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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栖桐     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     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八二章 探监

    永信宫

    几个粗使宫女将落叶打草干净便都退了出去,碧桃端了一碗莲子羹进了屋,她一进屋便将碗放好,拽着坐在软榻上正仔细读书的李凤儿下地:“娘娘莫看了,再瞧下去眼睛该不好受了,奴才端了莲子羹来,娘娘多少用一些吧。”

    李凤儿一笑,将书放下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叫碧桃推开窗子让屋里透透气,便听到窗外曹萍和夏云烟说话。

    夏云烟笑着对曹萍道:“恭喜曹妹妹了,心腹大患得除,你以后再不必害怕了。”

    曹萍也笑:“我怕不怕的倒在其次,关键是那柳木几次三番的害我们娘娘,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恨他的,我听说官家的旨意一下,京城百姓无不拍手称欢,可见得柳木这人做尽了坏事,活该落得这样下场。”

    曹萍对柳木的恨可不是一星半点,柳木当年那样羞辱她,要不是她干爹曹公公见事快将她放到永信宫,说不得她早被柳木折腾死了,这样也就罢了,柳木还将她干爹毒打了一顿,这叫曹萍又怎么受得住。

    曹公公年纪那般大了,身子骨又一直不是很好,被柳木那样一顿狠揍立时就犯了病,在床上躺了许多天才能下地,那些天曹萍伺侯他,每日见他咳嗽难受心里也很不好受,那时侯曹萍就不止一次的想过终有一日柳木会落得怎样悲惨的下场,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柳木越活越嚣张,曹萍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哪知道竟出了陕西灾民的事情,官家一怒之下要杀柳木,叫曹萍当真是欢喜的不成。

    “倒也是。”夏云烟点了点头:“我原在宫外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柳木,那时候不晓得多少人想巴结他,便是朝中大臣也让自家儿子认他当干爹,他一个太监收了十几个义子,个个横行京城,害了不晓得多少人命去,便是那冤死之人的冤气都要遮天避日了。”

    李凤儿听了一会儿子放下窗子对碧桃道:“去跟她们俩说说,这几天莫提柳木了,旁的人怎样高兴且先不管,咱们永信宫该怎样就怎样,只是对柳木这个名字,一个字都不许给我提起。”

    碧桃赶紧应是,出了门几步过去一手一个拍了拍曹萍和夏云烟的肩膀,吓的那两个一阵咆哮,看到是碧桃的时候才轻松一口气,曹萍笑道:“原来是碧桃姐姐,我当是谁呢,吓我好大一跳。”

    夏云烟也道:“真真吓死人了,碧桃姐姐下次莫如此了,我等胆小,吓坏了可怎生是好。”

    碧桃一瞪眼:“白跟了娘娘这一场,竟是这样胆小,活该你们被吓,待我禀明了娘娘将你俩关到鬼屋里几日练练胆子。”

    吓的曹萍一缩脖了:“好姐姐,您可莫提了,全当是我们的错好不好,求姐姐放过我们,真要将我关到鬼屋里,我非得给生生吓死不可。”

    这鬼屋说的是冷宫旁边的一间屋子,那里曾死过许多人,里边很是阴森恐怖,关到里边不只要受寒气入体之苦,白天晚上都能听到冷宫里妃嫔凄惨的哭叫声,发疯的大喊声,当真是吓人的紧,莫说是胆小的人,就是胆大的在那里也是受不住的。

    夏云烟也是面色惨白:“好姐姐,我与姐姐再细细的做个荷包,您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莫提鬼屋了。”

    碧桃笑了笑,拿出手来往夏云烟和曹萍额上轻点了两下:“你们啊,得,我给你们美言,只是,这柳木两个字一个字都不许给我提起,这是娘娘亲下的令,咱们永信宫的人谁都不许说这个名字,不然娘娘宫规处置。”

    “不说,不说。”曹萍赶紧摆手,小声问:“姐姐,娘娘为何这样……娘娘与那个人可是有仇的呢。”

    夏云烟也有些疑惑,碧桃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小萍子,你晚上是不是要瞧你义父,你问问你义父便知道了。”

    说完,碧桃笑着离开,又叮嘱了旁的宫女太监,顿时永信宫中再无八卦之声。

    入夜,万寿宫中德庆帝由于希服侍换上常服,又披了一件黑色披风,低声问于希:“都安排好了?”

    于希垂头:“都安排好了。”

    说话间,于希还提了一个红木食盒,德庆帝瞧了一眼:“可有放上一碟核桃酥,再来一壶葡萄酒,这都是他最爱的。”

    于希脸上有些难过:“奴婢都记着呢,连那牛筋猪耳朵都带着。”

    德庆帝摆了摆手:“即如此,这便走吧。”

    两人出了万寿宫门,瞬间便有几个黑衣人隐在暗处护着德庆帝,慢慢的走出宫门,坐上一辆青布马车,马车疾驰而去,直接进了刑部大牢。

    于希下车看到牢头已经侯着了,便对牢头一笑:“倒是辛苦你了。”

    那牢头一脸讨好的笑容:“您说的哪里话,给您办事还能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于希又笑了笑,随手扔过一块银子去:“给兄弟们打壶酒喝,等到现在都辛苦大家了。”

    牢头接过银子又是千恩万谢,边说边引着于希和德庆帝进了牢中,他只当是于希来探监的,哪里知道于希后边那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便是当今官家。

    进了牢,便是一股子臭味传来,德庆帝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越往里走臭气越大,更有犯人不住的喊冤,更有不住谩骂的,德庆帝越走越是难受,没法子便摸出一块帕子掩住口鼻。

    直到走到最里面,便看到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牢头停下脚步对于希一笑:“这便是了。”

    于希一瞧又递过一块银子:“还得麻烦你一回,把这牢房再打扫一下,多点几根蜡烛,我和柳木好好说说话。”

    牢头笑道:“哪里敢说麻烦,小的这就给您办去,于公公这样有情有义的现如今真是不好寻了,您是没瞧见,自柳公公下了大牢,他那些干儿子干孙子可没一个来瞧的,平日里巴结他巴结的那样紧,现如今一有事便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胡说。”于希瞪了牢头一眼;“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是指夫妻的。”

    牢头笑着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叫你不识字没见识,胡言乱语。”

    说笑间便寻了几个人过来将那牢房打扫一下,又搬了桌椅板凳放好,桌子上放了一根儿臂粗的白烛,旁边又点了好几根蜡烛,弄好这一切,牢头带着人迅速的退了出去。

    于希瞧瞧四下无人了,这才赶紧弯腰行礼:“陛下,您看?”

    德庆帝收起帕子径自进了牢房,于希也赶紧跟了去,一进去便瞧见牢房角落的稻草堆上踡缩着一个人影,德庆帝眼中有些涩意:“柳大伴。”

    “官家,官家?”原来一动不动的影子一听到德庆帝的声音立时激动起来,爬起来便四下瞧去,当看到德庆帝时立马爬着过来,跪在地上就嗑头:“奴婢不是做梦吧,奴婢又瞧见陛下了,奴婢见过陛下,见过陛下。”

    德庆帝眼中涩意更甚摆了摆手:“柳大伴起来吧。”

    于希将食盒放在桌上,伸手扶起柳木来:“柳兄啊,你且坐下吧,官家一会儿还要走,你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出来,咱们兄弟一场,我能办的便与你办了。”

    柳木看看于希,激动的手都颤抖,抓着于希不松手:“于老弟,唉,临了还是你来瞧我,我这半辈子……”

    柳木一时哽咽住了,再说不出话来。

    于希一笑:“你坐,官家特意吩咐我带了你最爱的核桃酥,取了最好的葡萄酒,我给你先倒一杯,你尝尝好不好。”

    “好,好。”柳木使劲点头,也没坐下,而是跪在地上嗑头:“老奴,老奴谢官家惦记着老奴,老奴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起吧。”德庆帝弯腰扶起柳木来:“坐下吧,今日咱们没有君臣之别,只论交情。”

    柳木流着泪坐下:“陛下,老奴有负陛下圣恩,活该有了今日,劳陛下到这污秽之地,实在是老奴的罪过啊。”

    德庆帝端起玻璃杯来,于希赶紧往里边倒满了葡萄酒,德庆帝递给柳木,柳木接过来喝了一口:“还是那个味,记得陛下小的时候曾赏过老奴一杯葡萄酒,老奴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味,就是这个……”

    德庆帝嗓子里只觉有些痒意,咳了一声:“便还是那坛酒,朕记得你当时说喜欢,朕就一直没喝,留着呢,剩下的今儿都给你带了来。”

    听了德庆帝这一句话,柳木伏在桌上大哭失声:“都是老奴的错啊。”

    “莫再说这等话了。”于希笑着打圆场,将杯盘拿出来,又递给柳木一双筷子:“你先吃些东西吧,明儿……就要行刑了,吃饱了好,好上路。”

    说完话,于希背过身去一动不动。

    柳木倒是笑了:“好,好,我吃,吃饱了好上路。”

    德庆帝坐在一旁看柳木吃喝完了,这才从袖中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来:“柳大伴,朕……虽然柳大伴糊涂了,做了许多错事,可你从小就陪伴朕,朕不忍,不忍叫你失骨无存,也不忍叫你受那等苦楚,这是断肠毒药,你且……”

    德庆帝眼中有些湿润,咬牙道:“吃了吧。”

    “老奴无儿无女,这一身都是陛下给的,按理说陛下叫老奴如何,老奴就该当怎样,陛下用得着老奴的时候,老奴兢兢业业为陛下办事,如今老奴错了,陛下也掌握了朝堂,老奴也是时候该去了。”柳木笑着接过那毒药来放在桌上,起身跪倒在地上:“到了如今,老奴唯有一死报陛下。”

    “你吃了毒药,安生去吧。”德庆帝摆了摆手,有些不忍看柳木。

    柳木嗑了个头:“老奴不吃毒药,陛下将老奴处以极刑也是不得已的,陕甘几地灾情严重,灾民群情涌动,京城百姓对老奴也是恨之入骨,老奴若是不到菜日口走一遭难以平民愤,叫陛下也为难,老奴不想叫陛下作难,总归是死,受些苦楚又如何,老奴就不是个囫囵人儿,根本留不住全尸,怎么死都是一样的,陛下这毒药还是收回去吧。”

    柳木起身,抓了一把切好的猪耳丝放到嘴里嚼着,对德庆帝一笑:“老奴这辈子罪也受过,福也享了,该知足了。”

    德庆帝别过脸去,再转头的时候面色平静,可是柳木眼尖的看到地上砸了一滴泪水,他笑了笑:“老奴这一去就不能再服侍陛下了,老奴有几句话跟陛下说说,老奴这几年拼命敛财,老奴家里后花园一个太湖石堆成的假山洞中从右数第三块石头扳开,那里有个机关,动了机关便开了密库的门,里边有老奴这辈子搜刮的全部东西,陛下就要跟鞑子打仗了,便拿了这些东西做军饷吧。”

    “朕知道了。”德庆帝平静的点头:“大伴还有什么话?”

    柳木又笑道:“内阁大臣中胡秋和虽贪了些,为人也奸滑,似乎有些墙头草,可他却是个办实事的,此为能力极强,对陛下也忠心,陛下可放心用着,王嘉此人忠耿,陛下可用,却要慎用,张逊和崔礼却不能轻信,六部尚书唯户部和工部尚书可放心用着,刑部尚书慎用,旁的……陛下还是撤换了吧。”

    德庆帝一边听一边点头:“朕记住了。”

    “留王有反意,陛下小心些。”柳木又叮嘱了一句:“义忠侯原和留王相交莫逆,只现在他家世子娶了严家女,官家若是不放心,便叫他家世子早日袭爵,忠勇公曾为着留王来寻过老奴,老奴打发了他,如今跟陛下说一声,陛下留意些,礼部尚书是留王的人,吏部右侍郎和留王有些姻亲关系……”

    柳木一点点说着,德庆帝都谨记在心。

    一直到柳木说完,德庆帝才长叹一声:“大伴,朕,朕先走了,明儿,朕就不来送大伴了。”

    “时候不早了啊。”柳木叹息着起身恭送德庆帝。

    等德庆帝出了牢房,便听柳木在他身后悠悠长叹一声:“陛下年纪不小了,以后莫再贪玩,老奴去后,怕再无人能给陛下背起黑锅了。”

    德庆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于希一把扶住他。

    德庆帝回身,又目极有神的盯着柳木:“朕把大伴捧到那个地步,原是给大伴安排了后路的,朕给大伴存了一笔钱,又弄了个户籍,在乡下买了田产,想着叫大伴假死脱身,从此之后做个富家翁,可是……大伴有些太过自大了,竟是,竟是和凤儿起了争端,为着这个,朕也只能舍了大伴了。”

    柳木点头:“老奴已经想明白了,贵妃娘娘生了皇长子,就是为着皇长子,老奴也得去死。”

    德庆帝摆手:“朕走了。”

    说完挥了挥袖子快步出了监牢,柳木站了半晌,回身看到桌上那颗毒药,哈哈大笑:“陛下还是惦记老奴的啊。”

第四八三章 刑场

    从牢里出来,德庆帝站在夜色之中,仰头看天上乌云遮了月亮,不由长叹一声:“朕记得柳木有一个侄孙不过四五岁光景是么?”

    于希垂头应是,心中却道柳木最后这一步到底算是走对了,他怎么都是一死,还不如多受些罪,叫官家念及旧情给柳氏一族保一丝血脉,只是柳木也是个糊涂的,怎就偏偏被权势钱财迷了眼,做出那么些蠢事来。

    不过,于希又想,官家若是将他抬到柳木那个位置,也指不定他还不如柳木呢,自古富贵迷人情,这话一丝儿都不差啊。

    于希开始警醒,他这东府掌印历来也不易做,柳木的事是前车之鉴,他必得吸取经验,万不可张狂,且要对官家忠心不二,如此才不会落到柳木那个地步去。

    想及自家侄子如今可官至五品,侄媳妇也生下于家子嗣来,于希心中一热,便是旁的不为,为着侄子侄孙他也要小心谨慎。

    “于大伴。”德庆帝转头看向于希:“朕不想以后到牢中探看你,你可明白?”

    于希心中一惊,立刻道:“陛下放心,奴婢必不负陛下圣恩。”

    “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德庆帝满意一笑,随后面色一正:“朕希望你不要走了柳木的老路,说实在话,朕今日瞧见柳大伴心里很是不痛快,思及朕小时候你们陪伴左右,如今……唉,他竟要这般去了,朕实在于心不忍啊。”

    摇了摇头,德庆帝道:“回宫吧。”

    于希赶紧招来马车,扶德庆帝上车,待德庆帝上去了,他才小心的爬到车上,坐于车辕上催着车夫快些回宫。

    宫中一间不大的小院中,曹萍扶着曹公公在院中转了两圈,父女俩坐下后曹公公笑看曹萍:“小萍子,你今儿是不是有了什么心事,一晚上都心不在蔫的。”

    曹萍强笑一声:“没甚事。”

    曹公公摇头:“甭骗我,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晓得。”

    曹萍犹豫再三一咬牙问道:“义父,今儿我和夏姐姐说起柳木的事,偏叫贵妃娘娘给听到了,贵妃娘娘使了碧桃姐姐与我们说,叫永信宫中人这几日都不得提及柳木二字,谁要违了宫规处置,女儿便不明白了,柳木如今都进了大牢,柳氏一族男男女女也都看押起来只待定罪,宫中谁不落井下石一番,当初柳木那样坑害贵妃娘娘,偏娘娘这时候怎就不叫提说柳木呢,若女儿是贵妃娘娘,怕是欢喜的要庆贺一番了呢。”

    “你啊。”曹公公一巴掌拍在曹萍头上:“亏的在宫中这么些年,白长了那么个机灵模样结果一点心眼都不长,你连一个宫女都做不好,还想当贵妃娘娘呢,你要是贵妃娘娘,这会儿子早没了脑袋,还……你可没那个心眼子,贵妃娘娘是聪明人儿啊,小萍子,你没跟错人。”

    曹萍就更加不明白了,皱着一张白嫩嫩的脸瞧着曹公公。

    曹公公看的笑了,忍不住伸手扯扯她的面皮子,逗弄了她一番才笑道:“官家自会走路时起就由柳木服侍左右,柳木陪伴官家的时间比先帝爷和太后娘娘的时间都要长,你当主仆二人这么多年走过来就丁点感情没有?官家是个念旧重情的,虽说狠心处置了柳木,可这心里能好受得了?说起来,就是一只猫啊狗的养了这么多年都舍不得呢,更甭说是个人了,都说人死为大,甭管柳木做了多少错事,现在人都要死了,官家念起他的都是些好,这时候谁要跟官家面前骂上柳木几句,官家心中肯定得恼了,官家一恼,那人还能有好?”

    “这般厉害呢,怎的我偏就没想到呢。”曹萍拍了拍脑门:“还是义父聪明呢,女儿有您点拨必是错不得的。”

    “我可没你主子聪明。”曹公公一摆手:“你那主子不过是个村姑出身,进宫来这才几年的功夫就已经成了贵妃,上面虽有个皇后压着,可她生下皇长子皇长女来,皇后如今也不敢如何她,又有官家恩宠在身,后宫中又有谁及得上,她要不聪慧,又如何走到今日这地步?小萍子啊,你主子也是个重情的,义父白嘱咐你一句,对你主子必得敬重忠心,绝不能有二心,这样才能有个好结果,义父这辈子是甭指望了,就指望你招婿上门,给义父生个小孙孙呢。”

    曹公公这句话叫曹萍脸红起来,扭着身子道:“义父。”

    曹公公见她害羞,立时大笑起来:“小萍子害羞了,义父不说了,不说了,只义父这些日子都给你相看女婿,必给你挑个好的。”

    曹萍一阵羞恼,捂了脸就往外跑,身后是曹公公爽朗的大笑声。

    德庆帝回宫,下了马车步行至万寿宫,才到万寿宫门口,便见一个小太监伴着一个女子站在门外张望,走近了却见是白美人端着一碗不晓得是什么的东西正等着呢。

    “夜深了,爱妃这是做何?”

