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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凤栖桐     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     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三五章 做定

    “东翁。”

    义忠侯一出现在书房,正在书房读书的清客伍恒赶紧起身见礼。

    这伍恒很有几分才学,又素有急智,很得义忠侯信赖仰仗,在义忠侯府身份也很高,除去特有的拨去伺侯的丫头小厮,义忠侯还别送了他美人红袖添香,更是将随便进出书房的权利予他,可以说,在义忠侯府,这伍恒就是半个主子,没人敢对他不恭敬。

    “坐吧。”义忠侯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定,对伍恒摆了摆手,伍恒一笑,坐下之后看了义忠侯两眼道:“东翁今日情绪不佳,瞧来面有郁色,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义忠侯长叹一声:“家门不幸啊,蒋氏那个蠢妇跑到严家大闹,将严家上上下下都辱骂一遍,逼的清儿求着要我分家,先生也素知清儿性子倔,决定的事情不容更改,这不,我正为这事着急呢,清儿是我的嫡长子,自他出生起我便打定了主意叫他继承家业的,哪里能将他分出去单过,反叫幼子承爵呢?”

    伍恒听了义忠侯的唠叨不由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东翁,大公子提议分家这个主意是极好的,照我说,东翁还是早日分家为上。”

    “你也糊涂了。”义忠侯一听立时大怒,拍着桌子指着伍恒大骂:“你挑拨我将清儿分出去是存了什么心思,莫不是蒋氏与了你好处?”

    “东翁息怒。”伍恒即不恼怒也不慌张,慢条斯理的起身:“且听我分说,若是听完了东翁还觉得我在挑拨我便任凭东翁处置。”

    义忠侯见伍恒光明磊落,倒不像是存了坏心思,便点点头:“我且听你说一说。”

    伍恒一笑:“谁说分了家便不能继承家业的,东翁只是暂时将大公子分了出去,等东翁百年之后还是要大公子承爵的,可没二公子什么份。”

    一句话叫义忠侯只觉心明眼亮,不由点头:“我倒是明白了,如此蒋氏倒是以为平儿能承爵,便不再闹腾了,也不会针对清儿什么,大家都清静,倒是不错,总归以蒋氏那糊涂样子怎么都想不到我还会叫分出去的清儿承继家业。”

    伍恒笑道:“正是此理呢,二来嘛东翁素来与留王交好,依我看留王有不臣之心,将来的事情说不上,若是留王真能成事,东翁这爵位指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到时候把爵位留给分家出去的大公子自然是好的,可若是留王败了呢?东翁怎么都得想想后路吧,这分家是第一步,且走且瞧着,若是留王一有不好,东翁便可借口父子不睦将大公子过继出去,到时候,也算是给东翁留下一份香火,不至于叫人赶尽杀绝。”

    伍恒这话完全说到义忠侯的心里去了,他思前想后好一阵都必须得承认伍恒说的很正确,将处处都考虑的很周到,不由也笑了:“先生说的极是,如此,清儿再提分家的事,我便顺势应了他就是了。”

    解决了心头事,义忠侯满心的欢愉,在书房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先生看书吧,我去后院走一走。”

    伍恒知义忠侯必是到后院寻女人去了,送他走后冷笑一声抽出一本书来继续看了起来。

    待到天色快黑了,伍恒才从书房出来,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绕路到大门处碰到一个半大小子,却是戚清房里张妈妈家的小儿子张令,张令一见伍恒便要见礼,伍恒笑着扔给他一块碎银子:“可巧碰到你了,你去与我买些酱牛肉下酒,剩下的钱便赏你了。”

    “谢先生赏。”张令笑着将银子塞到荷包里,又嬉皮笑脸的看着伍恒:“前些日子跟先生求的字帖小的已经临完了,还想跟先生再求一份。”

    “买了牛肉到我房中去拿便是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伍恒一挥袖子便走,张令赶紧恭送,等伍恒走后,张令果去外边买了酱牛肉给伍恒送去,进了伍恒屋子,见四处无人,张令小声道:“先生,事情如何了?”

    伍恒一笑:“我出面还能办不成事?你与大公子回话说侯爷已经应下了,叫他早些再与侯爷提分家的事。”

    张令一听欢喜无限,紧着给伍恒行礼:“小的代大公子谢过先生相助之恩。”

    伍恒一摆手:“罢,罢,我也是瞧在先夫人的面上才帮忙的。”

    说完话,伍恒送给张令一册字帖,张令如获珍宝般仔细收好才告辞离去。

    入夜,戚清掌了灯写字,才写完十张大字,便见张妈妈端了一碗肉粥进来:“大郎,且歇歇吃些东西吧。”

    戚清放下笔就着清水洗了手接过粥来喝了一口:“辛苦妈妈了。”

    张妈妈瞪他一眼:“说的什么话,你是奴奶大的,奴心疼你几分原也是该当的,大郎,奴家小子才刚从伍先生那里回来,说是伍先生已经将你求的事情办好了,叫你尽快再与侯爷提分家的事。”

    说到这里,张妈妈便有几分疑惑:“大郎,你不是说因着府中太乱不想叫严大娘子受苦,不会再提什么提亲的事了么,怎的如今?”

    戚清放下碗拉张妈妈坐下,压低了声音:“妈妈,原是我想差了,这世道从来对女人都不公平的,自我救下大娘子人人都说我与大娘子有了首尾,再加上周家退亲后迅速败落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家跟严家提亲,大娘子不晓得遭多少人非议呢,我若是不出头露面,说不得……虽然咱们府里是乱了些,可是我对大娘子却是一片真心,她若嫁给我,我保证待她好好的,绝不叫她受丁点委屈,我思量了许多日子,真真怕大娘子以后所嫁非人,倒是糟踏了我为她着想的这番苦心,若真如此,还不如我娶了大娘子,起码我一颗真心待她,总归是比别人好的。”

    张妈妈听的不由点头:“原奴便说叫大郎想法子提亲,你和严大娘子真是天作之合一对金童玉女,合则两利散则两败,你倒是不听,如今想开了也好,总归得尽快提亲,不能叫严大娘子给别人讨去。”

    “我已经提亲了,老将军答应我只要分了家便将大娘子许配给我。”说起这话来,戚清眼中的温柔欢喜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他的唇角勾的高高的,笑的分外开怀。

    张妈妈已经许久没见戚清这样欢笑的样子,一时也忍不住笑了:“好,这是好事,如今伍先生又相助大郎,可见得你和严大娘子这门亲事是老天爷都定好的。”

    “也是娘亲替我铺的路,若不是娘亲救过伍先生,他如何肯助我。”戚清笑过之后又苦笑一声:“张妈妈,分家之后你便跟我去吧,叫威哥儿和令哥儿也跟着我。”

    “这是自然的。”张妈妈将碗拿起来又递过去:“粥都要凉了,大郎赶紧吃,吃完早些睡,赶明儿再提分家的事,奴算是瞧透了,这府里一派脏污,与其留在这里受腌臜气,倒不如早些出去过清静日子。”

    等到戚清喝完了粥,张妈妈收起碗来又叮嘱几句才出去。

    她一走,戚清满脸的欢喜,将收好的严宛秀的画像又拿出来左右瞧着,一时满眼的缠绵之色,一时又切切私语,总归折腾了好长时间这才强压住兴奋之意勉强入睡。

    第二日戚清早早起来收拾妥当便去寻义忠侯再提分家之事,这次果然义忠侯爽快的答应了,且答应戚清会尽快请了证人来早日分家的。

    这义忠侯要将嫡长子分出去单过的消息没过一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这消息自然是蒋氏散出去的,她一听义忠侯要将戚清分出去便高兴的几乎厥过去,与戚平狂欢一声之后就寻人四处散播消息,妄图将这事做成铁定的事实,叫义忠侯想反悔都不成。

    严家自然也听到了信儿,林氏一听这消息心头欢喜怎么都遮掩不住,跟严保家说:“这戚清果然是信人,前脚提了亲后脚便说动义忠侯分家了,照我说,分了家好,分家单过咱们宛秀嫁过去才享福呢,你瞧承悦媳妇现在的日子不晓得多滋润,宛秀以后可跟她一样了,再者,这婚事是戚清亲自求的,将来,他也不敢不对宛秀好,如此,我心底真真踏实了。”

    严保家倒也挺高兴:“咱们且等着戚家来提亲吧,另外,父亲已经邀好了高老将军和吴爵爷,叫戚清当着他们的面立下字据,不管什么情况,戚清这辈子都不能纳妾,否则便由着我们严家随意处置。”

    “这法子好。”林氏便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总是坐不下来,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又道:“没小妾后院才清静,咱们宛秀最是温和不过的脾气,要是这戚清跟义忠侯一样的德性,咱们宛秀还不得……呸,呸,看我这乌鸦嘴。”

    林氏越说越是欢喜:“不成,我得将这事跟宛秀说说,也好叫她欢喜一下。”

    不待严保家阻止林氏已经出了屋子,径去了宛秀房中。

    冬日天短苦寒,严宛秀这些时日一时窝在房中做些针线,或者便是练练字,这日也是一样,她正和几个丫头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说笑,不防林氏大大咧咧便进了来,严宛秀赶紧起身见礼,林氏一摆手:“你们都且出去,我与大娘子有话要说。”

    几个丫头都收拾了针线活出去,林氏拉了宛秀的手:“娘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宛秀,你是个有福的,舍了周家那不成器的,自有更好的送上门来,义忠侯家的大公子到咱家来提亲,亲自允了你爹和你爷爷一辈子不纳妾,你爷爷已经松口答应下来。”

第四三六章 小吃

    “知道了。”

    严宛秀无喜无悲,低着头应了一声。

    林氏满腔热情几乎像是被冷水泼灭一样,连声音都有些尖锐:“我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天大的好事你怎么一点都不喜欢。”

    “太太叫我如何喜欢?”严宛秀猛的抬头看向林氏:“我一个退了亲又险些失了名节的女子但凡有人要便成了,总归我嫁出去不带累家里就是好事,我有什么可欢喜的。”

    林氏坐不住了,猛的站起来:“我儿,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哥哥那一巴掌都没打醒你?你有什么错处?难道你掉到水里就不兴有人来救?和周家退亲的事是你爹和你爷爷做的主,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怎么偏将事情往自个儿身上揽,你如此,叫为娘好生担心。”

    “太太。”严宛秀拉住林氏的手:“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也晓得来咱家提亲的是什么人,我自己明白我是没有错处的,可旁人却将罪责强加到我身上,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只能不看不闻专心过我的日子罢了,总归我的婚事有老爷太太老太爷做主,你们都是我至亲的人,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挑中的人自然也是好的,我专等着你们挑好了人选出嫁便是,总归不论是哪个我嫁过去只管好生过日子就得了,什么欢喜惊讶的我早不知道是什么了。”

    林氏听的心里跟针扎似的痛,一时忍不住搂了严宛秀大哭起来:“我的儿,你这么一说痛煞为娘了,儿啊,这回你爷爷是真帮你挑了好的,义忠侯家的长公子为娘也见了,长的俊秀为人又和善,且对你一心一意,又跟你爷爷保证一辈子不纳妾,娘亲瞧着是真好,不会委屈了我儿。”

    严宛秀眼中也有几分泪意,等林氏哭完了她拿帕子好好的帮林氏擦干净泪水,又劝慰一番,这才勾起唇角笑了笑:“旁的我不管,只不纳妾这一条便好。”

    “是极,是极。”林氏不住点头:“为娘瞧着比周家那个好了百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是我儿有福份,终是等来这样的好姻缘。”

    严宛秀也跟着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娘亲能否叫大哥大嫂过来,我与他们说说话。”

    林氏明白严宛秀的意思,严宛秀自来和严承悦夫妻感情好,也觉得他们做事情靠谱,对他们的话很信任,这是要问那两口子意见呢。

    想了想,林氏也觉得长子两口子是可靠之人,为人又最是热心肠的,就叫人去请。

    没用多长时间严承悦和李鸾儿便匆匆赶来,严承悦去了严老将军那里,李鸾儿快步进了严宛秀房中,未进门声音便传了进来:“太太,宛秀,何事这样急唤我?”

    严宛秀起身等李鸾儿进屋给林氏见过礼后又给李鸾儿行了礼,拉了她的手坐下才将婚事慢慢讲出,李鸾儿听的目瞪口呆:“如何就这样快了,先前我还说过那义忠侯的长公子救过宛秀,凭着两人的长相为人倒也般配,只义忠侯府太过混乱了些,宛秀嫁过去怕要吃亏,没料到这事竟真要快成了,说实话,那个长公子是真不错,文武全才的主儿,又最是和善厚道的,因着义忠侯不着调气死发妻,这位长公子自来发誓只娶一妻,平生不会纳妾,如今想想,倒真真是像给咱家宛秀准备好的一样。”

    林氏一听李鸾儿这话立时高兴的什么似的,拉着严宛秀的手直晃:“我儿,你听到了没,你嫂子都打听清楚了,这戚清确实是好的。”

    严宛秀这才真正高兴起来,一迭声的叫人上茶上点心,收拾了心情陪着林氏和李鸾儿说笑。

    这厢婆媳两人才将将把严宛秀哄高兴了,一时说开,三人坐在一起讨论义忠侯府的情况,又说若是分家之后在哪里给宛秀挑个宅子,李鸾儿还说回去便要给宛秀准备厚厚的嫁妆,叫宛秀风风光光的出嫁,林氏一听嫁妆的事,立时也急了,只说宛秀原来那嫁妆是和周家订亲之后准备的,因周家是书香门第,准备的东西多是书籍古董字画,如今要嫁到义忠侯府,这些反倒有些不适合了,应该早些再重新备上一份嫁妆。

    这严家几辈子征战下来大发战争财,再加上严家历代主母都善于经营,倒是攒了一份丰厚的家业。给宛秀准备嫁妆的银子倒是真不缺的,只林氏怕日期上赶不及。

    李鸾儿见她急的那个样子,便笑道:“太太急什么,照我说,只管拿了钱交给顾家,叫他家照好的买,咱们严家又不是没银子,那南海的珍珠,上好的白玉,各色的绫罗只管置备着,宛秀嫁过去便是要分家单过的,太太多赔送些庄子铺子才是正经的。”

    一番话说的林氏也笑了:“说的是呢,我怎么将他家给忘了,他家买卖做的那样大,各色的珍珠宝石自然不缺,番邦的那些个稀罕物也好多着呢,得,等我收拾好了便拿了银票叫他家帮着采买物件。”

    一时林氏越说越是欢喜,李鸾儿也替严宛秀高兴,正欢快间,却听瑞珠在门外小声道:“少奶奶,刚刚舅太太着人送了信来,说是有大事要寻少奶奶商量,叫少奶奶赶紧过去。”

    李鸾儿一时间变了脸色,林氏脸上也有些担忧,严宛秀更是急着催:“嫂子快去吧,舅太太叫的这样急,怕是真有急事。”

    林氏一摆手:“叫承悦陪你一起去,要真有事也好帮衬些,你们若是不好办的事只管回来跟家里说,有你爷爷和你父亲在呢,天大的事情咱们也不怕。”

    林氏这下子倒是真显出几分大气率真的性子,李鸾儿轻笑应下,又叮嘱严宛秀几句这才命人叫上严承悦一径去了李家。

    李鸾儿走后,林氏和严宛秀也没了什么相谈的兴致,两人只是担忧李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

    甭管怎么说,李鸾儿是严家的媳妇,严李两家结了两姓之亲便是通家之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李家若是不好了,严家也得跟着倒霉。

    却说李鸾儿和严承悦紧赶慢赶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李家,才下车便见门房上的人一脸的沮丧迎上前来,李鸾儿一见他们这神色便知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当下也顾不得与人多说,推了严承悦便直奔顾大娘子院中。

    李春也早已回来,正在院中大发脾气,顾大娘子使劲哄着才没叫他破坏了院中的花木。

    “这是怎么了?”李鸾儿一见此种情形心中更是难安。

    严承悦也转动轮椅上前给李春和顾大娘子见礼,且开口询问:“嫂子命人唤的急,到底出了何事?”

    一见李鸾儿和严承悦过来,顾大娘子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眼中泪水一迭的掉落下来,握了李鸾儿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撒开:“妹子你可算来了,干娘她,干娘气昏了去,大郎也气成这样子,我如今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正六神无主呢。”

    “到底怎么了?”李鸾儿急着问,严承悦又问:“可请了大夫,夫人年纪大了,经不得气,总归得好好的瞧瞧。”

    顾大娘子摇头:“你们也知干娘的脾气,她自己对医术那样精通,又怎会愿意别人帮她瞧病,我又怎敢叫人请大夫,只是给干娘吃了她平日配的那些安神的药。”

    严承悦松了一口气:“我去帮夫人瞧瞧,嫂子有什么话只管和娘子相商。”

    严承悦叫人推他去金夫人院中,等他走了,李鸾儿拽住李春强制叫他坐下,这才问顾大娘子:“嫂子好生与我说说到底是何事?”

    顾大娘子长叹了一声,收拾了泪水小声道:“是凤儿出了事,一个时辰以前张勇那里叫人送了信来……夫人看信就气坏了,大骂了几句便昏死过去,我和大郎看了信,大郎提了刀便要砍人,我好容易……”

    “凤儿?”李鸾儿咬牙:“是不是官家又禁了凤儿的足?”

