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商议
李鸾儿张罗着张严承忻和李富都送了一份贺礼,贺礼才送出去没多久,便有两家的贺礼上门,又过一时,顾家、裴家、于家等等许多户人家的贺礼也都送上门来,李鸾儿忙着叫人将收下的礼品送入库房,又听到门外鞭炮声响起,便又叫了周管事来,叫他去支了银子,给家里的下人都发了赏钱。
这一日,严家当真是阖府欢喜,一日间兄弟二人同时高中,满京城瞧一瞧,谁家有这样大的福份,上到严老将军,下到两府的下人脸上一整日都带着笑,又都是满心的骄傲。
这一整日就在道贺声中过去,又过两日,李鸾儿出门便听到许多会试中榜上有名的举子或结伴游玩,或者参加文会,总归是抓紧时间吃喝玩乐,她瞧见了便心里不自在。
一般来说,只要过了会试,殿试上只要答的题目不是多么文笔不通便都是真真的进士了,最多便是名次上有些变化,所以,那些考中了的才这样的肆意纵情享乐,仿佛是要将压抑了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的心情一次放飞。
李鸾儿最是瞧不上这种人的,她处事喜稳妥,事情未尘埃落定前是不喜张扬的,去丰宜园听曲儿的时候,李鸾儿瞧见一些考中的举子也在丰宜园玩乐时,不由想到李富,她就有些担忧,怕李富年纪小经不起诱惑,若是旁的人一鼓动也跟着玩耍便不好了。
如此,李鸾儿就有些坐不住了,连最喜欢的那个角儿出来唱戏都顾不得听,买了几样点心坐车去了李连树那里。
一进门便见李梅正捧着一个大碗轻手轻脚往书房而去,李鸾儿几步上前:“梅丫头,这是做甚?”
李梅笑了笑:“娘亲自给哥哥熬的汤,我反正闲着,便给哥哥送去。”
“富哥儿在读书?”李鸾儿问了一句:“这几日可有人寻他去玩乐?”
李梅一边走一边点头:“哥哥有好几位同窗来寻,死皮赖脸的硬是要拽哥哥出去,说的哥都有些意动,还是爹爹发威,硬是训了哥哥一顿,他才安下心来读书。”
李鸾儿听的有几分赞许:“叔父向来最是有心的,照我说这些举子们实在有些过了,殿试还未过一个个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这样的玩闹,说不得有御史看到奏上一本,指不定功名便没了呢。”
说话间两人到了书房,李梅推门进去,李鸾儿也跟着进去,进门便见李富端坐窗前正用功读书,他面前摆了一本书,书桌上高高摞起两叠书来,旁边更有笔墨纸砚,一瞧便是看进去了。
李梅将汤放下,才要去叫入神的李富,却被李鸾儿拦住,李鸾儿拽着李梅出了书房,掩好门后小声道:“富哥儿即是读进去了,咱们还是莫打扰的好。”
说话间,二人去了主屋给李连树夫妻请安,因着李富春闱得中,李连树很是欢喜,这几日都在家中安坐,一来是瞧着李富不叫他跟人胡闹,二来也是有歇上一歇的意思。
彼时,秦氏正和李连树说起给李富娶新妇的事情,若是殿试中无意外,李富必然是能中进士的,到时候便是官身,等授了官职,便该说亲了,秦氏可不着急了,这些日子正忙着相看姑娘,李连树也急着抱孙子,便也跟着秦氏探问哪家的姑娘性情品格好,哪家的姑娘贤惠,哪家的好生养之类的。
见李鸾儿进来,秦氏和李连树都笑着起身,李鸾儿如今可是侯爷,便是一家子骨肉难免也有个尊卑之说,秦氏和李连树都是白身,见了李鸾儿便该恭敬些。
李鸾儿笑着拉了秦氏的手:“刚才未进门的时候还听到婶子和叔叔说起给李富讨新妇的事情,怎么,有眉目了?”
秦氏笑着低语:“哪里有什么眉目的,这不,正发愁呢,原我说甭管娶什么出身的,只要姑娘家性情好,对富哥儿好便成了,可你叔叔硬是说要找个有根底的,我们家的情形你也知道,有根底的人家哪里就那般好寻摸。”
等坐下之后秦氏又开始诉起苦来:“谁知道你叔叔是如何想的,硬是要寻那门户高的,我们这等出身,若是娶个高门新妇进门,说不得要瞧不起我和梅姐儿的,我倒也罢了,怕只怕梅姐儿受欺负。”
李鸾儿笑望着李连树:“叔叔有话别憋在心里,你也与婶子开解开解。”
李连树原低着头的,一听李鸾儿如此说,便抬起头来,喝了一杯茶后才慢慢开口:“你婶子是妇人之见,目光太过短浅了,只说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却也不想想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孩子哪里有什么识见,以后怎生顶门立户,我和你婶子都出身农家,本没什么见只的,梅姐儿比我们稍强些,可到底还是要嫁出去的,以后富哥儿要是当了官,来往应酬什么的我们是不成的,再有个不懂礼数的媳妇,难道连请客送礼的事情都要富哥儿忙不成,要是如此,富哥儿哪里还有什么精神为官,倒不如辞官回家做个富家翁的好,省的出了漏子一家子受牵连。”
头一回听李连树这般仔细的说话,李鸾儿听的不由点头,很是佩服李连树的远见,就连秦氏和李梅都听住了,又听李连树道:“人常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便是这么个道理,那些大户人家做过婢女的都比小户人家出身的懂来往应酬之道,也会处理人情事故,我们这样的人家便娶个顶门立户的媳妇,娶那些唯唯诺诺的女子进门,贤良温顺倒是真的,真要处起事来未免差了些。”
秦氏听的眼中异彩连连笑着拍了拍李连树:“老爷这话怎不与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我见识少想差了的。”
虽说明白了,可秦氏的愁苦还是丁点不少:“只是,那些有能为的大家女孩哪里好寻摸,咱们结交的也没那等人家……”
听了李连树和秦氏这番话,李鸾儿心里倒是有了个合适的人选:“听婶子这么一说,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只不知道叔叔婶子的意思。”
秦氏一听立时乐了:“即是你觉得好那必是好的,我们哪里有不愿意的,只是你说的是哪家的娘子?”
李鸾儿一笑:“说起这家来叔叔婶子也是知道的,便是百花裴家的三娘。”
“他家啊。”李连树立时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咱们家底子薄,只不知道他家是否愿意。”
李鸾儿一拍手:“叔叔莫多想,咱们家如今底子可不薄的,他们家又哪里不乐意,说起来,恐他们家是要上赶着的,我觉得富哥儿与那裴三娘倒也极合适的。”
李梅这时候却插了一句嘴:“裴家是商户。”
李连树一眼瞪过去:“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李鸾儿也不生气,拽过李梅仔细解释起来:“裴家是商户不假,可你也得看看他家做的是什么生意,如今他家专管着往宫里送各式的花卉,各世家家中的奇花异草也都是从他家买的,如此一来,他家结交的可都是高门大户,裴家的娘子见识是不会少的,顶门立户什么的不在话下,另一点,正因为他家是商户,我才说合适呢。”
见李梅很是不解,李鸾儿一笑:“富哥儿考中了就是官家,裴家是商户,便短咱们家一头,到时候,裴家三娘嫁过来绝不会拿大,婶子所言怕梅丫头受欺负也是不会的。”
最后一句正中秦氏下怀,她一拍手:“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如此,鸾姐儿且去帮我们问上一句,瞧瞧他家乐意不乐意。”
李连树却是想了好一会儿,他想的又深了些,喝了好几口茶后才道:“确实是门好亲,裴家在京城很有几分根基的,他家大娘和二娘嫁的也都是官宦人家,若是富哥儿娶了他家三娘,连襟便都是官身,这可是顶顶好的人脉。”
秦氏听的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当真是好事。”
“等着富哥儿殿试之后便请人上门说亲吧。”李连树最后拍板定了下来。
李鸾儿笑的眯了眯眼睛,前些时候她还碰着裴家夫人,听裴家夫人的意思正愁着她家三娘的亲事,裴大娘子和裴二娘子都嫁了有官家的人家,裴三娘子便不想嫁到商户之家,想着在新科进士中择一有才学又上进的为婿,裴家有的是钱财,虽说现如今有儿子了,女儿家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可他家也差女孩那些陪嫁,所以并不求女婿家有没有钱,也不求什么高门大户,唯求的就是女婿上进,一家子对裴三娘好便成。
李连树一家四口的品行李鸾儿可是比谁都清楚的,秦氏是绝不会苛待媳妇的,李连树又是个老实人,只要有他一口吃的,是轻易不会寻事的,李富人品也不错,便是李梅却也是个正直忠厚的好姑娘,裴三娘要是嫁过来,是绝不会吃亏的,李鸾儿想着不说旁的,便光说是她娘家人,裴家就是信得过的。
说了一会儿子李富的亲事,李鸾儿又叮嘱李连树看好李富,莫叫他跟旁人出去寻事,叫他这些日子安生在家读书之类的。
李连树一听这话立时放下茶杯来:“他倒是敢,他若是真跟旁人花天酒地,我打断他的腿,就是不叫他去殿试也不能叫他丢人现眼带累家人。”
“叔叔素来最是有成算的。”李鸾儿笑着点头:“我总觉得那些举子如此很是不妥,说不得要出事的。”
正说话间,便听外边有下人道:“老爷,夫人,赵公子和刘公子又来了。”
“这又是谁?”李鸾儿看李连树变了脸色忙问了一句。
第四九八章 算计
“还能是谁,不就是哥哥的同窗么。”
李梅撇了撇嘴,快言快语道:“原来哥哥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和他们可不熟,谁知道哥哥一考中他们就凑了上来,成天的来家里寻哥哥玩闹,人家是高贵的公子哥儿,来了哥哥也不能得罪,只得照应着,倒是耽误了不少时候,我瞧啊,他们可不是诚心来和哥哥结交的,若是真结交,这么些年的同窗,怎就没听哥哥提过他们一句,想来原是瞧不起哥哥的,如今见哥哥才中了才凑了来,这样的分明就是小人。”
李鸾儿见李梅颇多抱怨而李连树夫妻并不制止,便知小叔一家对于来的那两位公子哥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是有些讨厌的。
“这二位什么来头?”李鸾儿问了一句。
李连树摇头:“谁知道呢,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只是富哥儿在学里这么些年一心读书,便是交朋友也都是交的志同道合和,和那二位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他们的出身来历。”
李鸾儿这便觉得稀奇了,平白无故的没什么交情这二位怎生寻上门来?
她可不信李梅说的那些看李富考中了便来巴结的话,若是那二位公子真是富贵人家出身又怎会巴结李富一个前程未卜的,莫说那什么考中进士就一定怎样的话,这天底下考中的多了去了,可官位却是有限的,好些进士都没有机会授官,又哪里来的什么远大前程,要知道,前前科的好些进士如今还在京里窝着四处寻门路要实职呢。
李鸾儿想了想便起身出门,站到院子中间侧耳细听。
李连树家的宅子并不大,算是二进的宅子,李富的书房离主院并不远,李鸾儿站在院中也能听到书房院中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连树和秦氏还有李梅跟了出来,也跟着细听。
却听一个公子用有些粗哑的嗓子道:“没趣,真真没趣,你怎么就那么木呢,分明已经考中了还呆在书房看书,也不怕成了书呆子,我与你说,如今你就该当出去走走,结交一些同科的举子,以后当了官,这便是人脉呢,你看看,好多人都出入酒楼参加文会,为的还不都是传些才名出去好授官么。”
又听一个公子哥笑道:“赵兄说的极是,李兄,你实在自误了,今儿文华楼有文会,据说吏部好几位大人都会去呢,不晓得多少人抢破了头似的过去,我和赵兄早早的叫人留了位子,李兄快些收拾了与我们过去吧。”
“不成,父亲命我读书,我不能有违父命。”又听到李富慢吞吞的拒绝:“赵兄和刘兄还是自去吧,莫耽误了你们。”
“这叫什么话,咱们都是同窗好友,有好事怎能忘了你。”先前那位赵公子又开始说话,并且还在拽李富:“走了走了,什么时候不能读书,再者,凭你的才学,便是不读书还怕考不中么。”
又听到脚步声起,应该是两个人拽着李富往外走呢。
李连树脸色变了些,跺了一下脚:“我得去瞧瞧。”
李鸾儿伸手拦住李连树:“小叔且慢。”
在李连树扭头看她的时候,李鸾儿一笑:“我听着那二位公子必是油滑之辈,脸皮子又厚的紧,若是小叔去了,说不得也辩不过他们的,到时候还得叫他们将富哥儿拉走,倒不如我去瞧瞧,反正我的凶名正盛着呢,想来也没人敢跟我分辩什么。”
“对极,对极。”李梅一拍手:“还是叫鸾姐姐去吧,我瞧啊,京城里鲜有不怕鸾姐姐的人物。”
李鸾儿笑着出了正院,几步进了书房,却见院中的桂树下一个穿着绯色袍子的公子哥正在拽李富,还有一个穿着墨色衣袍的公子哥在后边推着,李富哪里拗得过这两个,眼瞧着就要被拽出去了。
“这是做甚?”李鸾儿咳了一声问,声音清清冷冷的,叫人听了心里都有一股子凉意。
李富赶紧站住脚口称长姐,又给李鸾儿见礼。
李鸾儿笑了笑,声音还是极清冷的:“这是要出去玩了?”
“没有。”李富赶紧摇头:“不过是同窗寻我,便与他们说笑几句罢了。”
那院中的二位瞧到李鸾儿,原是被她容色所惑,有一瞬间的痴迷,待听到李富称她长姐时这二位就吓住了,站在当地一动不敢动。
李鸾儿目光在这二位身上搜索,笑道:“这就是你的同窗了?”
李富点头,指着那穿绯色衣袍的少年道:“这是赵兄。”又指穿墨色衣袍的少年道:“这是刘兄。”
李鸾儿对着两位公子哥点了点头:“倒是劳你们惦记富哥儿了,说起来若是无事,我也愿意叫富哥儿多结交些朋友,你们说的那文会我也听说过一些,倒也是挺不错的,只我们富哥儿这些日子还有些事情,真是不能跟你们出去见世面的,叫你们白跑一遭真对不住。”
说到这里,李鸾儿一扯李富的衣领:“富哥儿,你身子骨太弱了些,只一次科考回来便能睡上三天觉,没的叫人笑话,快些跟我来习些武艺,强健身子,省的殿试的时候坐久了头晕丢了咱们李家的名头。”
她这么一扯李富,竟将李富那般大的一个人扯的几乎飘到天上去,拽着一个大男人,李鸾儿跟拿张纸片一样轻松,瞬间叫赵公子白了脸,摆了摆手道:“即是英武将军有事寻李兄,那咱们,咱们告辞了,待有时间再来,再来拜访。”
说话间,他还吞了两口唾沫,拽着姓刘的飞也似的跑了。
他们前脚走,后脚李鸾儿就冷下脸来,拽着李富进了书房:“你这几日且安心读书,若是再有人来捣乱便与我说,我与你打将出去。”
“是。”对于李鸾儿李富是分外敬重的,并不曾反驳一丁点,再者,他本也不愿意陪赵公子他们胡闹,李鸾儿能将人赶走,李富还是蛮感激的。
李鸾儿又瞅他两眼:“那二位原和你不曾相交,这时候凑上来做什么,说不得安了什么坏心思,以后他们来了你还是不要见的好,实在不成叫叔叔将他们赶出去便是了。”
李富听了李鸾儿这话细一想,深觉是这么回事,不由一阵后怕,连连点头:“我听姐姐的。”
李鸾儿摆手:“我回去查一下那个赵公子是什么人再说吧。”
跟李连树说了几句,李鸾儿便起身告辞,回了家将今日的事情与严承悦讲了,严承悦细想了好一会儿问:“那个姓赵的你还记得长相?”
李鸾儿点头:“自然记得的,他长的倒是寻常没什么特色,只额角的部分生了一块记,那个姓刘的眉又浓又长,几乎快要挤到一起了,我瞧着并不像是脾气好的,怎的就对富哥儿这般有耐心?”
一听李鸾儿说起姓赵的额角有一块记严承悦就皱起眉来:“姓赵的名叫赵固,是赵皇后的娘家兄弟,姓刘的和名叫刘均,是赵固的表兄。”
“赵皇后。”李鸾儿说的咬牙切齿:“怕是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严承悦也是点了点头:“小心为上吧。”
再说赵固和刘均离了李家,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擦冷汗,赵固后怕道:“怎生就碰到这个母老虎了,今儿真是出门不利啊。”
刘均也道:“真真吓死人了,你说要是那个母老虎知道咱们是谁,不会打咱们吧?”
赵固摇头:“应该不会吧,必定咱们也是皇后娘家人,她没那样的胆子,只是……只是咱们俩以后怕是不能再去寻李富了,倒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刘均一边抹汗一边道:“那可怎生是好?皇后娘娘交待咱们的事情这次要是办不好,说不得回去要挨罚的。”
“挨罚总比没命好。”赵固一拍刘均:“要是叫那母老虎知道咱们的心思,指不定要怎样呢,她发起威来谁能抵得住。”
刘均想想李鸾儿拽着李富跟拽纸片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寒:“是极,是极,咱们惹不起躲得起,还是躲着些吧。”
说到这里,刘均小声道:“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李富不过是考中个小小的进士,又碍不着她什么,她着什么急,叫咱们用那等下三滥的法子毁人前程。”
赵固摇头苦笑:“宫里如今可是李贵妃一人的天下了,你瞧瞧整个后宫那么些人,现如今还有谁敢惹她,官家早先那些个美人如今还理会哪个?哪个还敢冒头?家姐若是再不动上一动,说不得要被李贵妃给取而代之的,再者,要是李富真有了出息,皇长子有那么个娘舅,以后不定怎样呢,家姐要是生下嫡子来可又要怎么办?”
刘均听了也是点头:“倒也是,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可不妙啊。”
“总归是毁了李富,李贵妃也能失个臂膀,说不得也能借着流言叫她难堪一些。”赵固慢慢说着,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科考的时候皇后赏花的时候碰着李贵妃,你是没瞧见李贵妃张狂的样子,就差指着皇后娘娘说娘娘生不下儿子来,又说什么她娘家兄弟比咱们强多了,明里暗里说赵家的人中了不进士,可是将娘娘气坏了,这才……”
第四九九章 还击
“啪!”