    德庆帝几步上前笑着瞧向白美人。

    白美人也是一笑:“陛下这几日劳累,妾身便想做些补品给陛下尝尝,这是妾身亲自熬的鸡汤,陛下尝尝吧。”

    说话间,白美人就将手中的半大的瓷碗递了过去,德庆帝接过来随手交给于希:“朕不饿,爱妃以后莫辛劳了,累坏了身子朕可是要心疼的。”

    白美人双颊有红晕显现,垂了头低低应了一声:“是妾身好几日未见陛下,想陛下了。”

    德庆帝笑着携白美人的手进了万寿宫,坐下之后道:“朕这几日事多,不能去看爱妃,待过几日朕陪爱妃玩可好?”

    “妾身明白。”白美人头垂的更低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陛下,妾身听说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德庆帝摆了摆手,白美人小声道:“妾身听说郑美人素来和柳木交好,如今柳木罪大恶极叫陛下送进大牢,这郑美人?”

    白美人一边说着一边思量,觉得她话中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胆子便大了一些,声音也跟着大了:“柳木这么些年横行霸道,郑美人借他的光也做尽了坏事,坑害了不晓得多少姐妹,如今柳木伏诛,陛下还是莫饶了郑美人为好。”

    德庆帝原来脸上还带着笑,可越听白美人的话脸色越是难看,直到后来甩开白美人的手猛的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恼怒愤恨,一巴掌甩在白美人脸上:“朕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教训,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朕的一个玩艺,就敢在朕面前指手划脚,看来是朕的宠爱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白美人一下子给打傻了,跌坐在地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捂着脸双目含泪:“陛下,妾身不过实话实说,陛下因何动怒?”

    “朕的心思也是你能问的?”德庆帝粗喘了口气,一把提起白美人来又是一个耳光过去,又将她甩到地上:“朕不想再看到你,退下去吧。”

    “陛下,陛下……”白美人慌了,也顾不得脸上和身上的疼,爬起来就抱住德庆帝的腿:“是妾身不好,妾身说错了话,陛下恕罪,陛下有气便责打妾身,莫气坏了身子。”

    她伏小做低,将身段放的低到尘埃里,又那样苦苦哀求,怕是个人都会有些怜惜之意的,只是德庆帝却目含冷意,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脚踢开她:“朕不想再看到你。”

    白美人还在哭,德庆帝有些不耐烦:“于希,你是摆设不成,没听到朕的话么。”

    于希吓了一大跳,赶紧叫了两个小太监将白美人拖了出去,进来便听德庆帝自语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朕自来便最厌烦这种浑身没骨头的东西。”

    于希小心上前将那碗鸡汤端出去扔了,又回来小心伺侯德庆帝。

    第二日一早德庆帝便将白美人降为才人,曹萍听说白美人遭弃,心中一阵痛快,赶紧笑着跟李凤儿汇报去了,李凤儿听她这么一说,笑着问:“白美人因何遭弃?”

    曹萍小心摇头:“奴也不知,不过奴已经托人打听去了。”

    又过了小半天曹萍知晓了原因,到了李凤儿屋中便道谢:“奴谢娘娘提点之恩。”

    李凤儿笑着点头:“你明白便好,你跟云烟伺侯了我几间,我也不乐意你们没个好结果,那白才人可一直受着宠呢,不过几句话便曹了弃,你们也不过是宫人,若真叫陛下听说你们背后道人是非,不定如何呢。”

    曹萍这才知道厉害,不由缩缩脖了:“奴以后再不多嘴多舌了。”

    夏云烟知道此事也赶着跟李凤儿道谢,李凤儿只说无碍,又叫她们约束宫人莫多嘴多舌,一时间永信宫风平浪静。

    后来又听说静嫔宫中有人背后骂柳木叫德庆帝给听到,送到慎刑司一阵棍棒加身当场没了性命,永信宫中人之后便更加沉默起来,再无人敢胡乱说话。

    这一日一大早京城百姓便都早早的起了,穿上新衣朝菜市口汇集而去,菜市口那样大的地方不到半上午就挤满了人,约摸日到半空之时,便听得一阵锣鼓声,又见许多士兵押着一辆囚车朝这边驶来,隐约可见车里有个人影,只是,那人已经不太像人了。

    走近了才瞧见车中的人散着灰白的头发,身着一身肥大囚衣,满身都是菜叶子、烂泥、粪便,竟是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往人前一过,便是一阵臭气熏天。

    几个百姓朝着车内啐道:“这老狗总算是伏诛了,圣天子英明,没叫他蒙了去。”

    又有人道:“他做尽了恶事,如今京中百姓无有不恨的,这一路上不晓得被扔了多少东西,一会儿子行刑咱们可得张大眼睛瞧着,若是得上一块肉回去喂狗那是再好不过的。”

    当下便有人附和,顿时一阵大笑声传来。

第四八四章 感怀

    “嫂子,求求你了,好嫂子。”

    严承憬一个劲的围着李鸾儿转圈,叫李鸾儿头疼不已,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边去,这几天你甭想出军营。”

    严承憬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土:“好嫂子,你最疼我的,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你就允了吧。”

    见严承憬那撒泼耍赖的样子,李鸾儿不由抚额:“得,我可不敢说最疼你的,你将老爷太太还有三叔三婶放到哪儿,他们才是最疼你的人哩。”

    “是,是。”严承憬赶紧点头:“嫂子也疼我不是,今儿可是那个大太监行刑的日子,嫂子就叫我看看吧,回来我明儿加倍训练不成么。”

    说到这里,严承憬撅起嘴来:“我都跟人约好了的,他们都笑话我没胆去瞧,我一个将门虎子哪里连那个胆子都没有的。”

    “看什么看。”李鸾儿一巴掌又将严承憬拍到一旁:“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杀人有什么可瞧的,柳木再不好也没得罪了你,你跟着使什么劲,真要有那劲就到战场杀敌去,你那些狐朋狗友要是笑话你你叫他们寻我来,我与他们说说。”

    吓的严承憬赶紧缩了缩脖子:“这不是多少年没见处以极刑的么,大家都好奇。”

    “真想看?”李鸾儿挑着眉问。

    严承憬赶紧点头:“真想。”

    李鸾儿抿嘴笑了起来,笑容灿烂之极:“你要真想看,当嫂子的疼你也不是不成的,只是……”

    “只是怎的?”严承憬赶紧问了一声。

    李鸾儿轻笑:“只是我得寻个时间逮个罪大恶极之人然后绑了来,你再准备一把小刀,咱们将他千刀万剐了你不就瞧到了么,你说多少刀嫂子就给你割多少刀,三百六十刀也成,七百二十刀也行,最难的一千四百四十刀嫂子也是没问题的,保管割完了他还有口气在。”

    这话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阴森森的,虽然李鸾儿在笑着,可严承憬早吓住了,不由缩着脖了结巴道:“不,不用了,我,我……我不看了还不成么。”

    说完严承憬撒腿就跑,李鸾儿拍拍手轻笑一声:“小样,还治不了你。”

    她才要转身走,便见两三个大汉结伴而来,走过来都问:“将军,您刚才说的是真的?您真会那个……”

    一边问,那几个大汉还一边吞咽唾沫,显然是吓着了,李鸾儿勾唇一笑:“自然是真的,本将军什么时候说过谎话了,你们若是哪个训练不努力,本将军不介意拿他试上一回。”

    “俺们努力,俺们努力。”那几个大汉明显也吓坏了,三个人手拉手就那么跑了,画面美的叫李鸾儿不忍直视。

    李鸾儿边回营帐边想着今儿菜市口怕是热闹非凡的,柳木行刑,不晓得多少人去观看,华夏人骨子里都有爱看热闹的天性,尤其是这种杀人的热闹更是不晓得多少人会凑的,虽然说很吓人,也许看过了回去就要做噩梦的,可是该看的下回还是照样去看。

    只李鸾儿却是不喜欢这个的,她见过杀人见的多了,自己亲手杀的人也多了,其实是不愿意生灵在她手上失却性命的。

    柳木虽然说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李鸾儿自认也不是好的,只是和柳木立场不同,所以看不惯他罢了,如今柳木落到如今的下场,人都要死了,一死百了,还去想那些仇怨做什么,倒不如什么都不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再者,柳木到底还是同种族同血脉的,又何至于要到那种他便是死了都要拿他的血肉来吃的地步,反正她和柳木没那样大的仇恨,不至于那样作贱人,便是杀人吃人也是对着外族。

    一时间李鸾儿想了许多,便再约束营中其他人不许去瞧热闹。

    正如李鸾儿所想,今日的菜市口热闹非凡,刑台不远处还有小商贩在贩卖小吃,许多人和着血腥气吞食那些小零食。

    柳木被从刑车上架下来,绑到高台上的一根柱子上,上衣被脱掉,用渔网紧紧束住,束的身上的肉一块块的如小格子一样鼓出来。

    不远处的监刑官一声令下:“行刑。”

    便有那刽子手先用刀将柳木的两只眼睛眼皮子割上两刀,叫他瞧不清楚东西,之后便开始慢慢的割着他身上的肉。

    一时间,血腥气弥漫,柳木痛喊声惊天动地,胆子大的倒是还能说笑,胆子小的早到一旁吐去了。

    半日的功夫过去,柳木身上已经去了许多的薄薄肉片,整个人已经变的血人一样,瞧着是个人形,却古怪吓人的叫人不敢直视。

    行刑官见天色不早,赶紧道:“行了,明日再行刑,先押回去吧。”

    柳木被押进囚车中,他如今早喊的嗓子哑的再喊不出声来,气息也很是弱,在囚车中站都站不稳。

    他一走,立时便有人扑到刑台上抢割下来的那些肉,有那和柳木有怨仇的便说要将这肉带回去煮了吃,也有的说要喂狗,更有那京城里的油子笑嘻嘻的将许多碎肉收集起来,只说要卖,一块肉一两银子,怕是能卖掉的。

    这种画面实在古怪的紧,若是叫李鸾儿瞧了恐怕心里更加的别扭,这是环境还算平和的古代,竟是,竟是比末世的时候人心还更要难以猜透。

    柳木进了监牢,疼的浑身直哆嗦,他很想寻找那颗毒药吞下去一死了之,再不用受这种苦楚,可想想柳氏族人,柳木只能咬牙忍了,他想用自己的苦难换得柳氏族人的一丝生机。

    柳木如今很是后悔,他怎就叫富贵迷了眼,这么些年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如今到了临死的时候,头脑越发的冷静,想一想,当真是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呢。

    也不晓得过了几时,柳木在黑暗中静静坐着不言不语,突然,似是有了动静,柳木是看不到的,只是惊声问道:“谁?”

    “杀你的人。”

    那人冷冷的开口。

    柳木笑了:“多谢。”

    他想,这人绝不是和他有仇的,若是他的仇人,肯定会祈祷叫他多活两日,多受两日苦楚,可这人要杀他,杀他便能减轻他的痛苦,这时候,他最想的也是一死百了。

    黑暗中一个人影提起剑来一剑结果了柳木,纵身跃出监牢。

    到了天亮之时,行刑的人又来提柳木,却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那些人一阵慌乱,连忙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德庆帝,德庆帝只是批了一句知道了,便没了结果。

    那些人见德庆帝不追究,自然很是庆幸,将柳木的尸首寻了一具薄棺草草埋了了事。

    德庆帝从万寿宫出来,径自去了永信宫,他进门的时候李凤儿才刚起床,正在叫碧桃给她梳头,见了德庆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碧桃道:“就给我戴上那只点凤簪吧。”

    德庆帝摆了摆手,碧桃躬身退了出去。

    “是你叫人结果了柳木?”德庆帝坐下问了李凤儿一句。

    李凤儿扭头笑了笑:“是呢。”

    “为何?”德庆帝皱眉。

    “为了陛下。”李凤儿脸上挂着明媚笑容:“说起来,柳木不止一次的害我,我恨他入骨,恨不得他早死了,可他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我又,又想着他到底服侍陛下一场,又曾救过陛下的命,便是死,也该安安静静的死,死的有尊严些,哪里,哪里能叫人糟践到那种地步,因此上,我并没有与陛下说明,就擅自做主请人结果了他,若陛下要罚便罚我吧。”

    德庆帝看着李凤儿,许久才长叹一声:“知朕者凤儿也,朕也不忍他如此,可这是他求来的,朕……凤儿倒是解了朕的心忧。”

    李凤儿笑着起身:“其实我原先恨柳木,可如今一点都不恨他,陛下许是不知的,柳木曾救过咱们福豆一回。”

    “哦?”德庆帝表示很惊异。

    “那回福豆贪玩险些跌进水里,是柳木救了他的,我问了柳木一回,陛下猜他是怎么说的?”李凤儿拉了德庆帝的手轻问。

    德庆帝摇头表示不知,李凤儿道:“他说我未生之时他想要我的命,可福豆生下来了,那是陛下的骨血,他就不能叫陛下的骨血出事,若是没见怎么都成,见了,他也忍不住出手救上一救。”

    说到这里,李凤儿低了头:“他再怎么恨我,可也有一片为着陛下之心,我再怎么恨他,可也不愿意叫您为难,如今想想,这心情都是一样的,我也就不恨他了。”

    “凤儿。”德庆帝很是感动,搂了李凤儿,将头埋进她颈间:“朕以前对不住你,可你还如此为朕着想,朕……惭愧啊。”

    他却未瞧见李凤儿勾起的唇角,唇间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李凤儿在笑德庆帝假惺惺,若德庆帝真的重情,又怎会将柳木摆到那个位置,明明就是将柳木推进了火坑,结果还要装出一副为他好的样子,实在没的叫人作呕。

    若德庆帝真心喜爱她李凤儿,当初又怎会因郑美人几句话便罚了她,她李凤儿自进宫之后因着淑妃被罚,因着皇后被罚,因着敬妃被罚,因着郑美人、白美人,因着无数的美人被罚,被下脸面,这便是德庆帝对她的宠爱。

    哼,李凤儿冷笑,这种宠爱她要不起,也受不得,如今,她早就已经弃情绝爱。为的都只是自己的两个孩子,她的儿女身为皇子皇女,又是皇长子皇长女,还有她这个明面上是宠妃的母亲,若想日子过的好,必得要那个最高的位子,为着儿女,她也必得将德庆帝的心牢牢抓在身边,起码,叫他永远都忘不得自己。

第四八五章 哀求

    “啊,啊!”

    一阵阵惨叫声从西山训练场传出,不远处几个军营的老兵们都探出头来笑嘻嘻的看着,不时的笑话几句。

    却见围着训练场一队士兵跑的飞快,边跑边叫,他们身后跟着一队雄纠纠气昂昂的猎狗,那些狗不时的叫上几声,追赶着士兵,但凡有落后的便张开大嘴扑上前去便咬,已经有好几个士兵被咬的裤子都破开了,更有的露出粗壮的腿,还有一个更加可笑,露着白生生的屁股蛋子,他一边跑一边用双手捂着屁股,神情沮丧,形容憔悴。

    李鸾儿站在场地中央皱眉道:“再有一圈就可以休息了,最后那三个今儿晚上可没饭吃。”

    一听她这句话,最后三个人跟打了狗血一般拼命往前跑,那裤子破了的也顾不上捂住屁股,挥舞着双手便往前冲,哪里还有一丁点沮丧的样子,看起来是为了吃的脸面性命都不顾了。

    终于跑到终点,一群人简直都要累瘫了,可李鸾儿还叫人监督着不让他们坐下,叫他们一个个扶着走动了半圏才坐到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两个壮汉抬了一口大锅过来,锅中是煮好的肉汤,李鸾儿先叫这些人一个盛了一碗喝着,稍后又有人抬了几张八仙桌拼到一处,桌子上摆的满满的木盆装的各色的菜式,有红烧肉,抓羊肉,烧鸡块,鸡蛋汤,各色的青菜,摞到天高的白面馒头。

    那群士兵一瞧登时如饿死鬼投胎一般扑上去就抢,严承憬抢的最快,抢了馒头就往嘴里塞,一边还装了一碗鸡蛋汤,一只手又拿起一个大碗往盆中直接用碗扣了满满的红烧肉。

    严承恪也顾不得斯文,比严承憬抢的还凶,直接抢了盆中的勺子将各色的菜都盛了许多去,拿了个布袋子一个个往里边装馒头。

    李鸾儿看的无奈摇头,多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叫她毁成这样了,话说前些日子这两个孩子到老宅吃饭李鸾儿还见来着,甚是斯文有礼,尤其是严承恪,吃起饭来挑三捡四,那肉肥的不要,太瘦太柴的不吃,菜炒的太老了不吃,汤味道不鲜连更是嫌弃到底,可如今呢?

    那么几桌子的饭菜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就叫人给抢空了,再瞧时,那些士兵一个个都坐在桌子底下打着饱嗝,李鸾儿看的实在想发笑。

    不过她又检查了一下,今儿训练时好几个人都被狗追到了,看起来,虽然伙食上去了,可大家伙的体能还是不达标啊,看来必得求金夫人给她配些强身健体的汤药,给这些人壮壮身子,若不然真到了草原上,恐怕一个个都要吃不消的。

    如此想着,李鸾儿又交待了训练任务,叫性子比较稳妥些的严承恪帮忙训练着,她回自己的营帐换了身衣裳便坐马车去了李家。

    在军营呆了好些天,李鸾儿一进城便有一种恍然如隔世般的感觉。她叫车夫驾着马车先到最繁华的青雀街走了一遭,买了几样点心和小菜,另外买了些酱菜,又买了许多的小玩艺,这才往李家而去。

    青雀街离李家并不远,李鸾儿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她还未走近就听到一阵喧哗声,等到马车停稳,李鸾儿掀开车帘往外一瞧,登时就一阵的厌烦。

    却原来是那付姨娘跪在李家门前哭泣,许多路人围观张望且议论纷纷。

    李鸾儿跳下马车,早有门房看到迎了上来,李鸾儿拧眉问:“怎么回事?”