    顾大娘子摇头:“不是,凤儿这次怕是真要坏事了,都怪那个郑美人,那个女人实在可恨的紧……”

    “将信拿来。”李鸾儿伸手,李春赶紧把信交给李鸾儿。

    李鸾儿忍气看完,一时气的咬牙将信撕了,大骂两声:“真真岂有此理,官家怎能如此行事,当初凤儿进宫的时候他说的好好的,说什么必不叫凤儿受委屈,不过叫人挑拨几句便如此对待凤儿,着实可恨。”

    却原来,前几天官家一时贪玩搞那微服私访的活计,带了几个小太监出了宫到街市上玩乐,到中午的时候官家饿的紧了,想到在凤凰城的时候跟凤儿吃过集市上的叫吃,似乎很是美味,就叫小太监打听了一处极有名的小吃摊子,官家便过去享用。

    这小吃摊在京城名声很大,做的食物也真是美味,官家吃惯了宫中那些精致的吃食,猛的一吃这些原滋原味的食物倒是真喜欢,一连吃了好多,吃的肚皮都撑起来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等回了宫,官家又想到这些小吃,就叫御膳房给他整治。

    说到这里,好多人大约是不晓得宫中的一些潜规则的,那些太监掌管各宫殿,自然狠命捞钱,使劲的刮油皮,但凡是官家爱吃的均报上高价,御膳房是宫中很有油水的一处,这御膳房的管事自然也得了许多银子。

    只是太监多是贪心不足的,官家一说叫御膳房做这几种小吃,御膳房管事成风便好好的计算了一番,报上一个天大的钱数,只说要做这几种小吃不容易,先得收拾出几间屋子来专用的,另外垒灶置办厨具又是一大笔银子,且还要专备上些上好的用料,怎么算没有千两银子是出不来的。

第四三七章 贬斥

    官家原也不曾计较吃食什么的,他是想吃的,也想叫太后尝上一尝,便也不会计较什么花费。

    成风得了批条才兴冲冲的准备要弄这几种小吃,却不想这事叫郑美人坏了。

    那日郑美人献舞,她身段好,身姿轻盈柔韧,跳起舞来很是好看,官家看的兴起叫她过来陪着说话,一时说起京中有几样小吃极是美味,他已经叫人去弄,弄好了叫郑美人也尝上一尝。

    这郑美人听说便转转眼珠子娇笑道:“官家可知那小吃多少银子一份?”

    德庆帝摇头表示不知,还以为郑美人对这个感兴趣呢就叫过那日跟他的小太监一问,小太监报上钱数,不过几文钱一份,德庆帝听后表示如此美味的吃食实在是太过便宜了些。

    郑美人又笑:“只不知放到宫里得要多少银子,官家的吃食自然是金贵的,想来比外边要贵的多了。”

    德庆帝还真没在意过这个,如今却想要问上一问,就叫了管事太监过来,一听那御膳房报上一千两银子的价钱,德庆帝立时傻了眼:“不过是几文钱的小吃,怎会?朕贪个嘴便要花上千两纹银?”

    管事太监也是满头的冷汗,笑了笑道:“宫中什么都没有,官家要吃自然要重新置办,弄出好几套器具来,还要专门置办几间屋子,自然花费就大了些,官家出去是吃的小吃的钱,并不是要买人家小吃摊子,您想想,那小吃摊子几文钱可是买不了的。”

    德庆帝听了点头表示晓得了,才要叫管事太监退下去,却不想郑美人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个的欺瞒陛下,什么样精贵的小吃摊子要千两纹银的,做小吃的不过是些平民百姓,都是家里日子不好过的,置办个小吃摊要千两纹银,他们哪里来的银子?我出身自民间又怎能不知晓,也不过一二两银子罢了。”

    这一二两银子一出口,德庆帝的脸色立时变了,他恶狠狠瞪向管事太监:“郑美人说的可是真的?”

    管事的汗已经快要掉下来了,也顾不得抹上一把,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真不知道啊,这是,这是御膳房报上来的,奴婢瞧着他们各色写的都齐备就批了。”

    “拿来朕看。”德庆帝一伸手,管事太监立时送上条子,德庆帝看了好一会儿,郑美人也凑上前看了一眼掩口笑道:“他们真是会哄陛下,照我说,哪里用得着另外收拾,都是些平常的物件宫里怎会没有,御膳房多大的地儿,专腾出一口锅灶来做小吃怎就不成了,锅碗瓢盆的哪样缺少,还要另外置办?这些狗奴才真是贪心不足的,陛下且想想,平民百姓家也常做些小吃,若都照着这样来,谁家还敢开口吃东西。”

    德庆帝一听更加的愤怒:“国库空虚,朕急的什么似的,四处想着抓钱,可这些狗奴才倒好,吃用朕的不说尽心做事,还想着法儿的贪墨朕的银子,实在可恨的紧。”

    郑美人伸手给德庆帝拍抚背部:“陛下莫气,为这些狗奴才真真是不值当的,照我说,他们不好便换了,自有好的来。”

    说到这里,她不经意的叹了口气:“说起来,凤儿姐姐素来对陛下真情实意,据说凤儿姐姐进宫前家里是开小吃铺子的,这其中的道理她又如何不知晓,说不得……”

    “说不得什么?”德庆帝回头,一手紧抓住郑美人的手,捏的郑美人疼的几乎昏过去,却得咬着牙道:“说不得凤儿姐姐心里早已知道,只是也帮着他们瞒着陛下罢了,也不知道御膳房给姐姐献了多少银子去,唉,这人心啊……”

    郑美人话没说完,德庆帝已经扔下她径自走了。

    郑美人一瞧德庆帝去的方向便知是去永信宫了,低头一阵冷笑,心说这李凤儿最早进宫,陛下对她也算是有些情谊的,自来陛下认为李凤儿对他最真心不过的,若是……若是陛下知道李凤儿也帮着那些奴才欺瞒他,不知道怎样失望呢。

    本来以为纯真的感情有了污点,照着陛下的心思,说不得能够忍痛舍去。

    这么一想,郑美人又是分外得意,只觉得多少嫔妃都扳不倒的李凤儿若是叫她几句话给弄倒了,那才是真真叫人刮目相看的,是她的本事。

    却说德庆帝带着一身怒气进了永信宫,彼时李凤儿正带着碧桃练字,见德庆帝进来,李凤儿笑着上脸行礼,见德庆帝脸色不好便问了一句:“陛下这是打哪儿来呢,谁气着您了?”

    德庆帝将李凤儿为他解披风的手攥住,盯着李凤儿的眼睛直瞅:“凤儿以前开那个吃食店,可知各色吃食的价钱?”

    李凤儿愣了一下,随后一想不由笑道:“自然是知道的,虽然说各色的东西多是姐姐采买的,可先前却是我讲好价钱定好的,姐姐不过每日去将材料带回来,便是那个小吃店每日结算盈余也是我做的,陛下不是知道么,怎的今儿还特意问起。”

    李凤儿很是不解,不明白德庆帝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事来。

    “凤儿对朕可是真心的?不是看朕是官家所以才……”德庆帝又问。

    “陛下怎么回事?是哪里受了刺激。”

    李凤儿笑着上前摸摸德庆帝的额头:“没发烧呢,怎么净说些胡话,我对陛下自然是真心的,不然如何会进宫。”

    “御膳房的成风凤儿可认识?”德庆帝紧盯着李凤儿一字一句的问。

    李凤儿惊了一下,想着是不是德庆帝知道成风是她的人了,心说即是知道了也不必瞒着,这宫里谁没个人手,便点头道:“原成风未进宫前穷困潦倒险些死掉,是干娘救了他,又与他银子他才得以活命,后来成风进了宫,我进宫后才晓得这事,成风知金夫人是我干娘便想报答,在我的吃食上很是尽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是朕错了,朕错了。”德庆帝一听这话心中一阵失落,似是觉得有什么珍贵的重要的东西染了脏污,看着李凤儿时又是一阵痛心,深觉自己受了欺骗,以往李凤儿表现的真情实意说不得都是装出来的,都是骗他的。

    德庆帝痛心失望之下使劲将李凤儿推开:“凤儿做小吃买卖,如何不知外边各色吃食是什么价钱,宫中是什么情形凤儿又怎能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未提醒朕一声,叫朕被那些狗奴才骗了许多年。”

    这次李凤儿是真惊了,她想着大约是什么人在德庆帝面前胡嚼舌根挑拨了几句,德庆帝还当真了,一时心思急转,口中却道:“陛下是听了哪个人胡言乱语,我进宫素来安份,我的吃用都是份例上的,没的我打听这些都是用了多少银子做甚?再者,我又不是后宫之主,宫中各色用度还轮不到我关心。”

    她说的这些都是实情,她不过是个妃子,在其位谋其政,她不是皇后,管着那些用度做什么,没的叫皇后心里不舒服再猜疑她想夺位,便是王太后也饶不了她。

    再者,后宫这么多年都是如此,那些大太监把持后宫,各色的规则齐备,没谁那般大胆不要命将这事捅出来?真要敢这么干,那些太监们联手都能将你给吃了,甭说她是个妃子不敢如此,就是皇后太后没万全的保证下也没那样的胆子。

    “敢情凤儿是想做后宫之主呢。”德庆帝只觉失望,浑身有说不出的疲累,一时怒意蒙了心,也失了理智,挥了挥手冷笑一声:“都是朕不好,叫凤儿委屈了,以后朕也不必委屈你了。”

    说完,德庆帝转身便走,李凤儿咬了咬牙,跺脚道:“陛下这般说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了,必是陛下厌了我,叫我与您的美人挪位置呢,罢,我这便走。”

    “你也不必走。”德庆帝回头瞅了一眼,对身后跟着的太监道:“传旨,贤妃御前失仪,着降为美人,居永信宫偏殿,朕以后……”

    他想说朕以后再不想见到李美人,可话到了唇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德庆帝知道他对李凤儿还存有别人比拟不得的情意,只能咬牙作罢:“叫李美人无事不要出来了。”

    德庆帝挥袖走掉,李凤儿哈哈大笑,笑的眼中都出了泪,碧桃小心上前,满心悲痛道:“娘子,咱们要……”

    李凤儿一笑:“没听陛下说叫咱们搬到偏殿去么,你与银环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去偏殿,以后有事没事的都不要再出来了,免的陛下看到咱们心烦。”

    德庆帝从李凤儿那里出来更加的气恨,想到他临走时李凤儿那带着失望和麻木的眼光,德庆帝心中一时沉痛,不由又是怒从中起,咬牙道:“将成风那狗奴才送到慎刑司好好教训一番,朕另选人管理御膳房。”

    “是。”那跟随的太监也吓的心中没底,只能连连应声,心中却道得早些叫人与成风通个气,另外得给段大成透个信儿,起码得保下成风一条命再另图以后,同时,这太监心头已经恨极了无事生非的郑美人。

    后宫那么些人,谁人不晓得御膳房是怎么回事,就连皇后都没说什么,一个美人管那么多闲事做甚,也不怕事多了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再者,这太监又想,李凤儿又岂是寻常人可比的,甭看她如今成了美人,可有官家的情谊在,有太后撑着,有救驾的功劳在,只要李凤儿没死,翻身是多早晚的事,真要到了那时候,李凤儿绝对想法子捏死郑美人。

第四三八章 痛骂

    若只是李凤儿遭贬倒没什么,起码她的日子过的苦不了,只成风倒了,御膳房管事成了柳木的人,柳木和李凤儿有生死之仇,那新任管事就可着劲的作贱李凤儿,送到永信宫的吃食是最次的,送去都凉了,就是李凤儿着人拿了银子去买,管事都不给送新鲜东西。

    若不是张勇管着采买这一摊子,偷着给李凤儿送些东西进去,碧桃在永信宫搭了灶亲自做,恐怕李凤儿的日子还要更苦。

    于希知道这事也悄悄的给李凤儿一些方便,另外,曹公公那里感念李凤儿收留曹萍的恩德,可着劲的替李凤儿活动。

    在张勇送信出来的时候,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李凤儿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只李凤儿并不在意这些,若是这种事情放到旁人身上怕早哭死了,李凤儿却因着自小就担着整个家的重责,受的委屈不知道多少,倒并不觉得怎样,该吃吃该睡睡,哪个和她不睦和嫔妃欺上门来,李凤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将出去便是了。

    如此一来,好些等着看笑话的心底里也不由的敬佩她一些。

    便是柳木在李凤儿落难的时候也不敢如何落井下石了,除去吃食上为难一些,他却不再寻上门生事,实是被李凤儿打怕了的。

    李鸾儿撕完了信气的跳起脚来:“好个德庆帝,好个官家,真以为凤儿是为着荣华富贵进宫的么?屁的荣华富贵,我李家缺银子了缺吃食了,至于卖妹求荣么,奶奶的他给凤儿什么了,凤儿进宫后除去狠命作贱还有什么,偏凤儿想不开一门心思吊在他那棵歪脖树上,照我说即是已经如此了,索性打将出去再寻好的,凤儿真想当娘娘,我与她寻外族番邦的国主,找那一夫一妻的,以凤儿的脾性美貌哪里就弹压不住了。”

    李鸾儿这一骂李春倒是没怎的,反倒将顾大娘子吓坏了:“妹子慎言。”

    “慎言?”李鸾儿冷笑,眼睛因为怒意变的血红,其间透着浓重的血腥死气,怒意已经烧去她的理智,似是又将她带入末世那人间地狱一般的情景:“慎言什么,再慎言我妹子的命都没了,官家?皇帝,真以为我便怕了他。”

    说完话,李鸾儿跺跺脚一跃跳出院去,几个起落间人已经消失无踪。

    顾大娘子登时大急,拉着李春的手道:“相公,大妹这是,这是怎的了?你,赶紧瞧瞧,莫叫她闯出大祸来。”

    李春却丝毫不急,拉着顾大娘子安抚:“莫怕,莫怕,官家,不听话,揍。”

    顾大娘子一听这话眼一翻险些也昏过去,不过好在她跟李春处的时间长了,倒是适应了李家兄妹的性子,立时也顾不得李春,跑着去金夫人院中寻严承悦,妄图叫严承悦将李鸾儿寻回来劝慰一番。

    顾大娘子又哪里知道李鸾儿的本事。

    便在她寻严承悦的空当,李鸾儿已经进了宫门。

    李鸾儿可不是正正经经进去的,她对宫中熟悉,从御花园后门的墙上跳了进去,过了御花园便拦了个宫人问明郑美人的住处,带着怒意径自去了。

    她走后那宫人还很不明白的问同伴:“李美人的姐姐怎么来了?是官家宣招还是太后宣招?”

    另一个宫人摇头表示不知:“哪里知道呢,只她问郑美人的住处做甚?”

    先前的宫人想起流民叛乱的时候李鸾儿如杀人一般冲进宫来,不晓得砍杀了多少流民,杀到最后血流成何,她向上的衣袍因为沾的血多了都变成了黑红色,满身的腥气冲天,一时吓的机灵灵打个寒战:“郑美人污赖李美人,莫不是,莫不是她姐姐来寻仇了?”

    另一个宫人赶紧捂了先前那宫人的嘴:“胡说什么,这是皇宫,李大娘子天大的胆子敢生事?”

    这两个宫人却不知李鸾儿还真是有天大的胆子,她如今已经失了理智,在古代这么多年慢慢压下去的末世杀戮而来的凶性又慢慢冒出头来,如今的李鸾儿满身戾气,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待到了郑美人的居住便已经冲天而起。

    郑美人正在排新的歌舞,穿了一身碧绿纱衣,胳膊上缠了长长的绸带,一跃而起的时候绸带飘飘,倒有些仙人下凡的样子。

    李鸾儿站在门口冷笑着,等郑美人从半空落下,一伸手将她长长的头发拽住,稍一用力,郑美人便如纸片做的风筝一样飘忽过来。

    “你,你……”

    郑美人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李鸾儿血红的眼珠子,还有那身上永无止境的杀气,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便是你陷害凤儿?”李鸾儿声音冰冷,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

    “不,不是我,不是,是官家,官家下的令。”郑美人想要后退,可李鸾儿拽着她的头发叫她动弹不得,她只能忍着惧意断断续续的推辞责任。

    “很好。”李鸾儿点头,扬唇笑了起来,笑容肆意阴邪:“跟我寻官家去。”

    说完,李鸾儿提了郑美人便往万寿宫而去。

    一脚踹开万寿宫的门,将上前阻拦的太监踹到一旁,李鸾儿随手一扔,将郑美人如破布娃娃一般扔在地上:“官家,出来。”

    德庆帝才刚用过膳,将将好洗了手便听到外边动静极大,之后听到李鸾儿的声音,德庆帝吓的一缩脖子,后一想李鸾儿如何会进宫,莫不是他听错了,之后又听到李鸾儿大叫的声音,德庆帝只能壮着胆子出来。

    待见到李鸾儿带着冲天杀意站在殿中,德庆帝也吓坏了:“大娘子如何来了?”