一声脆响,赵皇后手中的金边彩瓷小碗就这么掉在地上摔了好几片:“这个李富倒是有几分定力,赵固也是个笨的,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她身后的老嬷嬷小声道:“倒也不是公子爷笨,实在是碰着那个煞星,公子爷哪里敢得罪。”
赵皇后轻轻一笑:“碰着了又怎样,她还能整日守着她兄弟不成,这次不成,下次再想法子便是了,实在不行,再买通旁人拉李富出来也是可以的,偏他就那般的死板,偏要自己出面。”
“殿试近了,怕是没时间了。”老嬷嬷小心的回了一句。
赵皇后低头抚着桌边,黄花梨木包金色的桌子上雕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怎么看怎么觉得精致,整个宫殿中各色的家具,那些精美华贵的摆设,宽大的描龙画凤的床铺,上面挂着的绞绡帐,床上铺着的彩缎被褥,这宫殿中的一切都是赵皇后一点点的亲手布置的,是她费了心血的杰作,她又怎么舍得离开。
而李凤儿如今便是她最大的隐患,若是任由李家发展,任由李凤儿的儿子女儿正常的长大,不定什么时候,赵皇后便会沦落尘埃,被李凤儿取而代之。
历史上那些生不出儿子的皇后,不被皇帝宠信的皇后是什么下场赵皇后比谁都知道,她如今是真有些着急,不想坐以待毙。
“我听说这次春闱有人买通考官偷了试题。”赵皇后勾唇笑了笑:“好些人家不成器的子孙就是这般考中的,比如说余家的那个庶子,还有汪家二子,这些可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他们参加春闱就是一场笑话,偏这笑话竟是考中了,嬷嬷,你说怪是不怪。”
老嬷嬷一惊,心中顿时明白赵皇后有些狗急跳墙的意思,她是真被李凤儿给逼的挺而走险了,见赵固没能陷害到李富,便想弄一场科考弊案来坑害李家一把。
“是,老奴也听说好些人家不成器的子弟都考中了,只是娘娘还是莫插手的好,那些人家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若真是娘娘将这些事情捅了出来,那便是结了死仇的,平白无故的给家里结仇可没什么好处,再者,娘娘能坐稳皇后的位子也是靠了家中和老亲的支持,要真是结下仇怨,只怕……”
老嬷嬷这话也很明白,在告诉赵皇后犯不上为了一个李家去得罪那么些个人。
赵皇后笑了笑:“我自然不傻,哪里会亲自揭露这些事情,不过,咱们不是有现成的人选么。”
“您是说白美人?”老嬷嬷问了一声。
赵皇后点头:“正是她,前些年咱们拿住她的把柄如今可是有用了,她若不从,有的是法子治她。”
老嬷嬷也笑了:“娘娘说的是,白美人如今虽不得宠了,可因着她说的好书,官家和太后有时候还是会召她的,她嘴皮子又利落,这事交给她必是能办好的。”
“可惜了,原先准备的那样齐整,如今却是没用了,还得再布置。”赵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老嬷嬷道:“原准备的那对父女可要处理了?”
赵皇后一摆手:“且先留着,说不得还有用处。”
老嬷嬷点头应是,过了一会儿道:“老奴再叫人好生安顿他们,万不能叫他们泄露了消息。”
“你叫人寻白美人,好好的吩咐她一番,若是她心甘情愿给本宫办事倒也罢了,她要是不愿意……哼。”赵皇后冷笑了一声,摆手叫老嬷嬷下去。
“她倒是想的美。”李鸾儿微微笑了一声,抬头和李凤儿谈起家常来,心里却是有几分恼意的。
她今儿来永信宫中是要告之李凤儿李富春闱得中的事情,另外,也是给李凤儿送些东西来,和李凤儿说了一会儿子话,李鸾儿便想到那位赵家的公子,她想着赵家本来和李家没有什么交情,为何赵固执意要拉李富出门玩呢?说不得这里边有什么事,便放开精神力想观察一下赵皇后,哪里知道,竟然看到赵皇后和心腹密议怎样坑害李家。
若是旁的事李鸾儿倒不在意,随赵皇后要害谁,只要与她无关,她是不会揭穿的,只是赵皇后要害她的亲人,李鸾儿便不干了。
经历过末世,李鸾儿对于能够好好的生活比谁都在意,才穿来的时候她确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这导致她更加的重视生活质量,谁要想捣乱她如今的好日子,她便能将你咬死。
更何况赵皇后不只要破坏她平静的生活,还要陷害她的亲人呢?
原李鸾儿经历了那么些悲惨的事情,心早已麻木不堪,只是穿来之后李家兄妹对她关怀备至,宁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好吃食留给她,如此才将她的心暖了过来,即是暖了心,李鸾儿便要护住这难得的亲情,谁要想害她的亲人比害她更叫她气恼,赵皇后那些话叫李鸾儿听了无疑是触了她的逆鳞。
李凤儿应该瞧出李鸾儿面色有些不好,小声询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李鸾儿摇头:“无事,只是想着富哥儿这几日老是被人打搅觉得有些不好罢了。”
“富哥儿是个有成算的,姐姐莫担心。”李凤儿笑了笑,将从库房里寻出来的文房四宝放到桌上:“姐姐走的时候将这个拿去给富哥儿,也算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番心意。”
李鸾儿将东西收下,压低了声音对李凤儿道:“前些日子我去小叔那里,正好碰着赵皇后的娘家兄弟过去寻富哥儿,咱们家自来和赵家就没什么交集,赵家人过去做什么?我想着说不得赵皇后没安什么好心,这些日子你小心她。”
李凤儿一听这话顿时立起双眉来,面上带了几分怒容:“她又想做什么,春闱前她便明里暗里说咱们家出低身,富哥儿读书没几年定是考不中的,叫我暗讽了她一顿才消停了,如今瞧着富哥儿中了,怕是心里不忿,想要叫人坑咱们一把呢,姐姐回去多注意些,殿试前莫叫富哥儿出门了,若是有谁寻上门来也打将出去,总归出了什么事我给担着便是了。”
“我心里有数。”李鸾儿笑着应下,心下总算明白赵皇后如此下大力气害李富的原由了,却原来是被李凤儿嘲讽的坐不住了。
从永信宫出来,李鸾儿便寻上了于希。
自从柳木故去之后,于希很是得官家重用,他有眼色有能力也不自大张狂,办事又谨慎小心,官家对他很满意,便瞧着于希的侄子于子然如今的官职便晓得官家对于家叔侄两人的信重程度了。
李鸾儿寻过去的时候于希正在东府交待事情,见李鸾儿只身施施然走进东府这个令人听而生畏的地方,于希先有些呆愣,后来才回过神,起身拱手道:“英武侯大驾光临,令东府蓬荜生辉。”
“于大人不嫌我过来碍事便成。”李鸾儿笑着道了扰,和于希一前一后进了他办理事务的地方,于希叫府卫上了茶来,便叫底下的人都退了出去,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问:“英武侯有什么要事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了。”
李鸾儿也笑:“确实是有紧要的事情,当真是天大的事呢。”
“请讲。”于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和这次科考有关,我听说有人要制造一场科考舞弊案,不知道这是不是大事?”李鸾儿脸上还是带着笑,轻轻淡淡的仿佛在说什么今天晚上要吃什么饭一样。
只是这话听在于希耳朵却不一样了,于希一惊,心中一沉:“消息可靠么?”
“我亲耳听来的,怎生就不可靠了。”李鸾儿白了于希一眼:“于大人,咱们两府的交情可不是一日两日了,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难道我还能害您不成。”
于希赶紧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太吃惊了。”
说到这里,于希咬牙:“若是叫于某知道是谁如此吃饱了没事寻事做,定叫他……”
“是皇后。”李鸾儿淡淡开口:“可不就是吃饱了没事寻事么,好好的中宫之位不做,硬是想要插手前朝,于大人,您说这事该怎么办?”
于希更是气怒:“皇后!于某还当是哪位举子没考中不开眼,硬是要寻事,或者是哪个愣头青不晓事才做刺头的,却原来是皇后,真真新鲜啊,赵皇后什么不明白,她难道不晓得这天底下没真正干净的东西,哪一次科考没有舞弊之人?她弄这一出是要做甚?”
于希是真气着了,他东府本就管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背阴之事,京城里到处都有东府的耳目,这次春闱官家可是与他说了,叫他好好的保证太太平平过去,绝不能容许人弄出什么舞弊大案来,若是瞧到有什么人做弊的话,能阻止便阻止,若是晚了的话那人要是有些本事便放过去便是了,官家不希望今年科考惹出麻烦事来。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鸾和告诉他皇后要寻事,于希自然恼怒之极,他认为皇后是在和他作对,分明就是见不得他好,明里暗里要整她的。
无怪于希这般想,因着前些日子赵皇后曾想借于希的手查一件事情,只是被于希拒绝了,于希如今想来,大约这是赵皇后对他的报复。
说起来,太监这种生物真的很怪异,因着他们失去了身体的某个部位变的不完整了,再加上世人的鄙视,整个心理都扭曲了,变的心胸狭窄,分外爱记仇,谁要是得罪了他们,真的能将你往死里整,便是整死了还得踩上一万脚才能出出心中恶气。
“谢过英武侯来告之于某,这份情于某领了。”于希在气过之后便开始跟李鸾儿道谢。
李鸾儿笑着表示没什么,之后又道:“我想借您的手查一件事情,前些时候皇后的族弟总是寻我家兄弟,我想着其中必有什么,又偷听到皇后说什么准备了一对父女,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请于大人帮帮忙。”
即是领了李鸾儿的好意,于希自然也愿意出手帮李鸾儿一把,他笑着应下,表示尽快查出来。
意图已经达到,李鸾儿也不好在东府多呆,和于希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
待她回到家中便被严承悦拽住,李鸾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严承悦进了书房,便听严承悦道:“你前儿跟我说了富哥儿的事,我总觉得心里不得劲,便使人好好的查了一番,竟是查出一件事来。”
李鸾儿一惊,忙问什么事。
严承悦递过一叠纸来,李鸾儿接过来瞧了半晌,最后气的狠拍了一下桌子,立时,那黄花梨的桌子便散了架:“赵家实在可恨!”
却原来,那纸上记了一件事,正是赵皇后使人陷害李富的事。
严承悦倒是个有办法的人,他听说赵固总是寻李富出去之后就留了心,没过两天便寻了几个京城有名的纨绔,这几个人瞧着贪花好酒很没出息,却是很重义气的,早些年严承悦曾帮过他们,他们记恩记到如今,一听严承悦有事相求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这几个人寻了赵固出来玩,赵固本就是不是什么沉稳的,又贪玩好色,这些人一寻便跟着出来了。
几个人先去瞧了斗鸡,赵固押的那只鸡本不被人看好,却破天荒的赢了,赵固因此赚了一些钱,那几个纨绔便吵着叫赵固请客,几个人先去了澡堂子洗澡按摩揉脚好一通整治,弄的清清爽爽的去了春风得意馆,寻了当红的几个小姐玩乐。
这些人本是生冷不忌的主,弄了个大间几个人一起玩闹,喝的多了,另几个纨绔便开始套赵固的话,倒真叫他们套出事来。
赵固喝酒喝迷了,也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别人问什么他便大着舌头答什么,没多少功夫将赵皇后叫他如何陷害李富的事情交代了个底朝天。
说起来,原赵皇后实在没那样的心思,只是赵皇后的母亲那日去探望赵皇后,娘俩个说起话来,赵皇后便开始讲述她如今的日子怎生不好,李贵妃怎生张扬,怎样嘲讽她,她吃了闷亏还得忍着,就因为没有子嗣,丝毫不敢得罪李贵妃,生怕她跟官家进上一言,她这皇后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赵夫人本是个不吃亏的主,一听自家女儿这般委屈立时急了,拍着桌子跟赵皇后说李贵妃不过是仗着娘家兄弟争气罢了,即是李贵妃放了大话,那便毁了她那兄弟,到时候再在李贵妃跟前回击回去,看她到时候如何自处。
如此一来,赵皇后才动了心的,娘俩个计较了一番,赵夫人回去之后便叫了赵固来吩咐一通,叫赵固依计行事陷害李富。
第五百章 余家
想要陷害李富也不是那么好操纵的。
李富才刚会试得中,想要给他安排个什么罪名几乎不可能,李家不缺钱,用金钱诱惑也不靠谱,且李富是有真才实学的,想要诬赖他换了别人的试卷更不现实。
赵夫人和赵固接了陷害李富的差事很是苦恼,一时想不到用什么法子陷害。
最后赵固烦透了直接道:“实在不行便在女色上坑他一把便是了。”
便是这一句话,叫赵夫人心中有了数,赵夫人是个后宅妇人,对于用女色害人的事做起来驾轻就熟,自然能安排的妥当。
为此,赵夫人专门寻了个出身来历都极清白,家中却贫穷,且父亲身患重病的美貌姑娘,许了她钱财和名利教她做事。
赵夫人和赵皇后商量了一通,便是叫赵固寻人将李富从家中带出来,寻个时机叫李富见到那位姑娘,再叫那姑娘在李富跟前诉苦、寻求帮助,若是李富同情那位姑娘出手相助的话,这事便好办了。
可以一直叫那位姑娘寻些事求助李富,只要李富出手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寻个时机,叫那个姑娘勾搭了李富,再用美色叫他失了上进的心思,待到殿试的时候,给李富下药叫李富耽误时机,或者叫他因为被下了药在殿试上表现很不好,叫官家厌弃他。
若是李富上当便罢了,李富不上当,赵夫人还准备了另一个法子,便是寻个怀了孕的瘦马撞到李富,待到了殿试前一日,叫那个瘦马寻上李家的门去,将肚子里的孩子赖给李富,吵闹着要进李家门,李家要是叫那个瘦马进了门,便寻个好时机在李家人的吃食中下药,若是李家不叫瘦马进门,便吵的全京城都知道李富贪花好色,最好叫那个瘦马冲到李富跟前撒打,拼着命不要也要将李富打伤,不只要李富没了名声,还要他进不得宫,面不得君。
那几个纨绔听赵固絮絮叨叨的说完,一个个吃惊的很,均在心里直嚷怪道人都说最毒妇人心,这妇道人家要坑害什么人果然毒的紧,且都是用的阴毒招数,叫你防不胜防。
更有人暗中羡慕李富的好运道,若不是严承悦发现其中的古怪寻他们帮忙,哪里就套出赵固的话来,说不得哪时候李富就给赵家给坑害了呢。
这些人心里有了数便装作无事的样子,又和赵固玩闹一通,之后便寻了个当红的姑娘许了银子叫她照顾赵固,那一夜,赵固自然过的潇洒快活之极,哪里还记得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来着。
几个纨绔回去便将这事告之严承悦,严承悦听了跟几人道了谢,并许诺若是以后有事相寻,他也必然相帮,那几个人得了严承悦的承诺自然高兴,他们虽看着胡闹可也都是有些心计的人,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便都相约着封了口,回家之后便是父母亲人都没有透露一句,赵固更加不可能知道他无意中已经将赵皇后的计谋给透露出去。
李鸾儿在看过写在纸上的阴毒算计之后气恨之极,咬牙道:“好个赵皇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看来不将富哥儿毁了她是绝不罢手了。”
严承悦赶紧相询怎么回事,李鸾儿便将赵皇后想要闹一场科举弊案的事情说了一回,严承悦一听李鸾儿说她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于希,立时笑了,搂了李鸾儿道:“莫气了,即是于希已经知晓,不久之后官家必然知道,且等着吧,赵皇后这回怕是要栽了。”
李鸾儿揉揉额角道:“真不知道她是怎生想的,富哥儿考不考得中于她又有什么大碍,富哥儿也不是宫里的妃子,又没得罪过她,偏生这样的阴狠不害死富哥儿不罢休了。”
严承悦苦笑摇头:“大约是被贵妃给气狠了吧,你可不要小瞧女子的嫉妒心理,本来贵妃如今有子有女有皇宠,赵皇后什么都没有,孤单冷清的紧,她就早已经瞧贵妃不顺眼了,再加上贵妃拿那样的话刺她,拼子女皇宠拼不过贵妃,赵皇后便想拼家世背景,若是李富考中了,而赵家无一人得中,赵皇后哪里受得住,自然便要算计一些了。”
说到这里,严承悦又叹了口气:“赵家这些年越发的败落了,只想着靠女子的裙带撑起门楣来,家中男儿却不好好的教养,如今赵家小一辈的男儿中没一个成器的,说不得再过十几二十年,京中高门中再无赵家了。”
李鸾儿听后也跟着点头:“这些世家要想长盛不衰,也唯有好好教养子女才是正理,旁的都是偏门,长久不得。”
她又看着严承悦:“罢,罢,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总归咱们也不求家里兴盛多久,我求的只是咱们这一辈子好,辰逸他们这一辈的孩子们能高高兴兴长大,以后日子也过的和和乐乐便成了,再以后的事情自有后人操心,碍不着咱们的事了。”
严承悦也道:“不管多强盛的世家都有衰败的一日,若真总操心子孙后代的事情又哪里操心得完,还是过好当下才是最好不过的。”
李鸾儿倒是没想到严承悦心胸竟是这般开阔的。
她是经历了末世,见证了人类的衰败毁灭才会有如此感慨,而严承悦一个纯正的,从小就被教育着肩负家族兴盛的古人竟然也有这种想法,当真是很叫她吃惊的,不过,李鸾儿对严承悦倒又多了几分喜爱之情,难得的能寻到一个性情脾气如此相投的爱人,李鸾儿深觉自己很是幸运。
万寿宫
于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偷看了一眼德庆帝。
只见德庆帝黑着一张面皮,整个人如裹了一层冰一般满是煞冷之气,吓的于希赶紧缩缩脖子,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英武侯于你说的?”
德庆帝问了一句。
于希点头:“正是,英武侯说她无意听到这个消息便告诉奴婢一声,叫奴婢防备着,奴婢原并不相信,便使人好好查了一番,竟查到赵家真的在出手搜寻那些世家子弟科考时舞弊的证据,且皇后宫里那个老嬷嬷偷偷的见了白美人,好似在威胁白美人什么。”
德庆帝面色更加难看:“都有哪家科考舞弊了?那些子弟为人品性才学如何?”
