生的没脸。

    许太太一想到此事就恨的咬牙,再想到那个被顾二娘子教的性子泼辣的孙女,更是坐不住了,叫了心腹到跟前:“去,叫嬷嬷好好的调教珍珠,几时她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懂了什么叫温顺贤惠,将礼仪都学好了才叫她出门。”

    那心腹答应一声自去了。

    从许太太屋里出来,那个老嬷嬷拐弯到了顾二娘子院中,只见院门紧闭,屋中听到一阵吵闹声,老嬷嬷推门进去,便见珍珠被罚跪在院中,顾二娘子正与那教养嬷嬷争执。

    “怎么了?”老嬷嬷笑着对教养嬷嬷道:“太太刚吩咐下来,定要将小娘子教养好,不然不许出院门一步。”

    教养嬷嬷得了依靠更加得意,顾二娘子立时脸色惨白,有些摇摇欲坠,她摇晃两下站稳了抓住老嬷嬷的手:“花大娘,还请你在太太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说话间,将一块玲珑佩送到老嬷嬷手中。

    老嬷嬷得了好处自然脸上多了笑模样:“你放心,再过几日我替你美言叫大娘子能出来放放风。”

    说完,老嬷嬷也不久留,转身便走。

    待送走老嬷嬷,顾二娘子没办法只得又贿赂了教养嬷嬷一番,这才叫珍珠的日子好过了些。

    却说隔了几日,李鸾儿便招呼马方过来,见了他便问:“少爷们的事情可都办妥当了?”

    马方笑了笑:“大奶奶,都办妥了,也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弄的,竟然与何富贵家里有了些交情,这回能叫何富贵帮忙也算是能为不小了。”

    李鸾儿一时也笑了:“闯祸的能为不小,若不是我与他描补,你当何富贵就那般心甘情愿被他一个孩子指使。”

    “这也是大少爷的一片孝心,要不是为了给您出气,大少爷何至于此。”马方笑着恭维了两句。

    李鸾儿脸上笑意更浓:“说起孝顺来倒也是真的,只到底年纪小些,有些事处的不太周全,他也不想想万一叫许家人知道他在背后出了馊主意会如何,到底许家老爷为官多年,人脉本事都是有的,怎么都不是他一个孩子能招惹得上的。”

    马方垂头:“许家老爷再怎么着也比不过大奶奶您的,有您在,大少爷又怕什么,说起来,大少爷那法子还真是不错,先断了许家财路,再捧杀那个许家二爷,总归这么一弄好叫他翻不过身来。”

第五六八章 局势

    “董太医,我这脉象如何?”

    赵皇后横卧榻上,笑着问请脉的董太医。

    董太医是专攻妇科的老太医了,现年已经七十多岁,如今不怎么在太医院当值,只是赵皇后这胎分外重要,自然就把他请了来瞧。

    董太医收了东西笑了笑:“皇后这胎看脉像极稳,脉搏有力,皇子应是无碍的。”

    “有劳董太医了。”赵皇后笑着叫人打了赏,又叫太监送董太医出去。

    董太医从赵皇后院中出来并没有回太医院,而是被于希接到了万寿宫中,董太医一进大殿,便见德庆帝坐在御案后正在批阅奏折,就站在一旁安静等着。

    于希瞧了两眼立时叫小太监搬了凳子来请董太医坐下,等到德庆帝批完折子于希上前将折子移下去,德庆帝才起身走动走动,又转转手腕子:“如何,皇后脉象如何?”

    董太医赶紧起身:“陛下,皇后是滑脉无疑,且脉象稳健,这胎应是皇子。”

    德庆帝听了脸上带笑:“有劳董卿了,于希,送董卿出宫。”

    于希奉命请董太医出了万寿宫,一行走一行问:“您老确定皇后这胎是个皇子?”

    “应是皇子无颖。”董太医笑了笑:“这回陛下有了嫡子,江山更加安稳,朝臣们应该也是极高兴的,真真是四角俱全的。”

    于希垂头,掩住眼中的嘲讽:“陛下也很欢喜,若是旁人问起您来,还请如实回答,也好叫大伙都跟着高兴高兴,不瞒您说,陛下盼这胎久矣,还曾说过皇后要是能生下嫡子必要大赦天下的。”

    “陛下竟这样看重?”董太医吃了一惊,又见于希神色不像说假的,心中更加惊异,心说都传陛下对皇后不是很敬重,对皇贵妃宠爱非常,如今看来,陛下心里倒还是颇重皇后的,说到底,只有皇后生下来的才是嫡子,皇贵妃所生的再怎么样都是庶子,哪里有不看重嫡子反而重视庶子的道理?

    如此,董太医对于希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于希眼瞅着董太医不见人影了才回到万寿宫,一进大殿便听德庆帝问:“你与董太医怎么说的?”