    李鸾儿上前一步,将想翻身起来的郑美人踩在脚下冷笑一声:“我便不能来么?官家当初是如何与我保证的,我说过莫招惹凤儿,招惹了便要对凤儿负责,官家说一辈子对凤儿好,才不过多少光景你便食言,为着这么一个东西那样作践凤儿。”

    说话间,李鸾儿脚上使力,踩的郑美人痛叫连天。

    “你,你。”德庆帝实没想到李鸾儿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进宫打杀他的美人,指着李鸾儿喝斥:“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

    “本姑奶奶素来胆子大,官家莫不是不知道。”李鸾儿冷笑着。

    德庆帝忽的想起那年李鸾儿当着那么许多人的面生吃人肉的事,吓的一个机灵:“你想做什么。”

    李鸾儿勾勾唇:“不想做甚,即是官家厌了凤儿,便将她交给我,我带她走,自此远远的不叫官家看见便是。”

    “凤儿是朕的女人,如何朕都不会放手。”德庆帝心中害怕,说起来,他长这么大最害怕的人就是李鸾儿,李鸾儿这个女人简直不像是个,是哪里出来的妖精一样,厉害的叫人猜不透,脾气更是喜怒无常,实在叫人琢磨不定,只他哪里肯叫凤儿走,自然壮着胆子上前:“今日之事朕便不追究了,你赶紧出宫去吧。”

    “官家不追究,我却要追究的。”李鸾儿捏紧拳头,一拳将大殿中的柱子捶断,吓的德庆帝后退了好几步。

    她弯腰将吓傻了的郑美人提了起来:“谁叫你陷害凤儿的,与我说个清楚明白,否则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鸾儿一双眼睛如今黑暗的如深渊一般,里面布满了死气,吓的郑美人胆子尽失,哆嗦道:“是,是柳,柳公……啊,说要报仇,我,我,官家说起,说起小吃的事,我就,就借着这事,挑拨……”

    不待郑美人将话说完,李鸾儿嫌脏一样将她扔下,斜着眼睛看德庆帝:“官家,好的紧,不过是个女人随意挑拨你便信了,如此的作践凤儿,什么小吃,什么贪墨,你当凤儿是什么,谁又没与她说,她如何知道,哪个晓得你无事生非偏要吃什么小吃。”

    几句话将德庆帝惊醒了。

    他害怕的不敢作声,心中却暗忖这李大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凤儿不知道他要御膳房做小吃,又哪里会,会晓得贪墨了那般大的银子,平日里凤儿也没管过事,如何知道御膳房的报帐。

    一瞬间,德庆帝又是痛心又是愧悔。

    只是,面对李鸾儿他又不能认错,只能死撑着面子:“朕也不是为着几个钱的事,只是失望凤儿对朕并非真情实意。”

    “狗屁。”李鸾儿啐了一口:“官家对凤儿莫就是真情实意?我怎么从未瞧出来过,你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的带进宫里,何曾又有几分真情,你自己不能待人以诚,又如何要求旁人,也就凤儿是个傻子忍着你。”

    “朕是天子。”德庆帝被李鸾儿骂的有几分心虚,他又不敢叫人进来捉拿李鸾儿,只能强作镇定。

    “我呸。”李鸾儿冷笑着:“世界之大天子不晓得有多少,凭的你什么,我李鸾儿的妹子不是叫你拿来作践的,这次我便带凤儿走,她若想当娘娘,我与她另寻一国国主叫她做王后,她若想当女王,我便与她打下一国来叫她上位,再与她寻几个王夫,那是何等逍遥自在,好过在你这里受腌臜气。”

    德庆帝听得此言惊的魂都快飞了,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此等女子如此的胆大,且这样的放肆不羁:“你,你敢。”

    “我又有什么不敢的。”李鸾儿咬着牙:“你且等着,我将凤儿……”

    “你个不要脸的小妖精。”不知道何时躺在地上的郑美人奋起反抗,咬住李鸾儿的腿。

    李鸾儿低头勾唇笑着:“你在骂我?”

    郑美人吓的吞咽口水:“我,我就是骂了又如何,从来女人只有从一而终,哪里能一鞍配两马,你这样不知羞耻,你的妹子也是……啊!”

    郑美人大着胆子痛骂,却没想到李鸾儿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在她大骂之时,李鸾儿一脚将她踩的吐血,又在她肚子上踩了一脚,这一脚用的力气极大,将郑美人踩的险些断了气,连血带吃食喷出来许多,弄的地上到处都是,染脏了郑美人那碧绿纱衣。

第四三九章 绝情

    “大胆!”

    德庆帝听李鸾儿当着他的面便敢说带走李凤儿,叫李凤儿另嫁,当时便气坏了,又见她在宫中行事无所顾忌就又是忌惮又是恼怒:“你如此行事,不怕朕治你的罪,牵连你的家人么。”

    李鸾儿冷笑,她当初在现代的时候无事看那些书,有时候看到女主分明有极大的本事,可在被皇家选中时,为了怕牵连家人不得不委屈求全,自此憋屈一生时就觉分外讽刺。

    真当皇家便无所不能,能将整个国家运作起来叫你无处容身么,真要那样,古时那么些占山为王的又是怎么回事?专杀贪官污吏的豪侠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还是那些女人贪恋皇家富贵,打着为家人好的借口妄图进宫找什么真爱,似乎是被皇帝看中,最后拼杀过许多女人成为皇帝的真爱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般,没的叫人瞧不起。

    古代社会又不是现代社会,没网络没电视没报纸,光凭一个画影图形捉拿钦犯怎么可能作得了准,旁人怕德庆帝,怕被搜寻捉拿,李鸾儿可一丁点都不怕。

    “官家如果不怕在睡梦中失了脑袋,不怕太后娘娘被刺,不怕您的姐姐一家惨死,便只管定我的罪就是了。”李鸾儿笑着,她这时候笑起来竟和李凤儿有几分相似,都是如春花初绽一般的美丽:“凭着我的身手要想出宫绝不是难事,只要我出了宫,我保证绝对能躲过东府和衙门的搜寻,只要官家寻不到我的踪影,我想,您是不敢对我的家人出手的,今儿我还就扔下一句话,您要真不拿您的命当一回事,我也是没法子的,只要我严李几家的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我便和官家不死不休,你们找我不易,可我若想找你们却容易的紧。”

    见德庆帝面色惭惭惨白,李鸾儿拍拍手,似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其实说起来一个人单打独斗的也没什么乐趣,我瞧不如我投靠鞑子得了,要是官家一对付我的家人,我便借鞑子的兵马杀回中原,到时候,死的可就不只皇室成员了……”

    李鸾儿还想威胁德庆帝到那时候她恐怕会效仿伍子胥,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清润甜美的声音:“姐姐……”

    只这一声,李鸾儿腥红的叫人害怕的眼睛慢慢的变回黑色,她回头就见李凤儿扶了银环的手缓缓走来,李凤儿似乎没什么变化,穿着艳红的衣裙,打扮的华美富丽,一步步走来的时候仿若都带着糜丽的香气,当真是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些形容词发挥到了极点。

    “你怎么来了?”

    李鸾儿和德庆帝几乎同时开口。

    李凤儿一笑,并不理会德庆帝,只是对李鸾儿笑着:“听说姐姐进宫,我便也不理会官家的旨意,特特来瞧姐姐的,咱们姐妹好些日子未见,姐姐随我说说话吧。”

    李凤儿一行说一行进了正殿,说话间不意瞧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郑美人,见郑美人身边又是鲜血又是脏物,一时没忍住竟是捂了嘴干呕了两声。

    李鸾儿瞪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这便受不住了,以前也不是没杀过人,怎的在宫里呆的久了连点血性都没了。”

    “姐姐说的是,是我不对。”李凤儿强打精神认了错,把了李鸾儿的手臂:“姐姐与官家废什么话,快些与我去永信宫说话。”

    说完,李凤儿硬拽了李鸾儿出门。

    李鸾儿怕伤到李凤儿却也不敢反抗,不过临出门还是狠狠瞪了德庆帝一眼,其间警告意味十足:“我与凤儿去永信宫,你若想捉拿我尽管来,我恭侯着。”

    话音刚落,便被李凤儿快步拽走了。

    李家姐妹一走,德庆帝才轻松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松下来。

    刚才李鸾儿说的那些目中无君想要造反甚至投敌的话确实叫德庆帝忌惮之极,这时候德庆帝才发现他是真拿李鸾儿没法子的,就李鸾儿那样的本事当真是出入皇宫如履平地,若真将她得罪惨了,李鸾儿孤注一掷之下,便是他身为官家,恐怕也要和李鸾儿弄个两败俱伤,且他伤的还要比李鸾儿重。

    这恐怕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吧,德庆帝如是想,坐到椅子上再看看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郑美人,她的脸上身上脏污一片,哪里还有半分美人的样子,不由厌恶之极,叫人将郑美人拖下去,又叫宫人泡了茶喝来压惊。

    话说李鸾儿被李凤儿拽进永信宫,一关了永信宫门李凤儿便抱着李鸾儿大哭:“姐,姐姐,你……险些吓死我,我若去晚一步,你不知道……”

    李鸾儿拍拍李凤儿的肩膀:“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真当官家能与我赌命么,他可舍不得呢。”

    将李凤儿推开,李鸾儿肃了一张脸:“凤儿,他那般对你,莫非你还对他留恋,竟阻拦我与你讨回公道?”

    “不是,不是。”李凤儿赶紧摇头:“经此一事,我哪里还会对他抱有幻想,他今日能因郑美人一句话就置疑我,明日便会因着什么美人的话来杀我,我只是不忍姐姐好好的日子不过,却为了我颠沛流离,有家不能归罢了,我也知姐姐的本事定能活命的,也能保住我们这几家,只是,姐姐怕自此就要受苦了,您这一走,姐夫如何?我那四个小外甥又要怎么办?因着我一个人叫你们夫妻分离,母子不能相见,那我成什么了,我岂不成讨债了,我不想当这罪大恶极之人,只得一得了信儿便去阻止姐姐,好在我去的及时,姐姐只是说了一番狠话,并没有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

    “你啊你。”无疑,李凤儿这话叫李鸾儿心里暖暖的,心说凤儿一直未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先将家人放在前边,从来都是设身处地的替亲人着想,宁可自己委屈,也不叫亲人受累:“怕也是因着这个才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忍着吧。”

    李凤儿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叫李鸾儿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来,她先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将她喝过的茶给李鸾儿。

    李鸾儿不明白,李凤儿笑道:“小心些吧。”

    李鸾儿这才晓得,李凤儿怕是在小心德庆帝的。

    刚才她那样威胁,李凤儿怕德庆帝恼恨在心,趁她们姐妹不留意的时候给李鸾儿下什么药将李鸾儿药倒再行捉拿,只要拿住李鸾儿,再干什么都会方便的紧。

    虽然明白,可李鸾儿并没有点破,只是笑着接过喝了一口:“你便这么委屈,一直留在宫里?我李鸾儿的妹子怎的这样没出息?”

    李凤儿苦笑一声,其间眉眼间的忧愁悲伤显而易见:“姐姐知我性烈如火,脾气最是暴燥的,正是因着这样的脾气,在官家如此对待我之后,我已不会再去喜欢旁人,我花样的年纪认识了他,原是怜他,惜他,后敬他爱他,我原是想着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不负我,这辈子我跟定他了,他若是乞讨,我就做个乞丐婆护着他,不叫旁的乞丐为难他,他若是高官,我便学着那些官太太努力应酬,帮他铺一条青云之路,后来知他是官家,我也明白他以后怕是后宫佳丽三千,可也不悔喜欢他,总想着甭管怎么样我陪他一生一世。”

    说到这里,李凤儿已经哽咽之极:“可他一次次伤我,甚至我拼命入宫救他之后他都不信我,就为着,就为着那个贱人几句挑拨,几两银子就……我李凤儿缺银子么,当初我进宫的时候带进宫的银子够我几辈子花用了,我犯得着……”

    一度李凤儿几乎说不出话。

    李鸾儿也知她心里委屈,坐在一旁相陪,叫她狠狠发泄一通。

    李凤儿拼命哭着,似是要将许多委屈痛苦这一次哭完。

    她却不知她在里边哭,外边有一个人也是悲痛之极。

    德庆帝在门外抓心挠肝,险些冲进去跟李凤儿忏悔。

    李鸾儿等李凤儿哭够了将她拉进怀里安慰一通,又拿了帕子给她擦干净眼泪,在李凤儿看不到的地方却是勾唇浅笑。

    这德庆帝一进永信宫的门李鸾儿便知道了,李鸾儿特意放他进来,便是想叫他亲耳听到李凤儿这番剖白,即是李凤儿不愿意出宫,李鸾儿便要为李凤儿好好打算,只李鸾儿心眼小,德庆帝那样欺负她妹子,她又怎么能不报复。

    她特地叫德庆帝听到这番话,想叫德庆帝以后日日夜夜都活在无尽的悔恨中。

    李凤儿哭完了便正襟危坐,再没有先前悲痛的样子,似是经历一番风雨显的更加拙壮的参天巨树,又似是火中重生的凤凰一般,比先前光彩更盛:“我虽喜欢错了人,对他失望之极,可也不会再去喜欢旁的人,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即是进了宫,我又对他没了什么真情,我又何必再作茧自负叫自己不快活呢,他那般轻贱我,瞧不起我,我偏要叫世人都看看我李凤儿并不下贱,我也会争会抢,只为了他我努力收敛,从今往后再不会了,他说我不配做皇后,我偏要做给他瞧,我偏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不再惦着他了,凭我李凤儿,这宫中又有几人是我的对手,皇后?哼,我还不屑呢,我要做便要做太后。”

    见到满脸坚定之色,神情冷漠之极却越发心硬如铁的李凤儿,李鸾儿这才放下心来。

    李凤儿先前便是对官家放不下才会那样痛苦,现如今她自己想开了,对官家没了什么情谊,那凭借李凤儿的本事,在哪里都能过的好好的。

    李凤儿说要当太后,李鸾儿没有不信的。

    当真笑话,真当她教李凤儿的功夫是白教的么,李凤儿跟金夫人学的医术也是白学的么,旁的且不说,只要李凤儿做到叫官家只有她一人生的孩子,这点便足够了。

    自然,门外的德庆帝也听到李凤儿这番话,当李凤儿说怜他、惜他、敬他、爱他之时,官家心中羞愧难当,很为误解李凤儿而后悔,而当李凤儿说再不会喜欢他,从今往后只为自己一个人活时,官家便如同被人挖了心一般,悲痛的蜷缩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良久,他才尽力扶着墙站了起来,起身时一脸的漠然,悄悄的出了永信宫。

    “官家?”

    一出永信宫,德庆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身后的小太监一把扶住他满脸担忧:“要不要叫御医来?”

    德庆帝摆了摆手:“不必了,朕无事,回万寿宫。”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又小声问:“李美人的姐姐……官家要如何处置?”

    只这一句话招的德庆帝回身便是一脚踹过去:“李美人的姐姐进宫与李美人叙话这是朕准了的,有什么处置不处置的。”

    这便是要将这事当成没发生一般,小太监心中惊异,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第四四零章 再骂

    李鸾儿放开精神力,待看到官家一脸受打击的模样离开之后才冷笑一声问李凤儿:“那个郑美人你待如何?若你觉得她碍眼,等寻个时机我与你除了她。”

    李凤儿赶紧摇头:“不必了,留着她吧。”

    “怎的?”李鸾儿一挑眉:“她那般欺你你还忍着。”

    李凤儿勾唇浅笑:“姐姐有所不知,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是官家的后宫,也不是皇后嫔妃们的后宫,而是那些宫人太监的后宫,历朝历代后宫自有生存规则,又岂是哪一个人能破坏得了的,除非官家不用太监,否则避免不了太监们把持后宫,这郑美人觉得她如此陷害我便是讨好了柳木,以后说不得有锦绣前程,其实,她才是下了一步蠢到极点的棋,将自己困在了死地。”

    李凤儿一番话说出来,李鸾儿立时明白了,甭看郑美人好似是专门对付李凤儿和成风的,其实,她已经将后宫多年的规则和平衡打破了,以后那些太监们又怎会饶得了她,那许多大太监小太监联手不说一个郑美人,就是官家和太后怕都无可奈何的。

    说不得,郑美人的苦日子才刚刚来呢,以后有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一日。

    见李鸾儿明白过来,李凤儿笑的更加开怀:“那个其蠢如猪的东西,真以为挑拨几句叫官家厌了我她就能出头么,实话与姐姐说,便是我进了冷宫,她怕是也离那日子不远了,说起来,姐姐或者不知道,这成风入宫之后拜了一位极厉害的干爹,成风受了苦刑,他的干爹又怎会坐视不理,只要那个老怪物出手,有郑美人受的。”

    “哦?”李鸾儿倒是好奇起来,她实没想到李凤儿才进宫多长时间,竟是将宫中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透透的,怕是官家都不如李凤儿对后宫诸人了解的多吧。

    “那个老怪物曾伺侯过高宗,伺侯过田贵妃,先帝爷小的时候还在田贵妃跟前保过先帝爷,后来因年老告了假,虽然人还在宫中,可是已经多年不管事了,只是姐姐且想想,他一个伺侯过三朝帝王的老太监若是没有本事又如何能站住脚,如何历经三朝都不倒,到最后还能落得个安享晚年?”李凤儿笑着给李鸾儿分说:“成风进宫之后因着干事利落又勤快,且为人精明干练就很得他的喜欢,索性将成风收了干儿子,这成风是他最小的干儿子,比他有些干孙子岁数都还要小呢。”

    李鸾儿总算是明白了,敢情这后宫还有这么一位大佛,一个太监历经高宗、文宗和如今的官家三朝,旁的不说便是这人脉便绝叫人不能小视的:“成风如今怎样了?”