    门房也是一阵的为难:“姑太太您瞧,实在是……这人说是咱家太太的姨娘,早早的过来便要见太太,小的回禀太太,太太只说不见,她就跪到这里不起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似咱家欺负了她似的。”

    “她在这里跪,你们便由着她么。”李鸾儿冷声问道:“叫上几个人将她叉远点。”

    说完,李鸾儿迈步就要进门,却不想付姨娘早瞧到她了,一见她要进去立时扑过来抱了她的腿哭道:“大娘子救命,救命啊……”

    “松手。”李鸾儿冷冷的说道。

    付姨娘抬头,一张苍老的脸呈现在李鸾儿面前,她哭着摇头:“我不松手,我不能松手,寿儿还等着我救她呢,大娘子,你是好人,行行好,救救我的寿儿吧,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李鸾儿看了付姨娘几眼,又见围观的人议论的更加厉害,忍不住又是一阵厌烦:“你先起来,跟我进去再说。”

    付姨娘欢喜的点头,抹了泪起身,跟着李鸾儿进了院子。

    李鸾儿将买的东西交给丫头带下去,带着付姨娘直接去了顾大娘子那里。

    一进院子便见顾大娘子正教导三个小子读书,顾大娘子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个的读书,老大浩宇倒是安得下心来,老二浩轩却坐在凳子上拧着身子坐不安稳,老三浩越低头数着手指玩。

    顾大娘子见了拿了戒尺在老二老三手上一人来了一尺子,立时三个孩子都安生了。

    浩轩才要读书,抬头就见李鸾儿进来,立时扔了书飞扑过去:“姑姑,姑姑……”

    浩越和浩宇也都起身见礼,顾大娘子也笑:“今儿怎么来了,你可是稀客……”

    话未说完,顾大娘子见了付姨娘,立马变了脸色,浩宇看看付姨娘,拧了眉头:“大姑姑,这个老太婆是谁?”

    他一问,浩轩和浩越也都盯着付姨娘,浩越看了一会儿撅起嘴来就要哭:“大姑姑,壮壮以后听话,您别带虎姑婆来抱走壮壮……”

    李鸾儿一阵无语,几步过去坐下对三个孩子道:“大姑姑给你们带玩具了,赶紧都去挑几样,去的晚了可就没了呢。”

    立时,那三个娃也顾不上虎姑婆不虎姑婆了,飞跑着出了院子。

    李鸾儿再瞧,付姨娘一脸的难受,明明眼中有些愤怒,可却是狠命压抑着不敢露出丁点来,她不由笑了笑,一指付姨娘对顾大娘子道:“嫂子有所不知,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跪在外边哭,引的好多人围观,且拦着不叫我进门,没法子我才将她带进来的,嫂子问问,若是有什么事尽早解决了好。”

    顾大娘子上点头,叫丫头搬了个小凳子给付姨娘,对付姨娘一笑:“坐吧。”

    付姨娘尴尬的笑了一声,有些束手束脚的坐下,坐定之后手脚还有些僵硬,脸上虽带着笑,可总有那么几分别扭劲:“今儿我是没法子才来求您的,寿儿快活不成了,求您救救她吧,只要您一句话,许家就不敢再苛待寿儿了,大娘子,您怎么说都是寿儿的姐姐,就是寿儿以前有千错万错,可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吧,救您了……我以前对不住您,您想怎么折辱我都成,就求您救救寿儿。”

    “这是怎么说的?”顾大娘子听的很是不明白:“妹子她好好的怎么就活不成了?”

    “哪里就好好的了。”付姨娘一阵苦笑:“寿儿相公早早去了,许太太认定了是寿儿福薄克了她相公,自从寿儿相公安葬了之后,许太太就见天的折磨寿儿,才多少功夫寿儿就瘦的叫人认不出来了,寿儿日子不好过,珍珠那么小的一个人儿也病了,实在是……叫人心酸,若是再没人救寿儿,怕是活不了多少天的。”

    付姨娘想想前些日子她去瞧顾二娘子所见到的那些事,心里一阵堵得慌,她要强了一辈子,顾二娘子性子也随她,费尽了心思想谋个好前程,结果却落到这种地步,如今她们娘两个什么都不想,就想能活下来,能将珍珠养大看她嫁个好人家就满足了。

    只是许家却不给她们机会,那个许太太表面上看着是个和气人,狠起来却是真狠,这些日子折磨的顾二娘子一个原本水当当的一个个如今却像是枯萎的花儿似的没了一丁点鲜活气,付姨娘想想都心疼的难受。

    听她说完,顾大娘子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道:“姨娘这话有些不对,妹妹嫁到许家就是许家的人了,我一个当姐姐的怎好插手她的家事,实在是……”

    扑通一声,付姨娘跪在地上:“救救寿儿吧。”

    她见顾大娘子不为所动,便使劲的嗑起头来,不一会儿额上便青紫一片。

    李鸾儿见了冷笑一声:“当初你们换亲的时候怎么就不说救救我嫂子了?怕你们想着我哥哥指不定多傻呢,嫂子嫁来说不得活不下去,你和顾二娘子恐早打定了主意搓磨死嫂子好占了伯娘的嫁妆,你们踩着嫂子往上爬的时候不说姐妹情深,如今求嫂子了,一口一个姐妹,真是叫人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顾大娘子也是冷漠的看着付姨娘:“恕我没那个能为。”

    付姨娘跌坐地上,脸上一片木然,过了许久她似是想起什么,又跪下道:“奴知当年做错了,再怎么都恕不了罪,只是珍珠到底没错的,你救救她吧,大娘子,奴和寿儿对不住你,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活该,可是,奴和寿儿就这么去了怕您还是有气的,人啊,一死百了,活着的人却心里憋屈,倒不如叫奴和寿儿长长久久的活着,反正寿儿那样子怎么都是不好的,您一句话的事叫她留一条命下来,她也没个儿子,只得了珍珠一女,为着女儿,她不得当牛做马的好好奉承您么,到那时候,您想到奴和寿儿当年做的那些事时,只要心里有火了,便能将她叫来或打或骂怎么都成,天长日久的哪日不能出气……”

    李鸾儿坐在一旁听着,倒是满心的赞赏,这付姨娘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可也算是个聪明人儿,为着能叫她女儿不被许家折磨死,竟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呢。

    不由的,李鸾儿便有些想留顾二娘子一命,她就想瞧瞧顾二娘子这种人在整日打压下能活多长时间,会不会被整疯。

第四八六章 出征

    “嫂子,到底姐妹一场,您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鸾儿扭头看看顾大娘子,笑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又不是多为难的事,您且挑些药材再送几匹料子过去,只说是给妹子的,想来许家应该也不会多为难您妹子的。”

    顾大娘子素来对李鸾儿的话是很信的,听她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如此我且试一试。”

    说完,顾大娘子看向付姨娘:“姨娘且回吧,明儿我就叫人去看看二妹,再给她送些东西去。”

    付姨娘立时千恩万谢的说了许多话,之后爬起来告辞。

    顾大娘子叫了个小丫头将她送出门去,之后便看向李鸾儿:“妹子这是何意?”

    李鸾儿抿嘴笑笑:“也没什么,总归顾二娘子是翻不了天的,就且留着她吧,这人死了什么知觉都没了,好不好的更不会有感觉,倒不如天长日久的活着,我曾听人说,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并不是叫她死的有多惨,而是夺走她的一切,再叫她长命百岁,瞧着自己过的有多好,叫她终日活在悔恨中。”

    顾大娘子一听也笑:“这法子倒是损的紧,确实也是报复人的好法子,瞧着以前自己能随便打压的人一日好过一日,而自己却日渐落魄确实难受,怪道妹子答应付姨娘呢。”

    李鸾儿又笑道:“嫂子帮衬一下顾二娘子不仅有好名声,且还能报复回去,这不比什么都强。”

    顾大娘子也笑着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李鸾儿才起身告辞去后院寻了金夫人,将她的想法说了一番,请金夫人给她弄些强身的药来。

    金夫人如今年纪越发的大了,无事很少出门,每日在家里照料三个孙子,对李春家三个小子看的很重,疼的心肝似的,又想着李鸾儿家的四个小子,还有李凤儿那一儿一女,没事的时候便研究一下强身的药材。

    当初李春和李凤儿泡那药澡受了多少苦楚,比下地狱都不差什么,金夫人可不乐意叫自家的孙子外孙什么的也受那些苦,便弄了许多的药,叫几个孩子从小泡药澡,打下好底子,等孩子大些了再弄那洗髓伐毛的药泡澡便会少受许多苦。

    为着这个,金夫人院中如今药材成堆,她一听李鸾儿的要求,想了好一会儿便写了一个药方子,又亲自抓了药配好交给李鸾儿:“这药方子原是没试过的,你先抓几副寻人试上一试,若是好就多弄些药叫他们泡,若是不太好我再给你改改。”

    李鸾儿接了药,陪着金夫人收拾了一些药材,又帮她磨了许多药,在她屋里吃了饭一直等到天黑才告辞。

    因着天黑了城门也关了,李鸾儿倒没有去营地,而是回家与严承悦夫妻团聚。

    两口子几日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亲热一番,又说了许多的贴心话,等到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第二日天刚微亮李鸾儿就起了,梳洗好用了早饭直接去了西山大营。

    李鸾儿是个急性子的,即是得了药,当下就寻人去试,她找了一个体质最差的兵,先将药熬了,又叫人烧了一大桶的热水,把药汁子倒进去,一瞬间那一桶的水就变成了深绿色,看起来就像是肥胖的虫子内挤出来的绿色汁液,很是吓人。

    那个被李鸾儿挑出来的兵一见如此赶紧往后缩,李鸾儿哪里容他跑,离的远远的就道:“抓了他扔进桶中。”

    自然便有人一拥而上将那个兵按住三两下扒了外衣扔进桶里,不一会儿便有惨叫声传来,那嗷嗷的声音惊起了整个营地的人,好些的将士都不晓得那新兵营中又出了什么稀罕事,只是李鸾儿的凶残他们早见识了,哪里又敢去探查。

    那人一连泡了七天药澡,泡完之后不管是跑步还是旁的训练确实比别人都强了不少,叫严承憬兄弟两个看的都眼热,吵着也要泡药澡,其他的兵士也都寻了李鸾儿要求一视同仁。

    李鸾儿自然不会拒绝,得了空亲自抓了许多药材来分成一份份的,每一个士兵手中都有七天的药量,叫他们自己熬药,自己烧水泡澡。

    为着变强,为着训练的时候不至于累到半死,这些人自然都很积极,又是七天过去,新兵营中训练更加的热火朝天。

    李鸾儿又变着法的将营中伙食加强,增加了许多含丰富蛋白质的食物,另外,蔬菜主食什么的也都增加了不少,士兵们每日训练强度很大,再加上吃食上面又那般好,一个月过去,一个个的膘肥体壮,往那里一站,个个都看起来精干壮硕,叫李鸾儿满意之极。

    这些人的单兵素质和作战能力都上去了,只差真正见血便可以沙场征战了,李鸾儿不希望她费尽心力练出来的士兵去了草原上折了人回来,便想着寻个空带着这些兵剿匪,也叫他们都见见血,省的真到了战场上放不开胆子。

    正巧河间府有一伙流匪专抢大户人家,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李鸾儿听说了立时点兵,一行人带了少许的干粮奔袭而去,日夜兼程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到了,赶巧碰上那伙流匪才要抢劫河间府一个姓孟的大户人家。

    说起来这个孟家倒是善人,孟老爷家财万贯,地产房子也不少,素来最爱行善事,修桥补路不在话下,遇到灾年也时常设粥棚接济穷人,在当地名声很好,只因这孟老爷有一女年方二八,长的很是貌美,不晓得那流匪的头子如何得知了,竟是偏要劫了那娘子去,孟老爷只不依,这才有了祸事。

    李鸾儿率人过去的时候流匪已经将孟家大门给打开了,流匪头子才高呼着:“兄弟们,进去之后金银财宝随便拿,碰着貌美的小娘子也只管……”

    话未说完,已经被李鸾儿指着的严承憬一刀劈死在马下。

    李鸾儿右臂一挥,她身后的骑兵呼啦一下子将孟家团团围住,各自抽出兵器杀敌,没用一刻钟便将那些流匪给血洗了,最后捉住一个活口,李鸾儿叫人问明了他们的老巢便高声道:“孟老爷子,我们是朝庭的军队,流匪已经解决,老爷子莫再害怕,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说完话,也不叫将士们登孟家的门,直接带着这些人去了流匪老巢,等去了李鸾儿一瞧倒是乐了,无它,那老巢里放了流匪们历年来抢劫来的财物无数,李鸾儿叫人全部抬出来一一查明,因着财物有些太多不好带回京,直接就在当地变卖了,拿了银票直接回去。

    回去路上又洗劫了几小伙的流匪,这几场仗打下来,这些士兵精气神明显的不一样了,个个身上都带了些杀气,目泛精光,猛的一瞧就跟人形凶器一般。

    李鸾儿对此很是满意,等回了京,她便想着这些士兵马上就要跟她上战场了,家中应该安顿好,便将劫来的那些银两按人头分了,叫那些人带回家中安顿家人,又许下诺言到了草原上杀了鞑子得来的财物也都会分给士兵们,若想升官发财,便得安下心来跟她征战杀敌。

    李鸾儿这一手对士兵们无疑有了很大的鼓励,素来当兵的多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吃不上饭了才叫自家的孩子当兵,为的就是省一口饭吃,若能得些财物自然是更好的,哪里想得到还有发财的机会,一听李鸾儿那些话,那些大小伙子们一个个激动的都快流泪了,心中都发誓要紧紧跟随将军打仗立功,升官发财。

    当然,打仗立功什么的也比不上升官发财来的重要。

    经过一通的扫荡,京城四周倒是平安不少,来往商旅也不再怕路上碰到有人劫财,百姓也过的更安稳了些,李鸾儿为着自家的这些小兵们也豁出脸去,厚着脸皮去宫中请功,不要脸的跟德庆帝要钱要权,把德庆帝气的险些将李鸾儿轰出宫去,不过,李鸾儿如今在德庆帝跟前早学会了脸皮厚比城墙,哪里会管德庆帝气还是不气,胡搅蛮缠一通,硬是讨了钱讨了几个不入流的小官职给手底下的兵。

    李鸾儿倒是高高兴兴的出了宫,德庆帝气的狠摔了好些物件,若不是李凤儿过去寻他,说不得要如何大骂李鸾儿呢。

    到了快入冬时,李鸾儿整兵点将带了许多的粮草开赴边关。

    临走的时候许多人都来送行,严老将军将他封存多年未用的宝刀送给李鸾儿,吴爵爷和高老将军合伙送了一副盔甲,顾歆则送了一匹好马,于希送了一个随军的大夫,其他人送的都是路上行进时要用到的吃食还有衣服什么的。

    告别众人,李鸾儿带着这些兵从京城出发,一路东行,往广宁卫转了一圈,将粮草押解到,却并没有进广宁卫休整,而是静悄悄出关了。

    便是几个卫所的督军都不晓得李鸾儿这支队伍去了哪。

    冬季寒意越甚,京城北边的各卫所都多少受到鞑子的侵袭,将士用命几次三番击退鞑子,只是今年北方大旱,草原尤其严重,水草不足导致牛羊死了很多,鞑子为了生存,自然拼了命的打谷草,袭击大雍朝,一时间,边关的很多村落都被屠尽,几个小城池也被鞑子占领。

    朝堂之上,王嘉如今代替张逊成了首辅,他头疼的看着许多官员上折子请求官家往边关增兵,或者是换掉边关的一些将领。

    北边形式越发的严峻,导致京城里的民心也不安起来,王嘉也担心朝局动荡,没办法便带着折子去见德庆帝。

    到了万寿宫,王嘉将折子送上去后,德庆帝认真的看了几份,之后便将折子扔在一旁:“一个个都沉不下心来啊,形式虽严峻可还没他们想的那么严重,朕都能沉得住气,偏你们这些官员一个个的教唆朕临阵换将,莫不是想引鞑子入关么?”

第四八七章 擒王

    阴风朔朔,寒气逼人,片片雪花飞落下来,无尽的茫茫草原披上一层白色。

    一片的白中没有一个人家,似乎整个天地都是那样孤寂,这样的时候,几乎是没人出来迎战冷风的,草原上真冷起来实在冻的人受不住,便是最耐寒的牧民这时候也都钻进蒙古包中守着火炉喝奶茶,可就在这种时候,偏偏白色的草地上一支队伍疾行而来。

    一行行的马蹄印给草地上多了一副图画,很快又被白雪覆盖,当先一匹枣红马上坐着一个穿了深色骑马装的女子,女子一头长发牢牢扎在头顶,露出一张白皙面庞,白肤红唇很是好看,她一拽手中缰绳叫马停下,坐在马上闭目深思片刻,用马鞭一指东北方向:“跟我来。”

    女子一马当先,身后一行骑兵紧跟而去,女子身后一个少年催马上前:“嫂子,这样大冷的天,你也该穿厚实些。”

    并不是少年罗嗦,实在是女子穿的有些单薄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她只穿一身夹衣,连个披风都没系上,旁的人头上都戴了帽子,女子却是什么都没有戴,也难怪少年有些不满了。

    女子回头一笑:“少废话,你嫂子我最是耐冻的,当年在山中雪地里一蹲五日都没事,这点小小严寒又算得了什么。”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率兵征战草原的李鸾儿,她身后跟着的就是她辛苦训练出来的骑兵。

    李鸾儿带着一行人又走了约摸有多半日,便远远的看到蒙古包了。

    这是一个鞑子的聚集地,中间那最大的蒙古包应该是王帐,周围许多小的蒙古包将大蒙古包紧紧围住,远远的有炊烟升起。

    冻了许多时候的骑兵一看到蒙古包就是满心的激动,真想嗷嗷叫上几声,只是李鸾儿这个杀神在,谁也不敢出声,便是马匹都尽量控制着让马蹄声音小一些。

    李鸾儿立马于这个部落不远处好一会儿,渐渐笑容爬上脸庞,她笑着对身后的严承憬道:“原还以为是个鞑子的小部落,却没想到这回钓着大鱼了,承憬,这回你跟着嫂子升官发财吧。”

    说完,李鸾儿一拍身下战马,对身后的骑兵冷声道:“兄弟们,看到中间那个最大的营帐没,那是鞑靼的王帐,里边住的就是鞑靼的大汗,谁要是能将他擒下,升官发财娶新妇可都不在话下。”

    李鸾儿这话叫那些兵们嗷嗷叫个不停,一个个满心的激动,盯着这个部落的眼光中满是贪婪,似乎这个部落便是一只肥鸡大鸭子,而他们却是饿了许多天的灾民一般,恨不得立时扑上去便咬。

    “承憬,你带一支队伍从北面包抄,莫放跑一人,承恪,你带人去东边,方柱子,你带人去西边,剩下的都跟我来。”李鸾儿安排好人马,一夹战马便朝前跑去。

    严承憬,严承恪,方柱子也都各自带了人马包抄上去。

    此时正是饭点,各个蒙古包都是炊烟袅袅,不时的有长的粗壮的妇人提了东西进进出出,虽然天气冷,可看到这个部落却叫人平白感觉一阵的暖意,只是这份暖意偏偏就被一行人破坏了。

    李鸾儿一马当先踏进这个部落,当先便直奔王帐而去,他们的到来惊动了帐子里的鞑子,一个个的都带着武器跑出来迎敌,李鸾儿身后那些人这些时日跟着李鸾儿东奔西跑,已经灭了好几个小部落,如今个个身带血腥气,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一般,哪里还会怕几个鞑子,见鞑子出来,便都抽出砍刀在马上如斩瓜砍菜一般杀敌。

    片刻之后,已经有许多头颅掉在地上,李鸾儿看都不看一眼,骑马踏入王帐。

    王帐中鞑靼部的汗王花花不脱汗正喝的醉熏熏的欣赏劫掠而来的汉人女子的歌舞,正在得兴之际,不想营帐内猛的闯进一人来,他才要发火,醉眼朦胧间却见一个汉人女子骑马而来,那女子清丽如仙,面色清冷,脸上带着一丝的不耐。

    “什么人?”