于希垂头:“有余家二房嫡子,汪家二公子,孙家五爷,还有,还有贵妃娘家兄弟李富,李富并未舞弊,赵家却已经想法子往他头上栽赃了,另,奴婢还查着一件事情很是有趣。”
“说说。”德庆帝将手中折子往桌上一扔,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
于希勾了勾唇,似乎查到的那件事情真的很有趣一样:“说起来,余家二房的嫡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他是真的买通了人带了小抄到贡院,只是,赵家和余家二房的人关系很是不错,在搜寻证据的时候竟然漏了余家二房,却往余家大房庶子头上栽了赃,这余家大房的庶子表面上是个纨绔子弟,奴婢这回使人查了,却发现那个大房的庶子是个很有才学也很会隐忍的。”
“到底怎么回事?”德庆帝听的也有了几分兴趣。
“这事还要从余家老太太说起,余家老太太最是偏心二房不过的,很瞧不起大房夫妻,整日的作贱大房,当年余家大太太怀了胎,结果老太太令她站规矩,生生的将一个好好的男胎给累掉了,自此之后,大太太便再不能生育,原老太太立逼着余家大爷休了大太太,只余家大爷对大太太情深意重,宁可违背老夫人的意愿也不休妻,余家老太太闹了好几回都不成,大太太的娘家人知道消息之后闹上余家,要余家老太太给他家的外孙赔命,这才叫余家老太太消停了,只是,大太太不能生育,大老爷总不能绝后吧,这大太太便寻了个好生养又最是老实不过的赔嫁丫头给大老爷做了姨娘。”
说到这里,于希也不由的叹了口气:“余家大太太倒是个好的,对那个姨娘也真真不错,那姨娘怀了胎之后也不知道听了谁的闲话,竟是自己吓自己,生生的吓坏了,生产的时候难产而去,倒是留了个骨血,就是如今余家大房的庶子,余家大太太觉得对不住那个姨娘,又跟那孩子投缘,便将孩子抱到膝下亲自教养,母子感情倒是真真的好,后来余家二房的人在那个庶子跟前透露大太太逼死他姨娘,那孩子也没信,对大太太还是同样的孝顺,只是他到底是庶子,虽然记在嫡母名下,可庶子就是庶子,比不得真正的嫡子。”
于希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不忍,另有几分赞叹,似乎对那个余家的庶子很看中:“前有老太太对他打压,后有二房嫡子逼着,二房又始终手段不断,还有一回想要将二房的一个嫡子过继给大房,只是余大老爷硬是不愿意才作罢了,余大太太担心孩子要是好好的遭了忌,便自小教导那个庶子私底下好好的学,面上却装成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怎么着都不能在明面上压下二房嫡子,如此,才有了余家大房庶子不成器的事情。”
第五零一章 揭穿
“家里做老人的如此偏疼偏信,到底不是长久之法,也不是治家之道。”
德庆帝听了好一会儿,拧眉说了一句,又问:“余家庶子考了多少名,你去寻他的考卷来朕瞧瞧。”
于希垂头,心知余家庶子已经被德庆帝记在心中了,说不得这位一直被打压的庶子快要扬眉吐气了,心中不由一笑,倒也觉得自己似是做了一件好事一般。
不过,做好事不留名素来也不是于希的脾性,于希还想着,如何通过旁人叫余家庶子心里明白他给使了多少力。
出了万寿宫,于希很快便寻了余家庶子的试卷,又将另外几位舞弊之人的试卷拿来,自然,其中也夹杂着李富的考卷。
德庆帝拿过来一一的看了,最后将余家庶子和李富的试卷拿在手中比较,好一会儿才赞叹一声:“倒是难得的有才学又识趣之人,好好的用着,说不得以后是栋梁之才。”
于希明白,德庆帝这是瞧中了两个人,以后要重用的,他便也跟着凑趣:“贵妃娘娘的兄弟自然是好的,只这位余恩同奴婢没瞧出有什么好来。”
德庆帝一笑:“你自然是瞧不出来的,朕心里有数便是了,你好好的查查,看看赵家要怎么污赖他们,顺带帮着将证据给抹平了,朕不希望他们出事。”
又过一会儿,德庆帝将所有的试卷甩到桌上对于希道:“这回科考朕不愿意看到有什么的乱子出现,你明白吗?”
于希赶紧应是:“奴婢知道,奴婢定然将事情办好。”
德庆帝笑了笑:“将赵家的罪证给寻出来交给朕。”
于希领命退了出去,才出门耳边就听到德庆帝小声道:“这些舞弊的人倒也不是没丁点好的,只不过心思偏了,看来是当不得大用的。”
于希赶紧垂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着。
他情知德庆帝这几年是要求稳的,便是科考中真出现一两个作弊的也不愿意揪出来,不管那些人怎么样,这些事情都要抹平了当做不知道。
赵皇后不明白德庆帝这些心思,竟然想要在科考中取利,无疑跟拿刀刺了德庆帝的心一样,本就没有什么宠爱,自此之后,怕是要遭厌弃的,以后啊,还是离着赵皇后远一些。
又想到赵皇后这样没事寻事,若不是李鸾儿告知他此事,说不得叫赵家给做成了,到时候,他指不定多倒霉呢,于希在心里将赵皇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又下定了决心,等到赵家倒霉的时候,他要拼命的落井下石一番。
又过几日,这日春光正好,德庆帝和王太后在御花园游玩,走的累了在海棠园歇息,王太后看到开的正艳的海棠笑道:“哀家看到海棠倒是想起今年刚好是春闱之年,朝庭中恐又要得些有为之才了。”
德庆帝一笑:“倒是有几位才子朕很看中。”
王太后点头:“前科状元探花得中后都簪了海棠花,一时传为佳话,只不知今年状元到底落到哪一家,这前三甲选些什么花。”
王太后说的是殿试过后的簪花宴,大雍朝传统,每年殿试过后官家赏下宴席来,前三甲是要簪花的,因此名簪花宴,宴会举行的地方是离皇宫不远处的一个皇家园林中,其间奇花异草遍布,那些进士可选择自己喜爱的花簪于鬓边,前科的时候,状元和探花同时选了海棠,一时间海棠花名声大噪,许多人家花园中多了许多海棠珍品。
德庆帝也笑:“说不得是牡丹。”
他心中已经有些主意了,说出这话也很有成算,王太后听了也点头:“如今世人又开始喜欢这富丽堂皇之花了。”
正说话间,便听王太后身后一个大宫女笑道:“说起牡丹来,奴听说白美人才排了新书名为红牡丹,据说很有几分意趣。”
王太后一听便道:“赶紧叫白美人与哀家说上一说,倒有些时候没听她说书了。”
德庆帝低头勾勾唇角,摆手叫人去传白美人,一时,白美人带了鼓瑟之物到来,在海棠园便摆开架势说书。
这红牡丹讲的是不知哪朝哪代发生的故事,红牡丹是青楼名妓,最是有才名的,和江南进京赶考的才子李素一见钟情互许终身,结果那李素参加会度名落孙山一时间无颜去见红牡丹,红牡丹情知李素很有才学,不信李素会榜上无名,便请青楼姐妹帮忙探查一番,费了不少力气终于知道因李素家世不显,科考试卷被京城世家公子给换了……
白美人说到这里才要往下说些什么,却见德庆帝起身一脚将面前的小几踹开,怒斥白美人:“胡言乱语,一窍不通,即是家世不显又清贫的紧,怕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京城许多家里没财力的举子赶考的时候连客栈都住不起,都是到庙中挂单,这李素怎还有钱上青楼?甭说红牡丹喜他有才不要银子,即是红牡丹是青楼名妓,想要见她恐要拿出许多银子来打点老鸨子吧,李素哪里来的银子?还有那世家公子竟然会对青楼女子说起换人试卷的事,实在是荒谬……”
王太后吓了一跳,见德庆帝如此生气,王太后便瞪向白美人:“官家说的是,白美人,你可不是外边卖艺的小姐,你是宫中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该有个分寸的。”
德庆帝似是很生气,更不想见到白美人,一摆手:“白美人君前失仪,回去抄写经书百部……”
白美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带了下去,且无限期禁足。
要知道,白美人虽也识字,可是却没什么才学,写起字来更是歪七扭八,叫她能抄出一部像样的经书简直是要她的命,更何况百部经书,白美人回过神来之后便大声哭诉:“陛下饶了妾吧,妾也不过是听别人说起这才……妾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还不拉下去。”德庆帝没了耐心,甩了袖子便怒斥带着白美人正往外走的太监,那几个太监一瞧吓的赶紧捂了白美人的嘴拽了她快步出了海棠园。
王太后瞧瞧德庆帝,又想了一时才道:“是不是春闱中有什么不对的事情?”
德庆帝一笑:“没什么事,不过是朕心里不爽快罢了,母后不要多想。”
但王太后却已经明白,应该是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德庆帝既然不愿意提起,王太后便也不再去问,她笑道:“即是不高兴,便不见白美人就是了,呆会儿叫福豆来陪皇儿说说话解解闷,莫气坏了身子。”
德庆帝这才又笑了,跟王太后又赏了一会儿花才送王太后回寿安宫。
王太后回去便皱着眉头吩咐白嬷嬷:“今后有关白美人的事情莫提了,哀家也不再叫她过来说书,你们也都记着些。”
白嬷嬷赶紧答应了,心里虽然不明白白美人怎么遭了厌弃,但却在心中已经跟白美人划清了界线。
京城东郊的马峪村是个很大的村庄,一个村子分了三个庄子,其中有个马家庄庄户多都是给世家做活的佃农,这庄子也都归属一家,庄子上几百亩良田很是肥沃,便在马家庄东头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中,穿着素服的妙龄少女端了一碗药进了屋,将躺在床上的老者扶起来,小心的喂他喝药。
老者喝了两口药又咳了好几声,好容易灌完一碗药,他才喘着气问:“大丫头,咱们如今这是在哪儿?你……怎么有钱给我买药了?”
少女笑了笑:“爹莫急,咱们碰着好人了,那人见咱们日子难过,便救济了一下,我想着咱们不能白白受了别人的恩,便跟他讨了活计,那人是这个庄子的管事,他主家需要一批绣活,一时间也寻不到什么好绣娘,正好我做得一手好活,便过来帮忙,这不,怕爹在家里有事,便带爹过来。”
老者听了这些话才算放下心来,躺在床上小声道:“即是受了人家的恩,便好好做活。”
少女答应了一声笑着出去,出了门,眼中却有眼泪掉落,她才刚要擦泪,不防一个人影闪过,接着,少女便没知觉了,那床上的老者也同样如此,没多少时间,少女和老者就都被带走了。
等到少女从沉睡中醒来,睁眼便见换了地方,她吓了一跳,转头去寻老者,见老者在一旁榻上安静睡觉这才松了口气。
少女才要爬起身来,就听到一声悠悠叹息,她吓了一跳,出声询问:“谁?你,你将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声音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可是方秀才的女儿方兰?”
少女点头:“正是,你是谁?”
“甭管我是谁,我问你,是不是有人出钱叫你害人?且还是害的未来的进士爷,许了你前程无量,更许你治好你爹的病?”
这话一出口,方兰吓着了,使劲摇头:“没有,没有,你胡说。”
“哈。”那人轻笑一声,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黑衣人上前拖了方秀才出门,方兰见了赶紧去拦,可她一个弱女子怎拦得住一个粗壮的汉子,片刻之后方秀才已经被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方兰急了,跪在地上嗑了好几个头,求那人放掉她父亲,见那人不作声,没办法她只能咬牙道:“确实如此,我旁的不为,就为着治好我爹的病才应下的,总归舍了我一个,能叫爹爹好起来是值得的。”
方兰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她觉得她虽然有些不地道,可为着孝道谁也不能说她做错了。
谁知道那人却笑了起来,笑声中带了几分嘲讽,还有许多的轻视,方兰气着了大声道:“你笑什么,想来你是富贵人家出身,如何能够了解我们的感受,自家亲人受病痛折磨,却连个买药的钱都没有是怎样的心情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在害你的父亲,不只害了方秀才的清命,还在要他的命,你当人家真那般好心,平白无故的叫你做些事就真的帮你父亲治病,还能善待你,傻姑娘啊,天底下可没这般好的事,且你也没有能力,没有资格叫人如此对你,你要是真帮人家办成了事,为着灭口,你和你父亲都活不得的。”
那个声音清清冷冷,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很是信服,本来又急又怒的方兰听了这话顿时安静了,过了好久,方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也没办法,我能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因无药医治而病死吧,我,不管怎么样我总得试试的。”
第五零二章 归园
“你想不想治好你父亲的病?”
雪白的墙上突然开了一道门,一个身着绿衣的漂亮小娘子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蹲在方兰跟前小声问着。
方兰吓了一跳,不住的点头:“想,若是不想,我也不会答应旁人做这等事情,我已经没了母亲,不能再没有父亲,为了父亲我……”
小娘子笑着:“我可以替你父亲请来最好的大夫,甚至于金神医都能请到,只要你帮我去办一件事情就成了。”
“什么事?”方兰忍不住去问,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金神医的大名她是听过的,据说金神医是个老妇人,医术惊人的很,便是快死的人都能叫她救活,只是金神医如今已经远离京城,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请得到她,对方说能够请到金神医,方兰无疑是惊喜的,同时,心中也更加害怕,连神医都能请到,对方应该势力惊人,说不得,说不得是……方兰几乎不敢想象。
“哎呀呀,别害怕呀。”小娘子笑着伸手抬起方兰的脸来:“你这张脸可真好看,怪不得他们叫你陷害未来的进士爷呢,我是真喜欢你这张脸,所以才想帮你的,我啊,就想叫你按着对方的法子把请你的那些人给陷害回去便成了,我是真好心的。”
小娘子一直说她很好心很好心,可方兰一点都不觉得她好心,相反,方兰觉得这小娘子脸上的笑很吓人,心肠应该很恶毒,不过,她为了救治自己的父亲,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即使对方再恶毒又怎样,只要能治好父亲的病,方兰什么都愿意去做。
方兰点头:“我,我愿意。”
“你瞧,多识时务的美人呢,我当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娘子在方兰脸上摸了两把,起身,脸上的笑容转冷:“你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会请人好好的教你怎生勾引人,之后,也会好好安排你怎样去做。”
说完话,小娘子毫不停留的转身便走,方兰一直目视那个小娘子进了小门,然后小门在她面前关上这才忍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那个戏弄方兰的小娘子蹦跳着进门,一忽的时间便进了一间很宽大的房间,房间里摆放很简单,不过一桌一几还有几把椅子,最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清丽的美貌娘子,她手中拿着书卷在静静瞧着,小娘子看到这个人,脚步都轻了几许,满脸都是敬重和佩服之色:“姐姐。”
自然,看书的便是李鸾儿,她轻轻抬头看了一眼:“梅丫头来了,如何?她可愿意?”
原来,那个性格多变的小娘子竟是李梅,她笑着,脸上笑容很是甜美,整个人显的活泼可爱:“她很愿意,总归咱们已经将她的父亲拿住了,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李鸾儿点点头:“这便成了,我先寻个人教导她一番,咱们要推出方兰这个新品去勾搭赵家的人,顺带气气赵皇后,总得好好包装一下吧,唉,赵皇后此人当真是没脑的紧,她当真以为就凭这么个稚嫩的小东西,空有美貌一点特色都没有的木头美人便能吸引住富哥儿么,也太不把我们李家的人当回事了,要陷害人都这么没点职业道德,没的叫人鄙夷,咱们可不能跟她学啊。”
李梅虽然有些不明白李鸾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也清楚一点,李鸾儿是为了她家着想便是了,李梅笑笑:“姐姐说的是极,咱们是得找人好好的教教方兰了。”
李鸾儿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笑了笑:“我想到人选了,梅丫头,咱们先回家去,等两日我便带人过来好好的教教方兰。”
李鸾儿想到的是如今跟在李凤儿身边的夏云烟,这位云烟姑娘可是出自青楼里的红姑娘,又是东府密探出身,本身可风流妩媚,又可清高优雅,且手段多样,很能媚惑人心,若是方兰跟她学了,自然不愁迷不住赵家那些爷们。
勾唇,李鸾儿笑了笑,赵皇后一日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着,她李家便不能在明面上对赵皇后有任何的置疑和污蔑,更不能传出丁点对于赵皇后名声有损的话,以免世人都说贵妃心大了,想取而代之,如此一来,只能暗地里操作,即是赵皇后不想放过李家,那就别怪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比起李家家丁稀少且个个都有定力有分寸,赵家那样的世家大族更好钻空子不是。
李鸾儿带着李梅回了家中,方兰和其父自然被她们派人分开囚禁起来,方父的病李鸾儿也寻了大夫诊治,用药调着,暗地里帮他调理身子,明面上却叫他显的不好不坏,以便方兰替她们做事。
说起来,李鸾儿能寻到许多有手段又美貌的女子去搅的赵家阖家不安,为什么偏要选方兰这个不过识几个字的村姑?