    “我已经叫人打点了一番,他虽然没了差事,可命是保住了,只要他好好的在他干爹那呆着不露面,官家说不得想不起他来,且等过段时间再另替他寻个差事。”李凤儿将这段时间她做的一些事情慢慢的给李鸾儿说了一遍。

    李鸾儿听后才放下一点心来:“那你以后也要小心些,你即是不愿意出宫我也不强迫你,只是……你莫再对官家抱有幻想了,否则伤的还是你自己,不只你伤心,我们大家都得担忧你。”

    “我明白的。”李凤儿笑着,提起官家来神情中有些许漠然冷淡:“原是我心中有他,万事都为他打算,不忍叫他忧愁,便总是忍让,总想着尽自己的本份,不和别人争抢,也不叫他犯难,谁知道,我越是这样,越是叫人作践,如今我心里没了他,我便什么都不怕了,再不会去考虑他的感受,往后啊,我只管我自己,我怎么痛快怎么来,我虽不出宫,可定也叫这宫里弄个天翻地覆。”

    “好。”李鸾儿一拍桌子,豪气的大叫一声:“这才是我的妹子,就该如此。”

    又坐片刻,李鸾儿才离开皇宫,李凤儿不放心,亲叫银环将她送到宫门口才罢。

    李鸾儿前脚走,后脚李凤儿便换了身衣裳,打扮一番带了碧桃到万寿宫。

    待见到德庆帝,李凤儿立刻跪在地上重重的嗑了几个头:“妾身姐姐因担忧妾身行事无状,还望陛下海涵。”

    李凤儿知李鸾儿冲进宫里大骂德庆帝的行为很不妥,若是不想个法子弥补,说不得德庆帝心里留了裂痕,德庆帝或者不敢怪罪李鸾儿,可也会迁怒别人,为了严家一家安宁,为了李家的平静,李凤儿自然得为姐请罪。

    德庆帝坐在御案后看着李凤儿恭顺的跪在地上,她本来便瘦,身姿窈窕,这会儿跪着就更显弱小,德庆帝看不到李凤儿的脸,可听她的语气,不知怎的,心里一抽,就像被人拿手攥住一样难受:“你且起来吧。”

    李凤儿慢慢起身,抬头的时候脸色很显苍白:“妾身姐姐性子最直爽不过的,素来想什么便做什么,在家时和妾身又最是要好,她一听说妾身被贬便急了,做出许多错事来,还请陛下看在她是一个女人的份上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一个妇道人家,朕若与她一般见识才叫人笑话呢。”德庆帝笑了笑,似乎没将那事放在心头:“朕前两天画了幅画,你即是来了便与朕品评一番吧。”

    李凤儿应是,德庆帝叫人拿出一个画卷来慢慢展开,待一幅山河图出现在李凤儿眼前的时候,她皱了皱眉,抿紧了唇:“陛下是想叫妾身说真话还是假话。”

    “哦?”这下子德庆帝倒是好奇了:“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李凤儿笑道:“假话便是陛下的画很好,这山河图山势雄浑,水势磅磗,是难得的佳作。”

    德庆帝听的嘴角一抽:“真话又如何?”

    李凤儿抬头看他一眼,德庆帝总感觉李凤儿这笑中讽刺意味很多:“真话便是若是在外边妾身瞧了这画,必要骂一句是哪个王八蛋所画,且作画之人怎这般不要脸,或者说没有自知之明,这画没一丝可瞧的地方偏拿出来给人瞧,没的污了人的眼,怕是瞧了这画,还要瞧三五天历家名作才能将眼洗干净,否则以后怕是再不敢瞧画的。”

    李凤儿说完,笑了笑,又看德庆帝一眼:“陛下叫妾身说真话,妾身无奈只能说真话,陛下这画实是不怎么滴,妾身不敢欺瞒,自然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陛下可不要和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总归妾身头发长见识短,不如陛下雄才伟略叫人敬服。”

    伺侯德庆帝的几个太监听了李凤儿这些话吓的都缩起脖了来,怕德庆帝一时生气迁怒他们,便都吓的气都不敢粗喘。

    李凤儿可丁点不怕,一双妙目紧盯着德庆帝,德庆帝眼中原有怒火,可在李凤儿那一双澄清如镜般的眼睛中什么火气都消散无踪,最后跌落椅上:“凤儿这是在骂朕么,朕知对不住你,朕与你陪不是成么。”

    “妾身不敢。”李凤儿脸上还是带着笑,艳丽之极的模样比那最富丽堂皇的牡丹都要好看:“陛下富有四海,德被天下,妾身不过是个玩意,陛下高兴了逗上一逗,不高兴了扔在一旁便是了,何曾有主子与一个玩意陪不是的理儿,陛下说是与不是。”

    德庆帝心中大痛,才要说什么便听一个小太监在外边回报:“陛下,皇后命人送了新鲜的鱼片粥,陛下可要品尝。”

    小太监回报时,一股子鱼肉的鲜香味道传了进来,李凤儿闻了闻,立时难受之极,转身就要告退出去,德庆帝赶紧拉住她的手,才要再次道歉,却见李凤儿一把拍开他,跑到角落里干呕起来。

    德庆帝一时吓住了,呆了片刻之后大喊着:“快,传御医来,传御医。”

    他又快到到李凤儿身边替她拍抚背部:“凤儿,你怎么了?可是病了,都是朕不好,朕不该气你,你若是,若是有气便打朕一通出出气,莫,莫要有什么闪失,你若是有个什么,可叫朕如何是好。”

    李凤儿呕完抬头冷笑一声:“陛下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妾身有什么事与陛下何干?陛下为何总说妾身有个闪失您又要如何是好?说的好似离了妾身便不成活一般,即如此,妾身这便跳了湖去,陛下可敢跟从?”

    这一句话问出,德庆帝立刻目光闪烁,言语也没个利落劲:“这,这,好好的跳湖作甚。”

    李凤儿冷笑声更大:“便知你不敢,即如此,又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

    她其实心中很是伤痛,若不是德庆帝总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她又如何对他情有独钟,初见他时,她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便被这些甜言蜜语给骗了,却不曾知道男人今儿对你甜言,明儿就能对她蜜语,这些话是作不得准的。

    等如今明白了也晚了,她情烈如火,对情之一道更是容不得半点的污点,动心一次便是一世,就算是失望了,以后也不会对旁的人再动心了。

    李凤儿心中轻叹一声,推开德庆帝便要出去,只那鱼片粥还没端走,李凤儿闻到又是一阵恶心,才走了没几步路一时不察竟是昏倒了。

第四四一章 再贬

    “回家吧。”

    李鸾儿从后门出来就看到严承悦坐在树荫下等着她,看到严承悦脸上淡淡的叫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李鸾儿也笑了笑:“回家。”

    两个人登上马车,李鸾儿左右瞧瞧严承悦,又叫了人去李家送信,只说她无事,叫顾大娘子不必担心。

    等车子走起来之后,李鸾儿才问严承悦:“你如何知道凤儿不会跟我出宫?”

    严承悦对着她笑:“你担心二妹,岂不知她也担心你,不忍心你为了她落得个不好的名声,也怕你惹出事来严家容不得你,自然不会跟你出宫的,不过你来宫里闹一闹也好,闹出官家愧悔,你也不会憋着一口气出不来。”

    李鸾儿轻轻叹了口气,偎进严承悦怀里:“你便不怕这般放纵我,有一日我惹出滔天大祸来么?”

    严承悦顺顺她的头发:“我娶你进门之前便与你说过,你嫁与我我便听你的,你说如何便如何,你要往哪条路上走我就陪着你走,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大不了咱们回头再寻旁的路去,我是绝不会与你争吵的。”

    “难为你了。”李鸾儿一听这话心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怕回去爷爷要骂你的。”

    “大丈夫自然该为妻儿撑起一片天来。”严承悦倒是无所谓,拍了拍李鸾儿的手:“你且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便是了,绝不叫爷爷为难与你。”

    “好。”李鸾儿笑了,和严承悦十指交缠,四目相对:“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凤儿,凤儿……”

    德庆帝抱住李凤儿一迭声的叫着:“赶紧叫御医,快些,快去。”

    又有好几个小太监往太医院方向跑去,德庆帝满脸担忧的将李凤儿抱起进了内室,轻轻放在龙床之上,放好李凤儿,德庆帝细细打量,这才发现不晓得什么时候起李凤儿竟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记忆中的李凤儿热烈张扬,明媚艳丽,如今的李凤儿还是极艳丽,只那明丽的张扬似是去了,眉宇间多了几许轻愁。

    一瞬间,德庆帝呼吸都有些困难,握住李凤儿的手,感觉她的手指纤长却极细瘦,好似没了什么肉,只剩下骨头一般。

    “凤儿如何这般瘦?”

    德庆帝没有抬头问了一句,却是问一直随从一旁的碧桃。

    碧桃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冷嘲,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官家贬斥娘子,不叫娘子出永信宫,自然便有人要落井下石的,不晓得多少嫔妃美人日日来永信宫中嘲讽娘子,一字字一句句极尽刻薄之能事,不说娘子,便是奴听到都气的吃不下饭,更何况如今御膳房掌事的是柳公公的人,他一来便克扣我们永信宫的吃食,娘子每日只得些冷饭冷菜,且还都是旁人吃用剩下的,如何,如何能不瘦呢。”

    碧桃这番话无疑叫德庆帝险些喘不过气来:“柳木这般张狂?”

    “何止呢。”碧桃实在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宫里面谁不晓得柳公公权势惊人,谁敢不听他的话,便是皇后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呢,也是我们娘子最是性子直,见不得人受罪收留了曹萍,和柳公公结下深仇,不然,娘子如何就遭了贬斥,就落到这步境地了。”

    德庆帝咬了咬牙:“都有谁辱骂凤儿了?”

    碧桃低头,勾了勾唇:“除去皇后不屑来永信宫,其余嫔妃美人差不多都来了,个个话里藏刀。”

    “朕知晓了。”德庆帝紧紧握住李凤儿的手:“御医怎的还不来?”

    他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拽了太医院一个年轻的太医进来。

    德庆帝瞧他一眼,看了半晌也想不起这是谁来,便问:“怎就他一人来了?其余人呢?朕叫请御医,如何叫了太医来?”

    那小太监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官家,官家,不是奴婢不尽心,实是,实是今天太医院就这位魏太医在,其余的不是出宫与王爷、公主们看诊,便是被后宫其余人等请了去。”

    德庆帝脸色阴沉,摆了摆手:“魏太医是吧,你先给贤妃诊治吧。”

    “官家,我们娘子如今是李美人。”碧桃提醒了一声,结果招来德庆帝一脚,她赶紧后退几步再不敢多嘴。

    那魏太医倒也镇定,在床前坐下,给李凤儿诊了半天脉,最后又怕不准确,再度诊了一回脉才起身,他起身时德庆帝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如何,贤妃怎样了?”

    魏太医行礼:“回陛下,贤妃娘娘有喜了,只是……”

    “只是怎样?”德庆帝心头狂跳,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自然,担忧多于欢喜,后宫许多美人嫔妃便是皇后都曾怀过胎的,只没有一个能生得下来,以至于德庆帝都对于子嗣不抱什么希望了,如今听到李凤儿怀孕,他自然比旁人怀孕再加欢喜无限,只看那魏太医的脸色,德庆帝更是忧虑,就怕凤儿这一胎有什么不好。

    “只是贤妃娘娘这段日子满心忧愁,饮食无度,气血两虚,这一胎就有些不稳。”魏太医斟酌着与德庆帝解释,心中却想都说贤妃遭贬斥失了宠,原还真以为贤妃是翻不得身了,哪里晓得贤妃实在是好福气,才被关了没几日便有了身孕,如此,怕是官家也不忍再将她关下去了。

    “可要如何是好?”德庆帝一把拽住魏太医,其间力气极大,拽的魏太医胳膊生疼。

    魏太医忍痛道:“想要这胎坐的好,一要贤妃娘娘心情好,二不能让琐事烦她,三来要吃用好的,多吃些补气补血的食物。”

    到最后,魏太医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且还要防着旁人拿不该吃用的给她。”

    “小柱子,送魏太医出去。”德庆帝立了一时吩咐了一句,看着魏太医收拾药箱要走,他一双眼睛紧盯着魏太医:“贤妃有孕的事朕不想叫旁人知晓,魏卿可知道如何去做?”

    魏太医一笑:“贤妃气血两虚,何曾有孕。”

    德庆帝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你下去吧。”

    魏太医行礼告退。

    等魏太医一走,德庆帝咳了一声道:“小柱子,传旨下去,李美人对朕不敬,朕不想,不想再见到她,着送李美人去翠微别院,叫她娘家人送去。”

    “是。”小柱子应了一声便出去寻人到李家传旨。

    德庆帝又在床前坐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李凤儿醒来,他才笑了起来:“凤儿,你可是醒了。”

    李凤儿睁开眼睛瞧了瞧,半晌才看出这是德庆帝的住处,又发现她如今躺在龙床上,立时坐了起来:“妾身这是怎么了?”

    德庆帝心头一阵烦闷,自他将李凤儿贬为李美人之后,李凤儿再不会在他跟前称一声我,说话是句句都带了妾身,叫德庆帝听的好没意趣:“凤儿,只咱们两人,以前如何现在还如何,你不必称妾身。”

    “礼不可废。”李凤儿轻笑一声,随即下床:“妾身失礼了,妾身这便回永信宫。”

    “凤儿。”德庆帝伸手去拽李凤儿,李凤儿轻巧的躺开,带了碧桃便要走,德庆帝一咬牙:“凤儿,朕刚下旨,叫你去翠微别院,你……这便收拾了去吧,旁的人也别带了,只带银环和碧桃两人便是,朕只叫人送你到宫门口,从皇宫去翠微别院的路上,叫你娘家人护送。”

    “妾身知道了。”李凤儿行礼告退,神情淡然,没有丝毫怨意。

    眼睁睁瞅着李凤儿带着碧桃摇曳而去,德庆帝满腔的话语无人可诉,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小柱子悄没声息的走过来:“陛下既然舍不得贤妃娘娘就不要叫娘娘出宫了。”

    德庆帝看了小柱子一眼:“朕舍不得,可凤儿必得出宫,只有出去了她才能好好的。”

    小柱子垂头,好半晌不说话。

    再说那传旨的太监去了李家,自进门便处处与李家为难,挑三捡四句句带刺,直气的李春最后拽起来给了他两拳,直打的他生生吐了几口血这才老实起来,将德庆帝的旨意交待下去,只说叫李家派人去皇宫后门接李凤儿,顺便送李凤儿去翠微别院。

    李春一听这话气的咬牙,顾大娘子心里也满是郁气,冷笑道:“我家妹妹是官家的美人,官家将妹妹送出宫自该亲自派人,为何还要我李家去接?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便是官家如今不稀罕我家妹妹了,也不该如此作践,更何况我家大爷为官家戍守边关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陛下如何这般不留情面?”

    “这杂家就不知道了。”那个太监是个没眼力的,就是挨了打还有些张扬:“谁知道李美人如何得罪了官家,招来这般横祸,官家可是说了,再不想见到李美人,等李美人出了宫啊,恐怕这辈子都甭想见官家的面了。”

    顾大娘子本来心里就有气,见这太监还有些不老实,一时气的狠了,咬牙道:“我李家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阉人来评头论足,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家指手划脚,敢随意辱没我家妹子,实在可恼可恨,大郎,再给他些教训。”

    话说,顾大娘子嫁到李家这些年来也受了李家人的影响,有时候行事也颇有些暴力倾向。

    顾大娘子一发话,李春自然乐意听从,立时举起拳头就要往那太监脸上招呼,吓的那太监扑通跪到地上嗑头求饶。

第四四二章 团聚

    “哥哥不赶紧去接凤儿,和他一个阉人计较作甚。”

    李鸾儿还是不放心,到严家老宅和严老将军谈过话后便紧赶慢赶去了李家,正好赶上李春要揍那传旨太监,李鸾儿几步过去拉住李春,一双杏眼含着冷光扫向那传旨太监:“狗东西,若是再随便乱吠便缝了你的嘴,还不与我滚出去。”

    吓的那传旨太监几步出去,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跤带滚带爬的走远。

    “哥哥与嫂子去接凤儿,我赶去翠微别院安排一下子,再挑几个人伺侯凤儿。”李鸾儿看看李春便安排起来。

    没多长时间一家子都运作起来,李鸾儿从自己的随身丫头里挑了两个,又将李家买的那些签了死契的丫头挑了两个出来,随后又寻来已然嫁人的马小丫带了她一家去了翠微别院。

    说起来,这翠微别院的管事太监李鸾儿倒也熟悉,便是于希的干儿子,通过于希运作给他寻了这清闲又有些油水的差事,对于希很是孝顺,也是个难得的实诚人。

    李鸾儿带着四个丫头和马小丫一家过去的时候,那个叫宋杭的太监正带着人要出门,看到李鸾儿赶紧笑着过来打招呼,李鸾儿将官家的旨意说了一番,又说官家准许李家送人进来伺侯,但是不准叫翠微别院原有的太监宫人见李凤儿,宋杭赶紧笑着应声,只说一定照着官家的吩咐办。

    宋杭带李鸾儿进了翠微别院,因此时官家在宫中居住,这翠微别院倒是空着的,宋杭也极有眼色的将原李凤儿在翠微别院时住过的那个阔朗又别致的院子给收拾出来,并没有安排什么人进来,只叫李鸾儿带来的人到院子各处熟悉一下。

    等到这里将将将物件都收拾妥当,带来的下人也都熟悉了各处,李春和顾大娘子便将李凤儿送了来。

    一见李鸾儿,李凤儿几步过来握住李鸾儿的手:“姐姐,你无事吧?”