    早有侍卫冲上前去保护花花不脱汗,只是花花不脱汗还没有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指着李鸾儿大声询问:“可是长生天派下来的仙子,仙子过来陪本汗王喝一杯……”

    李鸾儿神情更加不耐,右手一挥马鞭,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抽向花花不脱汗,鞭梢绕过那些侍卫,将肥胖粗壮的汗王缠成一团,李鸾儿一回手,那样粗壮的人就被她轻描淡写的拽到身前。

    此时,李鸾儿的部下在王帐外展开一场大屠杀,不管男女老幼,只要看到的鞑子全都一刀毙命,这些骑兵从东南西北四方包抄,绝不放走一个鞑子,不过一个来时辰,竟是将整个部族的人全部斩杀于马下。

    而李鸾儿也已经解决了王帐中的侍卫,只余花花不脱汗一人。

    花花不脱汗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看着死在脚下的族人,一张脸青白青白的,浑身颤抖的大声责问李鸾儿:“你……什么人?为何要杀我族人?”

    李鸾儿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说话,提了汗王出了大帐,将汗王扔给迎上前来的严承憬:“绑好了,你带人看守他,承恪,你带人将尸首运到部落外边,将头颅堆成山形,也叫鞑子瞧瞧不只他们能打谷草,咱们汉人也能不远千里杀到草原中来。”

    “是。”严承恪一身热血,大声回答,带了人将死去的鞑子全都用马拖出营帐,在不远处用头颅立起一座小山,尸首则用雪掩埋。

    李鸾儿又对方柱子道:“你带人清点财物,再好好的弄些热菜热饭,弟兄们奔袭十几日没喝过一口热汤,如今能好好歇一歇了。”

    方柱子答应一声就带人忙活开来,李鸾儿回了王帐,看着哆哆嗦嗦挤在一起穿的单薄的汉人女子,放柔了声音道:“且等着,我们回程之时将你们带回家乡。”

    只一句话,那些女子全都跪地痛哭起来。

    她们有许多在这个部落已经呆了几年,原本她们也有疼爱她们的家人,日子也过的很好,只是一夕间所有的一切都被鞑子给破坏了,爹娘被杀,兄弟残死,而她们则被抓来做奴隶,白天有做不完的活计,晚上还要被鞑子奸污虐待,没多少日子下来,她们已经麻木了,谁知道突然间出现一位女将军,那样的厉害,在她们眼中厉害之极的汗王还有他的勇士只片刻就被这位女将军给斩杀了,而这位女将军还承诺她们回家乡去。

    她们无时无刻不盼望回去,便是死,也要死在故土上,和亲人们死在一起,原以为这辈子怕都不能回去的,哪晓得竟有一天能够实现愿望。

    痛哭过后,这些女子擦干净眼泪悄悄退出去,麻利的帮着那些士兵做活,帮着做饭,帮着收拾东西,还有两个女子留下来想要服侍李鸾儿。

    只李鸾儿却是不用她们服侍的,只叫她们出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李鸾儿会想法子将她们送回大雍朝。

    这里到底是鞑子的王帐,其间财物甚多,甭看这些鞑子生长在草原,一有严寒酷暑生活便很艰难,可他们生性喜劫掠,许多年来存下的财物不知道有多少,方柱子带人清点了许久都没有搞清楚。

    李鸾儿没法子只得过去帮忙,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被打开,上好的皮子,珍珠玛瑙更是不晓得有几许,尤其是那花花不脱汗王冠上一颗巨大的红宝石一瞧就是价值连城的,李鸾儿瞧了觉得挺不错,直接便从王冠上扯了下来,想着等回去之后送给德庆帝卖个好,不然总是气他,时间久了难免也觉得有些不落忍。

    等到财物清点完了,李鸾儿先捡了些贵重轻巧的东西给那些汉人女子分了些,这些女子都是没了家人的,又被鞑子抢来这么些年,若是回去了没有财物傍身生活难免过不下去,总归人是救了,便一救到底吧,李鸾儿不想自己辛苦送她们回去后她们还不得存活。

    之后,李鸾儿又拿出一些来想着带回去献给朝庭,也算是给德庆帝留些面子,剩下的大部分都叫将士们给分了。

    这下子,整个营帐都弥漫着那种巨大的欢喜,士兵们进进出出脸上都带着笑容,便是受了伤的也不觉疼痛了,只觉得生活满是希望。

    休整了两天,李鸾儿便从这个聚集地弄了几辆大大的马车,一辆车上拉着那些救出来的女子,另外一些车上都是装了金银财宝,如此,一行人开始迅速的返回边关。

    李鸾儿瞧着天色,笑着对身后的那些将士道:“咱们快些,说不得年前能赶回去,如此,兄弟们都带着财物回家,能过个肥年呢。”

    一听她这话,许多人都笑开了,开始幻想今年年前赶回家中要如何花用这些钱财,要给父母买些好皮子,给弟妹买些好料子,尤其是家中小妹不晓得眼馋旁人家女儿的首饰多少时日了,这回,必要给小妹打上几套好头面,自然,最重要的是置些田产,等以后没仗打了,他们也能回家做个富家翁。

    又赶了两天三夜的路,李鸾儿停下来笑了笑:“兄弟们,加紧些,前边便有人来接咱们了。”

    她在出发前就已经派了前哨到离的最近的卫所报迅,这会儿子怕是卫所的指挥使带人来迎了吧。

第四八八章 反应

    “又是告急的折子。”

    德庆帝将折子摔在桌上:“一群废物,只知道要粮草要军饷却连个小小的鞑子都退不了,朕要他们何用。”

    才提拔上来的小太监吴忠端了一碗汤小心过来:“陛下歇一会儿吧,老是批折子小心眼睛疼。”

    德庆帝看了吴忠一眼;“贵妃如何了?”

    吴忠赶紧堆起笑脸来:“奴婢正要和陛下禀明呢,才刚永信宫传了信儿来,贵妃娘娘大好了。”

    德庆帝这才脸上有了些笑模样,无怪德庆帝心情不好,原李鸾儿请命出征,德庆帝准了,入冬以来又叫李春去驻守山海关,李春临走的时候不放心一家老小,是带着家眷上任的,如此,李家人这一走,李凤儿便因思念亲人而病了。

    李凤儿素来身强体壮,自入宫以来这么些年大病小病从未得过,这一病竟是不起了,缠绵至今已经有月余,她病体沉重,德庆帝每次去瞧都是一脸憔悴的样子,福豆和丹阳公主也吓坏了,两个孩子每日蔫蔫巴巴的守着李凤儿,叫德庆帝看了心里也不舒服,御医开了许多药,李凤儿也见天的吃着,只不顶事,弄的德庆帝这些日子来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来,看到什么都厌烦,整日里虎着一张脸,叫底下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说话都是小心翼翼。

    再加上前方战事不断,德庆帝自然很有几分无名火。

    今儿一听吴忠说李凤儿见好了,德庆帝一时高兴也不瞧折子了,带了吴忠便去了永信宫,一进屋便觉一阵暖气袭来,德庆帝脱了斗篷,只觉一身常服进了内屋,却见李凤儿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素服倚在床头,手中拿了一本书一边读一边给福豆讲解,福豆和丹阳乖乖坐着,两个孩子两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看着李凤儿,其间布满了喜悦。

    看到这情形,德庆帝心头也是一片欢喜安然,缓步过去抱了丹阳:“凤儿好些了,朕瞧着你精神了许多。”

    李凤儿放下书笑了笑:“我好多了,这些日子整日价钻在屋里快闷死了,且等着我好了出去转转,对了,这一个多月碧桃每日叫我吃素,不然便中喝粥,弄的一点油水都没有,且等我好了陛下必得允我多吃些肉。”

    “好,好。”德庆帝一听这话立时欢喜起来:“朕叫御膳房弄些上好的羊肉咱们吃锅子,再弄些鹿肉烤了来吃如何。”

    李凤儿一听更加勾起馋虫来:“再弄一些卤味来,如今我正想这一口呢。”

    德庆帝立时就要叫人去御膳房拿去,李凤儿赶紧拽住他:“陛下怎生听风就是雨呢,我如今还吃着药呢,哪里就有吃这些了,再等几日吧,等我好了,必好好的吃上一顿。”

    “福豆也要吃。”

    福豆在一旁听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是个孝顺孩子,见李凤儿吃的少,且只能吃些素的,他也很少吃肉,如今这孩子想肉想的紧呢。

    “好,好,咱们福豆也吃。”德庆帝弯腰将福豆也抱了起来,一手一个娃笑的满脸都是花。

    李凤儿坐起身才说叫德庆帝放下两个孩子,便听外边于希喊着:“陛下,陛下,贵妃娘娘,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凤儿再坐不住,猛的跳下床来,只觉腿上一软赶紧扶住床头,德庆帝放下孩子便道:“进来吧,什么好消息值得你如此慌忙。”

    于希进屋笑着见了礼,将手中战报递上前去:“陛下,真真天大的好消息,英武将军带兵在草原上奔袭,败了好几个小部落,最令人欢喜的便是不久前英武将军带人围了鞑靼部的王帐,亲自擒住花花不脱汗。”

    “什么?”德庆帝几乎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李凤儿也是一脸的着急:“你说清楚,姐姐如何了?”

    于希只好又说一遍:“英武将军带人袭击了鞑靼王帐,活捉了花花不脱汗,即刻便要押解进京。”

    “黄金家族也败于朕手了?”德庆帝如在梦中,又连着问了好几句才确定下来:“好,好,这都是朕识人之能啊,当初英武将军请命从军,满朝的文武都因她是女子而反对,只有朕力排众议支持将军,将军也以战功回报朕,朕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竟然生擒了花花不脱汗,如此,大雍朝北方可最少太平五十年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李凤儿在确定了李鸾儿确实立下天大的功劳后赶紧笑着给德庆帝道喜。

    “朕与凤儿同喜。”德庆帝满面的笑容:“朕真的没想到,自太祖时起鞑子便是历代君王的心头大患,先帝在时不知与朕说过多少次鞑子不灭必成祸患,教导朕一定要固守边关,万不可给鞑子有乘之机……如今朕败了黄金家族,便是立时去了地下也有脸面去见祖宗了。”

    “父皇,鞑子是什么,有吃么?”

    丹阳站在地上,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哈,哈哈……”她这一句话逗的德庆帝大笑起来,蹲下身子刮了刮丹阳公主的鼻子:“朕的小丹阳,鞑子不能吃的,他们都是一群坏蛋,整日的欺负人,如今你姨妈好生厉害,将坏蛋打跑了。”

    “姨妈厉害。”丹阳歪着头笑着:“父皇厉害,打坏蛋。”

    “对,对,父皇也厉害。”德庆帝笑着拉起丹阳的手,又看看李凤儿:“朕的贵妃如今大好了,又有这天大的好消息传来,看来,朕能顺心的过个好年。”

    于希躬身:“奴婢也想着陛下这个年过的必然欢欣,奴婢听边关来的人说英武将军已经去广宁卫休养,大约年前便会押解花花不脱汗入京。”

    “着礼部准备着,朕要亲迎英武将军。”德庆帝大手一挥吩咐下去,于希赶紧命人知会礼部一声。

    李鸾儿出师大捷,生擒鞑子汗王的消息传开,后宫前朝都得了信,不说前朝官员如何,只说赵皇后那里得了信便是好几日的沉默。

    沉默过后,赵皇后狠狠的哭了一场,此后便更形低调,轻易不会出寝宫,便是宴饮什么的不得不出面,赵皇后也以李凤儿为先,再不出头一丁点。

    后宫众人都觉奇怪,还是庄妃一席话将赵皇后的心思说开。

    却说这一日难得的雪后初晴,天气也见暖,御花园中的红梅开的正好,庄妃便带人赏梅,可巧碰着敬妃,两人便一处走着。

    到了梅园,敬妃一边叫人去折梅花,一边笑道:“皇后娘娘如今越发的懒散了,这样的好天气都不见她出来,整日的钻在屋里小心闷坏了。”

    庄妃一笑:“她倒不是懒散,她是害怕。”

    “害怕?”敬妃挑眉问道:“她是皇后,除了官家和太后便数她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庄妃瞧瞧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傻妹子,她如今怕的便是贵妃了,你不知道前儿贵妃的姐姐才立下大功么,你想想,贵妃的哥哥如今镇守山海关,那可是第一险要的地方,贵妃的姐姐立下这等功劳,依着陛下的性子,她回朝必然重赏的,说不得又是一个……权臣呢,最紧要的是贵妃膝下一儿一女,皇后可什么都没有呢,她怕有一日贵妃心大了,要将她拉下后位呢,你想,便依着官家如今对贵妃的喜爱,说不得到那时候还给贵妃搭把手呢。”

    这席话说的敬妃一惊:“姐姐说的是极,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起来,皇后也蛮可怜的,自进宫起就不得宠,怀了胎还小产了,如今又……”

    “你可怜她,谁可怜咱们。”庄妃一拉敬妃,咱们也没个儿女傍身,比位份比身家又比不过皇后,要是,要是有一日贵妃看咱们不顺眼了,指不定咱们比皇后还惨呢。

    说到这里,庄妃笑了笑:“不过如今要论起害怕来,数不着皇后,也数不着咱们,却是最数那两位的。”

    敬妃会意也跟着笑了:“可不是么,她们可是将贵妃给得罪狠了,如今贵妃越发的得势,要治她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这两个人说的便是郑美人和白美人,说起来这二位当初那样得罪李凤儿,李凤儿翻身之后反倒是像没这两个人一样,并没有出手狠治她们,只这两个人的日子倒也不是很好过,德庆帝对她们本就没有多少喜爱,不过是一时新鲜,如今新鲜劲早过了,又有了新的美人得宠,也早将她们抛到脑后,她们位份低又得罪了不少人,这会儿子旁人落井下石,可很够她们喝一壶的。

    庄妃也笑:“前儿我可是听说了,郑美人那里每日也只能吃些冷菜冷饭了,白美人虽好些,可也大不如前。”

    敬妃说着话叫人折了两枝红梅:“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瞧瞧贵妃姐姐,怎么说姐姐病了这一场,如今好了些,咱们去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庄妃点头:“如此,咱们便去瞧瞧。”

    后宫因着李鸾儿立下战功而风起云动,前朝也不平静,上朝的时候许多人围着严保家恭喜,严保家也都一一笑着应喝,才要叫过邢虎来说几句话,便听到有人冷笑道:“有什么可高兴的,堂堂的将门严家如今也只剩下叫妇人出头了,还一脸的得意,照我说,有些人很该羞愧的。”

    严保家也不恼,笑着摇头,却听邢虎上前一步:“怎的,妇人如何了?妇人就不能出头了么?偏一个妇人便能活捉鞑子汗王,你这个堂堂七尺男儿没那本事还在这里酸文假醋,没的叫人瞧不起。”

    那才刚说话的便是汪翰林,他最瞧不惯严保家,认为严家没本事由着一个妇人搅翻了天,大失男儿颜面,便出言损了几句。

    却没想到他的亲家最先站出来与他不对付,汪翰林这时候脸色难看之极,他又是惹不起邢虎的,只能一甩袖子冷笑两声:“有辱斯文。”

    严保家瞧的一阵好奇,拽了邢虎小声问:“你们这对亲家倒像是仇人似的,说起来人家汪家娘子也没对不住你们邢家,如何你就看汪翰林不顺眼?”

第四八九章 作耗

    “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

    提起汪家来,邢虎就是满心的不痛快,下了朝拉严保家寻了个酒馆叫上两个小菜一边喝酒一边诉苦:“严老兄啊,俺老邢如今最羡慕的就是你啊。”

    严保家喝了一口酒,笑了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刚才没听见旁人都是怎么说我的么,说我家沾了儿媳妇的光。”

    “呸!”邢虎骂了一声:“他们那是眼红,红眼病犯了才这般说的,你可莫放在心上,现如今谁家不想讨个你家那样的媳妇,那个丫头如今可是立了天大的功劳,得班师还朝后还不定怎样封赏呢,虽说她是个女子难免有些叫人非议,可是,甭管男女平定了边关之乱若是不封赏也实说不过去的,且等着吧,你家风光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什么封赏不封赏的,鸾丫头有那个本事,便该保家卫国。”严保家叫过小二来又要了两个小菜,一边喝酒一边道:“我倒也没想她如何,只想着他们夫妻好好的,一家子和和气气才是最好不过的。”

    邢虎也跟着点头:“你家那个丫头眼界高,心胸广,又有心计,她那般的要是还不能和睦妯娌,孝敬公婆可就实在没天理了,我可是听说了,现如今你们一家子可是和气的紧,你啊,就甭在我跟前说这些话叫我眼热了。”

    “呵呵。”严保家轻笑两声又问:“你和老汪到底怎么了,怎的这些日子见面就吵?”