    于希垂手恭敬站在一旁:“奴婢说陛下分外看重皇后娘娘这一胎,一直盼着呢,还说过若是生下嫡子便要大赦天下。”

    “你倒是越来越精怪了。”德庆帝瞅了于希一眼起身在殿中转了几圈:“将这些话传遍后宫,务必叫大伙都知道董太医诊断皇后这胎是皇子,还有朕分外看中。”

    “是!”于希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为难的看向德庆帝:“陛下,不是奴婢多嘴,实则太后娘娘看中陛下子嗣,要是皇后这一胎有个什么,旁的且不说,太后娘娘那里……恐怕是要伤心的,再则,这也是陛下的嫡子。”

    于希不是很明白德庆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后即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可这到底是德庆帝的嫡子,是他的亲生骨肉,再怎么着这孩子也得保下来不是,便是德庆帝有心叫皇长子继位,可也不是说非得将嫡子弄死的呀。

    于希是个太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有后的,他比任何人都更看中子嗣血脉,竟是不懂有些人分明有自己亲骨肉,可为着嫡庶之争狠心的将自己的孩子放到火上烤,有的分明能拉一把,可去对孩子死活置之不理。

    “于大伴,你多嘴了。”德庆帝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叫于希心惊,赶紧几巴掌扇在自己脸上:“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多嘴多舌。”

    德庆帝一笑:“朕心中有数,你不必再劝。”

    于希哪里还敢说什么,告退出去便照德庆帝的吩咐去做。

    没用多久整个后宫都晓得德庆帝对皇后娘娘这一胎分外看中,德庆帝希望皇后这回能生个健康的嫡子好承继江山社稷,又有人知道董太医给皇后诊了脉,说这一胎是个皇子。

    自然,寿安宫也得了信儿,王太后半靠在榻上听白嬷嬷回禀,脸上带着笑:“到底嫡庶有别,有嫡子自然还是嫡子好,皇后这回也争气,竟是怀上了,你们给哀家仔细些,这回定要照顾好皇后和皇子,再不能出差错了。”

    白嬷嬷赶紧笑道:“这是自然的,说不得用不上多久您就能抱上嫡孙呢。”

    王太后也是笑着点头:“哀家盼着呢,福豆虽然聪明伶俐,对哀家也孝顺,可到底是庶子,不如嫡子贵重啊。”

    “想来嫡皇子身份贵重,定也是又聪明又孝顺,再则,皇后娘娘即是开了头,说不得以后还有宫妃生下皇子,到那时候,您可真就是儿孙成群的。”白嬷嬷仔细奉承王太后,说的王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当阳宫中赵皇后也听了这些消息,脸上的笑一直就消退不下来。

    “瞧见了没,皇贵妃就是再得宠又怎样,出身摆在那里,皇长子说到底还是个庶的,又哪里能比得过本宫所出的皇子。”赵皇后脸色红润,脸上也多了几分精神。

    “是呢。”她身后几个宫女也笑捧着她:“您瞧,您一怀孕官家便将皇贵妃哄出宫去了,还不是怕皇贵妃急了对您不利么,说不得您这胎生下来皇贵妃才能回来呢,真到了那时候,陛下恐早忘了她,您又有嫡子在,还愁陛下不来当阳宫么。”

    宫女们这么一说,赵皇后便更加得意:“趁着本宫怀孕,皇贵妃不在宫中,本宫要多提拔几个美人出来,务必叫陛下乐不思蜀,想不起皇贵妃来。”

    赵皇后兴致极高,后宫中有些人神色却不怎么好。

    先便是向李凤儿表示了友好的康嫔和德妃,她们眼瞅着赵皇后因怀孕又要起来了就开始害怕,怕赵皇后因她们先前亲近李凤儿而和她们算帐,可如今叫她们向赵皇后示好,她们又怕这样墙头草的行为非但落不得好,反而叫人瞧不起。

    如今这康嫔这样的人两头为难,而贞嫔却是怒气冲冲,她只觉得她生在王家本身就比旁人更加高贵,且和德庆帝关系也应该更亲近,可是皇后那个老女人都怀了孕,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很不应该的。

    以贞嫔的脾气,险些冲进当阳宫去闹腾一场,还是她身边的嬷嬷制止了她的行为才没有闯出祸来。

    旁的且先不说,只说李凤儿住在李连树家倒也自在的紧,一来这是自己娘家,她多少年没回过家了,娘家人自然就多疼她一些,二来,李家后院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像宫中整日勾心斗角的,她落得清静自在。

    没住几日李凤儿都觉自己胖了,脸色也好了许多,叫银环都笑称李家的水养人,不然为何一个两个都是貌美的紧呢。

    只是,李凤儿也没清静几日宫中消息传来,德庆帝竟是因着赵皇后怀胎而高兴异常,且还有人说赵皇后怀了嫡子,德庆帝怕她下毒手才哄她出宫的。

    更有人将她比做太宗皇帝的田贵妃,李凤儿听了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只是她也知这些话都是空穴来风做不得准的,面上也不显露什么,该如何还如何,心性之稳很是罕见,倒是叫暗暗观察她的裴三娘佩服之极。

    这夜,李富下衙归家,吃过晚饭之后李富逗弄着李庆,一边问裴三娘:“今儿可去皇贵妃那里请安了?她那里有没有缺什么,你多注意一些,可千万别慢待了贵人。”

    裴三娘一笑:“还用你吩咐,该注意的我都注意着呢,你也不瞧瞧我是什么出身,我裴家号称百花裴家,宫中的花卉可都是我家供着的,和宫里人打交道不仔细些怎行,我自幼跟娘打理生意,这些事情又岂能不懂的。”

    一番话说的李富也笑了起来:“偏你这张嘴最是不饶人的,我不过白吩咐一句,你就那么些话堵我呢。”