    李鸾儿一笑:“我能有什么事,你姐夫那人最是爱护我的,便是我闯出天大的祸事来,他也不忍责备我。”

    “姐姐命好。”李凤儿抿嘴浅笑。

    顾大娘子捏住李鸾儿的脸:“来来,我瞧瞧这得是多天香国色的人物,竟将妹夫迷成了那个样子。”

    李鸾儿拍掉顾大娘子的手:“我哪里及大嫂一丝半分。”

    李春站在旁边只知道傻笑,看看李鸾儿,再看看李凤儿:“妹妹,出来,好,想妹妹了。”

    李凤儿眼圈一红:“我也想哥哥,只是不能出宫,也瞧不到哥哥。”

    “不哭,不哭。”李凤儿一掉眼泪,唬的李春扎煞着手不知道怎么去哄:“不哭啊,哥哥,做好吃的。”

    “好。”李凤儿连连点头:“我好久没吃过哥哥做的饭食了,今儿一定要尝尝。”

    “我,做饭去。”李春很着急于自己的拙嘴笨腮,明明疼爱的妹子就在眼前,可却是一丁点好听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气哼哼的跑到小厨房寻食材弄饭食。

    顾大娘子拉了李鸾儿和李凤儿进屋,一进屋便叫下人们出去,坐定之后问李凤儿:“这是怎么回事?官家怎的好好的将你送到这里?”

    “问这个做甚?”李鸾儿倒有些不赞同的看了顾大娘子一眼:“凤儿出来是好事,照我说这翠微别院景色优美,环境清幽,又没有那般多的琐事,难得的清静地儿,住在这里比宫里好了不晓得多少。”

    “凤儿。”顾大娘子苦笑摇头:“嫂子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你放心,你即是出了宫,咱们以后照顾你便方便多了,虽然我们不能住在这里,可时不时的能送些东西与你,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能跟家里传个信儿,总归方便了不少。”

    “我知道嫂子是担心我。”李凤儿低着头笑着,笑容里倒没有什么忧虑和埋怨,反倒多了许多欢喜,摸摸自己的小腹:“也没旁的,只是我怀了胎,我自己乐意出来,在这里安静,又没有旁的琐事,倒是安胎的好去处。”

    “怀孕了?”

    顾大娘子和李鸾儿几乎同时惊叫起来,两人都一起瞧向李凤儿的小腹:“几个月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才刚一个来月。”李凤儿笑出一脸羞涩来:“也才刚刚知道。”

    李鸾儿起身过去,抓了李凤儿的胳膊诊了脉,诊过之后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你怎么搞的,这胎坐的可不稳当,我跟你说,如今即是怀了胎,便该好好养胎,旁的事都不许再想,官家怎么样也甭理他,好好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分寸。”李凤儿笑着点头。

    顾大娘子似是想起什么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就朝外走:“不成,我得看看大郎做的饭食去,可莫要弄些对孕妇不好的东西。”

    “这是该当的,嫂子且瞧瞧去。”李鸾儿笑着目送顾大娘子出去,对李凤儿笑着说道:“嫂子怀胎的时候身子弱,金夫人担了好些日子的心,给她备了一厚本食谱,什么吃食好,什么吃食不好,哪样东西绝对不能沾都写的清清楚楚,嫂子也都记在心上,如今没谁比她更加清楚,一会儿咱们叫嫂子写出来与你,你也注意着些。”

    李鸾儿笑着与李凤儿聊天,都是说些家常里短的小事,又说到李富今年春里刚考中了秀才,李家也算是又出了一个有功名的人,只李富到底年幼些,且读书的时间短,心里没什么准,就没有再考举人,打算再苦读三年等下次科考再下场试一试,另外又说到明年春闱于子然、顾茗再加上邢志都会参加,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

    姐妹俩细细说着话,李鸾儿心里却是使劲压抑,才将官家的用心瞒了下来,没有对如今一心只在孩子身上的李凤儿讲。

    她想着凤儿对官家绝了情是天大的好事,绝不能再叫凤儿想起官家的好来,即是绝情绝义就该彻底些,粘粘乎乎的只会叫自己难过。

    其实当李凤儿一提起她怀孕的事李鸾儿就晓得了官家将李凤儿送到翠微别院说是不想看到李凤儿,其实是想保护李凤儿。

    要知道宫里不晓得多少嫔妃怀了胎后小产,就是皇后都保不住孩子,更甭说旁人了,若是李凤儿怀孕的事情传开了,这明枪暗箭的数不胜数,谁晓得凤儿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但将李凤儿送到翠微别院就不一样了,这里管事太监是于希的干儿子宋杭,依着于李两家的亲密,宋杭绝不敢对李凤儿落井下石,相反还要好好照顾李凤儿。

    只这样官家还不放心,又下旨只叫宫里的人将李凤儿送到宫门口,叫李家的人来接李凤儿,同时,翠微宫的下人下概不准接近李凤儿,伺侯李凤儿的人也都要叫李家来挑选送进去,如此一来,李凤儿身边便形成一个铁桶一般的保护圈,怕是水都泼不进去。

    官家这样的安排李鸾儿倒是蛮赞同的,但却不会挑明,谁叫官家如今在李鸾儿心中就是一个蛇精病,对李凤儿好的时候千好万好,稍有一丁点不好便轻则训斥重则禁足贬斥,没一点正常的地方,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同时,李鸾儿又想到李凤儿这一胎若是生下来,那便是官家的长子了,这一胎怀的还真是危险呢,不管是皇后还是各宫嫔妃若是知道,哪一个都不会想叫李凤儿将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的。

    “姐姐。”李凤儿突然握住李鸾儿的手:“我有些害怕。”

    “怎的了?”李鸾儿笑着安抚她。

    李凤儿咬了咬牙,眼中的克制和惊惧是怎么都掩不住的:“嫂子生了三子,你生了四子,我……我若是也生好几个小子可怎么办才好?皇家可不兴这个,万一要是生下好几个儿子出来,官家要,要只留一个的话,我该怎么办?”

    “凉拌。”李鸾儿狠瞪了李凤儿一眼:“这又不是宫里,这是翠微别院,你身边伺侯的都是咱们家的人,要真到了那一天,还不都是由着你想怎样就怎样,要真是生下双胎或者多胎,咱们就留一个,将旁的送出来姐姐想法子与你抚养,到时候就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便是了,这又有什么。”

    李凤儿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如此我便放心了,实在是咱们家的人那样能生,我这心里也没个底儿。”

    李鸾儿笑了笑:“别人家能生是福,到了你这里反倒担忧起来。”

    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来:“等我回去到夫人那里寻头好奶牛给你送来,你也该好好补养补养了,总归将你身子好了我外甥才能壮实,我知你不怎么爱喝那个,可为着孩子你得忍着,听到了没。”

    李凤儿乖乖点头,搂了李鸾儿的胳膊:“有你和哥哥在身边真好,我都不想回宫了。”

    “不回去便不回去吧,且等着孩子生下来咱们与官家好好说说,叫你住在翠微别院将孩子养大,孩子小的时候可不能回那危险的地方去。”

    李鸾儿想了想如是跟李凤儿说,越说越觉得这话很有几分道理,怀胎的时候怕在宫里被害,等孩子生下来就更得小心,小婴儿身娇体弱娇贵的紧,稍一不注意可就麻烦了。

第四四三章 垂询

    “官家,官家。”

    赵皇后穿一身石青绣花棉袍脚步匆匆的到了夕颜阁,进门就见德庆帝坐在矮桌后击鼓相和,而郑美人大冷的天穿一身粉色纱衣,露出纤纤细腰正跳一曲糜丽妖娆的舞蹈。

    看到郑美人的衣着,赵皇后气便不打一处来,她努力的深吸一口气:“陛下,今日柳木将左都御史罢了官,陛下可知道这件事情?”

    德庆帝抬头看了赵皇后一眼,再低头继续击鼓:“朕准柳木帮朕批阅奏折处理朝中琐事,想来他罢了左都御史,定是左都御史哪里错了,即是有错处难免就会丢官,皇后着什么急。”

    这左都御史是赵皇后家的姻亲,如今被罢官,赵皇后自然着急。

    她看着德庆帝只顾寻欢作乐,丝毫不理会朝政,更是憋了一肚子气,气的真想将那鼓给扔出去捣个稀巴烂,更想拽住德庆帝问问到底谁才是官家,这江山到底是谁的?

    “是啊,陛下说的对。”郑美人一曲跳完,微喘着气坐到德庆帝身旁笑瞅着赵皇后:“皇后姐姐,咱们这些后宫中人只要管好好服侍陛下就是了,前朝的事情自有陛下圣裁,姐姐关心那么些前朝事做甚?”

    “你闭嘴。”赵皇后瞪着郑美人一阵疾颜厉色:“你算个什么东西,媚上作乱的狐狸精,尽知道勾着陛下胡闹,将好好的李美人弄出宫去,如今还想要踩本宫,告诉你,没门。”

    “姐姐这是怎么说的?”郑美人冷笑着站了起来:“李美人是自己做错了事陛下叫她出宫的,碍着我什么事,我怎么就媚上作乱了,我一心一意伺侯陛下,从来没有什么三心二意,姐姐如何这样骂我,我好生委屈呀。”

    一边说,郑美人红了眼眶:“陛下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一个我字吐出来,直叫德庆帝满心郁气,他一拍桌子:“皇后这是何意,你是皇后就该统领后宫,好好的将后宫给朕掌好就是了,怎的管起前朝事来了?这不是你该管的,退下吧。”

    “陛下啊。”赵皇后又急又气又羞又恼,哪里肯出去,几步到了德庆帝身旁就要去拽德庆帝的手,德庆帝一闪躲了过去,耳听赵皇后道:“柳木如今张狂肆意,败坏朝纲,陷害忠良,排除异已,陛下怎能用这等小人,陛下该张开眼睛看看柳木是什么人了,也该好好收心管理朝政了,若不然,若不然……”

    “皇后。”德庆帝一鼓捶敲到赵皇后身上:“朕心里有准你无须多嘴,下去吧。”

    “陛下,我……”赵皇后还待说什么,却听德庆帝不耐烦的拍拍手:“将皇后请出去。”

    登时就有几个太监进来要拉赵皇后,赵皇后气怒交加拍开太监的手大声道:“还请陛下以江山为重,莫听信奸佞小人之言,莫为美色误了大事啊!”

    “拉出去,拉出去。”德庆帝将桌子一拍:“朕的话都不听了么。”

    郑美人娇笑连连:“就是,这宫中到底是陛下做主还是皇后做主呢?”

    “贱人。”赵皇后气的指着郑美人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陛下说话你插什么嘴……”

    “她是朕的美人。”德庆帝气的站了起来,一步步逼着赵皇后:“朕许她插言,许她放肆又怎么了,皇后,你无才无德还善妒成性,连她一个小小的美人都容不下了么。”

    德庆帝这句句诛心之言将赵皇后震的险些摔倒在地上:“陛下就是这般想妾身的么,妾身一片忠心就被这么糟踏,妾身……”

    那几个太监却在这时候过来使劲的拽着赵皇后往外走。

    德庆帝满脸带着厌烦:“拉走,拉走,朕不想再见她。”转身却对郑美人笑的开怀:“美人,再与朕歌舞一曲。”

    赵皇后被送回正阳宫,回到自己屋里便着实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心腹之人赶来相劝,赵皇后咬牙:“那郑美人实是将陛下迷住了,陛下如今对她言听计从可如何是好?”

    赵皇后的奶嬷嬷林妈妈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叫李美人留在宫里呢,起码李美人得宠的时候行事还算规矩,礼数上不曾短了半分,也没有迷惑官家废弃朝政。”

    “这李美人也着实无用。”赵皇后恨声道:“原来那般得宠,不知道多少人因她入了冷宫,怎就偏叫一个郑美人给斗下去了呢,如今可好,陛下连见都不乐意见她,直接将她弄到行宫去,恐这辈子都翻身无望了。”

    “娘娘。”

    林妈妈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不若娘娘送信回去,叫人也寻个美人送入宫中,怎么的也得分郑美人些宠呢。”

    赵皇后却是左右为难,想了半天才长叹一声:“罢,罢,且瞧着吧,先瞧瞧郑美人能得宠几日,实在不成再寻美人入宫。”

    宫中郑美人独得三千宠爱,不晓得多少人暗中咬牙,也不知道几多嫔妃对郑美人恨的要死,只德庆帝如今对郑美人好的紧,旁人也拿她没法子。

    后宫中那些美人却不晓得有一处避静的地方一些人正酝酿一场风暴。

    说起来,郑美人为了扳倒李凤儿将成风牵连进去,成风在慎刑司受了刑,被张永兄弟几个接回去养伤,养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床行动。

    他没了差事,又被打了板子,里子面子全丢了,这心里自然不好受,对害他丢了差事的郑美人更是恨之入骨,这不,才一刚刚好了点便跑去寻他的干爹去了。

    成风这位干爹也是一位厉害人物,这人姓平,单名一个俊字。

    这平俊长相俊美是个难得的标致风流人物,因着俊美得了名,却也因俊美惹了祸。

    平俊出身耕读书香世家,父母兄弟姐妹都是正直善良人,他自小也受到良好的教养,通读诗书精通君子六艺,可因着他长相实在俊美异常,得了玉君子的美名,这美名传的远了,便被一个有龙阳之好的官宦家的公子哥听到,这位公子哥原好奇,寻了个时机和平俊见了一面,只这一面便念念不忘。

    后来,这位公子哥跟平俊表达出要跟他结契兄弟的意思,平俊却坚决反对,那公子哥为了得到平俊不惜以身犯法,借着家中权势弄的平俊家破人亡,便想着平俊没了依靠只能由着他摆布,哪晓得这平俊一家却都是倔强的人。

    就为了这位公子哥的私心,平俊的爹娘气死,出嫁的姐妹被夫家休回也上吊自尽,兄弟更是没有一个存活,平俊一气之下跑到京城自己切了那是非根子进了宫。

    他长的好,又是个极有才学的人,进宫没多长时间就得到了高宗的宠信,权利也一点点大了起来,没过五年,平俊就成了高宗身边的总管太监,一时间权势滔天,这时候,平俊也有了能力为家人报仇。

    他查出那公子哥的父亲贪赃枉法,便将他夺职流放,那公子哥也死在他手里,公子哥的家人也没有一个能活。

    平俊报了仇却也毁了他自己的一生,只能留在宫里伺侯高宗,他精明强干为人又忠信,伺侯了高宗之后又伺侯文宗,一直到如今,虽然因年事高的原因不怎么管事,可在宫里说上一句话还是很管用的。

    成风寻的便是平俊,平俊住在东六宫的某个连宫名都没有的小院子里,三间小小巧巧的正房,又有东西厢房各两间,这院子小巧,可里边摆设布置却也不错。

    成风进了院子,就有小太监过来和他说话,他一边说话一边进屋,就见平俊正半躺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他身上盖了熊皮褥子,手中拿的一册书卷快要掉到地上了。

    成风小心的过去将书卷从平俊手中抽出来放到一旁,才要将熊皮褥子往上拉拉,却不防这时候平俊醒了,他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笑笑:“小成子来了,坐。”

    不待成风行礼,平俊已经翻身坐起:“你小子也有些日子没来瞧我了吧。”

    “干爹啊。”成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趴着便痛哭失声:“干爹,您可得给儿子做主啊,儿子,儿子给人害惨了……”

    “你先起来。”平俊抬了抬手,满脸皱纹的脸上还能看到年轻时候的俊美,此时,平俊看着成风,那张脸上写满了慈爱。

    “干爹。”成风起身有些艰难,起来之后垂手站在一旁。

    平俊叹了口气:“我老了,原是不该管事的,可你怎么说都是我儿子,你受了欺侮我也不能不管,人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我哪一日没闭眼,便得替你们操一日的心呐。”

    “是孩儿不孝,劳干爹费心了。”成风赶紧说道:“若不是孩儿没法子可想,哪里就敢劳动您老人家。”

    平俊摆了摆手:“那个郑美人我也听人说过,她原是因跟贤妃娘子长的仿佛才得以进宫的,原也不过是个玩意,谁晓得这玩意还有翻身的一日。”

    成风点头:“郑美人着实可恨,不只坑苦了孩儿,连贤妃娘子都被她赶出宫了。”

    “贤妃出宫?”平俊愣了一下:“到底老了,也不太爱打听消息,宫里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与我说说贤妃为何出宫,官家如何处置的?”