    “唉。”邢虎摇头叹息:“家门不幸啊。”

    “到底怎么了?”严保家又追问了几句,邢虎才脸色不好的跟他说了。

    却原来入秋的时候邢家大儿媳妇汪氏就被诊出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当时邢家上下都很高兴,马夫人也挺欢喜,将禁足的汪氏给放了出来,又请人专门给她调理身子,叫她好好养胎。

    这汪氏生下大儿子这些年才又怀上了,倒也精心,整日在屋内安胎,吃喝上又很讲究,调理的倒是不错,眼瞧着面色红润,身子骨也一天天的壮实,马夫人和汪氏都挺高兴的。

    只是进了冬月马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些,出门的时候着了风,便病倒在床上,请了大夫来瞧只说病的挺重要好好的休养,叫人好生照顾着。

    本来分家出去的顾歆一听说婆婆病了,当下便带了女儿邢慧搬回去住,每日请医送药,给马夫人捶背揉肩忙的脚不沾地,叫谁瞧了都要赞上一声孝顺。

    本来顾歆孝顺是好事,邢虎瞧了也挺欢喜的,只说虽然大儿媳妇有些不着调,可如今又怀上了,人倒显的好了些,这小儿媳妇虽活泼了些,可却也实实在在的孝顺,若是长此以往,邢家一家和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叫邢虎没想到的是,偏偏就有人好好的日子不过硬是要作耗。

    那汪氏挺着大肚子本来好好养胎的,可一瞧顾歆这里忙上忙下显的又孝顺又得人夸赞,便有些坐不住了,在听到几位探病的贵妇夸顾歆聪明伶慧又孝顺时,汪氏气狠了。

    汪氏自问嫁到邢家这么些年来原每回马夫人病了都是她伺侯的,可竟是没一个人夸过她,顾歆也不过伺侯了一回便传出孝顺名声,实在可恨。

    她又仗着如今身子调理的好,就开始和顾歆较上劲了。

    汪氏也不安胎了,整日在马夫人那里转来转去,帮着马夫人递帕子摆饭不说,到了晚上直说不放心旁人照料马夫人,硬是在外间支了床睡过去,想着夜晚也陪马夫人。

    马夫人一瞧可真吓坏了,赶紧叫汪氏回去,只说自己这里并不用人的,有那么些下人在,又有顾歆照顾着,很不敢用汪氏的。

    可汪氏硬是不听,什么事都抢在顾歆前面,硬是要比顾歆还要孝顺,没过几日便折腾的病了好些。

    顾歆瞧了有些看不过眼,劝了汪氏几句,汪氏非但不听还和顾歆争吵起来,吵完了又去伺侯马夫人,谁想到她自己不注意一时绊了一下,竟是,竟是生生的弄的小产了,好好的一个哥儿就这么给没了。

    小产之后汪氏不但不反省自己,反而怪罪顾歆,回去狠哭了一场,口口声声埋怨顾歆,气的顾歆脸色惨白,浑身都发抖,可到底汪氏才刚小产,顾歆做为兄弟媳妇又不能和她争辩,只能忍着气,不但要照顾汪氏,还得照顾马夫人,着实的叫顾歆受了不少苦楚。

    说到这里,邢虎又开始摇头叹息:“严老兄啊,我如今可算是瞧出来了,这娶儿媳妇啊,不能光看家世门第,最重要的是品行,娶个好儿媳妇兴旺三代,娶个不好的,唉,阖家不安啊,你说这汪家到底怎么教养孩子的,汪氏怎么就那么拎不清,我家那口子明明说了好多次不叫她过去,她偏生要显摆,生生累的……唉,可怜我那孙儿啊。”

    严保家听了也是一阵叹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最后喝的醉熏熏的,还是叫各家的小厮叫了人将他们带回家中。

    严保家回了家,林氏赶着上前照顾,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埋怨:“没那般大的酒量就别喝那样多,醉成这样到底是谁受罪。”

    “呵,呵呵。”严保家拉着林氏的手直笑,弄的林氏脸都红了,赶紧叫丫头们都下去,一把拍开严保家:“多大年纪了,也不怕人笑话。”

    严保家只是笑:“多大年纪你也是我媳妇,娘子啊,我如今想着,我这辈子幸好娶了你,给我生下孝顺的儿女,又娶了贤惠媳妇,找了好女婿……”

    说着话严保家竟是睡着了,不过他那话说的好听,听的林氏心里甜丝丝的,不由啐了一口:“老不正经的,多大年纪了还学人甜言蜜语。”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不由轻笑出声。

    扶着严保家将他安放到床上,林氏小心的给他脱了鞋袜又盖上被子,出去叫人熬了醉酒汤,这才守着严保家看起帐册来。

    过了约摸有一个来时辰,严保家终是醒了,喝过醒酒汤揉着额头:“好些时候没醉过酒了,这头疼的紧呢。”

    林氏过去帮他按揉,边揉边问:“老爷今儿怎么跟邢老爷一块喝酒去了?”

    “老邢也挺不容易的。”严保家先叹了口气,又道:“今儿朝堂上官家发了话,咱们家鸾丫头这回立了大功,活捉了花花不脱汗,她班师还朝官家都要亲迎,有人瞧着咱家越发的兴旺就有些眼红,不由说了几句酸话,老邢看不过去便帮衬一把,下了朝,我就跟他喝了几杯。”

    林氏一听可是乐了:“老爷说的可是真的,鸾丫头真立了那样的大功?”

    “还能有假不成。”严保家立时拉下脸来:“朝上都传开了,官家还能拿这个唬人。”

    “我倒也不是怀疑,只是一时惊喜罢了。”林氏只是笑:“哎呀,这下咱家可真得兴旺了,这回出去的可不只有鸾丫头,还有咱们承憬和承恪呢,鸾丫头立了功能少得了他们俩,他们回来怕也是要封赏的。”

    严保家这才想到确如林氏所说,承憬和承恪就只是跟着李鸾儿跑上一遭这功劳也是少不了的,更何况,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那俩孩子是绝不可能只是跑上一遭的。

    一想到这个,严保家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笑了一时又道:“咱家是好了,都是鸾丫头带来的福份,咱们这个儿媳妇好,比谁家的都好,可老邢家的,唉,实在是……叫人不知道怎么说。”

    林氏听着严保家说起邢家的事来,越听眉头皱的越紧:“那个汪氏是个傻子,没比她更傻的了,好好的做什么硬和妯娌比孝顺,没的将自己搞成那个样子,这女人啊,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她安安生生给邢家生下小子来,她的位子越发的稳当,谁还能怎么着她,如今搞成这样,没的叫旁人钻了空子。”

    林氏想着汪氏那个样子,再想想李鸾儿,不由也笑了:“比起汪氏来,咱们家的两个媳妇倒都成了好的了。不说鸾丫头,就说施蓝都比汪氏强上百倍。”

    说到这里,林氏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老爷,这邢老爷怕不只为着孙子没了心里不好,我想着还有原因。”

    见严保家一副要听的样子,林氏就来了劲:“我说呢,前些日子听人说马夫人为人苛刻,整日的磨折儿媳妇,将好好的媳妇逼的小产,又说顾歆到底是商户出身没规没矩的,也不知道孝顺,婆婆病了她不说伺侯着,反倒叫怀了胎的嫂子出力,弄的嫂子坏了身子,我原还说马夫人不是那样的人,顾歆那丫头来咱们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瞧着也是好的,怎生偏偏就传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想着,可不就是汪氏给作的么,她这一小产不要紧,不知道底细的还不得说她婆婆不慈,妯娌不孝,这回,她可是如意了。”

    严保家听的瞬间理解了邢虎憋屈的心情,不由也是一阵后怕:“夫人啊,幸好老爷子有眼光当初说啥都不叫娶张家娘子,若不然,娶回那么个祸胎回来,咱家还能有好?”

    林氏脸上一红:“也是我想差了,光想着张家家世好,却忘了张薇那个脾气来,还是老爷子最有成算的,你瞧瞧张薇嫁到哪家哪家跟着不好,张家如今又倒了,真要娶了她,咱们家可不也跟着受牵连不成,我如今啊,越想越觉得鸾丫头就像是天生的给咱家准备的一样,跟咱们承悦是刚刚好相配的。”

第四九零章 归京

    雪后初晴,阳光暖暖的照射下来,京城内原本堆了雪的街面现在都已经清扫干净,此时已经进了腊月,许多街面人潮涌动,到处都是采买过年货物的人群。

    严家门口已经被下人们清扫了不晓得几遍,青石铺就的路面光滑的都几乎要发光了,整个宅子也都被下人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的灰尘。

    严辰逸带着三个弟弟从抄手游廊跑过来,打帘子进屋,瞧见正指挥丫头往外搬被子的瑞珠,跑过去拽住她的衣襟:“瑞珠姐姐,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瑞珠笑了笑,蹲下身子看向严辰逸:“奴也不知道呢,大哥儿还是问问大爷吧,大爷定是知道的。”

    “爹爹不告诉我们。”严辰逸小小的脸皱在一起:“爹爹这几天老是把库房里存的好吃食往厨房里搬,我问他什么都不理我。”

    严辰远也跟着点头:“嗯,嗯,爹爹坏,不理我们。”

    孩子这些话逗的瑞珠直笑:“大爷叫奴将被子搬出去晒晒,又叫针线房上做了好几套冬装准备着,想来太太这几天怕就要回来的,怎么,大哥儿想娘亲了?”

    严辰逸还没说话,严辰运倒是开口了:“想呢,瑞珠姐姐,我听人说我娘亲是大英雄,大大的豪杰,谁的娘亲都比不过,是不是?”

    问这话的时候,严辰运小小的脸庞仰着,满脸都是骄傲和激动。

    瑞珠点头:“是呢,太太是大大的英雄,她将鞑子的汗王都抓来了,不是英雄又是什么?”

    “汗王很厉害么?”最小的严辰迅问。

    “是啊,很厉害。”瑞珠笑着:“不过太太能抓住他,肯定是最厉害的。”

    这一句话叫四个孩子骄傲的什么似的,那副与有荣蔫的样子叫瑞珠笑的抿不住嘴,她拉起严辰逸,又带上另外三个:“奴要晒被子,再将屋子洒扫一番,哥儿还是到别处去玩吧,奴送你们回房间好不好?”

    几个孩子倒没说什么,乖乖的跟着瑞珠回房。

    又过了几日,转眼便是腊月十八,原京城内外热闹的紧,可偏这一日好几条街面上都被衙役们给看住了,洒扫净街,不许一个人胡乱走动,就是两旁的商铺也都不许开门。

    这京里的人几辈子住下来一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官家要出巡呢,再想想前些日子听来的消息,想必官家是要出城迎接得胜归来的英武将军一行人。

    卯时一过,便听得鼓乐阵阵,多少匹高头大马过去,便有骏马拉着的御辇经过,后面又有许多衣着整齐的侍卫护卫着,再其后便是文武百官。

    不少远处偷偷瞧着的人小声议论,只说若是谁一辈子有这么一次能叫官家率文武百官出京亲迎便是死都值了,更有人说这回那位英武将军李大娘子当真是威风八面啊,不过谁叫人家有本事,不晓得多少人打仗,偏就叫人家将汗王给拿住了。

    得胜门大开,官家率文武百官出了得胜门,远远的就瞧见一支骑兵奔来,离了约摸有半里来地,那支骑兵停下,走在最前面的穿了银色盔甲披着红披风的李鸾儿跃下马来,跪在地上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朗声道:“臣英武将军得胜还朝,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庆帝站在高高的御辇上笑着抬手:“爱卿平身。”

    李鸾儿顺势站起,又向前走了好几步:“臣未负圣恩,擒拿鞑子汗王献于御前。”

    这便是要献俘的,德庆帝本来便心里痒着呢,很想瞧瞧那大名顶顶的花花不脱汗是什么样子,一听李鸾儿要献俘立时道:“快些呈……快些带上来吧。”

    他原想脱口而出快些呈上来,不过说了半句觉得不好又改了口。

    不过李鸾儿倒也听出来了,顿时有些无语,心说那是鞑子的大汗,可不是一盘菜,哪里就能呈上来的。

    李鸾儿一挥手,严承恪立时拽着捆绑好的花花不脱汗走上前去,到了御前,严承恪一踢花花不脱汗的腿弯,花花不脱汗一时不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德庆帝一瞧顿时心里痛快之极,文武百官瞧了也觉很是有几分傲气,心说你是大汗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抓了来任人羞辱么。

    那花花不脱汗跪在地上动都不动,一丁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乖顺的便如同小兔子似的,德庆帝看了两眼也没了兴致,原还想下御辇跟李鸾儿来个把臂同进城,也显示一下君臣同心,后来一想李鸾儿到底是女子,又算是他的大姨子,若是把臂什么的难免叫人诟病便也算了。

    其实,若说单只李鸾儿是个女子,说不得依德庆帝的性子还真不管不顾的就要跟她把臂一下,只李鸾儿还是他的大姨子,德庆帝可就没那个胆子了,只能将什么君臣同心名留青史的段子给抛到脑后。

    虽说雪后初晴太阳倒也晒着,可到底是寒冬腊月的,在外边久了还是极冷的,德庆帝也不乐意冻着那些文武大臣,又想着将士们千里奔袭如今怕也累坏了,还是早些休整的好,便令将士们驻扎城外先休整一下,李鸾儿可以先回家呆上一日,到第二日再进宫交旨。

    李鸾儿谢了恩,便命严承恪几人带兵回西山大营整顿,她自己则弃马坐车,一溜烟的进了严家派来接她的马车之内。

    马车内铺了厚厚的好几层棉褥子,褥子都是用汤婆子滚过的,上面还有些热气,车内的小桌上放了手炉脚炉,李鸾儿虽说不冷,可进了马车也将盔甲脱掉,换了一身舒适的棉衣,接过瑞珠递上来的手炉抱在怀里,又端了一碗热烫的杏仁茶慢慢喝着。

    瑞珠笑着道:“本来大爷是想来接您的,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便有些……便叫奴来了,大爷和哥儿都在家等着呢。”

    “家中一切安好?”李鸾儿笑着问了一句:“我这一走,可有没有哪个小蹄子没眼色勾搭大爷?”

    瑞珠笑着低头:“好着呢,您威名远播,咱们家谁那般不长眼敢撬您的墙角,大爷就是长的再好,再文武双全,可也得有名享用不是,谁不怕前脚才跟大爷抛个媚眼,后脚就被您给剁了呢。”

    “有这份自知之明便好。”李鸾儿喝碗杏仁茶又吃起点心来:“你们大爷如今越发的出息了,我可得防着呢,虽说他也没那个胆子如何,可俗话还说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李鸾儿这话说出,笑的瑞珠直打跌:“不成了,大奶奶奴笑的肚子都疼了,您得赔奴。”

    李鸾儿摸出一块蓝宝石扔给瑞珠:“这是我从汗王的营帐内寻来的,赔你了。”

    瑞珠得了赶紧谢恩,一迭声道:“大奶奶这般的人才,这样的武艺,还有这份心胸气度,凭的是谁跟您一比还不得缩了脖子,哪里还敢惦记您的人,您啊,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甭说咱们家,就是满京城估计也没哪家的姑娘敢惦记大爷呢。”

    瑞珠这话才刚说完,便听车外一阵笑声传来,接着车帘子一打,一个人便矮身钻了进来,瑞珠瞧了给李鸾儿使个眼色,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马车。

    李鸾儿才要说话,却不想整个人都被抱进一个带些冷气的怀抱,她反手拍拍来人紧绷的臂膀笑了:“怎的,只这么几步路都不想等了么?”

    “我若不早些来,怕还听不到这些话呢,也不知道我娘子原是个大醋缸。”

    李鸾儿白了他一眼:“谁叫我相公人才好呢,我不防着些怎么成?”

    严承悦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怕也只有你才觉得我哪里都好,在旁人眼里,我可真不算什么。”

    李鸾儿头一仰,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面色极骄傲:“那是,我千挑万选的相公自然处处都好的,旁人不觉得好那是她没眼光,不过,这天底下有眼光的也多了去了。”

    严承悦笑着拥紧李鸾儿:“不怕,别人就算有眼光为夫我也瞧不上眼,我啊,这辈子也只瞧中了李大娘子。”

    一时间,李鸾儿也笑了:“出去这么长时间,我最想的便是你,另外便是想听几折子戏,今儿即见了你,倒不如咱们先不回家,一处去听会儿戏,叫那四个臭小子多等一会儿如何。”

    严承悦自然也愿意多和李鸾儿单独相处一会儿,立时便令马夫赶着车去了丰宜园。

    两口子下了车,去了二楼严家长期订下的包房内,又小跑堂的整了些小菜,弄了一壶酒,一边喝着酒一边听戏。

    李鸾儿在这样的氛围下不由多喝了几杯,一时间竟是迷糊了。

    她在外边风餐露宿,没一刻安然的,李鸾儿本是个责任心强的,带着这么些人出门在外自然想处处周全,不只要打胜仗,且还要护住自家将士的性命,这几个月来时时处处的小心,饶是她精神力那般的强悍又身强体壮,可也有些吃不消。

    她又为着赶在年前回来,更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到了京城外边其实早就又累又困疲惫之极,见了严承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真的极想睡觉。

    李鸾儿不愿意叫自家孩子瞧到她疲累的样子,这才提议到丰宜园看戏,说是看戏,也不过是想休息一会儿再回家,她总归得叫孩子见到的是光彩照人的母亲。

    眼瞅着李鸾儿片刻功夫就睡着了,严承悦满眼都是心疼之色,将她搂进怀里又拉过自己的斗篷给李鸾儿盖上,低头印下一吻:“若再出征,我陪你一块去。”

第四九一章 封侯

    天刚蒙蒙亮李鸾儿就醒了,她顶盔带甲穿戴完毕,叫人牵了马便要上朝。

    征战归来得胜还朝,自然是要面君领赏的,李鸾儿上朝不仅要自己领赏,还要给她所带的将士们讨封赏。

    牵过自己的枣红马,李鸾儿才要上马,却见严承悦披衣走来,笑着伸手托她上马:“我如今无官无职不好与你一起上朝,你自己且小心些。”

    李鸾儿郑重点头。

    说起来,严承悦的腿好了之后因着要考进士,所以德庆帝先罢了他一切官职。

    原严承悦有腿疾是不能参加科考,不能做官的,只是德庆帝要用他才给了他官职,等到严承悦能站起来了,自然是要参加春闱考进士的,到底进士出身才是最正统最风光的出身,做官的话也比旁的人路更宽些,为此,严承悦便在德庆帝跟前将志向讲了出来,德庆帝也有感他的才能,便亲允了他辞官科考。

    到底还是因为如今没有官身在,严承悦是不能上朝的,只能叫李鸾儿一个人去了。

    不过,严承悦还是将李鸾儿送出家门,两口子才出了门便见两抬轿子在门口侯着,严保家的随侍平乐一脸笑容的迎上来:“大奶奶,老太爷和老爷同您一处上朝,老太爷正等着呢。”

    “鸾丫头。”又见严老将军打起帘子朝李鸾儿招手,李鸾儿赶紧笑着过去见礼:“严老将军皱皱眉头:“这样大冷的天怎能骑马去上朝呢?小心冻坏了。”

    李鸾儿笑道:“不打紧的,我如今是武将,又最是年轻的,要是坐轿的话难免叫人笑话,爷爷,你与父亲在前边先走着,我稍后便跟上。”

    “你注意些。”严老将军又叮嘱了一句,这才催人赶紧抬轿子。

    见两乘轿子走远了,李鸾儿才又对严承悦笑了笑,骑马追上前去。

    到底是腊月的天,大早上起来简直就是滴水成冰,再加上盔甲寒凉,李鸾儿这样壮实的也觉有几分冷意,她骑着马跟在严老将军的轿旁小心护着,走了一段路便见轿子停下,严老将军叫人递来一双狐皮袖拢,李鸾儿笑着接了拢在袖上,到底手上暖和了一些。

    没过多久两乘轿子一匹马便进了皇城,这日是大朝,德庆帝要在钦安门外上朝,李鸾儿自然也随着严老将军和严保家侯在钦安门外。

    他们来的不算早,来了之后已经有许多大臣侯着了,这些人见着李鸾儿一个个都悄声打量。

    实在是新鲜的紧呢,大雍朝多少年了上朝都是男人的事,今儿偏偏绿叶丛中一点红,满朝的汉子中出了一个俏娘子,大伙都觉得有些古怪和不适。

    “鸾丫头,你来的倒是挺早啊!”