    “偏堵你又怎的,有本事咬我。”裴三娘一仰头,笑的一脸小得意状。

    李富瞧她那小模样心中直痒,恨不得在她脸上啃上一口,拍拍李庆叫他跟奶娘去睡觉,等到屋中只有两人时李富一用力将裴三娘扯进怀里搂紧了道:“偏你总是呛我,偏我又舍不得你,看起来这辈子你是吃定我了。”

    裴三娘笑着窝在李富怀中,拽着他的头发把玩:“我如今想想我是真有福气的,原我也没想到我能嫁的这样好,真真跟做梦似的。我的郎君俊美不凡,公婆和善,小姑也不是那等刁钻的,又没有通房小妾添堵,你不知道我出去应酬多少人羡慕我呢。”

    李富抓着裴三娘的手放在口中咬了两下:“可疼?”

    裴三娘点头,李富笑曰:“这便不是做梦的。”

    两人一时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李富问裴三娘:“你瞧官家是怎么个意思?”

    裴三娘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哪里瞧得出来,只我却是知道皇后素来不受宠的,官家应也不会为了一个嫡子便变化这般大,莫忘了陛下先前调动六部官员,明显便是在给福豆铺路,莫非陛下就想不到皇后还有可能怀上?”

    见李富点头,裴三娘继续道:“陛下年纪不大,皇后比他还小一点,谁能盖棺定论说皇后必是生不出嫡子的,在这种情况下陛下都能那么想着福豆,又岂会因一个嫡子而改变对福豆的态度。”

    李富笑了起来,点点裴三娘的鼻子:“如今我得好好的感谢鸾姐姐一番,若不是鸾姐姐,我哪里又能娶这般聪慧的娘子。”

第五六九章 赔付

    天气阴沉,黑压压的云低低垂着,天地间似乎都变成了灰黑色,便是往日那色彩鲜亮的树木花朵这会儿子似也蒙了一层薄雾,显的无精打彩失了亮丽本色。

    丝丝雨线落到地上,溅起水花朵朵,地上因着雨水飞溅,似也笼在一层雾中,四处都是潮湿的,湿的人心里都不舒服,盼着突然放晴,盼着艳阳高照。

    外边湿冷,回到屋中,被子似也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丁点的干燥气。

    许家太太看着外边的天色,手中念珠不住飞转,求神拜佛希望赶紧放晴,只是,她越是如此希望,这天越是不能叫她如愿,雨一时更大了些。

    “太太,太太。”她身后,一个老嬷嬷小声道:“佟掌柜的已经来说了两次,何家催着要拿布呢,说再拿不出来就要照条子上赔偿。”

    “不过是个商家,怕个什么。”许太太冷声说道:“拿了老爷的帖子去衙门知会一声,莫理会何家,谅他也翻不了天的,这样大的雨,陆上走不了,水中也不敢行船,布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能运得来,他们要是再来闹便说运来了自然会给他们的。”

    老嬷嬷依言出去吩咐了一声,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有些担忧之色,许太太瞧她一眼:“你担心甚么,官字两张口,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何家再有钱又能如何,他家是商,咱家是士,天生就得给咱们伏小做低的。”

    “是。”老嬷嬷嘴里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想何家却是不一样的,何家虽然是商家,可是如今宫里还有他家的老姑太太在呢,那可是个老太妃了,自打高宗的时候便在宫里,先帝爷小时候,这位何老太妃还曾偷偷给先帝衣食药材呢,算是对先帝有恩的,如今宫里的老太妃也只剩她一个,就是太后娘娘和官家都对她很是敬重,这何家又岂是寻常商家可比的。

    再者,早先陛下对西北用兵的时候何家可是又出钱又出力,陛下对人家都曾嘉奖过的,那样的人家就是小官也要巴结一二,太太对这样的人家弄权究竟是好还是坏?

    许太太也知道老嬷嬷所想,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个老太妃,高宗的时候就不得宠,她如今怕是都老糊涂了还怕什么,再者,太后和官家对她也不过是面子事的,咱们又何必怕他们。”

    说到这里,许太太长叹一声:“我又何尝愿意得罪人呢,还不都是这场雨太不是时候,不然咱们依约交了布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如今何家只是不依,咱们哪里来的钱财相赔,那可是五千多两银子呢。”

    老嬷嬷想想也是,即是赔不起,那便豁出去了,总归何家也不敢拿他们如何的吧。

    严辰逸站在廊下看着雨滴从房檐落下来,串串如珠落玉盘一般,只觉心中欢悦,笑的唇角都勾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辰运走了过来,站在辰逸身旁道:“辰迅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这不,天气看的奇准,说这两日必有大雨,且还是阴雨天气,这不,偏就下了雨的。”

    辰逸笑道:“这下咱们不用愁了,想来许家正愁的什么似的,只盼地许太太莫要一夜白头的。”

    辰运也笑:“如今他们是进退两难,进便是耍赖却得罪了何家,退要赔那般多的银子,以许家的家底,怕是要掏空的,许太太肯定心疼的紧,怕是不会那般的,唯有和何家硬扛到底,只她许万万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咱们的运作,到了与何家打官司的时候,恐怕那位要名声的许老爷都有心将许太太给吃了。”