第四四四章 护短

    成风将郑美人如何构陷他,又如何进谗言,李凤儿怎样遭贬,官家怎样叫李凤儿出宫之类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讲了出来。

    平俊沉思半晌:“官家发落贤妃出宫前曾召太医去万寿宫?”

    “是!”成风点头,贤妃亲向官家请罪,不一时就召太医进去,后来官家就传旨说再不想见贤妃,叫她带人去了翠微别院。

    “如此,我便放心了。”

    平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儿啊,这郑美人长不了,你是想等着她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还是这会儿子便为难与她。”

    成风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平俊苦笑摇头:“傻孩子,官家可不是厌弃了贤妃,怕是其中有什么事发生,官家要护住贤妃才送她出宫的,如今这样宠爱郑美人也不过是将她当成了靶子,要立起来给贤妃遮风挡雨。”

    平俊一行说一行想着到底有什么事才导致官家这么紧张贤妃,甚至于感觉贤妃在宫里都有危险,突然间想到后宫那么些人怀孕却都没给官家生下一子半女来,甚至连皇后都小产了,平俊豁然开朗哈哈大笑两声:“儿啊,你和贤妃这根线可不能断。”

    “当年夫人救助孩儿,孩儿曾发誓要报答夫人,自然是不会不管贤妃的。”

    成风理所当然道:“这哪里还用干爹嘱托。”

    “你是个好孩子啊。”平俊感叹了一句:“你也甭问为什么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就明白官家心里可没有郑美人,甚至于厌恶她就是了,你且放心,干爹会替你报仇的。”

    “多谢干爹。”成风一听大喜,立时跪下嗑头。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平俊起身去扶成风:“你如今也没个差事,不若我替你求求情,把你送到翠微别院去照顾贤妃如何?”

    成风更是欢喜:“儿子愿意的紧。”

    “即如此,我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要动上一动了。”平俊面带笑容拍了拍成风的肩头:“伺侯郑美人的几个小太监里可有你的干侄子,跟着郑美人的那个于嬷嬷早年间曾得过我的恩惠,我舍了这张老脸叫她往郑美人的吃食中弄些绝嗣的药来,先断了郑美人的后路再说。”

    “儿子叩谢干爹恩典。”成风大喜,跪下又狠狠嗑了几个头。

    平俊等他嗑完头才细细交待:“你去了别院旁的都不用管,只管着一门心思照料贤妃,我在后宫沉浮多年,旁的也没有,只磨练的眼光倒还算成的,贤妃是个有大造化的,你跟着她好处少不了。”

    嘱咐完了,平俊才叫成风出去,等成风走了,平俊叫来照顾他的小太监问了问,将成风送来的礼物放到桌上看了好半晌才道:“也难为他了。”

    不说平俊如何利用关系将成风送出宫去,又怎样叫于嬷嬷往郑美人的吃食中放药。

    只说李鸾儿将李凤儿安顿好了姐妹依依不舍道别,等回去之后李鸾儿跟严承悦将李凤儿的处境细细说了一番,严承悦思及顾大娘子一次生了三胞胎,而李鸾儿一次生了四子,这李凤儿说不得一次得生几个呢,万一其中有两个小子,那厉害关系可就大了,便也同意李鸾儿的做法,他细细的想了一番,叮嘱李鸾儿一切如常,只说将这事交给他做便是了。

    对于严承悦李鸾儿很是放心,即然严承悦愿意替她分担事情,她也乐的轻松。

    夫妻二人说完了话自去上床休息不提,只第二日家里下人来回,说义忠侯家分了家,将长子戚清分了出去,又说戚清分了一座五进的宅子,便在严家老宅不远处,大约是早知要分家,义忠侯早早的命人收拾妥当了,戚清只带着使惯了的下人和分得的财物另外加上先义忠侯夫人的嫁妆搬过去便成,倒也不用太过忙碌。

    李鸾儿听了只说戚清守信,也难得对严宛秀一片深情。

    待又过一日,义忠侯府寻了媒人到严家老宅提亲,因着是早就说好了的,媒人去了将戚清一番夸奖,严老将军倒也乐的答应下来,收了义忠侯府的订亲礼,两家又换了庚帖,这门婚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才将严宛秀订亲的事情忙完,那这就收到高家送来的帖子,只说高老将军的长孙高松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过两天便是满月,请林氏和李鸾儿到时候必去。

    林氏笑着回了一声是必到的,便拉着李鸾儿从库房寻出许多布料来,将那些彩霞一般闪亮的锦锻一匹匹的放到桌上,指着笑道:“前些时候收拾库房,竟寻出这么些个好料子,我想着如今正是冬日,本来便没个色彩,咱们更该穿的鲜亮些,就摆出来叫你们挑上一挑,与你们做几身好看的衣裳,没的叫你们妯娌姐妹一个个的灰头土脸,叫人笑话我这当婆婆的太过小气。”

    李鸾儿细细瞧了两眼,见那料子确实都是好的,且好些料子她都是没见过的,自然对林氏也笑道:“难得太太寻出这些好料子来,更难得的太太出回血大方一回,那媳妇也不客气了,可要可着劲的挑了。”

    “且挑去,赶紧去,莫说的我小气巴拉的。”林氏一推李鸾儿:“这些时日你也忙的紧,我瞧着好长时间没做新衣裳了,赶紧挑些好的回去弄几身好看衣裳打扮打扮,免的不新鲜了再叫那些小狐狸精勾住承悦。”

    “是!”李鸾儿笑着应下,又问林氏:“宛秀可挑过了,弟妹挑过了没?”

    林氏白她一眼:“叫你挑便挑去,哪里那么些废话,她们都在这家里住着,哪里没有时间挑捡。”

    即是如此,李鸾儿便也不再推辞,自是挑着喜爱的拿。

    她拿了一匹蓝色云锦的料子,又拿了一匹深红软缎提花料子,目光落到一匹颜色鲜嫩的双色粉紫料子上,不由奇道:“这是什么料子,我也算是有些见识的,竟是不识得。”

    林氏只笑她:“你小小年纪有什么见识,当真是大言不惭,说起这料子来倒也有些来历,原是前朝传下来的手艺,这料子名碧霞流光,开国之初很是盛行,只后来因着工艺太过繁复竟是断了传承,如今府里也不过剩下没几匹,你若是喜爱只管拿去。”

    “碧霞流光。”李鸾儿念着这个名字:“倒也名符其实,即是太太舍得,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着话竟将那料子抱起再不撒手的。”

    “瞧你那点子出息。”林氏点着李鸾儿和额头轻笑:“这料子也配你的颜色,你拿回去赶紧做身衣裳,等过几日随我去高家赴宴正好穿着。”

    “我也这么想呢。”李鸾儿笑着应了一声。

    林氏叹了口气:“原我还想再留几日,即你挑了这个,少不得我要将那几匹寻出来给你们这些年轻媳妇姑娘家的分分。”

    “太太最是疼我们不过的。”李鸾儿附和一声,随后又替严承悦挑了几种素淡颜色的料子,林氏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翻箱子寻出两匹浅色衣料放到桌上:“这是早些年旁人送的软烟罗,你拿回去做两身贴身衣物,这个又透气又软和,穿着是极舒服的。”

    李鸾儿上手一摸确实如林氏所说很是柔软,便又谢了林氏一回。

    陪林氏说了会儿子话,将自家带来的一些特色吃食奉上,李鸾儿这才带着挑好的料子告退出去。

    等到回家,李鸾儿拿了那匹碧霞流光找了针线房上活计最好的娘子,又亲自画了图样叫她仿着做身衣裳,之后叫瑞珠带着两个丫头拿了那软烟罗给她和严承悦各做一身内衣。

    到了高老将军的重孙子满月时,李鸾儿的衣裳早已做得了,她又去顾家挑了几件首饰买下用来配衣物。

    正日子时候,李鸾儿一早起来梳洗打扮,先换了软缎内衣,外边穿了那碧霞流光做成的高腰襦裙,腰间系了深紫色镶珠腰带,胳膊上挽了披帛,一头长发梳就凌虚髻,只插了一支紫玉簪子外加一朵浅紫绢花,更显的她整个人清丽无匹。

    李鸾儿才要出门,瑞珠瞧瞧外边天色寻了件一斗珠的紫色毛边斗篷给她披上,这才叫她出门。

    李鸾儿出得门瞧瞧确是阴天,似是随时要下雪一般,不过她素来身子好耐冻,倒也不怎么在意,登上马车先去老宅子里侯着林氏,且等着林氏梳妆好了婆媳俩一辆车子去了高家。

    高家这一天热闹的很,李鸾儿过去的时候已经有许多辆马车停在高家门口了,高家管事的穿着一身新棉袍在门口迎接客人,再往里走,便是管家媳妇面带笑容迎着上前。

    见到李鸾儿和林氏过来,早有人招待引路,过了二门,便看到高老将军的儿媳妇郎氏一脸笑容的走过来:“你们可算来了,赶紧屋里请,今儿天气冷,我特特叫人将最宽敞的厅堂里放了好几个采暖炉,昨晚儿就烧上了,这会儿正暖和着呢。”

    “恭喜您了,瞧来当上祖母确实欢喜,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李鸾儿捧了礼物上前道贺,郎氏拉着她:“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那秘方,我这祖母说不得哪时候才能当得上的。”

    林氏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哪经得住你这感谢,且废话少说,带我们去厅堂里,将你家的好茶好吃食端上来伺侯着便是了。”

    郎氏抿嘴浅笑:“这是该当的。”

    说话间真的亲自引了林氏和李鸾儿到屋中,又叫人端了茶水点心过来,待将她们安顿好郎氏才又离开。

    李鸾儿陪坐在林氏身旁,等林氏端起茶来她才也跟着端茶喝了一口,笑了笑:“雨前龙井,这茶倒是真不错。”

    “我那里还有些,你爱喝回去我送你些。”林氏笑了笑:“我是不怎么喜爱这个的,我偏爱毛尖。”

    李鸾儿听的一喜:“我那里还有上好的毛尖,早知道太太爱这个我早叫人送去了,得了,这回咱们娘俩换着喝便成。”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却见一个媳妇子过来瞅了李鸾儿一眼,又看看林氏,冷笑一声:“李大娘子还有闲心思来赴宴,要我是你愁都愁死了。”

    李鸾儿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不熟的人便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又是哪里跑来的蛇精病胡乱咬人。

    林氏见这媳妇子甚是无礼,不由面带厉色:“你是哪里来的泼妇,你家中是如何教养你的,怎的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严夫人真是大气呢,这样的儿媳妇您还这样护着,等她牵连了你们一家子怕你才知道厉害吧。”那媳妇子面带得意,居高临下看着林氏:“您可不要说您不知道李美人被送出宫了,官家如今可是真真厌弃了李美人呢,谁知道哪时候李美人获罪,严家和李家姻亲,止不定就要受牵连呢。”

    这一句话勾的李鸾儿心中怒火升腾,才要说话却被林氏按住,林氏看着那媳妇冷笑:“我倒是晓得你是哪一位了,怎么滴,你们家靠着宫中郑美人才脱了罪籍,便耀武扬威起来,你们郑家要靠女人的裙带过活,我们严家可是百年世家,忠勇为国的将门,家里男儿自有担当,不需要靠着女人起家,和你们家不一样,李美人再如何也牵连不到我们家的。”

    却原来,这个媳妇正是郑美人的姐姐,郑美人家早年曾获罪,一家子入了贱籍,她这个姐姐因长的好被一个世家买下做了小妾,后来那家败落,她也跟着受了些罪,如今郑美人很得宠,官家为表示对郑美人的重视,给郑家平了反,正好郑美人姐姐家的主母病逝,她姐姐就靠着郑美人的关系扶了正,成了继室,也因着郑美人好些人赶着巴结,如今,这位郑美人的姐姐日子过的也滋润起来。

    只她是个最虚荣不过的性子,知高老将军家重孙子做满月,为了认识些高门大户的贵妇们,便上赶着来了,她倒也认识林氏和李鸾儿,见这两位在高家这样受重视,好茶好点心都端去给她们,再瞧瞧自己受冷遇的样子,就有些不忿,再加上郑美人和李凤儿本就是仇人,自然便上前想损上几句,哪知道反倒给林氏给损了。

    “你……”

    郑美人的姐姐伸手去指林氏,李鸾儿微眯了下眼,出手如闪电般疾速的将郑美人姐姐伸出去的指头给扳断了,就听啊的一声惨叫,这大郑氏疼的哭喊起来:“我的手,我的手。”

    “你是个什么东西,没家教的贱人,谁叫你拿手指着我家太太的。”李鸾儿这会儿对林氏倒是真的维护,不关乎林氏如今对她不错,只因林氏是严承悦的母亲,甭管两人有矛盾没矛盾,在外人面前,李鸾儿是必要护短的。

    “你敢打我。”大郑氏大喊了一声,捧着断指怒意冲冲的看向李鸾儿:“我要叫我妹子治你的罪。”

    “你自去,我倒要瞧瞧她可敢。”李鸾儿冷笑连连:“我行得正坐的端,连官家都不能治我的罪,你妹子是个什么玩意,倒是捧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我李大娘子的威名,便敢在我跟前叫嚣,我不折你的手指可得折哪一个。”

    这会儿子,李鸾儿脸上流露出一些无赖气息,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比大郑氏更甚。

    “莫跟她一般见识。”林氏笑了一声,又拉拉李鸾儿:“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跟这么个东西较真难免拉低了咱们的格调,今日是高家大喜的日子,便是为了叫高家人不膈应,咱们也得忍着些。”

    “您说的是。”李鸾儿深吸一口气,知道林氏大约也是在护短,便配合着笑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咱们真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的,媳妇受教了。”

第四四五章 上门

    大郑氏炸了毛,气的浑身哆嗦:“你们,你们不过就是欺负我们郑家没有男丁,早晚叫你们有一日也……”

    不待大郑氏骂出来,李鸾儿已经一巴掌将她扇了出去。

    郑家当年获罪,成年的男丁全都处决了,如今官家虽然赫了她家,可也只剩下几个女人,所以,林氏说严家男丁争气不需要靠女人裙带关系的时候大郑氏才会那样生气,被林氏和李鸾儿明讽暗刺已经急不择言,竟然也想诅咒严家男丁死绝,李鸾儿自然不能任由她讲出来。

    才将大郑氏打出去,就听到一阵笑声:“显见得你们是婆媳俩,到了哪儿都一致对外呢。”

    却是高老将军的儿媳妇郎氏带人进来了,她人未进门就冷笑着看了一眼郑氏:“谁叫她进来的,赶紧送出去,没的给家里寻晦气。”

    早有粗壮的婆子将快昏过去的大郑氏拽起来就往外扯。

    郎氏进门,李鸾儿赶紧起身:“实在对不住了,今儿是伯母家大喜的日子,我着实忍不住出了手,搅了您的雅兴。”

    “好孩子,有什么对不住的。”郎氏笑着拉了李鸾儿的手:“要是我,我也大耳刮子扇她,什么玩意。”

    无疑,大郑氏的那番话犯了众怒,甭管是哪家,男丁都是一个家族的立家之本,大郑氏只因旁人两句话就咒人家断子绝孙,谁又能看得上她这种行为。

    在郎氏表达下,好些贵妇也都支持李鸾儿,只说那个大郑氏着实的该打,李鸾儿一一道了谢,又坐一会儿,郎氏叫人抱出她的大孙子来给大伙瞧了几眼,李鸾儿见那孩子白白胖胖很是可爱,逗弄几下又送了个长命锁。

    许是李鸾儿精神力极强的缘故,她对孩子的善意那孩子竟是能感觉到的,旁人逗弄他时都眯着眼睛睡觉,到了李鸾儿这里睁眼便对李鸾儿笑,倒是叫郎氏都吃起醋来,许多人也都只说这孩子大约是因着李鸾儿才来的,所以对她最是喜欢。

    李鸾儿陪林氏又坐一会儿,说了一会儿子话,眼瞧着外边天色越发的阴沉,不定哪时候要下雪,便起身跟郎氏告辞,郎氏一直将这婆媳二人送出二门才回。

    等上了马车,林氏几次看向李鸾儿都欲言又止,李鸾儿也瞧出来了,笑道:“太太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了,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氏这才道:“你妹子的事我也知道,虽然现在瞧着是失宠了,可她有实实在在救驾的功劳在,官家也不会将她如何,只要人在,便有翻身的可能,再者,她长的那样好,又最是守本分的,绝不可能没个好结果。”

    李鸾儿知道林氏这是安慰她,怕她因为李凤儿的事着急上火,便笑道:“太太说的是,我并不着急,总归咱们家如今的地位都是祖祖辈辈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不需要再锦上添花,我娘家哥哥也不是无能之辈,有哥哥拼死救驾的功劳,有嫂子在,总归是能帮着妹妹度过难关的。”

    “你心中有数便好。”林氏拍拍李鸾儿的手长叹一声:“我早先一听说你妹子的事便也着急,就怕你看不开,如今瞧你万事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林氏这话说的倒也真情实意,李鸾儿也感念她没有如其他人那般势利眼,见凤儿倒了便对自己冷淡下来,也就有了几分真情:“太太的关心我感激着呢,旁的人都说凤儿失了宠,我们李家要倒了,恨不得落井下石,太太却没有……我替凤儿也谢谢太太。”