    突然间,一个带些粗鲁的声音传来,李鸾儿就觉肩头一沉,回头望去,却是邢虎笑着在她肩头使劲拍了一下。

    回身,李鸾儿给邢虎见礼:“不如伯父您来的早。”

    邢虎笑着摆手:“这不是怕你第一回上朝谁都不认识,来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白在这里站着挨冻么,你伯母昨晚上就惦记着你呢,一夜里催了我好几回,叫我早点起,早点起,若不然,就凭我这懒散的样子,哪里乐意这般早过来。”

    “劳伯母惦念了。”李鸾儿笑道:“且等我将家中安顿好了去拜见伯母。”

    “有心了,有心了。”邢虎笑着应了一声,才要再说什么,却见一群文官朝这边走来,其中便有汪翰林,这汪翰林看见邢虎也不打招呼,看到李鸾儿更是没个好脸色,冷哼了一声扭头到另一旁去了。

    李鸾儿有些奇怪:“我怎么得罪他了,瞧那样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邢虎苦笑一声:“是我得罪他了,罢,咱们不说他,鸾丫头,这回你立了大功,官家必然要重重封赏,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李鸾儿摇头:“有什么打算,官家给什么就拿什么呗,他要给我金银我就接着,要封我做官我就做着,还能怎样。”

    邢虎听了眼前一亮:“你这想法倒也挺不错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好。”

    好字才落地,便听得内廷中传来一个声音:“陛下上朝……”

    众大臣分文武站在两侧,李鸾儿这会儿子也不知道她算是几品官,不好站队,便寻了个角落的位子站好,将自己遮掩在一众高高大大的武将中。

    又见德庆帝身窗冕服,慢慢的走了过来,坐到已经设好的御坐上,才坐定便有人喊道:“官家临朝。”

    文武百官一起行礼,李鸾儿也跟着大伙见礼。

    一边行礼,李鸾儿一边鄙视原先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剧中不管是什么朝代,好像是大臣见了君王都得三跪九叩一般,其实说起来许多朝代是很开明的,大臣见君王或者商量国事只用弯腰行礼,根本不用行跪礼,长时间商量国事的时候大臣和君王都是坐着的,哪里有电视剧里演的那般苛刻。

    这大雍朝的君臣礼节也是仿先朝的,大臣们见君上很有几分随意的姿态,除非年节时候的祭礼,或者大军还朝在君王跟前要行大礼,除此外,都不过是弯腰行礼便成。

    行完礼,便听德庆帝道:“英武将军可在?”

    “臣在。”李鸾儿赶紧几步走出来,到了文武百官的中间给德庆帝见礼,德庆帝一笑:“将军千里奔袭辛苦了,自入冬以来鞑子几次叩关,让我边关狼烟再起,百姓受着战乱之苦,将军心忧百姓,忠君为国带兵深入草原擒得汗王,着实劳苦功高,朕要封……”

    “陛下。”

    德庆帝话未说完便见一人走了出来,李鸾儿瞧了一眼,这人竟是国子监的祭酒穆青柯,穆青柯此人年过半百,乃是前朝状元出身,一生育人无数,可谓是桃李遍天下,在国朝中很有几分威望。

    见是他德庆帝虽然恼自己说话被打断,可还是和颜悦色的问:“穆卿有何事?”

    穆青柯看看德庆帝,再瞧瞧李鸾儿一咬牙道:“英武将军到底是女子,虽说立下不世战功,陛下要封赏是应有之理,只是,臣想来将军以女子之身做官上朝有些不妥,倒不如,不如封个一品夫人或者县主郡主之类的……”

    “穆老儿,你这是何意思?”

    穆青柯话未说完却又被人打断,却见吴爵爷跳将出来大声道:“你也有些忒不要脸了吧,怎么当初英武将军出征打仗的时候你不说她是个女子,鞑子叩边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龟缩在京城,谁也不说要保家卫国,偏生她一个女子素有忠烈之意带兵深入草原终是立下战功,这时候你们却跳出来说她是女子不宜封赏,怎么就宜封赏了,英武将军这等奇女子百年难得一见,官家该大力封赏,说不得后世人议论起来又是一段佳话呢。”

    德庆帝听的笑着点了头:“吴卿此话很是,英武将军立下不世战功,不封赏不足以安民心,如此,朕便下旨了,英武将军听旨。”

    李鸾儿赶紧躬身道:“臣接旨。”

    “英武将军武功盖世,朕封你为英武侯……”

    德庆帝说了好大一通的话,李鸾儿却只记住了英武侯三个字,顿时这心里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严家几辈子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也不过是得了大将军的封号,都没有封公封侯,她不过出去几个月再回来,竟是以女子之身封爵了,而且,爵位还不低呢。

    这下子她的爵位高过祖父,高过父叔,高过所有严家所有儿郎,李鸾儿自己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所幸严家人倒是开明,等下了朝,严老将军一脸的笑容,打量李鸾儿越是看越是高兴:“好,好,鸾丫头是个好的,如今我严家终是有人得了爵位,老祖宗在天有灵也该是欢喜的。”

    严保家也是一脸笑容:“鸾丫头莫理会旁人,他们都是眼红的紧。”

    李鸾儿点了点头才要跟严老将军往外走,便见于希带着几个小太监追了过来,于希一见李鸾儿便上前道喜,又道:“官家叫杂家给英武侯送衣裳来了,英武侯带回去试试,若是不合身的话还得赶紧再改,等试过之后,便要照着定好的尺寸给您做四季衣裳的。”

    李鸾儿明白她得了爵位自然要有相配套的礼服,便跟于希道了谢,拿了衣裳回家。

    一回到家中,李鸾儿便先将那身侯爵服穿了起来,这礼服和平常的官服还不一样,做工要更精致,料子也用得更好。

    李鸾儿是侯爷,着紫色,交领样式的紫色衣裳,上绣团花,肩膀处有梅纹,袖口和衣裳的底部有云水纹,她头发束好,又将深色帽子戴在头上,用玉簪子固定住,长长的飘带垂在胸前两侧,套上厚底朝靴,当真是英挺不凡,英姿飒爽,哪里还有丁点女儿娇态,完全就是玉润俊秀的好儿郎。

    不管是严承悦还是瑞珠几个丫头,见惯了李鸾儿的女装打扮,猛不丁的看她穿起官服来,竟都看呆了,只觉得这位才出炉的英武侯怎么瞧怎么好看,叫人百看不厌。

    李鸾儿笑着拽了拽这身衣裳,觉得哪里都挺合身,抬头看看严承悦,见他满脸惊艳之色,不由调笑起来,伸手勾住他下巴嘻笑道:“小娘子,被爷的英姿迷住了不成?”

第四九二章 悔意

    严府的牌子摘下来,换上英武侯府的匾额,整个门楣似乎都高大了许多,周管事站在门外笑看那四个烫金大字,摸着胡子点头:“小子们,挂的正正的,快去拿鞭炮。”

    “唉。”立时就有小厮拿了千头响挂在大门两侧点燃,不一会儿的功夫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整个严家门口都显的热闹之极,不时的引着小商贩们驻足观看。

    白墨一身青布衣裳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又拿抹布将门口的朱漆圆柱擦的干干净净,对周管事笑道:“周叔,我是怎么都没想到咱们府上还有这一日呢,原来不晓得多少人都说咱们大爷没前程了,一辈子都只是个白身,哪想到分家了这门口还能挂上侯府的牌子。”

    周管事拍了拍白墨:“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大爷和大奶奶能干,咱们府上以后还会更好,好好跟着大爷,有你的好处。”

    正说话间,却见府门大开,严承悦和李鸾儿一人拉着俩孩子出了门,周管事和白墨赶紧过来见礼,严承悦笑着说了两句话便见宽大的马车驶了过来,两人将四个孩子抱上马车,两人也上了马车,周管事和白墨看这一家子走远了才笑了笑,白墨道:“大奶奶一去好几个月,小少爷们可不想娘亲呢,恐这次是闹着大奶奶带他们出去玩的吧。”

    周管事点头:“正是呢,大爷和大奶奶好些日子没带少爷们出去了。”

    白墨凑近周管事:“周叔,我听说承憬少爷和承恪少爷都得了官职,那些跟着大奶奶打仗的将士一个个也都立功封赏,如今风光的紧呢。”

    周管事压低了声音:“自然风光,历来发财最快的莫过于打仗了,这回大奶奶带人将人家的王帐都端了,你想,得的财宝能少了?大奶奶什么人?最是体恤下边的,想来大奶奶也没要多少金银珠宝,多数都是给下边的人分了,统共才多少人,每个人分分,你算算,这回分得的钱财怕这辈子都够花用了。”

    “这样厉害?”白墨一惊又压低了几分声音:“不是说大奶奶这回进献了许多好东西给官家么。”

    “傻子。”周管事轻笑一声:“谁肯都给官家,给官家的是少部分,素来自己劫下的才是大部分呢,你啊,还有的学呢。”

    白墨听了这话自己先算了一遍,又吓住了:“好家伙,可真不少捞银子呢,大奶奶是头儿,她拿的肯定比旁人多,这回咱们府里多少年不用怕打饥慌了。”

    周管事冷笑:“便是不打仗凭着大爷的本事,咱们府上还怕饿着人?”

    一句话说的白墨再不敢说什么了。

    周管事又瞧白墨一眼:“好些事你不明白,咱们大爷腿没残的时候就自己弄了好几个买卖,银子素来是不缺的,这么些年下来,买卖早做的大了,便光是大爷一个人弄出来的庄子铺子就够这府上花用了,更何况还有大奶奶的陪嫁,还有分家的时候老太爷给的体已银子,咱们府上不会缺吃穿的,大爷大奶奶自然能可着劲的当好人,就像这回,大奶奶将得的珠宝分给将士们,可是收了不少人心,这回能跟大奶奶打仗的那都是有本事的,以后前程还说不定如何呢,真要有一两个成了事的,咱们府上可不就又多了几个臂膀么。”

    几句话说的白墨连连点头,又笑着跟周管事请教。

    李鸾儿和严承悦一家六口乘车去了西城最繁华的青雀街,这里商家云集,买卖众多,多数富贵人家过年采买物件都从这里买的,严家在这里也有好几个铺子,李鸾儿成亲的时候陪嫁的铺子也在这条街上,她和严承悦先将自家的铺子看了看,从陪嫁的铺子里拿了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又拿了一些擦脸的雪花膏,买得了东西放到车上,将车子寄存了,两人便带着四个孩子开始逛街。

    因着是大早上,一家子都没吃早餐,逛了几个铺子,李鸾儿就带孩子们寻了个早点摊子,她自己要了一碗豆腐脑,给四个孩子每人要了一小碗馄饨,严承悦则喝豆汁,又叫了几笼灌汤包,还有烧饼,驴打滚等小吃,一家子饭量都不小,吃过饭严承悦结了帐,一手抱起辰迅,一手抱起辰运来,李鸾儿则给辰逸和辰运买了几样小玩具。

    不一时,辰迅又要吃糖葫芦,辰逸看到吹糖人的有些走不动了,辰远蹲在一旁看摆摊的拿着一个竹子雕成的蛇在那里玩,那条玩具蛇做工精巧之极,拿在手中跟活了似的,若不细瞧还真以为是条真蛇呢,另有旁边拿竹木雕成的各色小玩具。

    辰远看的兴致勃勃,拽着李鸾儿便要求给他全买了。

    李鸾儿好些日子没瞧着孩子说实话心里也惦记着,如今回来看着自家儿子们,心里早软的一塌糊涂,便可着劲的惯着四个小子,见辰远要玩具,当下二话不说拿了银子将小贩的所有玩具全包园了,只说叫辰远回去挑着喜欢的留,剩下的打包送人。

    一会儿功夫,严承悦又给四个小子买了很多小吃都拿油纸包了提在手中,准备带回去吃。

    李鸾儿看他一眼:“你也不怕将他们吃坏了。”

    严承悦一笑:“咱家小子饭量大,没事,多吃是福,总归咱们这辈子拼死拼活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咱们挣下的家财够他们四个花用几辈子的,只要他们不败家败的厉害,怎么着这辈子都是不愁的。”

    李鸾儿抚额:“你就惯着他们吧。”

    严承悦给辰逸拿了一块豌豆黄笑了笑:“总归他们只要孝顺,不赌不嫖,剩下的随他们吧。”

    李鸾儿很有几分无语,不过想想也觉得严承悦的话有几分道理,只要孩子们高兴,做人做事有底线便成,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不过是白白自寻烦恼罢了。

    一边想,李鸾儿一边道:“回去了给他们请老师吧,辰逸爱诗书,你先教着些,辰远爱武艺,再大些我教他,辰运则有经商才能,咱们请几个商铺的管事先带着,辰迅我瞧着应该是个神棍,这得请什么人教导?”

    一时间,李鸾儿颇有几分犯难,严承悦抿嘴一笑:“相国寺的主持方丈与我有几分交情,待辰迅再大些,我带他拜见方丈,若是他能拜在那个大和尚门下,倒是能学得几分真本事。”

    “要拜也得拜道士,拜什么和尚。”李鸾儿撅了嘴,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

    一家子人玩玩闹闹,买了不晓得多少东西去,玩的累了天已过午,几个孩子还要吃小吃,便寻了个干净的摊位要了些吃食慢慢吃着。

    李鸾儿吃了一大笼的包子,又喝了三大碗热粥,觉得肚子不饿了便扭了头张望,瞧着满街的热闹景象一时看住了。

    待她转过头时看到街角一个人影的时候,不由愣了半晌。

    却原来,街角摊了一个小摊子,摊子上坐了个有些畏畏缩缩的人,那人穿了厚厚的青布棉袍,缩着手,头上戴着帽子,似是被寒气所侵有些受不住,嘴里哈着气,满眼都是羞愧和惧怕。

    本来这样一个人不值得李鸾儿关注的,可那人却是个相熟的,李鸾儿看了好几眼才能确定,这人竟是原身的前夫,崔家的崔正功是也。

    崔家因着柳木倒台的关系被牵连了,自然牵连最重的便是嫡系崔礼那一支,不过,崔正功做为崔家的旁枝,也算是同族同脉的,自然也受了清算,家里被抄了,崔正功的功名也没了,一时间,崔家贫困潦倒几乎连住的房子都租不起。

    崔正功没法子,总不能叫他母亲宋氏或者张莺出面赚钱吧,他是男儿家,理应挑起家中重担支撑门户,没奈何,只得到街面上给人写信画画维生。

    李鸾儿瞧见了崔正功,崔正功自然更早就瞧见李鸾儿一家六口。

    他原也险些没认出李鸾儿来,原身是个胆小怕事又柔顺的,在崔家受了许多的搓磨什么事都不顺心,又吃喝不上,整个人显的又瘦又小,还没什么光彩,便是有十分的颜色也只剩一二分了,可李鸾儿自信强大,坚强刚毅,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光彩,再加上她这么些年养尊处优,早养的面色红润,皮肤细腻,这时候便气质好,人也漂亮的婉如天仙一般,自然叫崔正功见了都有些不敢认。

    只是到底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再加上严承悦在一旁坐着,崔正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这是李鸾儿来。

    隔着一道街的距离,崔正功看着坐在小摊子上却犹如坐在华贵的大厅中一样优雅自信的李鸾儿,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那个胆小懦弱的乡下丫头步步生莲嫁入高门,又凭着自身的本事得封侯爵,而他本来的天之骄子也不晓得如何就落魄了,到了如今什么都没了,落得在街面上和一些酸秀才争饭碗,靠给人写信维持生活,实在是……

    崔正功不由的拿袖子掩面,实在无脸见故人了。

    他这时候无疑是后悔的,他在想,若是当初他没有那般功利,没有那样不念夫妻情份将李鸾儿休出家门,是不是这时候他已经中了进士正是高官得坐时,而那四个健壮机灵的小子会不会是他的儿子?那侯府的匾额是不是也会挂到他崔家的门口,叫人羡慕的不是严家大郎,而是他崔家子呢?

第四九三章 反差

    “看什么呢?”