    这话说的一时哥两个相视而笑,辰迅摇着扇子也走了过来,搭起扇子瞧瞧天色,许久叹道:“可惜这雨不能再多下几日了,明儿午时放放晴。”

    “神棍。”那哥两个朝着辰迅一比划,辰迅笑的悠然自得:“神棍如何?我自神棍我的,你们管不着的。”

    也确实如辰迅所言,第二日午时天空放晴,太阳便和人们一起露出笑脸。

    旁人家也许有个笑脸,只许家个个都是满面愁容,原因便是何家将他们给告了。

    当初许家和何家立下字据,言称一个月之交交给何家七百匹松江布,若是不能按期交出便要付双倍赔偿金,其中又有中人做证,字据什么的都落了两家老爷的款,写的也是清清楚楚。

    而现在许家因为多日大雨不能按时交货便要赖账,请了衙门的人叫何家消停些,若是再闹腾便衙门里见,本来许家太太认为何家是商家,若是真要与他们打官司的话肯定会怕的,哪知道何家根本不怕,没多久便将许家告到了顺天府衙。

    按理说何家老爷的官职可比顺天府知府高上许多,若是平常顺天府也不一定能接何家的状子,可今年年初顺天府尹调任地方,新换上的顺天府尹最是刚正不阿的,他除去刚正不阿还很有后台。

    这任顺天府尹却也算得上皇室中人,娶的是江阳王的嫡女惠容郡主,这惠容郡主旁的不必说,单人缘在皇室中算得上极好的,且和永宁公主交好,顺天府尹做为郡马,又何必去怕小小的许家。

    接了状子,顺天府尹立时便派人去将许家太太传上衙门,当下便断了案子。

    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自然好断的紧,他便判了许太太三日内赔偿何家双倍银子,若是不能按期赔付便要封查许家的庄子铺子卖了赔给何家钱财。

    许太太一听顿时惊住了,在顺天府大闹了一场,险些将顺天府尹气出病来,见她如此撒泼耍赖,顺天府尹当下也不容情,直接叫了几个女役来拉了她便要动刑,如此许太太才害怕起来,允了赔付何家钱财。

    从顺天府出来,许太太惨白着脸回去,才想着要变卖哪处庄子铺子凑够银钱,不想许老爷这时候回来了,一时门便和许太太开始争吵,嫌弃许太太一门心思只往钱眼里钻,浑身铜臭味,为着赚钱什么都不管不顾,且还拿了他的印信与人签什么字据,叫他丢尽了脸。

    许太太更加委屈,不管不顾的吵上了,只说若不是自己这些年精打细算这一府的人都喝西北风去吧,又指着许老爷的鼻子大骂,只说他若是嫌自己铜臭,以后就不要花自己的银子,这府里上上下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用她的嫁妆银子赚来的,光凭许老爷的俸禄过活,只怕一家子饿不死也差不了多少的。

    许太太豁出去的,将这么些年闷在心里的气都出了出来,大骂一通之后便称病卧床不起,家事也不料理,凡有支用银钱的她也不管,只叫去寻许老爷。

    如此没有一天功夫便将许老爷给治服了,乖乖的给她赔了罪,又和她商量如何赔付这笔款子。

    且许老爷还说这事宫里都知道了,大约是何富贵寻了宫中的老太妃吧,那老太妃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挺着去见了太后和官家,只叫给她做主。

    官家念及老太妃孤苦了一辈子,先前又曾相助先帝爷的份上便应下了,只说定会看着许家给何家赔银子了事的。

    即如此,许家哪里还敢有半点歪心思,只能乖乖卖房产地亩。

    说起来,许家这些年也做着几个买卖,每年也有赚头,只到底还是底子太薄了,每年赚的够花用就不错了,也攒不下多少银子,如今一下子叫他们拿出五千多两银子又哪里凑去,只能将一个铺子和一个庄子变卖了。

    因卖的急,自然就有人趁火打劫,将庄子铺子的价钱压了许多,许家急着用钱也就忍痛卖了。

    在三日后许家到底还是赔出银子的,何富贵拿到银子笑的一脸得意,手中甩着银票都几乎甩到许老爷脸上去了:“还想跟老子斗,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直气的许老爷浑身都打颤。

    许家气闷,何家欢喜,还有另一家也是极欢喜的。

    那便是严辰运,压低价钱买下许家庄子铺子的自然便是他了。

    许家那铺子地界还不错,严辰运打算用来开个洋货铺子,自家也有船队下海远洋,运来的许多洋货总得有地方卖吧,开个洋货铺子是很划算的。

    另一个庄子严辰运打算用来种果树养鸭子。

    冬日严寒之时严辰运曾听李鸾儿念叨过什么羽绒服的,严辰运不解特意问了,在得知用鸭绒填充来做棉衣的时候就有了那个打算。

    这许家的庄子靠近河边,是不缺水源的,不管是给鸭子喝水还是用来洗羽绒都成,且土质很好,适合果木生长,这果树长起来林子中可以叫鸭子和鸡之类的家禽活动,鸡又能吃果树上的虫子,倒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再则果木长成了又可以用来烤鸭子,如此打算,真真是将这庄子利用的彻底。

    辰运拿到庄子就开开心心的去布置,而辰逸对于许家的暗算还没有结束,又过几日,许家二爷被人堵在勾栏院中,御史参奏一本,许家二爷的官职立时便降下许多,本来已经是六品官了,这一回一下子撸到九品,成为不入流之列,将许太太和许**奶气的险些吐了血。

第五七零章 豪言

    “皇后近些时日都和什么人接触?”