很好理解的,谁叫赵皇后选了方兰呢,即是赵家选的人,若是用他们自己的人选去祸害自家,是不是很有意思?如此才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起用方兰,显然,用旁人就很没有什么意趣了。
先说方兰和方父失踪,看守二人的赵家仆役全乱了套,虽然怕主家责罚,可这样大的事情却不得不往上报,待赵固知道之后过去瞧了瞧又派人寻找,寻了几日没有找着便想着或者是方兰后悔带着方父趁人不备给逃了,便不再关注。
赵家的人着实没有想到方家父女被李鸾儿给弄走了,且还没安好心,若是知道,也不晓得是怎样的表情。
只说赵皇后等着白美人在德庆帝跟王太后跟前暴出科考弊案来,却没料到白美人没说什么话呢便被禁了足,一时间,赵皇后有些慌了,待慌乱过后,她硬撑着给赵家的人传了信,计划照旧。
赵家派人寻了那些落第的举子,教他们如何闹腾,如何举报世家公子作弊的事情,如何去吵嚷着贵妃娘娘的兄弟买通考官拿到试卷之类的话,又许了重利,那几个人本来考中举子便有些勉强,落第也在所难免,只不过他们都是心高气傲又极自恋的,认为自己才学天下无双不该落第的,被赵家的人找到一鼓动便勾起火气,一个个激动连天,便像是自己去做全天下最重要最正义的事情一般,浑身都充满了激情。
他们和赵家的人商量着在殿试之前将弊案的事情闹将出去,谁想到还未折腾呢,东府的人便寻上门来,拿着他们打死人命或者强自夺人财产之类的罪名将这些人全都拘捕了。
那些举子被带到东府之后哪里还有什么激情,更没了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劲头,一个个全蔫了,东府是什么地方整个大雍王朝的人谁不晓得,进了这里就没有能囫囵个儿出来的,东府府卫的手段更是了得,只要他们想,绝对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参观了东府几样刑罚之后,那些举子最后的一丁点骨气也没了,一个个无力的瘫在地上,什么都交待了出来。
自然,他们交待了犯罪事实并没有获得释放,而是被转到刑部监牢,只是少受了些刑罚罢了。
在这些举子进了东府之后,赵家的人知道事情怕是要坏,便赶着扫清痕迹,又连着好些日子心神不宁,待之后未见东府再有其他动作,赵家的人才放下心来,又是该干什么该什么,但是却再不敢碰科考弊案这样的惊天大案了。
春三月上,牡丹娇艳海棠吐芳,各色的花开的都极好,再加上春日艳阳,没的叫人浑身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极想高睡不起。
这样好的天色,也正是京城里那些妇人和小娘子们踏青的好时节。
这日,长宁长公主邀了好些贵妇和高门贵女一起游园,早些年长宁公主出嫁的时候先帝曾在京郊送了她一块地,这块地很大,靠山面水风景很好,却是没有修建任何建筑,只待长宁公主按照自己的意愿修建园子。
长宁公主用了好些年才建了一座园林,这园林跟长宁公主的性格仿佛,典雅安宁又幽静,再加上建在京郊,就很有几分避世的意味,园中又有许多的奇花异草,很得京城世家那些姑娘们的喜爱,每年长宁公主也都会邀人游园。
今年同样如此,长宁公主早先便送了请帖到各家,到了正日子,各府的贵女都穿戴打扮一新去那归园。
李鸾儿因着李凤儿的关系,自然也收到了请帖,这日,她也早起打扮一番带了丫头坐上马车过去。
待到了归园,已经瞧见园子门口一溜马车,每辆马车装饰的都极富丽堂皇,像极了如今京城人的喜好,这么瞧上几眼,李鸾儿便觉得她家的马车算得上扑素又简单了,不过,她素也不爱那般繁复,只觉得这样刚刚好。
下了马车,李鸾儿看看很有些天然意趣的归园大门,笑了笑才要进去,便见又有一辆马车驶来,李鸾儿回头瞧了一眼,却见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竹青衫裙的妇人,妇人约摸有四十来岁的年纪,显的很是端庄稳重,长的也是一副和气样子,叫人一瞧就心生好感。
妇人自然也瞧到了李鸾儿,笑着过去见礼:“余姚氏见过英武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侯爷,真真是我的荣幸了。”
李鸾儿这才想起这妇人是哪个,却原来是余家的长房媳妇,见到余姚氏,李鸾儿恍然忆起于希相求的一件事情,便对余姚氏一笑:“余夫人客气了,即是碰到了,咱们一起进去吧。”
第五零三章 提点
归园内名花绽放,穿着华丽的名媛与名花争奇斗艳,李鸾儿和余大夫人进了园子便寻了个凉亭坐下,两个人倒都是喜静之人,坐定之后说了几句话,只觉得很投脾气。
李鸾儿笑道:“原和余夫人没有什么交情,并不知您的为人禀性,今儿聊了这几句倒觉得很对脾气,往后怕是还要造访夫人呢。”
余大夫人原也听过无数回李鸾儿的名头,也曾听余二夫人说起过,余二夫人口中的李鸾儿是个粗俗无礼的村姑,仗着有几分力气会些武艺便张扬的紧,毫无礼节规矩,且脾气很差,简直就是泼妇加母老虎的类型。
因为和余二夫人不怎么相和,余大夫人倒也不怎么信她这话,不过,难免的对李鸾儿就有些偏见。
可今日一见她却觉得李鸾儿为人温和有礼,行为处事有规有矩,说话也极有涵养,只聊了一些话便发现李鸾儿博学多才且是个各项技艺都精通的名媛闺秀,和别人相传的英武侯一丝都不一样,因此上,对李鸾儿印象很是不错。
“我求之不得呢。”余大夫人温和有礼的笑着:“我在家里也无事,侯爷若是相邀,我必是会去的。”
李鸾儿看看跟在身后的瑞珠,笑了笑:“瑞珠,你去寻园中的管事给我弄些茶水点心来。”
说到这里,李鸾儿似是想起一事来拍了拍额头:“且先慢着,我吃的一向多些,你一个人怕是弄不来的。”
她又看向余大夫人:“夫人,借您的丫头一用可否?”
余大夫人笑着:“您自管用去。”
说话间便叫自己的丫头都跟着瑞珠去拿茶水果子去了,当然,这回不单是给李鸾儿一个人拿,且还要帮余大夫人求些来。
待丫头都走了,余大夫人看看四下无人才问:“英武侯是否有什么事要跟小妇人说?”
李鸾儿浅笑:“的确有一事。”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夫人的儿子这回险些叫人给害了,所幸东府掌印于大人明察秋毫寻出了真相,若不然……”
她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夫人和贵公子隐忍那么多年怕是要功亏一溃的。”
余大夫人先是吃了一惊,她竟是没想到她教导儿子隐忍,做出纨绔公子状来竟是叫人识破了,之后想到李鸾儿所说的有人陷害她儿子,立时便怒了:“还请侯爷说仔细些,到底是什么人要陷害我的孩儿,我家孩儿虽然放荡了些,可到底是个心眼实诚的好孩子,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李鸾儿勾了勾唇:“不曾得罪什么人么?也许吧,可偏就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将他彻底打落尘埃,也叫你们大房翻不过身。”
“二房。”余大夫人惊的一时站了起来:“他们,他们还想怎样,我们已经如此的忍让了。”
“有些人啊,越是忍让人家就认为你没出息,自然就越想打压了。”李鸾儿笑着敲了敲凉亭内的石桌:“夫人莫急,坐下来听我仔细说。”
余大夫人坐下之后便追问起来:“二房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如何陷害我儿?”
李鸾儿便将二房嫡子科考作弊,却偏生和赵家商量好了将罪名安在大房庶子身上,又想弄出惊天的科考弊案来这些事情慢慢讲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抚了抚额:“所幸于大人这些年想平缓些,且这回科考东府卫出力很多,若真弄出什么大案来东府首先罪责难逃,于大人便出了些力,好好查访了一番,结果便查出真正作弊的人来,为着这个,于大人又特地在官家面前请了罪,官家寻出贵公子的试卷看了看,很是欣赏贵公子的才学,据于大人所言,以后贵公子怕是要被官家重用的,这回,贵公子怕是因祸得福了吧。”
李鸾儿一口气说完,余大夫人仿佛全身没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凳子上,过了好一会儿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我儿无事,不然我如何跟他死去的姨娘交待,二房陷害我儿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为了保他性命才叫他这般装模做样,哪知道还是碍了他们的眼啊……”
说到这里,余大夫人眼中隐有泪光闪过,似是想到什么悲痛的事情一样,李鸾儿觉得她大约是想到她那个未出生就被作贱的小产了的儿子吧,不由对她有几分同情,当然,这同情之心也不过一闪而过,李鸾儿笑了笑:“我因着和夫人投缘才跟夫人说了这件事情,官家和于大人都不想闹大,夫人也全当没听说过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又叫余大夫人如何当成没听说过呢?
余大夫人心中已经将赵家和余家二房恨透了。
自然,李鸾儿要的也是这种效果,她笑着起身,有礼而又温和:“瑞珠这丫头,不过是取些茶来怎的这般慢,余夫人,我去那边走走,您要留在这里么?”
这话的意思自然就是你留在这里等丫头,我自己先走了。
余大夫人那样的人儿怎么会听不明白,点了点头:“侯爷先去吧,我留在这里等着便是了。”
李鸾儿起身到了旁边几棵樱花树边,抬头看了几眼,转身进了一片玫瑰花中。
等到李鸾儿走了一圈回来几个丫头已经拿了茶水点心过来,而余大夫人明显的已经镇定了好多,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诚。
李鸾儿喝了茶,吃了些点心便邀余大夫人四处转了转,又碰到些闺秀和夫人们,闲着聊了几句,之后便是长宁公主到来,接下来就是对花还有各家的娘子展示才艺,或书或画,或琴或棋,或歌或舞都自有独特的风格。
李鸾儿如今贵为侯爷,和才进京时那个没有什么身份的乡下村姑已经大不相同,她静静坐着,笑看各家娘子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并没有说要做些什么,自然,也没有人敢提议叫她表现一番,她也乐的安宁。
赏了花,逛了园子,又瞧了好些新奇有趣的表演,观看各家娘子之间明来暗往的刀光箭影,自然,更叫李鸾儿快乐的便是吃了许多美食,她是满意而归,可余大夫人还是带着一腔怒火回家。
回去之后便寻了余大爷跟余恩同来,将在归园中得自李鸾儿的消息讲了一遍,同时惊怒了余大爷父子俩。
余大爷先是不敢置信,后来便是怒意和伤心,余恩同则是满满的愤怒,余大夫人眼中带泪看着余恩同:“我儿……为娘心里也难受,可咱们又有什么办法?那是你祖母和你叔父,你……”
余恩同握拳:“母亲,儿子隐忍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既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放过儿子,那便不忍了,这回殿试,儿子必然好好的写一篇好文,誓要压过余恩书。”
余大夫人想了许久才点头:“好,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为娘的再不压着你了。”
余大爷一脸疲惫的起身,握住余大夫人的手,又看看余恩同:“夫人,恩同啊,以前都是为父想错了,为父以为只要我孝顺些,对二弟友爱些,总有一日他们会看到咱们一家的努力的,哪里晓得……险些害了恩同,自此之后,这家里该如何便如何,我再不会愚孝,也不会放纵二弟一家了。”
听他这么一说,不管是余大夫人还是余恩同脸上都露出笑容来,余恩同更是高兴的连连点头:“只要父亲站在我这一边,我先前所受便不算什么。”
余大爷似是想开了,第二日一早跟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便提出要余二夫人将管家权交出来,他名正言顺的提出,且说了许多句长房长子该当继承家业,二房该早些分家出去的话,气的余老夫人大骂他不孝子之类的。
余大爷笑了,很快便拿出早些年二房陷害余大夫人小产的证据,直接摆到余老夫人面前,只说若是余老夫人和二房不同意,他便不也不要脸面了,直接拿了证据到衙门去,叫余二夫人到衙门说话去。
见二房还想要反抗,余大爷更是说出二房嫡子余恩书科考作弊的事来,直刺的余家二房彻底的没了脾气,余二夫人也是无奈的交出管家权来。
拿到管家权,余大爷更是雷厉风行的当下便查起帐册来,余大爷和余恩同甭看这么些年装纨绔,可他们并不是什么事都不做的,他们结交了许多的世家子弟,同那些人借了很多好帐房回来,一连几日盘库查帐,之后便将二房贪墨公中财物的证据摆上案头,吵着要寻族长分家。
余老太太原还想借着名头压住余大爷,要吵着闹着告御状,余大爷也不怕,叫老太太直接去,到了御前他宁可豁出命不要,也要把二房贪墨的事情吵出来,到时候看谁没脸。
他这般没脸没皮的折腾,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倒是真叫余老太太和二房的人给吓着了,没办法之下,确定了分家事宜。
余家这番闹腾说起来似是很久,可实际也没用几日,于是,殿试之前最叫京城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余家分家的事情,李鸾儿听得此事,险些将口中茶水喷出来,实在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的事情竟然引的人家分家了。
不过,她倒是对那余大爷和余大太太多了几分好感。
第五零四章 状元
天色刚亮,整个严家就早早的动了起来,下人仆妇努力放轻脚步,似是怕惊着主人家一样。
李鸾儿几乎是半夜便起身了,忙着给严承悦准备衣衫和殿试的用品,又赶着叫厨下的人弄了些能顶饱又没有汤汤水水的饭食,全部都准备好了之后才叫严承悦起身,先叫他吃过早饭,又梳洗打扮一番,换上新衣这才送他上了马车。
这日,和李鸾儿相同忙碌的人家有很多,便是李富那里,李连树、秦氏还有李梅这三人几乎都是一宿没睡的,整宿的都在给李富准备东西。
老宅子里施蓝还有林氏也都是半夜就起身忙着准备了。
严承悦穿了一身蓝衫坐上马车,慢悠悠的朝皇宫而去,在宫门口下车的时候天才刚亮,他正好瞧见许多参加殿试的举子们或坐轿子,或坐马车而来,严承悦等了一会儿,待见到李富和严承忻后和两人说了一番话这才站好队等待宣召。
没过一会儿便有礼部官员出来宣召参加殿试的举子们进文华殿。
大雍朝皇宫外围的文华殿是专为殿试准备的,自建朝起几乎所有的天子都是在这里点中前三甲,在这里唱名宣召新科进士并赐酒的。
文华殿建的很高,内里开阔之极,这些举子们进去的时候便见官家已经坐在御坐之上,两则坐了许多官员,而中间都放好几案,是专门给这些举子写试卷所用。
早有太监上前一一唱名,然后给这些举子们安排座位,严承悦也不知道怎的,竟然被安排到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这里离官家最近,也最是显眼,不过他素来平和也自持才学并不怕什么,安安稳稳的坐了,他身后是个长的五大三粗的举子,猛的一瞧根本不像文人,倒像是参加武试的。
那举子看到严承悦还憨憨的笑了两声,严承悦也对他点头。
片刻之后,官家宣布殿试开始,有礼部官员发下试卷来,严承悦看了一遍便成竹在胸,拿起笔来便写,思绪丝毫没有停顿,很快便将试卷写完,最后的策论更是写的文采匪然又很有实际意义,是一篇难得的好文章。
此时德庆帝在御坐上再坐不住的,起身在下边转了一圈,在严承悦跟前停留一会儿,瞧见他写的文章不由点头,走了几步又看看李富的文章,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后又在余恩同跟前站住脚步看了好大一会儿,越看笑容越是显的大了起来。
最后,德庆帝绕过严承忻在余家二房的嫡子余恩书跟前站住脚步,待看过他写的文章不由皱起眉头来,看了几眼便再看不下去,举步便走。
他前脚一走,后脚那余恩书便擦起汗来,德庆帝坐到御座上的时候正好看到,便更加瞧不起他来。
待到殿试完毕,礼部官员收回试卷拿给德庆帝,这些举子才站起身见了礼之后排队一一告退出去。
一出文华殿,李富便跑着跟上严承悦的步子:“姐夫,今儿这题你答的如何?”
严承悦笑笑:“倒还不错,你呢?”
李富脸上也带着笑:“我也觉得很不错。”
严承忻也跟了上来,正要说话,却不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插了过来:“这位兄台,在下山东杨远青,不知兄台是……”
严承悦拱了拱手:“在下京城人氏,严承悦是也。”
边说,严承悦边指着严承忻对杨远青道:“这是在下的二弟严承忻。”
又一指李富:“这是在下妻弟李富,不知兄台唤在下何事?”
杨远青摆了摆手:“倒没什么要紧事,不过觉得和兄台投缘便想结交一番,总归这次殿试也考了,左右回去也没事,不如在下做东,请几位兄台吃顿饭如何?”
严承悦笑了笑,瞧了严承忻和李富几眼,那二位赶紧表示:“不如我们兄弟三人请杨兄吃饭吧。”
杨远青倒是个实诚人,怎么都不同意,愣是要请严承悦几个,严承悦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寻了个干净的饭馆几人进去找个小包房坐下,杨远青叫过小二来要严承悦几个点菜,严承悦也不晓得杨远青家里条件如何,并没有点那些贵重的菜,点了几样家常小菜,又要了一壶清酒如此便罢了。
严承忻和李富也明白杨远青的意思,这二人也都点的家常菜,都是极便宜的,杨远青瞧到最后觉得过意不去自己倒是点了两样贵菜。
待上过菜之后,几个人边喝边聊。
几乎只要能参加殿试的大多都是能中进士的,只是排名的前后次序有些变化,这杨远青既然能出现在文华殿内,想来也是有才学的,且严承悦看他应是个厚道的人,便有意结交,说话行为透着那么几分亲近。
杨远青真真实心眼,见严承悦几个与他亲近,他便更加的热情,没几句话的功夫倒是将自家的事情交待个底朝天,听的李富和严承忻真真有几分汗颜,心说这货约摸是读书读傻了的,怎的这样的实心眼,做事说话都不会拐弯的,这要是外放做官可如何是好?
不过,几个人通过谈话对杨远青的才华倒都挺佩服的,着实没想到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这样高才,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说一句人不可貌相。
不过一会儿功夫杨远青喝的有些多了,大着舌头道:“我,我们家从我祖爷爷那辈就是土里刨食的,不过我杨家祖上善于经营,终是积了些小财,到了我爹那一辈上又做些小买卖,倒是发了家,不过,这年头苛损杂税什么的也实在厉害,上边又有当官的压着,我们就是有些钱又能怎样,我爹还不得……我爹就下了狠心,自小便教我读书,其实,他老人家是想叫我考上功名家里少纳些税,另外有了功名当官的不敢欺压我们家就是了,却没想到我是真爱读书,也一心想当个好官。”
说到这里,杨远青又喝了两杯酒,头就更加晕乎了:“我不只爱读书,我也爱种地,没事的时候就到我家庄子上转悠,看到庄稼长的好比喝了蜜都甜,我也种过地,那年我从外番商人那里换了些稀罕物,回去便试着种下,哪知道真给种成了……”
他原说的那些话也没人当真,严承悦也不过笑着听听,待听到他后来说从番邦那里弄来的物种种成了,严承悦倒是真留心了,忙问:“都是什么物件,你也与我们说说,我们好长长见识。”
杨远青笑了一阵,拍拍桌子道:“都是好物件啊,有那么大个的也不知道名字叫什么的庄稼,种下之后土里结果,一株上能结好几颗,大的约摸得有一斤,小的也有差不多半斤,好家伙,我种了半亩地最后称了称,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李富也有了兴致,忙追问起来。
“半亩地结了六百多斤啊……”
“啊?”三人同时惊叫起来:“这……你记错了吧?”
杨远青趴在桌上又笑又哭:“怎么能记错,我记得清清楚楚,真是结了六百多斤,还不是什么好土地,我当时也吓着了,想着这物件产量高以后多种些,可我爹硬是不叫我再侍弄地,说是我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当下里巴人,我……”
“你倒是真真有能为的。”严承悦摇头叹息一阵:“杨兄,若是能回家,你便将你种的物件带来叫我们看看如何?”
杨远青约是没听清楚,并没有回话,严承忻又问了一遍他才答应一声:“成,怎么不成。”
三人见他醉的着实厉害,便结了账带他出去,还没出门杨远青便不算了,大着嗓门嚷了起来:“说是我请客,怎么叫你们破费,我杨某人说话算话,我请案,我,我这就掏钱。”
说完掏出一块银子便往柜台走去,众人见他醉了,了清与他一般见识,倒真收了他的钱,将严承悦的银子退还回去。
严承悦无奈苦笑,拽着杨远青出了饭店,又摇醉他问了他的住处,叫了一辆马车将他送回去。
待严承悦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李鸾儿整等了一日,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问考的如何,严承悦笑着答了一句不错,换下衣裳之后一边吃饭一边和李鸾儿讲了今日碰到杨远青的事,说起杨远青一个读书人偏爱种地的时候,李鸾儿倒是笑了:“民以食为天,照我说,这杨远青说不得在种地上能种出些名堂来呢。”
严承悦一听立时道:“娘子算是说着了,正是如此,他真种出高产的粮食,据他所说,他种了半亩竟是产了六百多斤。”
“哦?”李鸾儿更加惊奇:“是什么样的粮食。”
听严承悦形容了一阵,李鸾儿猛的一惊:“竟是红薯?”