    严承悦笑着将一碟包子放到李鸾儿眼前,见她四处张望不由问了一声。

    李鸾儿笑了笑:“没什么。”

    说话间又去看自家的四个小子:“辰逸,少吃几个包子,你长的有些胖了,辰迅,别抢哥哥的粥,辰远……”一行说,李鸾儿一边给自家孩子布菜,又拿了帕子将孩子嘴角沾的饭粒擦掉。

    端了一碟豆子上前的小吃摊老板笑道:“大娘子家这四个小子长的可真俊,跟画里的娃娃似的。”

    “一个个忒淘气了些。”李鸾儿也笑着回了一声:“我刚才听旁边人提起您家做的小咸菜很是好吃,一会儿我们能不能买上些带回去。”

    “您喜爱那是我们的福份。”老板一听立时高兴了:“您要拿的少我便不要钱了,要是多的话,恕我们也是小本的买卖,再者,那小咸菜做起来也有些麻烦。”

    严承悦笑道:“小本买卖都不容易,您该算多少钱算我少钱。”

    那老板更是欢喜,立时就弄了一小碟小咸菜算是搭头,才将小咸菜放下,就这么不经意瞅了李鸾儿一眼,顿时便有些吃惊:“您,您是英武将军吧。”

    李鸾儿点了点头:“正是,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老板听李鸾儿承认,当下顾不得说旁的,跪下便认认真真嗑了好几个头:“小的给您嗑头,小的谢您给小的全家报了仇……”

    “这是怎么说的。”李鸾儿惊的赶紧站了起来,严承悦也起身去扶那个老板。

    此时旁边做买卖还有来买物件的人惊动了好些,都围过来瞧热闹,有些人一听老板说李鸾儿便是才打了胜仗的英武将军竟然纷纷跪下嗑头,着实将李鸾儿吓着了。

    严承悦也忙着将那些百姓一个个的扶起来,小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抹了泪道:“小的家原在边关,那年鞑子叩头小的一家除了小的全没了,小的没办法只好逃难来到京城,做过苦力,给人当过伙计,后来凭着家里传下来的手艺弄了这个小吃摊子,也算是能将将过活,小的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亲人的仇是报不得的,哪里知道您……”

    说到这里,老板竟是泣不成声:“小的听人说起,说您杀的鞑子多了去了,就叫人割了鞑子的头堆成山,还听那些大人议论说您太残暴了,照小的说,那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他们家人没被鞑子杀过,没有经过鞑子的血洗,不晓得鞑子的残暴,这才敢指责您,可小的这样的却感激您,要不是您,小的家里的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报呢。”

    老板这么一说,那些跪下嗑头的也都起身说有家人因着鞑子没了性命,有的是家中有人当兵被鞑子杀了,有的是逃难来京城的边关百姓,这些人纷纷夸赞李鸾儿,一个个的面带感激,就差将李鸾儿供起来了。

    李鸾儿和严承悦看到这一幕也只能在心底叹息,李鸾儿沉声道:“边患不除甭说边关百姓,便是京城的百姓都不能安稳,我家在京城,孩子生长在京城,便是为着我的家人孩子着想,我也得在有生之年安定北方,你们也都莫感激我,也莫跪我,要感谢的话就该感谢官家,若不是官家不嫌弃我是女子,一力支持我带兵出征,哪里能有今日。”

    她这么一说,那些百姓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点头称是,更有人跪下朝着皇城方向三跪九嗑。

    严承悦赞许的看了李鸾儿一眼,又和李鸾儿趁着那些百姓没缓过神之际带着四个孩子逃也似的走远了,坐上自家马车,再不敢停留,一迭声的嘱咐车夫赶紧回家。

    辰逸兄弟四个上了马车,一个个面带骄傲,辰逸更是窝在李鸾儿怀里笑着:“娘亲好生厉害。”

    辰远也笑:“娘亲好威风,儿子长大了也要跟娘亲一样威风。”

    辰运拿着自已的金算盘划拉着:“成,你好好学武早日出征打仗,弄回来的战利品交与我,我保管能给你翻上一番。”

    “娘亲。”辰迅抓住李鸾儿的衣角抬头看着她:“娘亲身上煞气减了不少,想来是百姓感激所化……”

    李鸾儿一人一巴掌拍在四个小子身上:“都安生些,再闹腾将你们扔下去。”

    严承悦笑瞅着母子五人玩闹,只觉心头暖融融的,看着李鸾儿的笑脸,心软的一塌糊涂,更似有什么东西便要化开似的。

    这一家六口坐上马车走了,却没瞧到街口处崔正功呆愣愣的瞧着,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看着这条街上人越来越多,崔正功将纸张都摆好,不一会儿便有妇人带着孩子寻来,要崔正功帮忙给她还在外边做小买卖的丈夫写封信,崔正功笑着接了活计,先将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让手上暖和些,再提起笔来认认真真写了一封信,封好交给妇人,接过妇人递上的铜板装好道了声谢。

    大约是年前,今儿好些人都来写信,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崔正功着实挣了不少的铜钱,若是崔家没有抄家的时候他是绝不将这些钱放在眼里的,可如今崔家几乎连饭都吃不起了,他自然分外珍惜钱财。

    收拾摊位,崔正功带着这些铜钱回家,狭窄的小巷,坑坑洼洼的路面,路上还有些污水,走到最里边的时候,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崔正功敲门,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青花布衣用布帕包头的妇人开了门。

    “相公。”妇人面色腊黄,身形瘦小,笑着接过崔正功手上的藤箱:“饭已经做得了,只等相公回来开饭。”

    崔正功点了点头跟妇人进了门,还未进屋便听到宋氏的叫骂声:“张莺你个小贱人,叫你做饭你跑哪去了?做死的东西,贱人,败家婆娘……”

    张莺一听这话立时垂下头,不一会儿双眼里满含了泪水,微微抬头苦笑一声:“相公,婆婆她……算了,先吃饭吧。”

    说话间,张莺和崔正功进了屋,崔正功瞧瞧桌上摆的饭菜,心里又是一苦。

    倒也不是那饭菜多不好,如今崔家落魄了,崔正功也不求吃的有多好,可是,他努力赚钱旁的不求,也只求家里能平安些,张莺能够将饭菜做的像样子一些。

    看本来白白的大米被张莺烧糊了,几样青菜更是带着糊渣,难得一见的五花肉做的白花花一片,看起来便没滋没味。

    崔正功不由的想到当初李鸾儿才进崔家门的时候,那时候胆小懦弱的李鸾儿不敢反抗任何人,每日又要照顾生病的他,为着避免口角,素来好些饭菜都是李鸾儿亲自做的,那些饭菜,如今想想都只觉得好吃。

    摇了摇头,崔正功将杂乱的念头抛到脑后,叫了宋氏和张莺一处吃饭。

    宋氏坐到桌前,见张莺要坐下,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张莺,规矩都忘了么,还不服侍你相公用饭。”

    张莺很委屈,不过还是站起身给崔正功添了一碗饭,转身又给宋氏添饭布菜。

    宋氏冷眼瞅着张莺:“怎么,委屈了?你委屈,我们崔家还委屈呢,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丧门星,当初就不该娶你进门,自从你进了崔家门我们家得了什么好,家破人亡啊……”

    说话间,宋氏竟是哭了起来,无它,受柳木牵连,崔家以前弄出的一些事情都被翻了出来,崔正功的父亲也因为牵涉到人命案而被发配了,宋氏每想到此,就恨透了张莺,她不敢怨恨官家,只能将错处推到张莺身上,认为张莺是丧门星,带累了崔家。

    张莺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张家如今也不好过,她的父亲也被牵连夺了官,母亲一时想不开去了,张莺是回不去娘家的,她又没有什么生存的手段,若是离了崔家根本不得活,只能忍着宋氏的无理取闹。

    “娘,吃饭吧。”崔正功听不过去说了一句,拿起筷子便狠命扒饭,他已经饿狠了,如今也不管饭菜多难吃,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宋氏还在哭哭啼啼:“儿啊,都是为娘不好,当初就不该嫌贫爱富,若是没有休了鸾娘,这会儿子咱们家指不定多兴旺呢,你说不得早中进士当官了,为娘还有四个胖孙子可抱,你又有当了贵妃的小姨子,和官家是连襟,又有当了侯爷的媳妇,前程远大着呢,强过这个丧门星,连饭都做不好,衣裳也不会缝,实在是……”

    张莺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大声道:“老妖婆,这会儿嫌弃我了?当初到我家求娶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丧门星了,当初你们是怎么讨好我父亲将我嫁到你家的,这会儿子你家败了便说我的不是,照我说,还是你们崔家连累了我呢,我本来花样的年纪,长的又貌美,家世又好,什么样的人嫁不得,偏偏嫁到你家这个二婚头,我还顾不得委屈呢,是,我不会做饭不会缝衣裳,可你家的公子除了给人写两封信又会什么,文不成武不就的……”

    啪的一声脆响,崔正功实在受不得了,起身给了张莺一个耳光:“若是嫌崔家不好呆便回去,我与你写休书。”

第四八四章 春闱

    “你……”

    张莺捂了脸,满眼都是怒意:“崔正功,你,你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张莺扑上前去,双手十根长长的指甲就往崔正功脸上抠去,崔正功不妨竟被她抓个正着,宋氏见了立时上前抓了张莺的头发就打:“小贱人,松手,给老娘松手。”

    崔正功使劲推开张莺,宋氏扑上去将张莺压在身下使劲打着。

    崔正功在一旁瞧的头疼,这样闹剧式的一出戏叫他身心俱疲,竟是也不管宋氏,更不理会张莺,拿了书箱便往屋里走去。

    至于外边婆媳俩个打到了什么时候,崔正功竟是不知道的。

    却说李鸾儿一家坐马车回府,回到家中将买来的东西整理好各家都送了些,李鸾儿又打点年节的礼物叫人送到山海关与李春一家子,她送的年礼中有些银两,还有一些吃食水果,并京城里好些特产,又有给李春家几个孩子做的衣裳,给金夫人和顾大娘子的头面首饰香包玉坠等物。

    除去给李春家的年礼,老宅子里,各亲朋好友那里也都打点送到,到了腊月二十左右,各家各户也都回了年礼,李鸾儿带着瑞珠几个查收了,叫人搬到库房去。

    这些年礼中若数贵重便是顾家了,顾家这些年和李鸾儿交情一直都很好,这次李鸾儿封了侯爵,顾夫人自然送了贺礼,年礼也更重了一些,有成套的玻璃器具,玛瑙珍珠串成的珠帘,南海绞绡的帐子,江宁产的各色绸缎,还有好些西洋物件,真真是琳琅满目,光是这份年礼若放到普通人家两辈子都是够吃用的。

    李鸾儿倒也不客气,很是利落的收了,顾家有钱,愿意送厚礼以求安心,她若是推了难免会叫顾夫人多想,倒不如收了,以后给顾家回礼的时候也多上一些就是了。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自然李鸾儿和严承悦也带着孩子回老宅过年,这个除夕严家过的很是欢喜,首先严家有人得了爵位,再者,严承憬和严承恪兄弟俩有了官身,另外,严家的死对头崔家抄了家,彻底的败落了,以后再无人给严家膈应了。

    尤其是严老将军,老人家那样大的年纪,竟是喝了好几杯酒,早早的醉的昏睡过去。

    严老将军睡了,林氏便叫了小戏,一家子坐在暖阁中看戏倒也自在。

    守过岁,第二日又拜了年,初二日因着李春一家不在,李鸾儿不用回娘家,便带着孩子在家歇息,过了初二,来往拜年做客请客的人家多了去了,李鸾儿一时间忙碌起来,她和严承悦夫妻俩一直忙到正月十五,每日不是去旁人家做客便是招待亲朋,总之酒席不断,饶是李鸾儿能吃又最喜吃肉食的也有些受不得的。

    过了十五,李鸾儿便叫人闭紧门户再不轻易出去,她治家严谨,这一关门闭户竟是整个宅子都安静下来,但凡有访客上门也都先回了,有请帖送来也只接了回话说是没有时间。

    三月便是春闱,严承悦要参加科考,李鸾儿自然不愿意叫他分心,因此上才会这样的安然清静。

    她每日陪严承悦读书习字,又或者品茶作画,夫妻情意越发的深重。

    转眼便是春三月,眼瞧着科考在即,李鸾儿抽空去了李连树家,和李连树夫妻谈了一席话,又将备好的科考用具留了一套给李富。

    到了科考这日,李鸾儿坐车送严承悦去贡院,严承悦下了车,李鸾儿便见严承忻和李富都来了,她隔着车帘与那二人见了礼,又说了一番话,眼瞅着三人一起通过重重检查进了贡院这才回去。

    严承悦和严承忻还有李富进了贡院,三个人各自领了号牌,就有衙役带他们去寻自己的号房。

    严承悦领了号牌为天字陆号牌,那衙役见了对严承悦笑笑:“想来这位就是严大公子了?”

    严承悦点头:“正是,还请多多照顾些。”

    他在人情世故上很有几分见识的,倒不像文人那般清高,说话做事也极圆融,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那衙役自然也是如此,一边笑着引严承悦过去一边道:“您运气好,拿的号牌当真好着呢,前科的状元郎便是坐的那个号房,前前科的探花郎也是那个号房考出去的,说不得您这回又能得中状元。”

    “借您吉言。”严承悦笑道:“若真得中状元,必得给您包个大红包。”

    “小的且等着呢。”衙役将他领了过去,严承悦瞧瞧这号房确实挺不错的,起码看起来不算很陈旧,应该是整修过的,另外,也不会漏雨透风,且也不在风口上,不怕会被冻着,也难怪能考出状元探花了。

    他先将考篮放好,拿了帕子将号房内里里外外探拭干净,又将号房里的被褥挪到一侧,将带来的被褥铺上,之后便将吃食等物都放于桌下,便静静等着考官发卷。

    过了好一会儿,贡院大门关闭,自此三天内不准进出,而考官也开始揭卷,叫人一套一套的发下去。严承悦拿了考卷先从头瞧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这些题目都不难,他通读诗书,心里都是有谱的。

    磨墨提笔答题,严承悦不紧不慢的答着,也不过一日多的功夫他便将题答完了,之后便是检查然后等待。

    第一日答题,到了饭点严承悦拿出李鸾儿专门叫人做的保温盒子,里边的饭菜都还是热的,他慢腾腾的吃完,瞧到对面号房内正在升火做饭,不由一笑,心道还是自家的娘子聪慧,只说在号房内做饭难免不便,另外也耽误时间,若是一个不好将考卷点着了可就糟了,与他准备的都是速食的东西。

    第一日的饭菜能保温,自然都是捡着好的来,为的便是多吃些保存体力,另外也是存蓄热量防止冻着。

    不只是他,便是严承忻和李富李鸾儿也都照他的份例各自准备了一套。

    自然,李富和严承忻吃着李鸾儿叫人准备的饭菜心中也是感激的,只他们要抓紧时间答题,便将这份感激埋在心头,想着回去之后定是要去道谢的。

    到了第二日,先前的热饭热菜都吃完了,严承悦便拿出李鸾儿准备好的米粉和炒面跟衙役讨了些热水调成糊状,再将腊肉丁之类的放进去一起吃,第三日也是如此,晚上的时候他也是和衣而睡,虽然被子并不是很厚,可也不觉得很冷。

    到了第三日头上开始收卷,严承悦早早的交上去,等到贡院门一打开他便提了考篮出去。

    他才出了门,便听到后边有人叫,回头一瞧却是李富面色苍白的追了出来,后边严承忻也跟着出来,李富显的有些疲累,精神也不是很好,严承忻瞧来精神很是不错,应该和严家子孙自小习武有关,到底严承忻的身子比李富壮实很多。

    严承悦驻足等侯,等到李富跟了过来,他拍拍李富的肩头:“回去每日去我家中,我教你习些武艺,不然这身子骨实在差劲。”

    李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又跟严承悦道了谢,严承悦笑着摆手:“都是亲戚,很不必的。”

    正说话间,却见白墨风风火火的跑了来,一见三人便来见礼:“见过大爷,见过二爷,见过舅爷,大奶奶在那边侯着呢。”

    严承悦抬头,却见不远处自家马车稳稳停在当下,青布棉帘子放着,瞧不到里边光景,不过却也知李鸾儿必在其间。

    他对李富和严承忻笑着挥手告辞,快步过去登上马车,他这边才上车,另两位便也都上了各自家中派来的马车中。

    严承悦考了三天倒也不觉如何,只是后边两天吃食上到底不怎么样,这会儿子肚子饿了,一上马车便见李鸾和笑嘻嘻的端过一个盘子来,盘子里放了剥好皮的橙子,另外还有一些苹果梨子等水果,另外一边放了点心,严承悦接过来便吃,李鸾儿又给他倒了热茶亲手端上。

    吃了好些点心,又喝了热茶,严承悦才舒服的长叹一声:“贡院三日当真是度日如年,我如今算是明白那些举子为何考中时那般欢喜,旁的不为,就是为着不再受这份罪也该当欢喜的。”

    李鸾儿抿嘴浅笑:“夫君这话说的,明明人家是为着有了进身之阶而高兴,偏你说人家怕受罪,这叫朝中大臣听到说不得又要骂你有辱斯文了。”

    严承悦摇头苦笑:“骂便骂吧,总归咱们夫妻俩挨的骂不少了,只我深觉我的话很有几分道理的,便是我这样的考这一回都有些受不得,那些体格稍弱些的岂不更加难受,三日都窝在小小的号房里,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处,有的号房还透风,日子当真难过,旁的且不说,我旁边号房那位举子第一日便吃不消叫人拖了出去,每日里都有人生病拖去请大夫。”

    “你没受寒吧?”李鸾儿拿了严承悦的手腕给他把脉。

    严承悦摇头:“倒没有,我那个号房很好,据说是出过状元郎的。”

    李鸾儿听后抿嘴一笑:“原我前些时候进宫碰着长宁公主,和公主说了几句话,谈及你今年要科考,公主只说帮着咱们挑个好的号房,我原只当她开玩笑的,没想到竟是当真了,如此,回去后我必得备礼感谢公主一番。”

    严承悦吃了一惊:“长宁公主如何……她怎就能帮着要到好号房了?”

    之后他一细想便明白了:“倒是我浑忘了,每回科考都有人家凭着关系留下一些好的号房,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的,想来长宁公主也有这样的关系吧。”

第四八五章 忧心

    严承悦又想及严承忻和李富的号房倒也挺不错的,便问:“长宁公主不会将二弟与富哥儿的号房也走关系安排好了吧?”