    万寿宫,德庆帝瞧着跪在地上的暗卫怔怔出神,虽然口中问话,可神思却已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暗卫垂头,低声道:“只查到和赵家人接触日久,旁的都没查着。”

    说到这里,暗卫咬牙,大着胆子道:“属下还查到赵家人最近异动频频,赵家几房的奶奶们多有怀胎之象。”

    德庆帝右手持笔,听到暗卫这句话时,手上一用力,笔杆就这么给折了,他冷笑出声:“好,好一个赵家啊,好一个忠君为国的赵家。”

    暗卫心中也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虽然害怕,可是还是笔挺的跪在地上。

    “这事除了朕不能透露分毫,听到没。”德庆帝厉声嘱咐暗卫,暗卫赶紧以头触地:“属下以死报陛下。”

    德庆帝一挥手,暗卫便很快退出去,不曾被旁人觉察到便失了踪影。

    德庆帝在桌案后呆坐半晌起身道:“来人,给朕更衣,朕要出宫。”

    才说完这一句,德庆帝又改了主意,叫了几个小太监跟随,快步去了寿安宫,彼时王太后正在和小宫女说笑,见德庆帝过来,笑着对他招手:“官家来了,快坐,我这两日得闲做针线,做了双鞋子你试试合不合脚。”

    德庆帝笑着坐了,王太后叫人取出鞋子来给德庆帝试穿,德庆帝穿好了站起来跳了跳:“母后做的鞋子最是合脚不过的,朕穿着比针线上那些人做的都好。”

    “你就别捧着我说了,我自己的针线自个儿还能不知道,也不过勉强能入眼罢了。”王太后乐呵呵的说着,起身走到近前去瞧德庆帝脚上的鞋子,待走近了就发现德庆帝虽然在笑,可眉宇间还有几分愁苦,先是一惊,后不动声色的叫白姑姑带着所有的宫娥都下去,她才拉了德庆帝的手坐下:“我的儿,你有什么事不能与为娘说么,偏放在心里苦着自个儿。”

    她这么一问,德庆帝的手都颤抖起来,怔了半晌趴在王太后膝上大哭起来:“母后,儿委屈,儿子心里不痛快啊……”

    德庆帝虽爱玩,可性子素来强硬,向来没有这样大哭的时候,他这一哭,哭的王太后心里也不舒服起来,更是心疼德庆帝,伸手抚过他头上的发丝:“我儿,有什么委屈跟为娘说一说,你莫不是连你亲娘都信不过了么。”

    “这全天底下儿子唯一能信得过的就只有娘亲了。”德庆帝闷声说道,在王太后膝上把泪蹭干净才抬起头来:“母后,赵家有不臣之心。”

    “怎么说的?”王太后一阵惊惧之意,随后沉下心来:“如何这般说,如今皇后还怀着身孕,若是生出嫡子便有可能……赵家如何在这关头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德庆帝思量半晌方咬牙道:“母后,赵皇后肚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她绝不可能怀孕。”

    “这,这。”王太后更加的惊异,又听德庆帝细细道来:“早年间她小产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太医已经说了,她怕是再难有孕,只朕怕她伤心叫人瞒了,只是再难有孕怕也能有的,这个倒是也说明不得什么,只是母后却不知,儿早年出巡之时一回伤了根本,早就已经,早就已经……”

    “我的儿。”王太后听的又是惊吓又是心疼德庆帝,一把搂了他:“我儿受苦了。”

    说到这里,王太后咬牙恨声道:“皇后要不得了。”

    德庆帝点头:“儿子初听闻她有孕心里就极难受,儿怕她,怕她给朕带了绿帽子,就,就好好的宠着,想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怕这事伤了凤儿和福豆娘们,便将他们打发出宫,又叫人传的风言风语,只说朕盼着皇后生下嫡子,结果朕没有查出皇后有什么外心,反倒查出皇后和赵家来往频繁,另赵家的几位奶奶都怀了胎,且大小不一,月份也都紧挨着。”

    “咣当”一声脆响,王太后气的已经将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跌到地上摔个粉碎:“赵家欺人太甚,竟想,竟想……”

    见王太后气的话都几乎说不出来,德庆帝赶紧安抚她,待她平缓一些才道:“是极,赵家野心太甚了些,他们竟然想将自家子孙抱进宫中为朕的嫡子,想要混乱皇室骨血,朕岂能容他。”

    王太后如今平静下来不由细思,越是思量越是惊怒。

    赵家实在太过歹毒了些,德庆帝不是没有子嗣,他如今可是有福豆这个皇长子在呢,福豆聪明伶俐又兼具文武之才,是储君的好材料,赵家若是将自家子孙充为皇嫡子抱入宫中,说不得将来这个冒牌的皇嫡子便和福豆有一番龙争虎斗,若是伤了他不要紧,可要是伤了福豆,那可就叫德庆帝断了根呢……到时候,赵家的血脉从直龙椅,将来又叫她如何有颜面去见先帝,去见老秦家的列祖列宗。