“娘子知道那粮食?”严承悦惊问,后来一想李鸾儿农家出身,说不得真认识呢。
李鸾儿笑了一声:“知道,这倒真是外邦的产物,据说是一个叫美洲的地方的特产,产量是极高的,且又耐旱且不挑地,倒真是一种不错的粮食,特别是饥荒之年是顶能管用的,这位姓杨的倒真做了一件大功德呢。”
严承悦将李鸾儿的话记在心中,想着以后怎样和杨远青结交。
殿试过后又过五日,便到了唱名之时,这日这些新科进士们全都着了绿衣,戴了乌翅帽,头上簪花脸上抹粉在文华殿外侯着。
不一时,便有太监拿了金榜出来,大声唱道:“德庆六年春闱……状元京城人氏严承悦,榜眼山东人氏杨远青,探花……”
之后,又拿了长长的红榜出来,从传胪念起,二榜念完了念三榜。
严承悦一一的听着,心中倒是很欢喜,这传胪竟是他的二弟严承忻,而第六名就是李富,自家人考的这样好,他自然是高兴的,同时也能想象得到李鸾儿得到消息怎样的喜悦。
待唱完名,站在严承悦身边的杨远青还有些发蒙,哆嗦着问严承悦:“严兄,在下,在下中了榜眼,不是,不是做梦吧,你掐在下一把。
“哎呀!”杨远青险些蹦起来:“严兄你也太狠了吧,怎的掐的这样疼。”
严承悦一笑:“不是做梦吧?”
杨远青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这回回去能跟俺爹交待了。”
唱过名之后,新科进士便去皇家园林寻花簪花了,一行人移步过去,自然便是严承悦先选花,这回,他果然如德庆帝所言选了牡丹,倒也不是严承悦多爱牡丹,实是他的娘子李鸾儿极喜牡丹,他为着讨好娘子,自然也如此选了。
这榜眼选的则是有些不起眼的杜鹃,探花郎这回倒是有趣,以往探花都是长相俊俏的年轻人,这回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家,这位老人家也是个爱老来俏的,选来选去选了一朵红芍药。
三人簪上花之后其他的进士才开始挑花簪上,之后便是跨马游街。
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打御前街过去,不一会儿功夫,这条街就堵个严严实实,路两侧的酒楼上站了许多年轻的姑娘,均拿着花帕子和香包花朵之类的东西往下扔,路两侧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热情的招呼着,甚至于有的愣是挤到前边看新科状元郎的风采,险些叫马给踢着。
幸好严承悦马术极好,及时勒住了马这才没酿成大祸。
宫中
赵皇后脸色阴沉的问:“贵妃的兄弟,她的姐夫可中了没?
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的回话:“回娘娘,都中了,贵妃娘娘的姐夫中了状元,她娘家兄弟中了第六名。
啪,一声脆响,赵皇后手中的茶盏掉到地上摔成两半,她的脸色更加阴沉:“倒是便宜了她,哼,从今儿起她怕是要现张狂了吧,往后哪里还有本宫站脚的地儿。
想及前几天德庆帝怒气冲冲的赶来,一见她便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之后便甩出她叫赵家大弄科考弊案的事情,着实将赵皇后吓着了,她是又惊又怕又恼又怒又羞,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敢恨德庆帝,只有更恨李凤儿,恨不得将李凤儿抽筋扒皮,可偏偏李凤儿这样的有福气,这次科考,她的姐夫和娘家兄弟都中了,如此,往后朝上可是有人替她撑腰了。
想想如今李凤儿在宫中有官家宠爱,又有子女傍身,宫外文有李富严承悦,武有她姐姐英武侯,和她的哥哥山海关总兵李春,李凤儿倒是真真站的稳稳的,再没人能够威胁得了她,赵皇后心中就更加难受,整颗心就跟用一把刀在慢慢的剜似的,疼的她差点流下泪来。
第五零五章 说亲
“今儿官家见了新科进士们便去了永信宫。”
也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叫赵皇后的眼泪真掉了下来,她狠狠的抹了一把泪:“去吧,去吧,本宫倒是要瞧瞧她能得意到几时?”
到说这里,赵皇后叫过她的奶嬷嬷来:“花嬷嬷,你往外边传个信,叫娘亲好好的准备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送进宫来。”
花嬷嬷应了一声,又听赵皇后吩咐:“这个美人可要查清楚了,家世背景一定要寒酸,且家中绝不能有一个有出息的,若是有……你明白。”
“奴婢心里清楚,娘娘便等好吧。”花嬷嬷笑了笑慢慢走了出去。
赵皇后摸摸额角的乱发,小心的抿在一起,顿时又恢复了那个端庄持礼的皇后形象,她嘴角带着笑:“但愿不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吧,只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严承悦坐在高头大马上瞧着街道两侧的人群,终是在不远处一个酒楼的二楼窗口处瞧到李鸾儿,他对着那里勾唇浅笑,引的不少娘子惊声尖叫。
这次殿试官家选中的前三甲一个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有丁点文人风貌,另一个是垂垂老矣的老头子,又长的貌不惊人,自然更加不惹人注意,而本来就有天人之姿的严承悦在这两个人衬托下,更显的俊美异常,便如天人下凡一般的引的无数小娘子面红心跳。
他那轻轻一个笑容也不知道都入了谁的眼。
酒楼二楼处一个窗口,身着浅红衣裙容貌秀美的小娘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严承悦,一直到再瞧不见他的身影,她双手扶住窗棱,大声又坚定的说道:“嫁人当嫁状元郎,回去我便与爹娘说我瞧中了今科状元,定是要嫁给他的。”
小娘子身后的丫头吃了一惊,赶紧道:“娘子不可啊,这状元郎是有妻室的,且他家夫人很是厉害,单凭着自己的本事就能叫陛下封侯,又有一位当贵妃的妹妹,状元郎是怎么都不会休妻的,娘子,娘子怕是达成不了心愿。”
小娘子回身,一个巴掌就扇在丫头脸上:“罗嗦,状元最是正人君子,又怎么会休妻,我又不求与他做正室,不是还有贵妾么,我带着丰厚的嫁妆过去给他做贵妾总行了吧,哼,想来状元郎的夫人定是个母老虎,他不定多委屈呢,我嫁了过去,用我的温暖贤良一衬托,就更显的他那个夫人是个河东狮了,说不得以后状元郎越发觉得我好,整颗心都在我这里呢,只要他心里全都是我,当不当正室又有什么关系?”
小娘子用着梦幻般的语气说着,声音甜美动人,但怎么听着都有些虚浮,真真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丫头小红很想说一句,可是人家严家多少辈子的规矩了,从来都不曾有纳妾的,娘子怕是不成的,只是想到刚才那个耳光,小红又哪里敢说。
小娘子又在窗口站了很久,这才带着丫头出去下了酒楼坐马车回家。
严承悦跨马游街过后便回到家中,归家第一件事就是寻李鸾儿,见她在家中安坐,整颗心都放下了,之后便是有一种淡淡的幸福的味道,挥手将下人们赶了出去,严承悦将穿在外边的袍衫脱了下来,李鸾儿瞧见,赶紧拿了轻便的外衫帮他换上。
严承悦趁机握了她的手,轻问:“今日你的夫郎可是威风俊美?”
李鸾儿抿嘴轻笑:“俊美之极,我瞧着街道两侧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几乎都要疯了,我家夫君当真是美的紧,若是放到魏晋时期,怕是一出门也是要掷果盈车的呢,夫君当好好的锻炼身子,免的跟某些人一样因着身子骨弱而被看煞。”
这话惹的严承悦实在绷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把抱住李鸾儿:“且放心,你家夫君身子骨好着呢,绝不会被看煞,也不会被掷煞,娘子若是还不放心,且来试上一试。”
说话间,他便抱着李鸾儿走向那张大大的拔步牙床。
李鸾儿一伸手推开他凑过来的俊脸:“光天白日的这是要做什么,没的叫人笑话。”
“我们夫妻间亲热哪个敢笑。”严承悦又凑上前来,将李鸾儿放到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娘子且好好瞧瞧,你家夫郎如此俊美,娘子难道就不会被迷住么?”
李鸾儿浅笑,不由的依了他:“自然是迷住了。”
说话间,迎头上去在严承悦嘴角印下一个吻来,唇角微勾,眼梢微挑,一副鬓染桃花风情万种之状:“夫君……”
迎接而来的便是严承悦雨点般的亲吻,另就是大力的将李鸾儿搂进怀里,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她折断,想将她整个人都融进身子里,融进骨血里:“娘子,我如今越发的离不开娘子了。”
春日里,屋内的两个人也是春情勃发,红鸾帐暖,春意融融,窗外,西府海棠上两只彩蝶紧紧相随,翩然起舞。
严承悦考中状元第二日便授了官,翰林院编修,御前侍读学士,严承忻也入了翰林院,而李富则是想考庶吉士,又过几日好些进士通过这样那样的手段授了官,有些在京城各部做七八品的小官,有些外放出去为一方主政。
而李鸾儿则受到李连树和秦氏的请托去与李富探探裴家的意思。
这婚事即是她提出来的,再者李富又是她兄弟,她理所当然该去探探底的,李鸾儿没有推辞,这日因是大朝日,她虽没甚么实权,可到底也是一品侯爷,便在朝上晃了一圈,接受了许多古板文官的白眼,又和那些武将说了一会儿子话,待下朝之后,李鸾儿打扮一番坐上马车去了裴家。
现如今的裴家和早先的裴家可不一样呢。
早先因着裴济身子不好,裴夫人一个女人家撑着偌大的家很是费力,再加上裴家没有儿子,只得了三个女儿,便更显的有些暮色沉沉。
可如今裴济身子大好,裴夫人又生下嫡子来,自然,裴家大娘二娘又都嫁得好人家,自然,裴家风气一变,整个裴家都显出一种向上之态。
裴夫人正在逗弄儿子小虎子,一听说李鸾儿到访,立时整了衣裳便出来迎接,她到如今都感激李鸾儿呢,若是没有李鸾儿她夫君的病哪里能好?她的儿子如今还不定在哪里呢,就是她家大娘子也是李鸾儿牵了线才能嫁到于家的,如今裴大娘子日子过的当真的好,裴夫人每每思及便对李鸾儿感激不尽。
“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裴夫人笑着迎出门来,李鸾儿笑道:“什么恕罪,你当我是外人么,净来些虚套话,快些请我进去将你家的好吃食好茶水都端出来待客。”
说话间,李鸾儿竟自己迈步就进了门,裴夫人笑着跟了上来:“你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不成?”
李鸾儿白她一眼:“你如今日子过的越发滋润了,连本侯爷都敢打趣,不怕本侯治你的罪么?”
裴夫人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奴家怕极了,侯爷饶命啊,奴家再不敢打趣侯爷,定当好好伺侯您老人家。”
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啊,真是越过越显的年轻了。”
待进了花厅,李鸾儿又赞叹一番裴家花草之多之好,和裴夫人商量着再在裴家买上一些春兰,说笑一阵这才咳了一声说出本来目的:“夫人,我记得您家三娘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可说定了人家么?”
说到她家三娘子来,裴夫人就是一阵的愁绪:“哪里说得对啊,我们家虽然瞧着好,看起来极富贵的,可我们也只是富,这贵字是万万不敢提的,那些高门都瞧不起我们商家出身,低门寒酸之家我又不忍叫三娘嫁过去,三娘瞧着她两个姐姐嫁的好,便也不乐意嫁到商家,一直想寻个有官身的,只是……”
说到这里,裴夫人实在忍不住长叹一声:“你也晓得的,那些进士举人的是有寒门出身的,倒是愿意娶我们三娘子,可那样的人家我又哪里放心叫她嫁过去呢?三娘子在家里那样娇养着,也不是我自夸,吃喝穿戴上比那些高门大户都要好上许多,要嫁到寒门小户人家,她又哪里受得住,不说这个,便说我们给陪嫁了许多好东西,叫她一辈子吃喝不愁也成,只是到底寒门小户,我们也不晓得人品规矩如何,万一是贪图我家钱财,到时候苛待三娘子可如何是好,每每思及,我就愁的吃不下饭去。”
听裴夫人这么一长通的唠叨,李鸾儿也跟着叹息:“儿女都是债啊,幸好我家那四个臭小子如今年纪都小,要到了正当年的年纪,怕是我也愁的吃不下饭去,旁的不说,他们真要说新妇的时候,人家一打听,喝,家里有一个母老虎般的娘亲,谁家乐意把女儿嫁来伺侯我这等恶婆婆。”
李鸾儿这一番话说出来,原本还面带愁容的裴夫人着实忍不住喷笑出声:“你就作吧,哪里有你这样的,自己咒自己的,你家那四个小子那般好,模样、根基、门第都不差,还怕讨不到新妇,你甭在这里说这些话开慰我了。”
“我说真的,夫人别不信啊。”李鸾儿摇手笑了笑:“不过夫人也不用愁了,我这不有了个合适的人家,过来问问夫人的意思么。”
“谁家?”
裴夫人一听激动起来,抓着李鸾儿的手就问,瞧来,她家三娘子确实恨嫁了。
李鸾儿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家啊。”
“甭开玩笑了。”裴夫人瞪了李鸾儿一眼:“你家哥哥不是娶妻了么,孩子都多少个了,你……”
李鸾儿笑了笑:“我与我家兄弟说亲的,我家兄弟这回科考中了第六名,妥妥的二榜进士出身,家里虽然说没你们裴家有钱,可也有些根底的,吃喝也不愁,再加上有我在,瞧我的人品便知我家兄弟定是不差的,夫人只管放心便是了。”
裴夫人白了李鸾儿一眼:“哪里有这样夸自己的,不过,冲着你的人品性子,我倒也是信的。”
她思量了许久:“我倒是真觉得好,不过三娘子脾气倔着呢,我得问问她的意思,这样吧,我问了她的意思就尽快的答复你,最多明后日便有结果,你看如何?”
裴夫人是有些心情忐忑的,这时候人们说亲多是父母拿定了主意便成,哪里有亲自询问自家姑娘的道理,她怕李鸾儿嫌弃三娘子不懂规矩。
不过李鸾儿倒也没这般想,在李鸾儿心中,姑娘家的终身大事自然得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不然人家不乐意硬娶回去,岂不是一对怨偶。
“自然是成的。”李鸾儿笑了笑:“不过你得尽快答复我,我们李家兄弟姐妹容貌都长的好,你瞧我,我家兄长便知了,我这兄弟长的也好,又是新科进士,家里也是不差的,这些天恐怕上门提亲的多了去了,要是久了恐怕我婶子应了人便不好了。”
她这么一说裴夫人也有些着急,立时起身道:“这么着吧,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立时去问了三娘子。”
李鸾儿也愿意一回把事情办好,便摆了摆手:“且去,且去。”
裴夫人急急的去了,李鸾儿便坐在那里喝茶吃点心,才吃了两块点心,便见门口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李鸾儿瞧到那是一个小娃娃,白白的面皮,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很是讨喜,便笑着招手:“过来,过来,与你好吃食。”
小娃娃应是受不住诱惑慢慢的挪了进来,抬起头看着李鸾儿,眼睛一眨一眨的更是可爱:“你是英武侯?”
李鸾儿点头:“你是谁啊?”
小娃娃小声道:“我是小虎子。”
李鸾儿一听就知道了,这是裴济的儿子,因为怕他身子骨弱,生下来便起了小虎子的小名,希望他长的跟老虎一样壮实:“原来是小虎子啊,小虎子,你要吃什么,姨姨给你拿。”
小虎子眨了眨眼睛:“你长的好漂亮啊,才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可怕呢,我喜欢你。”
这孩子真讨喜,李鸾儿又笑了,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小虎子:“姨姨也喜欢小虎子。”
小虎子咬了一口桂花糕:“姨姨,我听说姨姨打了大胜仗,活捉了鞑子的汗王,姨姨好厉害,姨姨,草原是什么样子?”
李鸾儿浅笑:“草原啊,很大,一眼看不到边际,上边全都是草,没有丁点粮食。”
“草?”小虎了惊的眼睛瞪的更大:“鞑子都吃草么,难怪要来抢我们的粮食。”
李鸾儿实在撑不住喷笑出声:“是啊,都是草,鞑子都要吃草,吃的他们脸都是绿色的,所以他们就很饿,这人啊,一饿就变的好凶好凶的,就来抢我们的粮食。”
第五零六章 桃花
“你莫在这里教坏小孩子。”
就在李鸾儿正说些什么哄骗小虎子的时候,不意裴夫人正好进屋,一听到这话便笑了起来。
小虎子一见自家娘亲进门立时撒腿跑了过去,扑到裴夫人怀里直嚷着:“娘亲,娘亲。”
裴夫人抱起小虎子:“你又淘气了?奶娘呢?跟着你的丫头呢?”
小虎子瞪瞪眼睛:“好笨,我一骗就骗到了。”
李鸾儿笑着对小虎子招手,又伸手接过他来抱到膝上,点点他的鼻子:“小虎子好聪明啊,姨姨很喜欢你。”
小虎子也抬头对李鸾儿笑:“喜欢姨姨。”
“好可惜,姨姨今天没带礼物来,等赶明姨姨弄颗狼牙给小虎子带上吧,以前姨姨上山的时候打过好多狼,有些狼牙都留着,姨姨家的四个小孩子都有,姨给小虎子也串上一颗带。”
李鸾儿摸着小虎子的手,抬头对裴夫人道:“你家小虎子倒真真聪明,我瞧着都爱的紧,恨不能带回去养。”
“那咱们换,四个换一个,我是愿意的。”裴夫人抿嘴轻笑。
“可惜了,若你家的是个丫头我倒是愿意换的。”李鸾儿也笑,瞧裴夫人的样子应该是裴三娘子答应了这门婚事的,不然,裴夫人的神情不能这般的欢喜。
果然,裴夫人稍后便道:“我与三娘子说了这门婚事,她是愿意的。”
“如此甚好。”李鸾儿点点头:“我回去与我叔叔婶子说一声,赶明叫他们请人来提亲。”
裴夫人也似是了却一桩心事,整个人显的很轻松高兴,又和李鸾儿说了好些话又要留李鸾儿吃饭,李鸾儿赶紧推却了,逗弄一番小虎子便起身告辞。
坐上马车回家,还未进家门便见一个胖胖的妇人拦了她的车子,李鸾儿有几分好奇,下了车便问:“这位大娘拦我的车子所为何事?”