    “你说这话便是瞧不起我。”林氏一瞪眼:“我早先虽也有些势利,可也不是不知事的,如今咱们是一家子,这是怎么都改不了的,真要有什么大事,我必得向着你,我与你说句实话,早先我确实瞧不上你,实是因为承悦当年断了腿,不知道多少人笑话于我,我当时便发了誓总归得给承悦讨个贵女为妇,叫那些笑话我的人都瞧瞧我儿子虽残废了却也能讨到好媳妇,好好打打那些人的脸,只你的出身平常,且又是个二婚头,我就有些不乐意,又怕旁人笑话,这才与你别着劲,后来我也想开了,总归是你都进了门,我要是一直与你较劲反倒叫旁人看了笑话,反不如咱们婆媳和和美美的才叫人高看一眼。”

    李鸾儿这时候才知林氏那些心事。

    她仔细一想也难怪林氏当初看不上她,想来严承悦早年间在京城不晓得有多风光,有名的君子如玉少年公子,眼瞧着前程似锦,突然间由云端跌落下来,林氏肯定也跟着受了不晓得多少冷言冷语,一时也想左了,怕子扭曲,所以才会对严承悦越发的瞧不顺眼,后来才会看自己更不顺眼。

    说起来,林氏先前虽然对她不好,可也不过言语上说的不好听一点,其实也没真刀真枪对她如何,即是如今都改过来了,她也不必非得揪着不放,再怎么说这都是严承悦的生身母亲,她的婆婆,没必要弄的跟斗鸡眼似的。

    再者,林氏一句话叫李鸾儿很是赞同,一家子婆媳别着劲才真真叫外人笑话。

    这么想着,李鸾儿也笑开了:“太太有那样的想法也是为了相公好,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今儿才又见识了一回呢。”

    林氏说开了,原还怕李鸾儿勾起前事与她生分,可听李鸾儿说话这样大气,一时高兴起来:“好孩子,难为你心胸宽广,说起来,承悦娶了你也是他的福份。”

    可不就是福份么,自李鸾儿进门,严家可一日好过一日,且李鸾儿还一次生了四个大胖小子,那四个小子一个赛一个的壮实机灵,林氏每次瞧着心里都乐开了花,怎么瞧怎么好,恨不得日日带着不松手,又怎么会再认为李鸾儿福薄。

    婆媳两人在马车上说开心事,关系似是比以前更亲密不少。

    等车子到了严家老宅大门口,李鸾儿下车扶林氏,两人俨然似亲生母女。

    两人下车才要进门,便见林氏屋里的贺嫂子匆匆出来,一见林氏便道:“太太可算回来了,那义忠侯府的那位蒋夫人来了。”

    林氏一听面上一急扶着李鸾儿的手便迈过高高的门槛往内院而去。

    李鸾儿一行走一行问贺嫂子:“她来做甚?你们怎叫她进门了?”

    那贺嫂子带着哭腔回道:“谁晓得她来做什么,我们原说太太和大少奶奶都不在家,叫她有事情改日再来,可她偏就不听,硬带着人就往里闯,怎么说大娘子都与义忠侯府定了亲,她是大娘子的继婆婆,闹的大了咱们家面上也不好看,没奈何只能由着她了。”

    李鸾儿一瞪眼:“那么个泼皮,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林氏听的面色更急,步子也迈的更大了些。

    贺嫂子引着两人进了待客的小花厅,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声音:“你们家太太怎的还不回来?把你们家大娘子叫来见我,我怎么说都是她的婆婆,哪有婆婆上门她不来拜见的理儿。”

    “太太回来了。”

    几个丫头早被蒋氏给吵的受不住了,一见林氏回来顿时笑着迎了上来,林氏淡淡应了一声就进了屋,一进屋便将外边的披风递给丫头,对坐着不动的蒋氏一笑:“这样的天气亲家怎的来了?有什么事叫人送个信儿便成,怎的就亲自来了?”

    “怎么的,你们家不欢迎。”蒋氏坐着抬了抬眼皮,一副高傲的样子。

    林氏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坐下来笑道:“怎么不欢迎,只是今天天气不好,我怕亲家回的晚了淋了雪,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蒋氏冷笑一声:“您这是咒我呢,罢,我也不与你多说,我来便是想说分家的事,本来清儿在家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偏生就要分家,老爷也由着他,原我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才明白了,敢情是你们家挑的事呢,你们家大娘子可真是厉害,迷的清儿失了魂,这不,还没进门便因不愿意伺侯公婆叫清儿分了家,等以后进了门还不得教着清儿不认父母了。”

    知道蒋氏是个泼皮破落户,却不知道她这样泼,李鸾儿听的心里都有火气。

    戚清分家是为着什么谁心里不明白,还不是因为蒋氏肖想义忠侯的爵位容不得戚清,所以才没事找事想逼戚清分家。

    现如今好了,家已经分了,可不如了蒋氏的愿,可谁知道她又发了哪门子疯,找上门来硬要指责宛秀的不是,就她像是她不乐意分家似的。

    不过,李鸾儿还真是惊奇呢,到底义忠侯府发生了什么事叫蒋氏这样态度大变呢?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李鸾儿听了蒋氏的话都生气,更不要说林氏了,林氏可不愿意叫蒋氏污了宛秀的名声,登时拉下脸来:“戚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到底贵府如何分家的想来你比我们都清楚,贵府分了家,对于夫人来说可是利大于弊的,怎么到了夫人口中便成了我家宛秀教唆的,我家宛秀都没见过贵府公子,如何教唆?戚夫人,有些话好说不好听,还请你口下留德,你若真不乐意分家就该跟你家老爷说,跑到我家来算是怎么回事。”

第四四六章 黑手

    “反正就是怪你家大娘子。”

    蒋氏将泼皮作风发扬到底,硬是赖在花厅中撒泼耍赖:“总之我家老爷也偏要分家,还将府里多数钱财分给老大,他是想饿死我们娘俩啊,要不是你家大娘子,我至于这样么,不成,你们必须得与我家老爷说说,分家成,必须将钱财留下,反正你家钱多,你家大娘子嫁过去的时候多带嫁妆就是了,还怕养不活他们小两口,义忠侯府的钱我是不撒手的。”

    说来说去,原来蒋氏竟是为了钱来的。

    李鸾儿听她说这样的无赖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从来未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妇人,实在也拿她没什么法子。

    若是旁人李鸾儿大约二话不说上去便毒打一顿,只这人是严宛秀的继婆婆,真要在严家被打了传出去叫人怎么说,严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因此上,李鸾儿这样要脸的当真拿不要脸的蒋氏没法子。

    “你这叫什么话。”林氏简直要被蒋氏气个倒仰:“谁家靠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你们戚家分家又碍我们严家何事,凭的什么叫我们去与义忠侯说去,你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李鸾儿也有同感,心说今日是怎的回事,出门踩狗屎了还是怎的,怎么净碰上些没脸没皮的人物。

    蒋氏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起来:“凭的什么就不能去说,都是你家鼓动老爷分家的,你们为什么不能去说,哎哟哎我不想活了,这儿媳妇还没娶进门呢便教唆着老大要饿死我这个继母还有他亲弟弟呀。”

    李鸾儿听的一阵头疼,叫过瑞珠吩咐几句,便拉林氏坐到椅子上,又叫人拿了些个瓜子核桃栗子之类的干果,两个一边剥着吃一边小声说话,顺带看蒋氏撒泼。

    蒋氏哭闹一阵见林氏跟李鸾儿不理会她,便要拿头去撞地:“我不活了啊,没活路了……”

    李鸾儿笑眯眯递过一杯茶:“您先喝口茶润润喉,吵了那么些时候想来也口渴了吧。”

    蒋氏还真渴坏了,嗓子这会儿子都冒烟了,当下二话不说,接过茶水来灌了两口:“你家这茶不错,我走的时候给我来个十斤八斤的。”

    李鸾儿笑眯眯点头:“成啊,上好的茶叶末子有的是,您要多少都有。”

    “怎么是茶叶末子,分明就是好茶。”蒋氏气的一瞪眼,才要站起来便觉头晕晕的,摇晃了两下扑腾一声摔倒在地上。

    李鸾儿将茶杯交给丫头:“沾了脏东西不能要了,摔了吧。”

    那丫头笑道:“幸好奴上茶的时候只用了普通的白瓷茶盏,摔了也不心疼。”

    林氏看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李鸾儿指指丫头手里的茶杯:“我瞧着戚夫人实在精力旺盛,怕将她累坏了,便好心在茶中放了些安眠的药,好叫她睡上一觉,如此,咱们耳根子也清静些。”

    林氏更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心下却更加明白这个媳妇真不简单,在她看来蒋氏这样的泼妇简直就没办法对付,只能任由她折腾,可在李鸾儿瞧来却是再小不过的事,她这儿媳妇说来也实在是心黑手狠的,也幸好她是李鸾儿嫡嫡亲的婆婆,便是以前得罪了她,她也没这样对待自己,否则自己还不定吃怎样大的亏呢。

    如此一想,林氏就有些后怕,不过稍一想又有些欢喜,这样厉害的人物是自己家的人,再没比这更叫人高兴的,以后啊,再有谁欺人上门她可是不怕的,有儿媳妇在手,万事不愁嘛。

    “贺嫂子,你带几个人将戚夫人抬到客房,再给她家里送个信儿。”

    看着倒在地上的蒋氏,林氏怕她着了凉,便吩咐了贺嫂子一声。

    李鸾儿笑着拉住贺嫂子:“嫂子且慢着些,我瞧戚夫人火气大的紧,正该躺在地上凉快凉快,若是将她移到床上,难免虚火上升对身子不好,另外,刚才我吩咐瑞珠给义忠侯府送了信儿,想来义忠侯府的人过一会儿就来。”

    林氏奇道:“你什么时候叫人送信的?”

    “就是刚才嘛,太太叫戚夫人给气着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媳妇呢。”李鸾儿笑着坐到林氏身旁给她递过一杯水去:“太太喝口茶消消火气,可万莫与这泼妇一般见识。”

    林氏笑着接过茶:“你这茶里没药了吧?”

    李鸾儿头摇得泼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哪里敢药太太呢。”

    林氏白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鸾儿扶着林氏的手:“我胆子再大也不敢不听太太的话呢,我便是那孙悟空,总是翻不出太太这如来佛的手掌心呢。”

    “如来佛我倒是知道,孙悟空又是什么?”林氏不明白,有几分好奇的问。

    “口误,口误。”李鸾儿干笑两声:“孙悟空就是个瞎折腾的猴子,太太不必关心,只要知道我这个儿媳妇再怎么样也绝翻不出太太的手掌心便是了。”

    “我可没那般厉害。”林氏说着便觉疲累,起身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回屋休息一会儿。”

    李鸾儿笑着将林氏送走,蹲下身瞅了瞅蒋氏,嘴里小声说着:“我是该拿那不掉色的药水在你脸上写上贱人两字呢,还是拿刀划花你的脸?或者将你剥光了衣裳吊到城门口供人欣赏呢?”

    “你,你敢?”蒋氏猛的睁开眼睛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你,你给我用了什么药?”

    “软骨散啊,外加一丁点的一刻倒。”李鸾儿笑着拍手站了起来:“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力气,我也无聊的紧,咱们一样样来试试如何?我这里有好些颜色的药水呢,你选哪个?你要是觉得贱人两个字不好听,咱们还能再换,婊子如何?要不然便是娼妇?这个也不好,那便狗娘养的?不好,不好这是四个字的,不好听,我得再想想,不如先划花了脸再抹上蚀骨的药膏子,将你脸上的皮肉脱尽……”

    “啊!”蒋氏实在吓坏了,大声尖叫着:“你敢,你敢……救命啊。”

    李鸾儿笑着又蹲了下来:“我又有什么不敢的,戚夫人大约是没听说过我的,不晓得我当初没进京前整日进山打猎,扒的老虎皮不晓得有多少,那么大个的狗熊,几百斤的野猪更是杀了无数,当初饿的狠了的时候连人肉都吃过的……”

    说话间,李鸾儿啧啧有声摸摸蒋氏的面皮子:“夫人细皮嫩肉的想来烤着吃定然味道不错。”

    “你,你,你是人是鬼。”蒋氏吓的脸都变的青白一片,她实是不能动的,不然早连滚带爬出去了。

    “我是人啊。”李鸾儿眨了眨眼睛:“夫人瞧瞧,还有比我更好看的人么?像我这样漂亮的怎就不是人了?”

    她笑着低头,压低了声音:“我要想将夫人药倒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茶水里放药是最省事却也最笨的法子了,我能保证以后见了夫人一打照面就能将你放倒,然后再将我想的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一一在夫人身上试一试,比如说在夫人身上抹了蜂蜜再放到蚂蚁洞口,或者将夫人药倒了去砸蜂巢,夫人想试哪一个咱们就试哪一个。”

    蒋氏真吓坏了,哆嗦着道:“你,你,别杀我,别药我,我,再不敢寻事了,饶了我吧。”

    李鸾儿这才止了笑容肃了一张脸:“若是以后再叫我看到你无事生非,那便不只是蚂蚁蜜蜂了,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我能保证夫人长命百岁,天天尝试新鲜招数。”

    “不敢,再不敢了。”蒋氏连连摇头:“你放了我吧,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以后不许欺负我小姑子,不许给她惹事,否则我定不饶你。”李鸾儿眯着眼睛威胁,蒋氏吓的有什么应什么,丝毫不敢反驳。

    李鸾儿这里才刚威胁完,便听外边有人道:“戚公子,您的嫡母正在花厅,她一来就胡说八道,把我家太太跟大少奶奶可气坏了。”

    这声音很熟悉,分明就是瑞珠的声音,李鸾儿听到赶紧站了起来,疾声道:“戚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啊,别因为我们不同意劝义忠侯将戚大公子分的家产给你你就,你就赖在我家不走了。”

    声音刚落便见戚清进了屋,戚清一进门就见李鸾儿一脸着急的样子,又见他继母蒋氏躺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却是一丝不动,再想及李鸾儿无前的话,登时气坏了。

    “见过大少奶奶。”戚清先给李鸾儿见了礼,几步过去垂头看向蒋氏:“太太,父亲在家正寻你呢,你赶紧回去瞧瞧吧。”

    蒋氏是想起来,可她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又凶狠的瞪了戚清一眼。

    只这一眼,就叫戚清更是气愤:“太太这是做甚,没的跑到别人家里撒泼耍赖躺到地上不起来,您还有没有一丁点贵妇的风范?您还想给戚家丢人不成?”

    蒋氏想说不是,可她说了又能如何,反正她是起不来的,她又想跟戚清说实话,说是李鸾儿药倒她的,可想到李鸾儿和狠辣,她又不敢说。

    “戚公子。”李鸾儿上前两步:“你也看到了,非是我们严家没有待客之道,实是你家太太赖在我家不起来,妄图栽赃我们家呢。”

    “实是对不住了。”戚清脸上又红又臊,赶紧给李鸾儿赔不是:“回去我告诉父亲,叫父亲劝劝太太。”

    “但愿你家太太听义忠侯的话吧。”李鸾儿长叹一声,当着戚清的面踢了蒋氏一脚,这一脚踢的极疼,蒋氏当下就尖叫一声:“好疼。”

    紧接着,蒋氏发现她能动了,一咕噜爬了起来缩缩脖子满脸害怕道:“清儿赶紧带我回家,严家没一个好人,都是心黑手狠的主,他们……”

第四四七章 犯病

    戚清满脸的不好意思跟李鸾儿致歉,李鸾儿摆手道:“回去将你家太太看好一点,别叫她再出来乱跑了,今儿来我们家闹腾没什么,谁叫咱们两家订了亲呢,我们就是有气为着宛秀的名声也得咽下去,可要是跑到别人家,谁家有那样好的脾气呢。”

    戚清连连称是,在蒋氏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戚清赶紧叫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拉住蒋氏:“太太,老爷在家正寻你呢,太太卖庄子的事叫老爷知道了,怕是……”

    “赶紧回去,赶紧回去。”蒋氏一听立马脸上变色,不待别人去拉就往外走。

    李鸾儿勾唇笑了笑,心说这个戚清果然不如外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纯善,原来当他是个温润公子,却原来是只芝麻馅的包子。

    眼瞅着戚清把蒋氏带走,李鸾儿直接去了林氏屋里,跟林氏说她将蒋氏劝回去了,林氏将她好一番夸奖,婆媳俩又说一会儿子话,李鸾儿这才起身告辞回家。

    一见到严承悦李鸾儿便将今日的事情讲了一番,只说这蒋氏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吵着闹着不要分家了。

    严承悦听得直笑:“还能是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难道义忠侯将家里的钱都给戚清了?”李鸾儿听的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严承悦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义忠侯将戚清母亲的嫁妆给了他,说起来,戚清的外祖家当年也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戚清母亲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出嫁的时候嫁妆自然是极丰厚的,这些年义忠侯不怎么干正事,左一个丫头右一个名妓的往家里弄,花去的银钱不晓得有多少,再加上义忠侯夫人不善经营,说起来侯府真没多少财物了,这义忠侯虽然女色上不清楚,可在大事上却还是清醒的,义忠侯元配的嫁妆他一直没露出什么口风了,存的很是妥当,待到一分家的时候全部拿出来交给戚清,那么些个珍贵的古玩,成箱成箱的金银,还有偌大的庄子,京城最繁华地带的铺子,可不就叫蒋氏眼红了么。”