    显然,王太后能想到的德庆帝也都想到了,他紧紧握住王太后的手:“母后,唯今之计咱们娘两个一定要一条心,咱们得想法子保住福豆和丹阳,那才是朕的亲生骨血,不能容丁点损伤,再有,朕且先瞧着赵家如何盘算,再行定计。”

    “还瞧什么瞧。”王太后一听顿时急了:“你也跟你父皇一样学的优柔寡断了些,照母后说,甭管赵家是如何打算的,且先将他们一切后路断了再说,赵家仗的也唯有赵皇后一人而已,将赵皇后贬了又怕什么。”

    她见德庆帝还是不解,摆手道:“这事交给母后来安排,必叫赵家谋算成空。”

    “母后辛苦了。”德庆帝赶紧起身谢过王太后:“朕,都是朕无能还得带累母后操劳。”

    王太后一时笑了:“这有什么,谁叫我是你的娘亲,你是我生下来的,我不替你劳累又替哪个劳累。”

    娘两个又说一时话,德庆帝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从寿安宫出来,待回到万寿宫的时候,他便神色轻松笑带笑意。

    于希过来回报监察百官之事,见德庆帝很高兴也便跟着松了口气。

    待德庆帝批过折子,又听了于希奏报,指正了几件事情之后,这才站起来伸个懒腰,拍拍于希的肩头:“于大伴,朕心中高兴,朕好些日子的谋算终要成真了,待百年之后,朕便能与凤儿同穴安葬,再不会有旁人插在朕与凤儿之间了。”

    于希听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很是不明白,德庆帝见他满脸的茫然倒也可乐,又笑一时才摆手叫他出去。

    待于希走后,德庆帝抬头望向窗外枝叶繁茂的树木,脸上带着悠然笑意:“凤儿,朕先前许你恩爱两不疑,朕没有做到,朕愧对于你,朕不能许你一世一双人儿,却能许你生同床死同穴,待朕与你百年之后,再不容有任何人呆在朕与你之间。”

    这话德庆帝一人说出,大殿空旷,却再没第二人听得见。

    严家

    李鸾儿高居主位,笑吟吟的看着脸上带着怒意却也不能不掩盖的许太太:“您这大驾光临,当真是叫人想不到啊。”

    许太太暗压怒火起身给李鸾儿行了礼:“英武侯,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府上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您,倒是叫您如此折腾,在这里我给您赔个不是,还请您放了我们家,我们小门小户的,经不起您再折腾了。”

    “你怎知是我?”李鸾儿笑了:“许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只能说一声可惜罢了,只我也万万没有料到许太太却将罪过推到我身上了。”

    “老身即然来了,便是什么都知道了。”许太太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恨声道:“英武侯太过仗势欺人了吧,我们府上没有任何对不住英武侯的事,您便仗着权势这般欺负人……”

    “打住。”李鸾儿也不气,摆了摆手:“先前许太太不是也想仗着权势欺压人家何家么,我也不过是跟着许太太学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悠悠长叹一声:“这事明说了,便是我做下的,只你又能奈我何?我比你强,比你们许家有权势,我就能肆意打压你们,理由么,便是瞧你们家不顺眼了,你又待如何。”

    这话说的就有些无赖了,只是李鸾儿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并不叫人觉得可恨,反倒是觉得她说出这样无赖又带着霸气的话是理所当然的。

    “你……”许太太气坏了:“英武侯就不怕报应么。”

    “我怕什么报应?”李鸾儿挑了挑眉:“反倒是你府上报应都已经上门了还不知悔改。”

    这话又无疑等于插了许太太一刀子,险些将她气昏过去。

    李鸾儿猛的起身,双眼紧盯着许太太,一字一顿道:“我最不怕的就是报应,因我到了哪里都能比人强,活着,我强过诸人,叫人不敢欺,便是将来去了,我也强过诸鬼,叫鬼不敢侮,你说,我这样的人还怕甚么。”

    她一行说,许太太一行退,她说一句,许太太退一步,最终竟是生生被李鸾儿的话逼退出屋子,尖叫一声:“你不是人,你是,你是恶鬼……”

    紧接着,许太太疯了似的跑出严家大门。

    李鸾儿哈哈大笑:“我便说了只能旁人怕我的,没的我能怕了人的。”

第五七一章 出事

    娘亲,娘亲。”

    辰迅的声音传来,李鸾儿脸上的狂妄嚣张立时一收,取而代之的便是温和慈善,她笑道:“即是在外边就赶紧进来,鬼叫什么。”

    严辰迅笑着进门,进来便给李鸾儿见礼,“娘亲,我去外祖父家和福豆玩。”

    “且等等。”李鸾儿叫住严辰迅:“我换了衣裳与你一处去。”

    回到内室换好衣裳,李鸾儿又给严辰迅收拾一下,娘两个坐马车去了李连树家,正好李连树一家子都在,见李鸾儿来便都笑着与她打招呼。

    李鸾儿先给李连树见过礼,又与李富说了几句话才问:“凤儿在哪?”