那胖妇人脸上堆着笑:“这便是英武侯了,一直听人说起您的威名,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的,想来您是不认识小妇人的,小妇人乃是城东的孙媒婆,您就叫我一声孙婆子便是了。”
“媒婆?”李鸾儿挑挑眉:“孙大娘,我们家中没有人要结亲,你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没有,没有。”孙媒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来的正正好呢,我真是来给你们府上说一门好亲。”
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家的四个臭小子才不过三四岁的光景,您说亲也太早了些。”
孙婆子的脸红了红,之后又挤出笑来:“是给您家大爷说的亲事,您知道牡丹汪家吧,他家种的好牡丹,正好他家有个小娘子,年方十七,当真是美貌温柔,这不,跨马游街的时候一见您家大爷便再忘不得,就托了老婆子我来说说,想给您家大爷做妾,这牡丹汪家家财丰厚,汪家小娘子愿意带上厚重嫁妆来您府上服侍您和大爷。”
孙婆子越说李鸾儿的脸拉的越长,到最后脸黑的大有阴云压城之感,那种压抑和杀气叫孙婆子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哆哆嗦嗦道:“汪家的意思,意思是,是……”
“够了。”李鸾儿冷声喝止:“我们严家自太祖爷时起便没有一个男丁讨过小妾,汪家的主意打错了,劳烦孙大娘回去跟汪家说一声,我家爷不讨小妾,更瞧不上那些软骨头倒贴的女子,叫汪家小娘子自重些,莫瞧到个男人便巴着不放。”
一句话,孙婆子脸红的什么似的,更是吓的直往后退:“老婆子我也不过是说,说一声罢了,既然不,不乐意,我回了汪家。”
说完孙婆子便一溜烟的跑没了影,李鸾儿冷笑一声抬脚进了门,进屋没见着严承悦想了一时才想起他如今已经到翰林院当差去了,这几日李鸾儿也有些忙,倒是没注意到严承悦,今儿想起他已经当了两天差事,也不晓得和翰林院的其他同事处的如何,虽然知道严承悦处事圆融又很有人缘,可怎么着都有些担忧。
左右没什么事,李鸾儿便去了厨房,亲自点出几样菜来叫厨房的人做了许多,又叫了白墨和马方来驾上马车,车上放了好多的食盒,带着这些饭食去了翰林院。
这厢严承悦才瞧完了一些往年的公文,眼瞅着到了午饭的点,便约了同在翰林院的杨远青去吃午饭,一边走一边问杨远青:“杨兄,你往家里可去了信儿,几时那些粮食种子能运来?”
杨远青憨笑着:“去信了,去信了,怕用不了多久的,且等着吧。”
两人还没走出多远,严承悦便见自家马车驶来,紧接着,白墨和马方从车上跳下来笑道:“给大爷见礼,大奶奶叫小的们给大爷送饭来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从车子里提出许多食盒来,严承悦瞧了忙问:“这么多饭我哪里吃得完。”
马方一笑:“大奶奶的意思是叫大爷请同僚吃一顿拉拉关系,总归能亲近一些。”
白墨却道:“大奶奶怕大爷和同僚处不好关系……”
“多嘴。”严承悦瞪了白墨一眼:“将东西提进来吧。”
他见这么多饭菜,马方两人也提不完,便伸手帮着提了一些,杨远青也帮着提了些,进了屋正好许多翰林都要出去寻饭吃,严承悦赶紧道:“各位兄台,我家娘子叫厨下做了许多饭菜要请众位,今儿给我个面子,大家凑一处吃饭,我也有些事情请教各位。”
严承悦这话说的很中听,听的人心里舒服,立时便有人过来掀了食盒,瞧到里边色香味俱全却并不是很贵重,顶多算得上家常菜的食物,不由笑了:“侯爷有心了。”
马方和白墨帮着摆好饭菜在一旁伺侯着,严承悦又拉了许多人来吃饭。
杨远青坐在一旁吃了几口菜笑着点头:“这菜真好吃,只是太麻烦了些。”
他见严承悦忙着和同僚说话,便问马方:“我问你,你家大奶奶不差银子,为何还要弄的这样麻烦,请翰林院这么些人吃饭,厨娘们不晓得忙了多久,再加上要用这般多的食盒还有盘碟碗筷,真真不如拿钱去酒楼中请人吃饭的。”
马方笑了笑,给杨远青见了礼:“杨大人有所不知,翰林院中众位大人家世不一,有家里富足的,也有家世清贫之人,若是拿钱去酒楼吃饭,有些家世清贫的难免就不好意思去了。”
“如何这样说?严兄请客,怎就不好意思去了?”
杨远青还有几分不明白。
马方尽心尽力解释着:“咱们大雍人请究人情,讲究礼上往来,今儿我们大爷请诸位吃了饭,难保明儿不会有人再请,要都是下馆子,那些家世清贫的如何就请得起?即然想着请不起,又哪里好意思吃白食,可大奶奶叫人弄了饭菜摆过来便不一样了,这是家里做出来的,请众位大人的一番心意,便没有人好意思拒绝,再者,家里做的饭菜都是尽各人的能力,今儿你家送来一些,明儿我家弄一些,家世不算很好的大人也能叫家里娘子弄几样简单饭菜送来,也算是请了一回客,倒不怕吃用不起的。”
马方一说完杨远青算是明白过来,长叹一口气:“严兄好福气,你家大奶奶当真聪慧的紧,严兄有妻如此足慰平生了。”
严承悦和同僚们说完话走过来笑道:“在说什么呢?”
杨远青一笑:“在下佩服令夫人聪慧,严兄好福份。”
说起李鸾儿,严承悦一脸的骄傲:“自然的,我那夫人文武全才,长的又极貌美,这天底下怕是没人比得了的。”
白墨和马方也来了精神,仰头夸赞:“我家大奶奶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琴棋书画皆通,女红厨艺都拿手,人情世故上也是顶了尖的,总归京城那么些娘子,小的们便没见过能比得上大奶奶的。”
不愧是主仆啊,杨远青心中赞叹,瞧这说话的语气都一样,又见主仆三人提起李鸾儿那般的骄傲欢快,不由又有几分羡慕:“杨某以后若娶妻,能比得上贵夫人丁点便满意了。”
翰林院这边其乐融融,而牡丹汪家却是压抑异常。
那天对严承悦一见钟情的是汪家小娘子,名惠娘的,她回家便吵着闹着要给严承悦做妾,汪家大爷思量了半晌倒是同意下来。
汪家如今很看中严家,一来严承悦和严承忻兄弟争气,看样子是要走文官路子的,而严承恪和严承憬则从武,如今也都有了官身,任何人一瞧便知这是家族兴旺之道。
再加上严家出了个英武侯,而英武侯还有个做贵妃的妹子,李家也越发的兴旺,这叫人都得高看严家一眼,汪家想着若是自家的姑娘能到严家做个贵妾,想来自家以后也能跟着沾些光。
甭看汪家富的流油,可怎么说都是商家,且论起来还比不过百花裴家,他家的娘子想嫁人最多也只能嫁到商家,或者嫁给那些清贫的举子进士,高门大户是绝对进不去的,自然,做妾除外。]
汪家前边的娘子们都嫁的商家,小娘子既然选择给大户人家做妾,一心想着利益的汪家大爷也同意,这便有了托人提亲的事情。
而孙婆子回去将李鸾儿那些话说了出来,汪惠娘一听立时气急:“母老虎,她便是母老虎,严公子那样俊美不凡,又温柔多情的怎就娶了这么个凶妇,泼妇。”
“闭嘴。”汪家大爷怒喝了一声:“那是朝庭一口爵爷,也是你能骂的。”
不过,汪家大爷的神情中也带了几分鄙夷李鸾儿的意思:“孙婆子,这英武侯也差实的……唉,她到底是个女人家,该当以夫为天的,你过去给他府上说妾,她怎么都该问一下严公子的意思吧。”
第五零七章 退敌
“汪大爷,要不您看这样吧。”
孙婆子可不愿意白跑腿,她还想着汪家白花花的银子呢,笑着跟汪家大爷建议:“我半路上劫住严侍读问问,想来虽然说英武侯拒了这门亲事,可严侍读也说不得会应下来呢,哪个男人放着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愿意要的,再者,您家小娘子不还带着丰厚的嫁妆么。”
汪大爷一听立时高兴了:“我家惠娘人品才貌那也都是拿得出去的,也不是我自夸,京城比得上汪家有钱的也没几家。”
孙婆子笑道:“是极,是极,要不我说么,只要不疯不傻的,谁不乐意纳这么个贵妾回去呢。”
汪大爷和孙婆子商量好了,这一日由着孙婆子在去翰林院的路上劫住了严承悦。
严承悦从马上下来瞧见孙婆子有一时的不解:“这位大娘,在下可不认得你,你这是……”
孙婆子笑的眉花眼花:“您就是严侍读吧,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的,今儿半道上劫下你来是有天大的好事跟你说的。”
“请讲。”严承悦伸手做了个姿态,一副要认真听讲的样子。
“这不,您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品貌,满京城多少人家的娘子不惦着呢,偏有一位小娘子对你情深意重,宁可做妾也要伴在你身边,且还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到严家去,严侍读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哪日都有的,也不是谁都能碰得上的,您可甭错拿了主意。”
孙婆子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一迭声道:“汪家您也是知道的,他家可是富的流油,他家小娘子瞧中了您,想着进府做妾,您瞧……”
严承悦一听立时皱起眉头来:“大娘,在下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在下有一妻足矣,您还是替在下回了汪家吧,想来凭着汪家小娘子的品貌什么样的人家找不着。”
说完,严承悦牵马绕过孙婆子便走。
孙婆子一腔热情似是被冷水泼了,呆愣一下看严承悦要走,赶紧追了过去:“严侍读,这样的好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您再好好想想,甭错拿主意……”
严承悦满脸的不悦,才要说什么,便听到一个粗壮的声音道:“什么甭错拿主意?”
严承悦一瞧竟是杨远青,立时笑道:“没什么。”
孙婆子追了上来,看到杨远青也笑:“这位是今科榜眼吧,您给评评理……”
说着话,孙婆子便将汪家小娘子看上了严承悦,愿意去严家做妾的事情讲了出来,她边讲边笑:“满京城里哪个高门大户没小妾的,没的还叫人笑话呢,这汪家娘子可不错,严侍读,人家不过想做个妾,又不影响什么……”
谁料孙婆子这话没说完呢,严承悦还没表示什么,杨远青先就骂了起来:“你个老虔婆,打主意打到严兄身上了,严兄家里娘子贤良淑德和严兄扶持到现在容易么,如今好了,见严兄中了状元便有人要硬凑过来,她要真瞧中了严兄,怎的严兄腿残的时候不说来做妾,不过也是个贪慕权贵的女子罢了,还没脸没皮的硬帖上来……”
严承悦听了这话满心赞同杨远青的观点,拽了杨远青便往翰林院而去,边走边道:“多谢杨兄仗义执言,和这样的人咱犯不着上火,先去办差要紧。”
孙婆子站在当地看着那两个人走的没影,不由啐道:“呸,你才是贪慕权贵的,看英武侯如今有用就昧着良心说话,什么叫贤良淑德,我呸,她要贤良淑德,这天下就没不贤惠的女人了,还有那什么状元郎,分明就是个怕老婆的,不然怎么连个小妾都不敢讨。”
说完,孙婆子一扭一扭的招了辆马车去了汪家。
一进门孙婆子便挤出两眼泪来,见了汪家大爷便哭:“大爷啊,您家这事老婆子是没办法了,老婆子厚着脸皮拦了严侍读,将您家的事情讲了一番,哪知道,人家竟然,竟然将老婆子和贵府娘子一起骂了,险些打老婆子一顿,汪大爷,这事老婆子我是办不得了,您另请高明吧。”
汪家大爷一听心里就窝了火,即埋怨孙婆子不会办事,又骂严承悦不识抬举。
不过,他还是给了孙婆子一些银两,到底孙婆子那张嘴着实的厉害,他可不愿意这门亲事未成再得罪了孙婆子,叫她到底诋毁自家。
“孙婆子,以后我府上有什么要结亲的事还得劳烦你呢。”
叫人给了银子,汪大爷又笑着跟孙婆子说了两句话,送走孙婆子,气的他直接将上好的茶盏扫落地上:“实在不识抬举,真当我们汪家离了你便不成么,如此,我偏要将惠娘嫁个比你们严家更高的门户。”
汪大爷这话才落地,便听到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爹,我谁都不嫁,我偏要嫁给严公子,爹,你再给我想想法子,我,我心里只有他,除了他,我终生不嫁。”
汪大爷听的一阵头疼,才要训汪惠娘,却见汪惠娘哭着跑开了。
对于汪惠娘这个最小的女儿汪大爷还是很喜爱的,也心疼她一片痴情错付了人,倒也不好训她,只以为汪惠娘是心中难过跑回去哭了,并不往心里去。
哪知道这汪惠娘着实是个倔脾气,又最是活泼好动的,孙婆子那些话她听的真真的,这心里就不舒服极了,心里一不舒坦,便要寻那罪魁祸首,她一气之下跑出府去,直接去了严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在严家门口侯着,严家的门房过来问她她也不说话,撵她她就只是哭,搞的门房没法子了,叫人去回禀李鸾儿,哪知道这日李裴两家订亲,李鸾儿去了李连树家,家里的下人寻不着,只能任由汪惠娘侯在门外了。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汪惠娘饿的前心帖后心,嗓子渴的快冒烟了,可还是倔着脾气等着,不离开一步,又过一会儿,汪惠娘终于看到了严承悦。
今日严承悦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袍衫,满头长发用银冠束住,又用一根雕琢繁复的银簪子固定了,两侧飘下银蓝的飘带,便更显的他肤白俊美,再加上他腰间系了宽宽的玉带,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显的身材高瘦,腰肢也是劲瘦有力,很有玉树临风之感,叫汪惠娘一眼瞧过去险些迷了心魂。
“严公子。”
汪惠娘步下台阶,迎面拦了严承悦,不叫他再前行一步。
严承悦坐在马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汪惠娘:“您是?”
汪惠娘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严承悦,满眼的敬佩和爱慕之色:“我是汪家小娘子,是我托了媒人来提亲的。”
汪惠娘竟然和时下的女子一点不相同,作风大胆奔放之极,这样的话都敢说,叫严承悦很是没有想到,他不悦的皱起眉头来:“对不住了,是大下不想纳妾,在下娶亲的时候说过,此生只有娘子一人,再不会多看旁的女子一眼。”
汪惠娘没有想到竟是听来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一是气恨严承悦不解风情,二是羡慕李鸾儿得到严承悦如此的真心相待。
“严公子。”汪惠娘还是仰着头,没丁点退缩的意思:“我没有想要拆散你和英武侯,我不过是真心仰慕你,想要呆在你身边,你放心,只要叫我进了严家大门,我会老实本分的,不会对英武侯构成任何一点威胁,我也会好好的伺侯你和英武侯,请你成全我这一点痴念。”
严承悦摇头:“对不住,便是如此我也不会同意。”
说完,他便要打马绕过汪惠娘去,哪知道,这位倔强的小娘子一听到这句话立时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掉下来:“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的?”
“没有什么不好。”严承悦苦笑一下:“只是,在我眼中谁都比不过我家娘子,我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娘子一人,再装不下旁人。”
严承悦一提马缰,绕着汪惠娘转弯到了府门前,汪惠娘哭了几声,转身冲着严承悦背影道:“我不管,我认定了你,你要是不要我,不要我的话……我,我就只有去死了,我,我死也要死在你身边,叫你一辈子忘不了我,一提起我来便心生愧疚。”
听了这话,严承悦心中都要骂娘了,心说这叫怎么回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幸好自家娘子没在家,不然瞧到这一出自已还不定要怎么受罪呢。
他这里才庆幸完,便听到李鸾儿的声音响起:“想做小妾么?你这点小小的心愿我还是能满足的。”
严承悦一听又惊又喜,又听李鸾儿似乎要答应汪惠娘,立时忍不住了,回身便叫了一声:“娘子,你……”
李鸾儿笑着摆摆手,双后背到身后,踱着步子到了汪惠娘身前,又绕她走了一圈,似是打量什么货物一样打量汪惠娘:“想要到我家做妾?”
汪惠娘点了点头。李鸾儿一笑:“想要伺侯我和相公?”
汪惠娘再度点头,李鸾儿冷笑出声:“你会伺侯人么?”
“我可以学。”汪惠娘满脸的郑重。
李鸾儿一摆手:“那先学会了再说。”
“好。”汪惠娘咬牙,严承悦在旁边呆愣愣的看着,不晓得到底怎么了,事情怎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汪惠娘答应了转身就要走,李鸾儿却笑着拦下她:“我还未说要学什么呢,你急着走什么呢。”
汪惠娘又停下脚步:“您说,我会努力学习的。”
李鸾儿笑着:“你大约不晓得,我和夫君都会武艺,而且还都不错,你呢,要想伺侯我们首先得学些武艺,也不求多高深吧,总归是能做到单手劈砖,胸口碎大石就成了,如此,也便有了资格站在夫君身边。”
“你骗人。”汪惠娘哪里听到过这个,立时瞪圆了眼睛,满含怒气看着李鸾儿。
李鸾儿也不生气,对严承悦道:“夫君,与她露一手。”
严承悦自然唯命是从,从地上抓起一颗小石头,放到手中一捏,便见那小石头碎成一块一块的,李鸾儿笑着也拿起一块石头放到手心搓了两下,小小的石头变成了石粉。
这回,着实把汪惠娘惊呆了:“我,我学还不成么,你都能学会,我也能成的。”
这傻丫头啊,她只知道答应,却并不明白李鸾儿那是有精神力帮忙,且有几千年后的炼体术相助才成的,而严承悦也是拜得名师学习了高深的内功,不然,如何就能够做得到呢,要她一个娇弱女子学成这样,一辈子怕都是不成的。
李鸾儿点头:“我还是蛮欣赏你这点的,是个有韧性的,如此,我便再说了,除了武艺,你还得学些厨艺,要是能比得过丰宜园的大厨才是最好不过的,除此之外,你回家之后瞧瞧你家丫头都是做了什么事,做人小妾呢,可不如正妻自在,要伺侯我和夫君用饭,还要打帘子打扇,早起还要刷马桶,晚上要帮着守夜,另外呢,做人小妾的可不许随便出门,你到了严府,就算是严府半个下人了,也没有什么娘家的说法,是不许和亲人联络的,做好这些还不成,小妾想要亲近男主子,还得得到女主子的允许,不然不能接近男主子半步,且女主子不点头,便一直得用避子汤,不可生下子嗣,你,明白否?”
“这……”
汪惠娘完全被打击到了:“我,我,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鸾儿挑挑眉:“你且去打听打听,但凡是家规森严的人家那些小妾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你都说了不会影响我和夫君分毫的,那么,想来不能亲近夫君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能生下子嗣,这也是平常的了。”
“我……”汪惠娘被李鸾儿打击的泪崩了:“我,我,哇,你们欺负人。”
她一行哭一行跑个没影,倒叫李鸾儿一阵好笑,和严承悦进了家门,一边走一边道:“倒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姑娘呢,一片天真,只认为一见钟情了便该怎么怎么着,对于人情世故却什么都不知道。”
李鸾儿倒也不怎么生汪惠娘的气,这小娘子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如此纯粹,这样的人着实不多见。
严承悦却是小心观察李鸾儿,进了屋,小声询问:“娘子,你不生气吧?”