    李鸾儿一瞪眼睛:“说不得呢,总归她是要费心的,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倒不如索性多给咱们些好处,也叫咱们多念她些好。”

    说到这里,李鸾儿在严承悦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年来皇后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凤儿生的是皇长子,我瞧着长宁公主大约是有什么意思的,如此才这样给咱们卖好。”

    严承悦摇头苦笑:“皇家人的心眼咱们都猜不透,说起来官家还正当年,小福豆才多大点岁数他们便开始想起后路来,实在是……”

    李鸾儿也觉得有些想不透便不再去猜,只是伸手揽过严承悦笑道:“我长听人说科考一回能脱一层皮,最是累人费心不过的,想来你也累极了的,莫再与我说什么,赶紧歇息一会儿吧。”

    严承悦也确实很疲累了,靠在李鸾儿身上不一时便睡着了,他平日里睡觉很是规矩,也几乎不打呼,这回却是打起呼噜来,想来到底是费心了。

    严承忻比严承悦更觉疲累,坐上马车不一时便睡着了,等到马车回到老宅子里他还没醒,施蓝迎出来见他睡的熟,便叫人拿了春凳将他抬到房里,又亲自给他脱了鞋袜,拧了湿帕子给他擦了手脸,又过一时见严承忻越睡越熟,施蓝只得将外衣也给他脱了,又拿了银盆盛了热水给他好好的洗了脚盖好被子。

    出了屋子,施蓝立时便叫厨房的人在小灶上备上热水及热饭,防备哪一时严承忻醒了要吃要喝。

    严承忻这还算好的呢,只说李富爬到马车上便人事不醒,回了家叫秦氏和李梅瞧了,这两个人吓坏了,立时便请大夫来,大夫瞧了只说太耗心神了,睡上一觉就好了。

    只是李富这一觉睡的未免太长了些,一觉竟是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端起盆子大的碗来吃了一大碗小馄饨,又喝了一碗鸡汤才算是还过神来,瞧的秦氏心疼的什么似的,李梅更是眼中带着泪花道:“这哪里是科考,简直是要人命的,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考呢。”

    “傻丫头。”李富抬头看看李梅:“别说这不是要人命的,便是真要命的事,该去做的也得做,咱们家底子薄,我若再不出人头地,又有谁给咱们支撑门户,莫说你以后说婆家怎样,便是宫里的娘娘也不好过,虽说大哥哥有了官职,如今镇守山河关,可那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京里有什么事也听不到消息,大姐姐封了侯的,可也只是个空筒子的爵位,平时又不上朝不听政的,朝堂上的事难免落后于人,大姐夫有才能,可他到底姓严不姓李,这人心隔肚皮,靠着严家何如咱们自己上进呢。”

    见李梅眼中泪花更甚,李富起身给她擦干净了笑道:“我比旁人都幸运了,你想想这天底下能读书的人有多少,不及十之一二,我能读书上进,又能好好的参加春闱,不定有多少人羡慕呢,哪里有什么可苦的。”

    秦氏也笑:“是极,梅丫头,你哥哥说的是,他是男儿,自该顶门立户的,你莫再哭了。”

    李梅红着鼻子点头:“我心里也清楚,只是由不得心疼我哥么,说起来,咱们家有一位贵妃娘娘,已经比旁人好多了,若是哥哥考中了在前朝帮衬娘娘,娘娘也帮衬哥哥些,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

    李家众人也都知道原李凤儿在宫里日子不好过,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娘家底子又太薄,说不得哪时候失了宠便进了冷宫,可自打李凤儿生了皇长子皇长女,她的位子可比皇后还要稳妥,官家再怎么样都得瞧着皇长子吧,他总不想叫自家的儿子没有亲娘抚养照顾的。

    因此上,李家的人才更加的上进,总归不能叫皇长子因为没有母家依靠而被以后或者会出现的次子什么的夺了光彩。

    李家人谈起李凤儿,李凤儿在宫里可也惦记着娘家人呢,这回春闱可有她的姐夫和兄弟,她比谁都更紧张。

    春三月上艳阳高照,御花园中桃李争艳,群芳吐蕊,正是观花游玩的好时节,李凤儿却因着担忧李富科考的关系没什么心情出来走动,只是福豆却是个闲不住的,丹阳公主也爱春色,硬是吵着闹着叫李凤儿带他们出去玩。

    李凤儿被吵的头疼,没法子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御花园,可巧这会儿子牡丹开的正艳,李凤儿爱菊可也素喜牡丹,丹阳公主也对这种富丽堂皇的花极感兴趣,这母子三人便直接去了牡丹园。

    才进园中,李凤儿见到一个人影就有些后悔过来,只是见都见了,若是退出去倒显的矫情,她便笑着过去见礼口称:“见过皇后娘娘。”

    福豆和丹阳公主也赶紧过去拜见皇后,皇后笑着对丹阳公主招了招手将丹阳公主带到身边问:“丹阳怎么最近都没来母后宫中呢?母后还给你留了桃花酥呢。”

    丹阳公主一听立时笑了:“这几天父皇和母妃叫我和兄长习字,我写的不好被父皇罚了,就没有去母后宫中。”

    赵皇后一听脸上立时便有些不好了,看了看李凤儿训道:“妹妹太心争了些,福豆和丹阳年纪还小,怎能着急叫他们进学呢,照我说,还是多玩两年的好,等六七岁的时候也懂事了,再学东西学的也快,也不会觉得辛苦。”

    李凤儿垂头应了一声:“姐姐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官家却说福豆和丹阳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他便也不求什么,只求两个孩子平安和乐,可谁叫他们俩生在咱们皇家呢,即受着滔天的富贵,便该比常人更辛苦些,官家都这般说的,我虽然心疼,可也只能叫福豆和丹阳早些进学,若是姐姐心疼他们俩,等见了官家,姐姐劝上一句,总归官家这几年性子越发的执拗,也只姐姐说上两句话还听得进去,姐姐若是能劝住官家,我叫两个孩子给姐姐嗑头道谢。”

    李凤儿几句话叫赵皇后脸色难看之极,说起来,赵皇后这几年虽然肚子没动静,可她到底是怀过的,再加上她年纪也不大,德庆帝也正当年呢,她还一直想着生下嫡子来,她就很不愿意看福豆上进,想着将福豆养废了,将来她生了嫡子,福豆也没什么能力与她的儿子争什么,这才对李凤儿说了那么些话。

    只是李凤儿又如何不明白,赵皇后刚一说完,李凤儿的软钉子便过去了,表面上瞧着是奉承赵皇后的,可却实实在在告诉赵皇后官家对福豆的重视,又将事情推到赵皇后头上,口口声声说官家能听得进赵皇后的话。

    自家事自家知,这两年官家去赵皇后那里的次数少的紧,便是去了多数也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李凤儿这话可不就是在暗讽赵皇后么,赵皇后的心情若是好的那就有鬼了。

    赵皇后笑了笑:“听说妹妹娘家兄弟今年参加春闱了?”

    “是呢。”李凤儿拉着福豆和丹阳走到一株魏紫跟前,答应了一声便指着花给福豆和丹阳讲解。

    赵皇后也跟了过去:“据说妹妹家的这位兄弟好大年纪才开始读书的,才读书的时候也没延请名师,都是跟着英武侯学的,说句不中听的,他能考中举人就是得天之幸了,考进士可就……若是考不中妹妹也别恼,总归再读上个十年二十年的,指不定能金榜高中呢。”

    就这么一句话,李凤儿听的窝火极了,只她这几年在宫里也学会了忍让,学的手段圆融了好些,才要笑着说些什么,就听丹阳公主俏生生道:“母后说的不对,小舅很厉害,一定高中的。”

    “是呢。”李凤儿一把搂住丹阳公主:“我们丹阳说的对,小舅一定能高中。”

    说完,李凤儿瞧着赵皇后:“我们富哥儿虽说读书晚了些,耽误了好时光,可他聪明的紧,天份又高,书院里的山长都说富哥儿有灵性,还说他这回若无意外应该是能中的。”

    赵皇后脸色更加不好:“如此,便要恭喜妹妹了,若真中了,妹妹娘家可算是文武双全了。”

    李凤儿点头,一丁点都不谦虚:“借姐姐吉言了,我家姐姐一直说家中缺个文人,若是富哥儿中了,那可真真文武都齐全了。”

    说到这里,李凤儿又道:“听说姐姐娘家今年也有人参加春闱,姐姐是世家出身,家中兄弟丁点的年纪就开蒙进学,想来,比我娘家兄弟一定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在这里也祝姐姐娘家兄弟能够金榜题名,独战鳌头。”

    “我宫中还有些事,先走了。”

    赵皇后脸色白了白,寻了个借口带了宫女太监快步离开。

    李凤儿冷笑一声,带着丹阳公主和福豆继续观花,游玩一番回去之后打发丹阳和福豆自去写字,她自己坐在榻上看书。

    曹萍站在一旁捧了茶来:“娘娘今儿好生威风,奴瞧着皇后娘娘脸都白了。”

    “白不白的我不知道,我却知道赵家那些公子哥如今可没成器的,据说皇后那个参加春闱的兄弟最是不学无术,不过一回喝醉了和人打了赌,没办法才参加科考的,哼,她即然拿我的兄弟说事,便得想到我也能拿她兄弟说事,说起来,我们富哥儿可比赵家那些人强多了。”

    李凤儿将书放到一旁喝了口茶,起身之后终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小萍子,你说富哥儿能中吧?”

    “一定能中的。”曹萍笑道:“早先英武侯进宫的时候奴就听英武侯夸赞过李公子的,英武侯见识不凡,她瞧着都好,又岂有不中之理。”

第四九六章 会元

    严承悦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他起身便闻到身上一股子臭味,立时便拿了衣裳去沐浴,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严承悦只觉得浑身舒爽,出了浴室的门便听到屋中传来摆饭的声音,他快步进屋,就见李鸾儿正往圆桌上摆着各式的小菜还有粥和各类点心。

    见他进来,李鸾儿抬头一笑,笑容比外边初升的太阳更加温暖动人:“赶紧吃饭吧,吃过饭咱们一起去老宅那里瞧瞧二弟。”

    严承悦点头,见李鸾儿处处设想周到,他心中也是极满意的。

    坐下来喝了一碗皮蛋肉粥,又吃了拌好的嫩生生的菠菜,还有庄子上种出来的小红萝卜,又有几样小咸菜,并一碟子小豆包,一碟子花卷,一碟子栗子面的窝头,严承悦和李鸾儿两人都觉得饱了,便叫了下人收拾碗碟,两人梳洗打扮一番带了四个孩子坐车去了老宅子。

    待进了门,先见过严老将军,又去拜见严保家和林氏,彼时林氏和严保家正在吃早饭,见这一家子过来,林氏赶紧招呼李鸾儿和四个小孙子:“鸾丫头过来,辰逸乖宝,带你弟弟们到奶奶这儿来。”

    李鸾儿家四个小子打小跟林氏的时间便长,和林氏自然亲近的很,一见林氏立时一拥而上,口中直叫奶奶,喜的林氏笑的见牙不见眼:“可吃饭了?奶奶给你们留了好东西呢。”

    李鸾儿赶紧上前笑道:“他们临来的时候都吃过了,太太不必麻烦,您赶紧用餐吧。”

    林氏放下碗筷:“我吃的也差不多了,好些日子没见我这乖宝,倒想的紧呢。”

    一边说话,林氏一边叫小丫头拿了好些果子来给四个小子吃,她又问李鸾儿:“你们可吃过了?没吃的话赶紧在这儿吃些。”

    “我和相公吃过饭才来的。”李鸾儿回答了一声,瞧瞧左右:“怎的没见二弟和弟妹?”

    一听李鸾儿问起严承忻,林氏还没说什么,严保家倒是问了:“承悦如何?身子可还受得住,你该多在家休养几日的,这般早的来请安做甚,没的再带累了身子。”

    林氏也是一阵叹息:“这不,承忻自考完归家便是一睡不起,这会儿子还睡觉呢,施蓝正照顾他,我便不叫她过来了,也不知道承忻什么时候才能醒,如今辰进都是我带着呢。”

    说到这里,林氏也问严承悦:“老大没事吧,你可得小心些,万不可逞强。”

    严承悦赶紧一笑:“我无事,我练武的时间比二弟长,身子也比二弟壮些,倒是二弟没事吧,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总这么睡也不是个办法。”

    “请了。”林氏抿了抿嘴,颇有些无奈:“大夫说没事,只是累狠了,叫他睡下去便成。”

    正说话间,却听外边小丫头喊着:“见过二爷二奶奶。”

    又听到小丫头打帘子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严承忻和施蓝夫妻走了进来,林氏一见严承忻立时眉眼都带着笑:“好孩子,你可算是醒了,要是再睡下去为娘可要担心了。”

    严承忻笑着,带着施蓝过来给各人见了礼,跟林氏说了两句话叫林氏莫担心后,便着重谢过李鸾儿,严承忻弯腰给李鸾儿施了重礼,口中说道:“承忻谢过嫂子,若不是嫂子替承忻准备的那此考试用具,说不得我要误了时辰的。”

    “二弟言重了。”李鸾儿双手虚扶,口中笑称应该的。

    倒是林氏听的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嫂子给你准备的物件别处莫不是没有,怎的你还要如此称谢?”

    严承忻起身之后笑了笑,跟林氏解说原由。

    说起来,大雍朝的科考很有几分特色,考秀才时要经县试、府试、院试,三试皆过才能称秀才,这秀才考每次都是一日,上午去下午归,倒是不吃紧,也不会饿着冻着,尤其是县试最是简单,有的上午过去答完题便可回家,时间上很是自由。

    而乡试正规些,不过,却比会试要简单许多。

    乡试分三场,连考三天,不过,这三天中却是可以回家的,每天早起在规定时辰内去考试,到了傍晚时分回家,每日如此,三天过去便考完了。

    严承忻和严承悦都只参加过乡试,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倒并不觉得累,原还想着会试的时候就算是三天一处考不叫出来,也不叫回家,应该也经受得住。

    这二人小瞧了春闱,而严家到底是武将世家,家中没有出过正统文人,上到严老将军下到管家什么的对会试上该准备什么也都不是很清楚,施蓝家倒也是有文臣的,只是施蓝年纪小在家里又受宠的紧,家里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烦到她,因此上,她也不懂这些个。

    若是叫严家的人给严承悦哥俩个准备考试的用具,指不定得丢三拉四的,就算是准备的东西齐全,可也不会太多加用心的。

    倒是李鸾儿在现代的时候看过许多穿越类的书籍,很记住了古代科举的一些规矩还有科举考试中遇到的困难之处,在严承悦考试之前她就开始详细的准备起东西来,李鸾儿先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列了清单,一样样的准备,后来又亲自寻了好些参加过会试的进士举子打问,问的详细之极,又将清单上缺少的物件添上,最后准备的一套用具之用心,工具之全是旁的举子都比不得的。

    严承忻一行笑一行道:“老爷太太或者不知道,旁的举子都是带的米面,饿了便自己生火做饭,我旁边号房里的举子家里应该也是富贵的,哪里做过什么饭食,我隔着一个号房就能闻到他将饭烧糊了,嫂子替我们准备的饭食却是极全极用心的,第一日嫂子用亲自做的保温桶装了热饭热菜,饿了直接打开吃便是了,第二日准备的是炒好的米面,我跟差役要了些热水冲成糊状,再放上些切成小丁的腊肉味道很是不错,第三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似乎是将面条用油炸了再配上许多的调料,放到碗中拿热水一泡便能吃,味道又不错又方便,省的我不晓得多少功夫,若不是嫂子,说不得我也跟旁的举子一样要自己烧饭,说不得怎样呢。”

    听他这么一说,施蓝也是很感激李鸾儿,也过去行礼道谢,李鸾儿赶紧扶她:“弟妹实在太……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做甚,我又不只是给承忻准备的,还有你大哥和我娘家兄弟我都备齐全的。”

    虽然李鸾儿这般说,可她到底还是惦记着承忻的,这份情林氏也很承的,她笑道:“好孩子,倒是难为你了,本来这该是我的事,倒叫你劳累的,难为你这样的齐全规整,倒不枉我疼爱你一场。”

    李鸾儿扑哧一声便笑将出来:“是呢,真不枉太太疼我一场,二弟,二弟妹该谢谢太太的,这全是太太的功劳。”

    她这一句话叫大伙全笑了,施蓝也果然去谢林氏,笑的林氏倒在椅子上指着李鸾儿道:“你个促狭的,没的我说你一句,你倒有多少句等着呢。”又对施蓝道:“你个实心眼的,你嫂子说什么你便听什么吗。”

    一家子说笑一回,严保家又打发严承忻两口子去见过严老将军,也叫老爷子知道承忻醒了,身子没事,省的他老人家惦念。

    李鸾儿在老宅子里又呆了半日,下午的时候去李连树家瞧了李富,当时李富还没醒,李鸾儿瞧了瞧也没多呆便回去了。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终于等到放榜的日子了。

    这一日一大早李鸾儿便派了小厮去贡院等着看榜,她着急忙慌的恨不得自己亲自挤去瞧着,倒是严承悦很是淡定,读书写字练武,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练完武又开始耐心教导自家孩子,没显出一丁点着急的样子。

    李鸾儿见他这般沉得住气,心也开始静了下来,倒也能耐心等着了。

    等到半上午的时候,就见白墨匆匆跑了进来,一进屋便大声嚷着:“大爷,大奶奶,大爷……”

    “如何,中了没?”李鸾儿再坐不住了,噌的站起身大声问道。

    白墨点头如捣蒜:“中了,中了,大爷中了会试头名,真真的会元。”

    李鸾儿一听笑了,转身给严承悦道喜:“恭喜相公,如今相人算是连中五元了。”却原来,严承悦考中秀才的时候连中小三元,乡试的时候也是解元公,会试中了会元,可不就是连中五元。

    白墨笑道:“大爷本事大着呢,说不得殿试的时候官家亲自点您为状元郎,到时候可就是真真的连中六元,几百年不见得有一个呢。”

    李鸾儿倒也欢喜,又问白墨:“二弟如何?富哥儿如何?”

    “都中了,都中了。”白墨连声道:“舅爷中了第六名,二爷中了第八名,都是顶顶好的名头呢。”

    严承悦一听才真正欢喜起来,对白墨道:“下去领赏,叫周叔与你十两银子买酒喝。”

    喜的白墨嘴几乎都要咧到后脑勺上了,连连道了谢赶着出去拿银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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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介绍:
末世女李鸾儿穿越成古代因被休的农家女,上有痴傻懦弱的哥哥,下有暴燥好强的妹子,更有虎视眈眈的族人,最重要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面对这一切,历经十几年末世练就的超强武力终于派上了用场,李鸾儿表示,不管在哪里,唯有果断智慧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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