    李连树指了指内室:“正在里边和你婶子还有富哥儿媳妇说话呢。”

    李鸾儿留辰迅在外边,她自己进了内室,一进去便见屋中的床上还有桌上都铺了好些各色的料子,秦氏坐在椅子上,李凤儿和裴三娘正挑选衣料。

    “这是打哪弄来的。”李鸾儿紧走几步过去拿了一匹雨过天晴色的:“这个颜色倒是好,趁着人显白净。”

    “是你瞧着好吧。”裴三娘一笑:“我刚还和凤儿姐姐说你来了必喜欢这匹料子,只说给你留出来送去,不想你倒真来了,待走的时候拿去吧,也省的我们折腾。”

    “那我便不客气了。”李鸾儿将料子放在一旁,拿起茶杯灌了好几杯茶,李凤儿瞧了问:“你这是打哪儿来的,一身火气。”

    “莫提,莫提。”李鸾儿摆摆手:“我打家里来的,只恶客登门倒叫我着了火般。”

    李凤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样的恶客,这天底下还有人恶得过你?”

    李鸾儿也笑了:“确是没恶得过我的,不过也确是可恶,大约你也听说了,前些时日许家出了事,这不,许家太太寻上门来,只说是我陷害他家的,我就认了,便是我害的她又能将我怎样。”

    这话说的秦氏也忍不住发笑:“说起来,许家那些人也确实不怎么样,你若不是为着你嫂子,何至于招惹他家,只春哥儿媳妇也有些太过心慈面软了些,她妹子以前对她那个样子,如今她还想照料一番,要我说,那样的人就该受苦受难,没的倒给你惹了一身麻烦。”

    “您老说的是极。”李鸾儿一挑大拇指:“确也给我寻了一身麻烦,不过,我倒也是乐意的。”

    “你啊。”秦氏点了点李鸾儿:“和你嫂子一样最是心软不过的,说起来,那顾二娘子前世修了什么福碰着你们,做了那么些恶事还有人相帮着。”

    李凤儿听的只是笑:“婶子说错了,姐姐和嫂子才不是心软呢。”

    李鸾儿瞪了李凤儿一眼:“你这话说的,我原便想装善人的,也好叫旁人都瞧瞧我是如何的心慈面软,如何的心怀善念,也好叫那些没眼力劲的如飞蛾扑火一般只管来招惹我,也省的我太过无聊,你却偏偏说漏了的,以后我哪里还有热闹好瞧。”

    秦氏一巴掌拍过来:“这话怎么说的。”

    裴三娘也很奇怪的看着李鸾儿,李鸾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嫂子倒并不心疼她妹子,当初她妹子那样对她,便是嫂子是个包子也成了硬包子,又如何肯真心照拂呢,只是嫂子如今日子过的好,处处称心如意,便不想叫她妹子早早去了,你想,这人早去早安生,顾二娘子眼一闭什么都无知无觉,不少受不少苦么,嫂子就想叫她妹子活的长长久久的,好好瞧着嫂子日子越发顺畅,而她妹子日子越过越艰难,都是一样的姐妹,且顾二娘子的婚事还是她自己千算万算算计来的,如此,她才能日日受煎熬,时时被嫉妒啃咬内心,一辈子都不好过,便是她想死,还有她女儿牵挂着,她如何肯去了,只能就这么眼红嫂子,却又不得不在嫂子跟前伏小做低,为的就是能叫她女儿日子好过一些,婶子,你说如此有没有趣味。”

    裴三娘听的瞪圆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嫂子那样和善的也有这心思?”

    秦氏白了裴三娘一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裴三娘捂着嘴巴将笑意咽下:“娘说的是极,谁碰着这样的事都咽不下心里的恶气。”

    李鸾儿笑着摇头,和李凤儿低头只管挑选布料,一行挑一行问,李凤儿笑道:“不过是一些亲友送来的,有三娘娘家送的料子,也有顾家行商从南边带来的最新式料子,我瞧着倒是不错的。”

    说话间,李凤儿又挑出一匹月色暗纹衣料:“这料子给姐夫做袍子倒是不错,你一会和也带回去吧。”

    李鸾儿自然很不客气的收下,裴三娘拿出一匹浅绿料子还有一匹綘红的料子:“这两匹衣料我留了,我与相公一人一身衣裳是足够的。”

    李鸾儿速度很快的又挑出几匹鲜亮的衣料给秦氏:“婶子拿这同匹料子做些衣裳吧。”

    秦氏一听赶紧摆手:“可不成,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穿那样鲜亮,岂不被人叫成老妖精了。”

    “说的什么话。”李鸾儿笑了笑:“老要张狂少要稳,老了才要穿鲜亮的衣裳呢,穿的鲜活才能衬着人越发精神,且也能帮衬日子越过越好。”

    “真的?”秦氏还有几分不信。

    李鸾儿只管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凤儿。”

    李凤儿也跟着点头:“姐姐说的不差,太后娘娘如今也都穿的极为鲜亮。”

    秦氏一听就信了,在她心中,太后就是这全天底下最尊贵最会打扮的了,即然太后都能穿鲜亮的,自然便是没错的:“成,我就留下这几匹做几身新衣裳,到老了也张狂张狂。”

    一时间,各人都挑好了料子,便坐下来歇息说话,李鸾儿握了李凤儿的手:“凤儿怕再过些时候便要回宫了。”

    “谁说的?”裴三娘一惊:“这样快?”