李鸾儿好笑的紧:“我生的什么气,你又没对不住我,我要是连这个都气,还真气不过来呢。”
严承悦这才大松了口气,立时狗腿的过去帮着李鸾儿按压肩膀:“娘子今儿怕是辛苦了吧,如何,富哥儿亲事可是定下了。”
第五零八章 海禁
“定下了。”
李鸾儿一笑,“裴家太太对富哥儿很满意,婶子也相看了裴家三娘,也喜欢她的长相为人,两边都瞧着好,自然要尽快的定下来,省的夜长梦多,这不,两家连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便是秋八月十六。”
“倒也是个好日子。”
严承悦笑了笑:“天气凉爽也不太冷,成亲很适宜。”
再说那汪惠娘跑回家中趴到床上就哭,伺侯她的丫头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好跟汪大爷和汪大奶奶请示,汪大奶奶听了赶着过去询问,此时汪惠娘倒哭的不厉害了,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一双大眼睛看着汪大奶奶,小声道:“娘亲,能不能给我寻个习武的老师,还有,多寻几个手艺好的嬷嬷,我要学东西。”
汪大奶奶很吃了一惊:“惠娘,你这……你怎么突然要学手艺了?”
汪惠娘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今儿我碰着了英武侯,她说我要想进严家的门便得,便得会好多东西,首要的得会武艺,能胸口碎大石,徒手劈单砖,还得女红厨艺都拿得出手……”
听着汪惠娘絮絮叨叨的说着,汪大奶奶的脸都黑了:“她说你也听?你当谁都是她呢,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弄什么胸口碎大石,你能学得会?就算是能学得会,惠娘啊,你想想,到那时候你得多大岁数了?你得因着这个长成什么样?要是岁数又大,长的又五大三粗的,你进了严家的门又能怎样?那严公子怕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的。”
汪惠娘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我能怎么样,我要不学也进不得门啊。”
气的汪大奶奶真想给她两巴掌:“进不得就进不得,我汪家娘子人才相貌哪点差了,上赶着给人当妾还叫人这样羞辱,惠娘啊,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娘亲再好好给你相看个人家,给你寻个比严大公子长的不差的如何?”
“真的?”汪惠娘眼前一亮:“这天底下真有比严大公子长的好的?”
汪大奶奶径自点头:“有的,只要咱们好好寻定然寻得着的,对了,我听你爹爹说新科进士中可有一位长的貌比潘安才比子建的,只是没有中前三甲,因此不是很显眼便是了,咱们且打听着,瞅瞅他有没有成亲,要是真好,咱们也不管他家如何,叫他娶了你就是了。”
汪惠娘这才又高兴起来,拽着汪大奶奶的手笑道:“娘,你赶紧与我爹好好说说,要真比严大公子长的好我就,我就,我就嫁人。”
一行说,她一行羞的抬不起头来,汪大奶奶这才大松一口气,她这时候才晓得自家女儿那样闹着要嫁给严承悦其实是瞧中了严承悦的好相貌,自家这个小闺女就是个看脸的,只要长的好,万事都好商量。
见劝住了女儿,汪大奶奶又安抚了汪惠娘几句话,便去寻了汪大爷,将她那些话又与汪大爷说了,愁的汪大爷险些揪头发:“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上哪里去寻个比严大公子长的还好的新科进士去?”
却原来,汪大奶奶那些话都是编出来骗汪惠娘的。
“先寻着吧,那么些个进士,怎么着都能寻着一个模样好的吧,咱们也不求比严大公子好,只要长的差不离便是了。”汪大奶奶带笑说着:“总归如今惠娘不闹腾了比什么都好。”
不说汪家如何折腾,只说严承悦和李鸾儿夫妻两人和乐,在休沐日时又抽空去老宅子里请安,见了严老将军,又跟严保家夫妻见了礼,和严承忻夫妇坐到一处说了好些话,严承悦和严承忻兄弟俩商量了翰林院中的事务,一时又说到两人往后往哪方面发展,说来说去,严承忻愿意去刑部管牢狱之事,严承悦却是想进户部。
李鸾儿和施蓝也说了好些育儿经,一时又聊到严玉秀的婚事,只说如今二叔二婶正在四处给玉秀相看人家,只相看了好些人家都觉得不是很合适,两口子正愁着呢。
玉秀在四姐妹中最是文静,脾气也最好的,严卫国两口子就想给她寻个文人做夫婿,怕寻到那武将家里玉秀挨欺负,只这文人也不是那般好寻的,高门大户的子弟多是不成材的,那样的花花公子严卫国可不乐意将女儿嫁过去,成才的好些都是寒门子弟,门户便有些不相当,严卫国又怕玉秀嫁过去受不得那些寒门小户的礼仪规矩,真真愁煞是也。
李鸾儿听施蓝说起,不由笑了:“二叔二婶也不必愁,照我说,这姻缘二字都是天注定的,该是你的便是相隔千里这红线也能牵到一处。”
施蓝低头掩口轻笑:“敢情嫂子与兄长便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李鸾儿轻拍她一巴掌:“混说什么,我和相公的婚事是爷爷看中的,他老人家牵的线。”
施蓝看李鸾儿脸红了,不由的取笑一句:“是,是呢,爷爷是月老,只是兄长嫂子若不是两情相悦怕也成不得的。”
“是极,是极。”李鸾儿点头承认:“你和承忻定也是两情相悦的,我这话说的可不假呢。”
一句话,施蓝先红了脸:“嫂子嘴皮子厉害,我不与你说了。”
妯娌二人说笑一会儿子,瞧着时间不早了李鸾儿才起身告辞。
第二日又是大朝日,李鸾儿这个女爵爷自然也会在朝堂上转上一圈的。
李鸾儿自有了爵位,每逢大朝日都会去瞧瞧,李家无人在朝,她若是不盯着些说不得会遭人构陷,另外李凤儿在宫里形势也不是多好,她总得操些心吧。
那边有人说了,李凤儿如今得了一儿一女,又身为贵妃,眼瞅着将皇后都压在身下了,如何就不好了?
要知道,李凤儿生的一儿一女是官家唯一的儿女,这后宫多少人都盯着呢,恨不得李凤儿娘三个早早的死了才好,不说旁的,就是皇后先就容不得李凤儿的,她的日子过的也是小心翼翼的紧。
便说这日大朝,李鸾儿换上朝服去了钦安门外侯着,此时好些官员也都到了,按照文武站位,李鸾儿身旁便是邢虎,她和邢虎垂头小声说话,没过一会儿便听得鼓乐声起,紧接着便是了德庆帝的车驾到了眼前。
德庆帝从车上下来,端坐在御坐之上,先叫文武百官呈上奏折,看了好一时批了几句,又道:“如今咱们大雍朝北边肃清了,鞑子如今不必再折腾,倒是安然,只南边倭患不除,朕心甚忧,朕有意再开海关,想组成一支海军清倭患,护商船,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他这话一出口,立时便有人大声道:“官家不可啊!”
内阁才补进去的耿相公站了出来:“高宗之时便是因倭患而闭了海关,到如今南边苦于倭患如何能再开海关?再者,咱们大雍朝地大物博,又不需要洋夷什么物件,开不开海关又有什么不同。”
御史台一位官员也站了出来:“耿相公说的极是,开了海关,叫倭人进出更加方便,岂不是将门打开迎来恶狼么?”
又有好几位官员站了出来表示不同意。
德庆帝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他黑着脸看看文武百官,瞅到李鸾儿时,见李鸾儿袖着手垂着头,一画副事不关已的淡然样子便更有几分火气,不由大声道:“英武侯,你战功卓越,对于开海关和倭患可有什么想法?同不同意朕再开海关?”
李鸾儿这里正在补觉,猛的听德庆帝点名提到她,不由抬起头来,眼中有几分蒙朦,又看到御座旁边站着的严承悦,耳听旁边邢虎提点一句:“官家问你同不同意开海关?”
李鸾儿笑了笑:“同意啊,怎么不同意了,开就开呗,这有什么呀。”
嗡的一声,文官那里险些炸了锅,就是武官也有许多怒瞪李鸾儿的。
倒是德庆帝的脸色好了许多。
耿相公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李鸾儿大声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妇道人家懂什么就在君前妖言惑众。”
李鸾儿原也没什么心思的,她是尊循心中意愿说出那番话的,可看耿相公如此怒骂于她,不由也怒了:“耿相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妇道人家,妇道人家怎么了,你也是妇道人家生出来的,没妇道人家还没你呢。”
“咳咳……”
德庆帝心中笑的险些内伤,可还是咳了两声:“英武侯,慎言,慎言。”
李鸾儿也咳了咳:“陛下,是臣太过生气了。”之后又对耿相公拱拱手:“耿相公对不住了啊,不过我说的也是实情。”
两句话将耿相公气的脸都红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李鸾儿听的直想爆粗口,很想问一句自己怎么招惹他了,原瞧着他是阁臣给他几分面子,哪晓得这人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李鸾儿也就不怕什么了。
她一挽袖子,挥了挥拳头:“自然,我是小人又是女子,很是难缠的紧,不过我却知道忠君为国,陛下说要开海禁,自然就有开海禁的好处,总归我是支持官家开海禁的,哪位不服,过来咱们打上一架。”
她指着耿相公勾勾手指:“耿相公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怕我等小女子,这会儿朝堂上也不方便大打出手,明儿咱们去西郊跑马场练上一练,瞧瞧究竟是谁厉害。”
第五零九章 将领
“我,我是斯文人,不与你这武妇一般见识。”
耿相公险些气晕过去,稳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鸾儿却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瞅着耿相公:“既然如此,那我说什么还望耿相公不要插言,否则,就是您不去西郊跑马场,说不得我真有寻到您家里去比试比试。”
说话间,李鸾儿还挥了挥拳头,一副威胁的样子,耿相公吹胡子瞪眼:“无赖,无赖。”
李鸾儿也不否认:“我等小女子最是无赖不过的,您这话当真是说着了,只是,我原还以为只有无赖才能发现无赖,如今瞧着,大约也是那么回子事。”
严承悦站在御座旁边实在忍不住扭头偷笑,但是德庆帝却是不用忍的,喷笑出声,笑声极大,他一行笑一行摆手:“英武侯,给朕些面子,莫再气耿卿了,真要把他气出个好歹来,朕还得叫御医过来瞧瞧。”
“臣不过实话实说。”李鸾儿拱了拱手:“是耿相公心胸太不宽广了,心眼小的比臣这个女子还要小很多,罢,既然陛下这般说了,臣就给陛下面子,只要耿相公不再针对臣,臣便不与他计较了。”
这句话又将耿相公气的险些站不住了,旁的官员一瞅,便都有些退缩之意。
这时候,首辅王嘉却站了出来:“陛下还请三思,开海禁之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好会危害到社稷民生,首先这倭患不除,海禁如何得开,再有,外洋海路艰难,一路上海盗横行,出洋的人若是损失的多了,还有谁愿意出海,如此这海关开不开也没什么好处……”
王嘉说话倒是心平气和的,不过瞧这意思也不支持开海禁。
大雍朝和先前的朝代一样讲究父母在不远游,讲究乡土观念,大多数人都不乐意背井离乡的,所以,朝中多数大臣对于开海禁一事都不赞同。
德庆帝越听越是气愤,瞧着文武百官没有几个支持他的,不只文人,就是那些武将也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并不发表意见。
实在没法子,德庆帝又看向李鸾儿:“英武侯,王卿的话你怎么看?”
李鸾儿笑了:“臣不赞同王相公的意思,臣认为开海禁于国于民有利,不开海禁只是对少数一些人有利,说实话,好些人不赞同陛下开海禁,实在是怕有损自家的利益。”
“这又是怎么说的?”德庆帝赶紧询问,大有和李鸾儿唱双簧的意思。
李鸾儿拱拱手:“陛下瞧瞧京城的洋货多少价钱,那些香料宝石有多贵?自大雍朝锁关闭国以来,这洋货可从来没有断过,不管是南洋的香料,还是西洋的那些精巧物件,这些东西怎么来的?还不都是那些海商冒险运过来的,他们能冒着杀头的危险,中间能避开海盗将货物运来,说明了什么,说明中间利益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叫他们甘愿冒险,臣还听说一件事情,这京城里的世家大族鲜有不入股海商船队的,这也是看中了其中的利益。”
李鸾儿话未说完就有人跳出来指着她骂:“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谁……”
“众位难道是想和小女子我打上一架么?”李鸾儿笑着一瞪眼,立时那些人就退缩了,李鸾儿又瞧瞧德庆帝:“至于说到倭患,这其中更有意思了,谁知道有多少是真正的倭人,又有多少是那些商家扮成的,就为了能够出海,为了多得利益,甚至于扮成倭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此,倒还不如开了海禁方便呢,臣觉得,若是开海禁倭患倒是能少上许多。”
她这话刚一落地,王嘉便有些急了:“英武侯,这也不过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若是开了海禁倭患更厉害了呢?”
“是啊,若是倭患难除又当如何?”那满朝的文武一时都逼迫起李鸾儿了。
德庆帝瞧了也很替李鸾儿着急,李鸾儿刚才赞同他的话,那般支持他,德庆帝倒是蛮感激的,又想着李鸾儿怎么说都是李凤儿的亲姐姐,是福豆的亲姨妈,如何都不能叫朝臣这般逼迫,因此,德庆帝便想开口替李鸾儿解围。
哪知道,他还未说话,李鸾儿就冷笑起来。
冷笑两声,李鸾儿放声大笑,笑声越发豪放,其间带着那么几分洒脱不羁:“倭患,你们怕那小小倭患我可不怕,不过是一个小小岛国的浪人在本国过不下去了,飘洋过海的到咱们中土劫掠便将尔等吓成这样,大国气势何在?倭患?有倭国才称得上倭患,若惹急了本侯,本侯带人铲平倭国,绑了他们那个什么天皇,尔等再瞧他们还敢如何放肆。”
天啊,天啊……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谁都没有想到英武侯一个妇道人家竟然说出这等傲视天下的话来,这哪里是一个女子说出来的,便是百战的老将都不敢这样的大放豪言。
不过,却也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叹服,直觉得英武侯果然不愧英武之名,这等心胸气概真真把全天下的男儿比得下去。
“好!”
德庆帝听的心胸激荡不由拍案而起:“英武侯果然豪情万丈,有英武侯这番话,朕若是不能开海禁,着实愧煞也。”
“陛下!”王嘉还想说什么,德庆帝却摆了摆手:“王卿不必再说,朕意已决。”
李鸾儿笑道:“陛下想的甚好,海禁一开,户部怕再不用担忧没有银钱,咱们的丝绸瓷器也不怕多的没地方倾销,另外,倭国可是产银大国,咱们弄些茶叶丝绸卖到倭国,换取他们的银子,想来他们也是乐意的,自然,若是不乐意,咱们枪炮加身,他们也不敢不乐意。”
说到这里,李鸾儿瞧瞧那些武将:“诸位将军,如今天下承平,怕是许久都未有战事,诸位若想立功很是不易,可若是靖除倭患,或者咱们大军打到倭国,灭了那个小国将瞧他们的国土并入我大雍,诸位,那可是开疆扩土之功呢。”
就这么一席话,顿时激起了武将的满腔热血,战功最易升官,尤其是灭国之功,怕是要封侯封公的,哪个不想,顿时那些武将一个个上前表态:“臣等支持陛下开海禁。”
李鸾儿勾唇浅笑,都说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些武人全部支持的话,文人再叽歪,德庆帝这海禁之事非开不可。
“好,好。”德庆帝抚掌大笑:“卿等都是忠直之臣。”
王嘉等文臣险些气倒,心说敢情我们便都是奸臣么?
“海禁如何开,海关如何设,与外洋如何贸易这等事不管是朕还是卿等都不懂,朕也不会一次便大开海禁,朕想着,先在泉州、广州等地设上几个海关关口试上一试,若是可行,再开别的通商口岸。”德庆帝大手一挥,定下基调,立时便有小太监上前:“退朝……”
李鸾儿一见退朝了,起身便往外走,王嘉几步追了过来:“英武侯,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鸾儿不明白,回头问了一句。
王嘉抚额:“灭倭国之事,英武侯怕是开玩笑的吧,不过是为了压着大伙同意开海禁而已。”
李鸾儿摇头,坚定的说道:“不,我确实那般想的,小小倭国若是真不听话灭了就是,又有何惧。”
“这……”王嘉满脸为难:“天下才刚承平不久便轻起战事不是什么好兆头,国虽大,好战必亡。”
李鸾儿冷笑一声:“天下虽平,忘战必危,王相公,这战事可不是咱们挑的,那倭国几次三番抢掠我大雍朝,杀我子民,抢我钱粮,王相公自去想想,这倭患起到如今多少年了,少说也有百年了吧,他们都已经抢了咱们百年,这百年不知道杀了我多少百姓,我们忍了百年,如今忍无可忍,直接灭了他们又当如何。”
说完这话,李鸾儿起身便走,王嘉站在当地思量了好久再去追时,李鸾儿已经没了影子。
又过几日,这几日朝堂之上德庆帝和那些官员为着开海关之事扯皮,德庆帝想要建一支海军,只是户部那边总是哭穷,很不乐意拿银子出来,弄的德庆帝都快愁出白发了。
这几日德庆帝每天宣召严承悦,君臣两个商议了一番,德庆帝便用内库银子抵押,跟户部借了一笔银子用来开设海军,他的意思是海军训练出来之后便去清剿沿海的一些海盗窝,从中得了银子再还户部。
这些都是小事,这海军将领却是不好寻的,另外,海军将士要另行招募,这些都是琐碎的活计,德庆帝便召了李鸾儿问询,李鸾儿思量半晌跟德庆帝推荐了一人,那人便是水师中的一个将领名祝江的,德庆帝想了半晌才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在他的印象中,这祝江并不出奇,也不明白李鸾儿为何会推荐此人。
想不明白,德庆帝自然便问:“英武侯为何推荐祝江?”
李鸾儿笑了笑大声道:“唯此人惧内耳。”
德庆帝险些摔倒在地,李凤儿在旁边听着几乎是要笑倒。
第五一零章 撞见
话说德庆帝想寻一名信得过的海军将领,问计李鸾儿,李鸾儿荐了一人名祝江,德庆帝不明白为何推荐此人,开口询问,李鸾儿答曰:“唯此人惧内耳。”
德庆帝听了险些气昏了事,怒气冲冲问:“英武侯这是何意?”
李鸾儿不紧不慢道:“陛下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么?”