    李鸾儿一笑:“你姐夫说的,叫我只管告诉凤儿,怕这几日宫中便要出事,说不得……”

    说到这里,李鸾儿也由不得压低了声音:“凤儿还要往上抬一抬的。”

    嗞……

    秦氏和裴三娘都惊的倒吸一口冷气:“再抬……那岂不是,岂不是。”

    皇后这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虽然秦氏和裴三娘都很想相信,可是思及宫中怀孕的皇后,却是打死都不敢信的。

    李鸾儿笑着点头,李凤儿惊道:“姐姐莫胡说,我没那个想法的,姐姐莫要因为我去做什么犯险的事。”

    “傻丫头。”李鸾儿笑着抚抚李凤儿的头发:“这回咱们都不必做什么,自有人替你料理。”

    只她虽然这样说,可李凤儿几人还是不信的,最终李鸾儿很无奈道:“且等着吧,我料这几日必有结果的。”

    说起来,严承悦也不过跟李鸾儿提了一嗓子,只说这几日宫中情形有些不对,又说德庆帝很反常,怕是宫中要有大事发生的,李鸾儿听了也觉异常,两口子没事的时候分析了一回,李鸾儿又在早朝结束之后和于希聊天,用精神力诱使于希透了几分实话,这才能猜到德庆帝心意的。

    “你们可莫要说出去。”李鸾儿打个手势:“说了怕要再生事端。”

    李凤儿笑道:“姐姐说的,我们都不是长舌妇,自然不会胡乱说的,再则这样重要的事情又如何能说出去的。”

    李鸾儿自也知道秦氏和裴三娘也都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便笑笑又说起别的。

    她之所以这么急匆匆说出此事,还是为了安李凤儿的心,怕李凤儿因着宫中的传言多心胡乱猜测。

    一时,娘几个说了一会儿子笑话,李鸾儿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又带了些新鲜果子还有衣料之类的东西。

    她前脚后,后脚李凤儿只说疲了也回房去了,裴三娘和秦氏面面相视,裴三娘小声道:“我瞧着鸾姐姐并不是信口开河,这事怕是有准的,那岂不是,岂不是……天啊,咱们家要出皇后的。”

    秦氏也是满脸的惊异喜悦:“若是真的,那倒真真是咱们的造化了,你瞧王家就因为出了太后兴旺了多久,如今在京城可是横着走的,有几人敢惹,咱们家要是也出了皇后,那可就,可就是另一个王家了。”

    裴三娘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真真是大造化的。”

    秦氏瞧她一眼:“这事可莫要出去说,便是你娘家也得瞒着。”

    裴三娘自然应承,本就是还没有什么准谱的事情,自然不会乱说的。

    且说李家得了信儿,这几日每个人心中都有几分焦急,就盼着宫中有大动作。

    却说,这一日天气极好,赵皇后在屋里呆闷了,又听几个宫女夸赞御花园的景色有多好,便起了些心思,带着宫女太监一路去了御花园赏景。

    因宫中没了李凤儿,赵皇后的心气也起来了,心情越发的好了,人也显的更加精神,她这一路走来,又碰着几个对她百般奉承的妃子,自然就更加得意。

    待到了御花园,赵皇后看到那片牡丹园,虽说现如今牡丹都谢了,可是想及当初李凤儿给她没脸,心中还是有些气的,一气之下便道:“本宫素爱兰花,瞧着这片地界种兰倒是不错的,那牡丹全拔了吧,种上春兰。”

    立时便有几个小太监过来去拔牡丹。

    却不想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人来高声叫着:“别拔,别拔,这花不能拔,这是皇贵妃娘娘的心尖子……”

    “放肆。”赵皇后身边站出一个宫女来,指着那人便问:“你是何人,这里哪容你放肆。”

    那人赶紧跪下:“奴婢是照料牡丹的,这花素来都是奴婢照顾的,奴婢费心了心力,如今,如今就这么拔了,实在是于心不忍,求娘娘开恩,饶了这牡丹吧。”

    “不过是个死奴才。”那宫女鄙夷道:“娘娘说要如何,还用得了你胡言乱语,赶紧退下。”

    那人默默站了起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告退的时候,不想他发了疯一般冲向皇后:“即是你要拔我的牡丹,我也不叫你好过。”

    “快护着娘娘。”

    一时,御花园中乱成一团。

    之后,便见赵皇后被狠狠的撞倒在地上,那人还不算,竟是发了疯了般叫人拦不住,骑在赵皇后身上朝她腹部狠狠的撞击:“叫你拔我的牡丹,叫你拔我的牡丹……”

    赵皇后疼的汗珠子泪珠子全出来了:“快些拉开他,疼死本宫了。”

    待众人一拥而上将那人拉开,又有人扶起赵皇后时,那人却是又使劲挣脱开来,猛的撞向一旁的石山:“能打皇后,我这一辈子也不亏了。”

    再待别人醒过神来过去阻拦的时候,那人已经撞死了,整个人倒在地上,撞的头上都是血,模样吓人之极。

    就有几个宫女吓的尖叫出声,又有人指着赵皇后的裙子:“娘娘,娘娘,快来人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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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介绍:
末世女李鸾儿穿越成古代因被休的农家女,上有痴傻懦弱的哥哥,下有暴燥好强的妹子,更有虎视眈眈的族人,最重要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面对这一切,历经十几年末世练就的超强武力终于派上了用场,李鸾儿表示,不管在哪里,唯有果断智慧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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