“什么话?”明明每次德庆帝问计李鸾儿都会被她气到,可还是总不信邪的去询问。
“大多惧内的男人日子都会过的好。”李鸾儿笑着说了一句:“这祝江就非常怕老婆,臣还曾听说过他的一则笑话,祝江惧内在水军中是出了名的,那日祝江喝醉了,他的手下就鼓动他在他老婆寻来的时候便揍上一顿,好一振夫冈,祝江见有这么多人帮着,又有些醉意便应了,就留在军营没走,不多时,果然他的老婆寻了来,祝江听了便带着手下出了军营,想叫人瞧瞧他并不怕老婆的,才杀气腾腾的出来,却见他老婆皱了眉头怒问:‘你待如何?’祝江立时泄了气,忙笑道:‘知夫人来此,特率部下亲迎夫人。’”
李鸾儿一句话未完,李凤儿早已笑的喘不过气来。
德庆帝是又好气又好笑:“这等没骨气的如何率领海军。”
李鸾儿摇头:“祝江文武全才,论智谋武力都不下于人,只因他爱重其妻,才有了惧内之事,况这祝江的夫人也是个人物,此人从不局限于内宅,心胸开阔,又素明理有节,且也是个有计谋成算的人,如此人物约束祝江,又帮他出谋划策,陛下何愁祝江不能给陛下练出一支强军,再有一事陛下大约也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德庆帝却是听住了,倒觉得李鸾儿这话很有几分道理,听她说起自己有一事不明,便赶紧询问。
李鸾儿笑道:“这祝江的夫人荣氏早先祖上却是海盗出身,祝江夫人小时便是在海船上长大的。”
只这么一句话便叫德庆帝定下祝江为将的事情来。
等德庆帝走后,李鸾儿和李凤儿才有闲情说些话,待说到李富已经和裴家三娘定下亲事,秋日便要成亲的时候,李凤儿果然高兴,笑中带泪道:“自从进宫之后便不曾再见过富哥儿了,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如今想想,还犹记得他在县学的时候去咱家吃饭的样子,那时候我惦记他在县学吃不饱饭,一有了好吃的便叫小丫与他送去,如今想来,犹在眼前。”
李鸾儿知她想家,就笑道:“等过些时日你与官家说说,召他相见便是了,总归都是自家兄弟,难道官家还不许你见么。”
李凤儿听了这话才真正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富哥儿如今可是新科进士,又是我兄弟,我见见也是常理,想来官家不会不许的。”
又道:“自姐姐亲擒了那个什么汗王,又得封英武侯后官家对我比平日好多了,就是后宫那些嫔妃再没有人敢说什么酸言酸语的,皇后也不敢与我拿大,如今富哥儿和姐夫又都中了进士,官家便更向着我了,我腰杆子才算真正硬了起来。”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便如姐姐所言,咱们强了,那些人便弱了,我瞧着这回姐姐支持官家开海禁,想来这后宫里我是能横行的,便是太后都不会再说我什么。”
“倒也是真的。”李鸾儿见李凤儿很精神的样子,心下也有几分欢喜:“我和兄长拼死拼活的在军中效力,还不是想叫你过的好一点,你过的越好,我们才越是高兴,总归如今我们替你撑着腰呢,你想如何随你的意,万不可委屈了自个儿。”
李凤儿含笑点头:“我若再不想开才是白辜负了姐姐和哥哥这一番心意呢。”
姐妹两个又说一会儿子闲话李鸾儿才告辞离开。
她从宫中出来思及辰逸说要一方好砚台,辰运想开个铺子玩玩,辰迅说他夜观天象,这几日会有大雨降临,又说他还想寻些诸如风水地理之类的书籍,李鸾儿便想着先不回家,在街上转转,说不得能帮着儿子们满足心愿呢。
她先去了集巧阁,这铺子是永宁公主的产业,里面卖的许多珍巧物件,自然也有许多古董还有文房四宝,李鸾儿倒是这里的常客,一进去便有掌柜的亲自照应,引她进了里边的待客室,端来上好的茶水,笑着问:“英武侯好些日子没来了,这回可是要寻什么好物件?正好小的才从南边寻了一些玩器,不知道有没有合您眼缘的。”
李鸾儿笑着摆手:“我倒不是来寻玩器的,实是我家小子才刚开蒙,想给他买方砚台。”
“真真赶巧了。”掌柜笑的脸都快皱成一朵菊花了:“小的这里才刚进了一批砚台,您且先挑着。”
说话间便叫伙计拿了许多砚台进来,李鸾儿一一的挑了,最后挑中一方蟹壳青的澄泥砚,问了掌柜的价钱,便叫掌柜的先记在帐上,且等日后一并算了。
掌柜的笑道:“您瞧中了便拿去,统共没几个钱的东西,难道还怕您赖帐不成。”
李鸾儿也笑:“我是不敢的,我若真赖了帐,怕永宁公主带着一家老小到我家吃住上一年,就这一个砚台我招来那般大的是非也实在太亏了。”
掌柜的也知李鸾儿在说玩笑话,便一时也笑了,李鸾儿拿了砚台才要走,却听得外边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声音:“伙计,可还有更好的笔墨?”
这声音很是熟悉,李鸾儿一听便晓得是谁,竟是李梅。
她没想到李梅来这里买笔墨,也不知李梅买了是做什么用的,是自用还是给李富的,这时候便不想出去,想着听听再说。
却听伙计道:“还有呢,只是价钱上面……”
“只要东西好,价钱都好说。”李梅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便听伙计取了笔墨来,李梅倒是挑好了结了帐便走。
李鸾儿出来见了那伙计便问:“刚才那位姑娘买的什么笔墨?”
“回您的话。”伙计机灵的回答:“那位姑娘买的是玉管狼毫笔还有油烟墨,都是顶顶好的,统共花了十余两纹银呢。”
一支笔和一块墨花费十多两银子想来绝对是好的,集巧阁的规矩李鸾儿是知道的,最是不会欺诈客人的,不管是谁到这里买东西都会得个实在价,便是李梅头一回来买,这伙计也不会虚报高价,想来,笔墨确实是好的。
只是,李鸾儿倒更不明白了,李富喜用紫毫笔和松烟墨,李梅买狼毫笔和油烟墨倒不像是给李富买的,若说给她自己买李鸾儿就更不信了,李梅在乡间长大,虽说现如今家中有钱了,可还是很简朴的,花十多两银子买笔墨自已用她是做不来这事的。
一时不明白李梅是要做什么,又怕李梅给人骗了,李鸾儿匆匆出了门坐上马车放开精神力寻到李梅,叫车夫远远赶着马车跟随,眼瞧着李梅越走路越偏,一直到了一个小胡同口,从那个胡同里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瞧起来长相很是不错的男人,李梅站住脚步,笑着和那个男人说话,又将笔墨送过去,那男人原是推说不要的,后来见李梅是实心要送的便收下了。
李梅倒也没有多留,送了笔墨便走,李鸾儿倒也不再跟踪她,只是用精神力随着那个男人,见男人进了胡同,进了一个小院,拿着笔墨径自进屋写诗作画,想来这里应该是男人的住处,李鸾儿便越发留心上了。
留意一会儿见男人也没什么异动,李鸾儿便收回精神力,叫过车夫吩咐几句。
那车夫进了胡同没用多久便出来了,对李鸾儿点点头,李鸾儿回意叫他赶着马车回家。
等进了家门,李鸾儿回屋收拾妥当了,又叫了严承悦来,这才唤车夫前来。
她和严承悦坐在椅子上,车夫进来行了礼,笑了笑对李鸾儿道:“大奶奶吩咐小的打听那个房子住的什么人,赶巧小的过去的时候有个货郎正在兜售东西,小的就问了几句,却原来那房子里住的是个新科进士,据说年前的时候就赁了房子住在那里,只是瞧他的穿着还有平时的吃穿用度应该家中清贫,好似科考之前他就没有银钱付房租了,那房主瞧他有几分才学,因想着若是赶他走万一他中了进士心中怀恨反而不好,幸而那房中多的是房产,倒也不在意这处,便由着他住了下去,如此,他才能有心思赶考。”
李鸾儿一听这心中就是咯噔一下子,心说那样破烂的房子都没钱付房租,想来经济上确实是拮据,家中情形应该也不好,这样的人万一有什么心思……
那什么凤凰男的事情李鸾儿不是听了一次两次,心说若这位新科进士真是凤凰男,李梅那个傻丫头一门心思的撞上了,反倒是一件麻烦事情。
一时间,她倒是头疼起来。
严承悦却是听她和车夫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有些不解,问了几句才明白原来是为着李梅,便忙召了人再去打听。
李鸾儿想了半晌因想着李梅也不是不知礼数的姑娘,再者和自己的关系也亲近,倒不如亲自去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再想对策,因此上,一边叫严承悦派人打听,一边叫人摆了饭,吃过饭将买来的砚台交给严辰逸,又叫过自家的小子教训了一番,下午休息一时,到了第二日打扮妥当便去寻李梅。
第五一一章 诱导
李鸾儿过去的时候李梅正帮着秦氏在库房里寻好东西做财礼,两人弄的一头灰,听丫头禀报李鸾儿来了,便赶紧收拾了过去。
这里并不是旁人家,李鸾儿也不算是客人,她自也不用等着便去了秦氏的屋内,很自如的指挥丫头给她端了茶水点心等物。
待到李梅和秦氏过去的时候,李鸾儿吃喝正欢,见两人进来打声招呼便继续享用美食和香茗。
秦氏有些好笑,坐下道:“你府上没钱吃饭了么?竟跑到我家里来讨吃食?”
李鸾儿放下手中的糕点:“非也,实是因婶子做的点心太过好吃了些,叫我恨不得住在这里不走了。”
李梅拍手:“即是如此,你便长住下去便成,我和娘亲倒是没什么,只怕姐夫和小外甥想你想的紧呢。”
“最多把你姐夫他们也带来,只怕天长日久的你们烦了。”李鸾儿喝了一口茶笑了笑,对秦氏道:“我是来寻梅丫头的,我带她先出去玩一会儿,婶子若是有事还请自便。”
秦氏还以为李鸾儿是要带李梅去哪里参加什么宴会,想都不想的就允了,李鸾儿便带了李梅坐车离开,也并没有走多远,一径去了丰宜园,如今李鸾儿在丰宜园有个包房,她一过去,伙计立时便带着她和李梅进了包房,不一时,包房的圆桌上摆满了各类的吃食。
李鸾儿一边引着李梅吃些点心干果,一边笑着问了一句:“梅丫头,如今你哥哥的亲事定了,便该忙你的亲事了,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李梅瞬间红了脸,过了许久才小声道:“未曾有。”
“真的?”李鸾儿又问了一句:“若是真没有的话,我可给你寻婆家了,你放心,我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李梅身体有些僵直,又过了不晓得多长时间才摆了摆手:“姐姐还是莫操心的好,我,我,我是瞧中了一个人的。”
“且与我说说,我也给你好好参详参详。”李鸾儿脸上在笑,心下却十分警醒,心说看来李梅倒是真瞧中了那位新科进士,只不知道这位的人品如何,李梅这傻丫头可莫被骗了。
李梅有几分羞意,低垂着头小声又缓慢的说道:“他家里离的远,是岭南那边的,家里很穷苦,他父亲去的早,只一个寡母将他拉扯长大,幸好家里还有些田地,靠着田里的收成还有他母亲纺纱织布赚些钱供他读书,原春闱之前我就认识他了,只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中,便不敢与家里人说,也怕影响他,就瞒了下来,如今他考中进士,我想着过些日子便将这事告诉母亲,如今姐姐即是问起,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李鸾儿越听心情越是沉重,越听越觉得那新科进士很有些问题:“他叫什么,科考成绩如何?你是怎么认得他的?”
李梅笑了笑,提起这位新科进士来脸上就带了几分幸福的意思:“他叫厉鸿志,听他说这回考中二榜进士,不过却因着水土有些不服,名次不是很靠前,说起来也是难为他了,他去年便进了京,一直在京城摆摊替人写些书信维持,在京里赁了房子住着,那一日我一人出去买些小物件,并没有带丫头,不想街上人多,碰着扒手偷了我的钱袋,我买了几样吃食竟无钱付帐,正好那卖吃食的摊子挨着他写信的摊子,他见我急的快哭了,好心帮我付了帐,我……后来我还钱给他,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李鸾儿一行听一行点头:“瞧着这人还不错,不过你若单只认识他还成,要是谈婚论嫁的咱们可得打听清楚,到底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他家里又离的远,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咱们也不太清楚,总归不是知根知底的,要是你嫁过去万一有个好歹的可就不好了。”
李梅倒也是通情达理的:“我心里也清楚的紧,也知姐姐是为着我好,姐姐只管打听好与不好的我听姐姐的就是了。”
“你还算是懂理。”李鸾儿很是满意,到底李梅没有因着什么爱情弄的昏了头,为着个男人跟家里人顶牛,李鸾儿原还想着若是那个姓厉的真将李梅给迷住了要如何,如今瞧着李梅还是很理智的,如此,她也放下心来。
正事谈完了,李鸾儿也乐的听些戏,李梅原也是爱听戏的,这丰宜园来了也不是一回两回的,索性也跟着认真听了起来。
待一折戏听完,两人又吃了些点心便从丰宜园离开,才出了丰宜园的门,迎面就碰着那个厉鸿志和一个穿戴不凡的人正要进门,厉鸿志瞧见李梅和李鸾儿就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跟两人见礼,口称李姑娘。
李梅有些羞意,对着厉鸿志点点头:“厉公子好。”
李鸾儿如今离的近了,就开始留意这厉鸿志,见李梅跟他问好,也跟着点了点头,厉鸿志旁边那人一直盯着李鸾儿,这时候却惊叫出声:“英武侯?”
李鸾儿笑了笑,转头问那人:“这位公子是?”
那人笑着摆手:“英武侯如何认得在下,在下是余恩同,余家大房庶子,在下多谢英武侯提点母亲,若没有英武侯好心相助,恐怕在下如今还……”
“罢,不说这个了。”李鸾儿不待余恩同说完便笑着摆了摆手:“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我也不过恰逢其会罢了,我与舍妹还有些事,且先告辞了。”
余恩同知李鸾儿大约不愿意再提那事,便笑着目送李鸾儿和李梅离开。
那厉鸿志待李鸾儿和李梅走了才问余恩同:“余兄,刚才那位竟是大名鼎鼎的英武侯不成?”
“可不就是她么。”余恩同笑了笑:“你当天底下有几个英武侯,除了她,旁人哪里担得起英武二字。”
“如此,那位李姑娘便是英武侯的妹子?”厉鸿志很是吃惊,口中轻声说道:“我竟是不知她还是贵妃娘娘的妹子,家里竟有那番背景,实在是……”
余恩同瞧了厉鸿志一眼:“厉兄与那位李姑娘是?”
厉鸿志一笑,有几分志得意满:“那是在下心悦之人,在下与李姑娘两情相悦,只还未来得及禀明家人。”
“如此恭喜厉兄了。”余恩同一听倒是真替厉鸿志感到高兴,一边进丰宜园一边道:“李家兄妹为人都很不错,且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他家的兄妹长相都极好的,李家那位新科进士我也见过,当真俊美,这位李姑娘长的也极秀美,再加上那样的出身背景,若厉兄真娶了她,说不得真飞黄腾达了。”
一番话说的厉鸿志更加高兴:“岂敢,岂敢,我也不过是和李姑娘脾性相投罢了,我与余兄亲近才将此事告诉余兄,还请余兄帮我先保密,待这事成了再说,不然婚事不成我便到处乱说,岂不坏了李姑娘的名头。”
“极是,极是。”余恩同一边笑一边点头:“未经小娘子的同意便到处乱嚷非君子所为。”
这厢厉鸿志和余恩同谈论李梅,那边李鸾儿和李梅坐上马车之后也在谈论厉鸿志。
李鸾儿一进马车倒拉下脸来,瞧样子约摸很生气,吓的李梅低了头竟也不敢说话了。
马车走动起来的时候李鸾儿才长叹一口气,拉了李梅的手温言道:“梅丫头,这厉鸿志不是什么良人,我想着你还是和他断了的好。”
一句话对于李梅来说犹如五雷轰顶,她一时心痛一时迷茫一时又有几分难堪,想要甩开李鸾儿的手却又没有那份胆量,只是怔怔的问:“为什么,莫不是因着他家里穷困,穷我不怕,原我家也穷的紧,哥哥连书都读不起,我们穿的衣裳都是打补丁的,一日三餐不继,还不如他家呢,再者,他如今考中进士,总是能改变家境的,我也不会受什么苦楚。”
李鸾儿摇头苦笑:“傻丫头,你姐姐我是那般嫌贫爱富之人么。”
“那姐姐为何要拆散他和我?”李梅就更加不明白了。
李鸾儿拉着李梅仔细的说与她听:“你且听我细说,原我听你说这厉鸿志的情形倒对他深有几分好感,他家里那样的情况他还能发奋图强便说明他是个有傲骨又有才华的,这样的人总不会一直居于人下的,既然你喜欢他,咱们家又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也不会将你嫁到高门大户的,便依着你也没什么,只今儿我见了他,完全就变了想法。”
“为什么?”李梅大声询问,越发的不明白了。
李鸾儿细细道:“他父亲早逝,家中只一寡母,母亲辛苦劳作才将他抚养长大,又供他上学读书甚至于科考,咱们家也有个读书上进考中进士的,梅丫头,你且算一算帐,供一个读书人到考中进士需要花多少银钱。”
李梅听的沉默下来,李鸾儿见她有些听住了,便又道:“这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全靠他寡母一人维持,说实话,实在太过辛苦了些,若他是个好的,便应该好好的帮衬母亲才是,可我瞧着他手掌细滑,除去握笔处没有丝毫的老茧,说明他没做过活计,甚至于怕是连衣裳都没洗过,连饭都没做过,梅丫头,你哥哥也是出自贫寒,且你家中父母双全还有你帮衬做些家务事,你哥哥难道就一丁点活计都不做么,比起他来又如何。”
这话引的李梅也跟着细思量起来,想及自家兄长李富,李梅登时流下泪来:“兄长自小做活,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在家做饭做家务事都是好手,便是后来有了姐姐的资助却了县学,每回休假时回家还帮着父亲到田间干活,哥哥满手的老茧都是做活做出来的,便是我……”
李梅摊开自己双后,那双看着纤长白皙的手掌心都有许多茧子:“他竟是……我以前也没注意,照姐姐的说法,他竟是叫老母一人将家中活计全揽了,自己丁点帮衬没有,如此自私自利且不孝的人又如何是良人呢。”
一行说,李梅一行哭了起来,最后竟是掩面嚎啕大哭。
李鸾儿听她哭的难过,小心的拍了拍她肩头:“我家妹子是个聪明的,我不过一句话你便想透了,如此甚好,说明你是个是非分明的,不会轻易叫人骗了去。”
只有一句话李鸾儿未曾告之李梅,那便是或者厉鸿志的母亲是个爱子成痴的,总盼着儿子成才,这才不叫厉鸿志帮着做活,一心想叫他金榜题名扬眉吐气,只是这样的母亲又如何能教导得出有担当的儿子呢?且这样溺爱儿子的寡母心理上大约都是有些问题的,谁要是嫁到这样的家庭中,不只要应付没甚责任心的丈夫,还要应付总是瞧你不顺眼,且认为你是抢她儿子的婆婆,天长日久的,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李鸾儿可不想叫李梅受这样的苦楚,如此才会诱着李梅自己去将厉鸿志想成一个不孝顺母亲且自私到极点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