    原来如此,李鸾儿听后点头表示明白了:“也难怪戚清想要分家,恐怕他心里明白他就是不要侯府一文钱日子也能过的好好的,如今想来,这戚清真是个极有成算的人。”

    李鸾儿这一夸戚清,严承悦顿时便有些不悦:“怎的?为夫我便没有成算么。”

    李鸾儿瞪他一眼:“是,夫君也是极有成算的,是我没成算好么。”

    说笑间两人都乐了,严承悦伸手揽了李鸾儿小声道:“戚清不是糊涂人,将宛秀嫁给他咱们才能放心,不然岂不还得帮着宛秀好好的教导他。”

    说起宛秀和戚清的事来,李鸾儿忽想起一事来:“前天婶娘带着小梅来家里玩与我说起富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叫我帮着寻摸个人,我原也想帮他相看相看,可今日有了那个大郑氏的事,再加上蒋氏欺上门来,我便想着凤儿出宫在咱们来看没什么,可旁人或者不这么想,这会儿子给富哥儿寻新妇怕是挑不到好的,倒不如再等几年,总归富哥儿岁数还小,能等得及。”

    “你说的也是。”严承悦想了想也道:“富哥儿如今是秀才,就是寻新妇也寻不到好的,倒真不如等几年,等他考中举人再说。”

    “你寻个时间问问富哥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他可愿意等等过几年咱们帮他寻个好的,若是不乐意等,咱们也尽量帮他挑着。”李鸾儿窝在严承悦怀里小声商量着:“富哥儿自小便聪慧又是个主意正的,我想着他心里自有打算,怎么着也得问问他的意思,我虽是他姐姐,可到底是个女人,也不方便问他,还是你这个当姐夫的问才合适。”

    严承悦自然答应下来,两口子又说了好一会儿子话等到天都黑了这才熄灯睡觉。

    半夜时分外边下起雪来,屋里的取暖炉碳快烧尽,也有了几分冷意,严承悦睡在床里边靠墙的位置,虽隔着棉被也感觉到凉意,这腿上便疼了起来,才开始的时候只是些微痛意,渐渐痛意加深,到后来竟是痛入骨髓的感觉。

    严承悦转头看李鸾儿睡的香甜,便忍着疼痛紧抓着自己的里衣一声不吭。

    只那疼意丝丝缕缕将他密密麻麻的缠绕,不只腿上,就是浑身都是犹如刀割一般的疼到严承悦额上身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

    突然,一只温润的手掌抚在他的腿上,轻轻的揉压着。

    严承悦睁眼,就见李鸾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正帮着他按摩小腿。

    “疼成这样如何也不说一声。”李鸾儿手上使劲,一双杏眼中饱含了几分不赞同:“你我是夫妻,你痛的死去活来,又叫我如何安睡。”

    “终是将你吵醒了。”严承悦苦笑一声:“总归怎么都是疼,我忍忍便过去了,你好容易睡的这样熟,我也不忍心吵你。”

    李鸾儿一手按摩,一手拿出一块纯白的帕子给严承悦擦了擦汗:“这是能忍的事么,你忘了我们才成亲时候你晚上腿疼直将嘴都咬破了?总归这种时候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总是能陪你说说话,给你端茶递水叫你好受一些,你又……你心中疼我,我又何尝不心疼你。”

    严承悦见李鸾儿说话间情绪低落下来,又是一阵痛心:“苦了你了,跟着我这么个残废,万事都要你操劳,还要担忧我……”

    李鸾儿一巴掌甩过去:“再说这样的话就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你要总这么说,我便真个离你而去,叫你寒冬的时候一个人疼死。”

    “不说了,不说了。”严承悦笑着,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他心里甜的似是吃了蜜一样:“我总归是感觉委屈了你罢了,即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李鸾儿笑了笑,转身又给严承悦递过一杯水:“喝口温水,出了那么些汗总得补充一下水份吧。”

    严承悦乖乖接过来一饮而尽,在李鸾儿拿过水杯放好的时候,他腿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疼的严承悦险些大叫出声。

    李鸾儿和他做了那么多日夫妻,孩子都孕育了四个,对严承悦的脾性自然了解,一见他的样子便知他腿上更疼了,当下赶紧起身连被子带人将严承悦抱起,飞奔着进了浴室,先将严承悦放到一旁的软榻上,李鸾儿放了满满一池子的热水,再将严承悦身上的里衣脱掉轻轻放入热水中,她自己也脱了衣服进了水池子,帮严承悦按摩了半晌,见他不像刚才那样疼痛,这才轻松了口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鸾儿看严承悦在水中都睡着了,便轻轻起身,寻了身衣裳穿好出去叫丫头将内屋外室的炉子都烧的旺旺的,直到屋里温暖如春时才去水池子里将严承悦捞起,仔细的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子,又拿了棉被裹好,抱他上了床。

    因着严承悦于这严寒中腿疼的毛病又犯了,李鸾儿很不放心,好些日子都没有出门,哪家有邀约她也都推了,一门心思在家陪着严承悦,得空的时候她又会跑到李家请教金夫人,在金夫人的指点下配了一些止痛的药带回去,晚间严承悦腿疼的厉害时,她便会盯着他喝药,又会拿亲手做的一些药材袋子热敷,一直忙活了多半个月严承悦这毛病才算是过去了。

    这多半个月中顾歆来寻李鸾儿玩也叫她推了过去,林氏也派人叫她,她也应付过去,原林氏不晓得因为什么,还以为李鸾儿身上不舒服,一日天气好的时候亲自坐车过来探望,正好碰到严承悦犯病,林氏亲眼瞧见严承悦犯病时疼的浑身大汗淋漓的样子。

    自然也就亲眼瞧见李鸾儿不辞辛苦的照料他,事事尽心尽力,便是丁点的小事上都细心周到之极,除去给严承悦熬药热敷,帮他泡药浴之外,饮食起居也照顾的无微不至。

    严承悦残废之躯平时生活起居上都多有不便,只他素来自尊心极强,性子又是倔的,吃喝拉撒都是自己来的,可他犯病的时候努力克制痛意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吃喝上还好一些,可出恭却极为不便。

    李鸾儿倒也不嫌弃脏污,每次都亲自动手帮他,她力气也大,抱着严承悦倒也不费事,只是旁人看来便很是心疼她劳累。

    林氏亲眼瞧见疼痛能将人折磨成什么样子,又见严承悦便是成了这个样子李鸾儿也只是心疼,丝毫不会有丁点嫌弃,甚至于将严承悦照顾周到的紧,身上丁点异味都没有,浑身上下比常人还要干净清爽,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这种时候林氏才真正明白了严老将军为何一心给严承悦讨了李鸾儿做新妇,便是严承悦那个样子,除去李鸾儿,讨了京中哪家的贵女来恐怕都会是一对怨偶,谁家的贵女能做到李鸾儿这样,能够不嫌弃严承悦残废,不嫌弃他犯病的时候脏污,不忍痛他行动不便……

    就是林氏自己,虽说是严承悦的母亲,可是,她都承认天长日久下来她都做不到能丁点不嫌弃。

    眼瞧着李鸾儿忙上忙下,林氏也有几分心疼,自然再有了事情都会帮李鸾儿推了,甚至还提出将四胞胎接到老宅子里住上几日。

    李鸾儿这个时候一门心思只顾严承悦,也没有什么心力去顾及四胞胎,林氏愿意帮忙带孩子她也高兴,便将四个孩子打包叫林氏带走,总归老宅子里除去林氏,严保家、严宛秀还有严老将军对四胞胎都是疼到骨子里的,四胞胎在那里跟小霸王似的吃不了亏的。

第四四八章 名声

    四胞胎到了老宅简直将霸王性格发挥个彻底,在严老将军有意纵容下把老宅掀了个鸡飞狗跳。

    便是这样老宅子里上上下下没一个觉得四胞胎不好的,上到严老将军下到各处的下人简直将四个小子宠上了天,让四胞胎大有乐不思蜀的感觉。

    林氏除赴宴外都在家照料四胞胎,大约是因为她从小就曾照顾过四胞胎,打心底里也疼爱他们,四胞胎和林氏很是亲近,见到她的时候总是奶奶,奶奶不停的叫,叫的林氏打心底里甜的紧。

    她外出赴宴的时候,也有人家问起李鸾儿,林氏也不瞒着,只说李鸾儿在家照顾严承悦没有时间出来玩,又说李鸾儿很是辛苦,连她瞧了都心疼之类的话。

    好些妇人听了林氏的话都觉得李鸾儿很是难得,也都当着林氏的面夸奖李鸾儿最是贤惠不过的。

    正好一次宴会时又有人提到李鸾儿,旁边有个和崔家有些不对付的妇人一听这话便道:“说起来严家真真是捡了便宜,李大娘子那样好的一个人叫他家得了去,如今崔家可后悔着呢。”

    好些人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妇人便道:“李大娘子原嫁的不是崔家么,当初崔家那个小子都快断气了,人家李大娘子嫁过去之后不辞辛劳的照顾他,叫他从阎王殿里挣出一条命来,李大娘子是个仁义的,可崔家却是白眼狼,那崔公子病好了便嫌弃李大娘子出身不好配不上他,考中举人之后就和张家娘子勾搭起来,将李大娘子给休了。”

    如此,好些人才明白过来,一些得过李鸾儿恩惠的妇人便骂崔家行事不厚道。

    那妇人冷笑一声:“李大娘子为人重情义,嫁到严家之后将严大公子照料的妥妥当当,我儿前些时候还瞧到严大公子了,听我儿说前几年见严大公子的时候他瘦的都只剩一把骨头了,可最近见到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只胖了些,人也精神了,可见李大娘子照顾的有多周到,只是那崔家公子可就惨了,当初他忘恩负义把李大娘子赶出家门,等他娶了张家娘子后,报应就来了,原还好好的,可等到春闱的时候愣是撑不住被人抬出来了,后来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张家妇子可没李大娘子那般贤惠能干,先还照顾他,后来就开始嫌他体弱,如今啊,两个人见天的吵架,眼瞧着转过年就又要春闱了,可这崔家公子如今瘦的就剩骨头了,我瞧着怕是明年又不成了。”

    她这么一说,就有好几个素好八卦的妇人围起来问了许多崔家的事情,好几个贵妇到一处讨论,均说崔家做了孽如今遭报应了。

    等到这次宴会之后,李鸾儿贤惠的名声算是传遍京城,京里多数高门大户的妇人提起她均都是一脸的赞赏,说她重情重义为人又诚恳能干,是难得的好媳妇。

    不只那些贵妇,便是满京城多数男子提起她来都很敬服。

    到底古时候女人最重要的职责便是相夫教子,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将丈夫照顾好,李鸾儿的前身将崔正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她穿来之后又一直尽心照料双腿残废的严承悦,这两点就给她加分不少,那些公子哥们便是再花心风流,可打心底里谁不想娶个有情义有担当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离不弃的新妇,自然对李鸾儿就多为赞赏敬重。

    自然,伴随李鸾儿的好名声的便是张莺臭了大街的名声。

    要知道,李鸾儿被休之前崔正功可还好好的,可自从张莺进门崔正功的身体就一日差过一日,要说张莺好好照顾了崔正功,便是鬼都不信的。

    其实张莺也颇为无辜的,她对崔正功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对他的身子也很是照顾,可偏偏崔正功不争气,稍一疲累身子就出毛病,张莺不是大夫,对这个也无计可施,只能白担了骂名。

    等到这事传的多了,就是张莺的婆婆宋氏也都开始怀疑张莺虐待崔正功了,时时将张莺看的严严实实,又整日指桑骂槐,实是叫张莺有苦说不出来。

    只那些赞扬李鸾儿的话传到宫里,德庆帝听后冷笑两声。

    旁人不知道这位李大娘子的真面目,未登基前被揍过,登基后又险些被揍的德庆帝还能不晓得,这位可是母老虎似的连他都敢骂的,还能有什么贤惠的地方。

    不过,德庆帝后来想到李凤儿的脾气比李鸾儿似是更差,可对他却是极关怀照顾的,便又无奈叹气,只说许是李鸾儿对旁人差,对严承悦却是真的好。

    瞧着外边又飞起雪花,德庆帝想及御花园那几株李凤儿最是喜欢的红梅,便要起身出去,于希几步过来将一件绣了晴天碧海纹的披风给德庆帝披上。

    德庆帝紧了紧披风:“这披风还是凤儿才进宫的时候给朕做的,一转眼……披风有些旧了,凤儿也出宫去了。”

    于希陪笑一声:“陛下要是觉得这件披风旧了,倒还有一件李娘子入冬前做的簇新的滚边披风,要不要换上?”

    德庆帝摆了摆手:“便是这件吧。”

    他迈步才要出去,便听到一声甜腻腻的声音:“陛下,陛下……”

    德庆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待到那人进门却是满脸堆笑:“这又是怎么了?”

    郑美人进门看了于希一眼,也没有给德庆帝行礼,先便抹了抹泪:“陛下可要替妾身做主啊,妾身姐姐参加高家的满月宴,结果却被李美人的姐姐一阵羞辱,还将,还将妾身的姐姐毒打一顿,一直养了好些天才能动弹,陛下,这李美人的姐姐也太霸道了吧,她……”

    于希眼瞧着德庆帝脸上的笑容渐退,不待郑美人说完,德庆帝便喝斥一声:“住口,李大娘子虽霸道些,可为人并不是不讲道理的,她即是打了人,必有她的理由,必是你姐姐有不是的地方,你却绝口不提,难道想叫朕做那是非不分的昏君不成。”

    德庆帝这番喝斥叫郑美人傻了眼。

    自李凤儿出宫后郑美人在后宫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着德庆帝的宠爱她几乎是能横行的,便是赵皇后对她都要避着风头,甭管她给谁添坏话德庆帝都能听信,可偏偏今日却是不灵了。

    德庆帝狠瞪了郑美人一眼,在走到她身旁时轻声说了一句话:“李大娘子也是你们敢招惹的,忘了她如何毒打你了?不要命了……”

    只这一句便吓的郑美人机灵灵一个寒战,险些就摔倒在地上。

    她怎就忘了那李大娘子非同常人,不说她姐姐,便是官家李大娘子想骂便骂,当初打的她昏死过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却记吃不记打,实在是……难怪官家这样生气了。

    这么一想,郑美人赶紧陪笑:“许是妾身的姐姐有不是之处,妾身回去责问她一顿,叫她别无事生非。”

    如此,郑美人笑着急匆匆离开,却未发现她身后官家眼中再也掩饰不住的冰冷恶意。

    “于希。”德庆帝喊了一声:“将库房里那一套高宗时候传下来的百子千孙瓷器送到郑美人那里,便说是朕赏的。”

    于希心头一跳,应了一声便去库房挑选,他一边走一边暗道看起来官家真是厌恶郑美人的,竟将高宗时候的东西送到她那里,分明就是想折腾郑美人的。

    旁人或者不晓得,可于希却是知道的,官家有一个小库房,里边存了许多件高宗后宫传下来的东西。

    高宗时候田贵妃受宠,只她却怎么都生不出孩子来,田贵妃大约也是真心喜爱高宗的,不想旁的嫔妃生下高宗的孩子,便千方百计的控制后宫众人,她借着赏赐嫔妃将大量的有避孕或者许多隐密毒药里泡的器物充斥后宫,不晓得多少嫔妃遭了殃。

    如今官家竟是将那时候的百子千孙瓷器送到郑美人那里,分明就是不想叫郑美人孕育龙子的,更加是想要郑美人熬坏了身子。

    于希低了头匆匆去库房选了东西送到郑美人那里,郑美人一见那百子千孙的整套彩瓷,顿时乐的什么似的,亲自动手将那一整套彩瓷摆设在房中,于希见了也只叹一声她自己作死。

    郑美人只顾高兴,于希也只顾叹息,却都未发现郑美人屋里一位老嬷嬷瞧那百子千孙瓷器的目光很不一般。

    这厢李鸾儿照顾严承悦挨过腿痛之苦,眼瞧着已经快到年根底下了,她心里记挂着李凤儿,便寻了个时间约了金夫人一起去翠微别院瞧李凤儿去。

    见着李凤儿,李鸾儿仔细瞧过才是真正放了心。

    李凤儿在翠微别院住了这些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说话行事又有了以前的爽利大方样子,便是人也显的圆润不少,大约是吃的好又没有琐事烦劳,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金夫人见了李凤儿就先给她把了脉,把过脉眯眼思量了一会儿就对李凤儿道:“你身子已经养回来了,平时无事时就多走动走动,现在天冷不好到外边,就在屋里走走,吃食上也要注意一些。”

    李凤儿连连点头,一再表示会按照金夫人吩咐的去做,金夫人这才笑道:“不是我硬要你劳累,实是你怀的也不只一个孩子,我怕你将来不好生产,这会儿叫你多动动,免得将来受苦。”

    “不只一个?”

    李凤儿和李鸾儿同时惊问。

    虽然姐妹两个都料到这种情形,可真正被人确认了还是不免吃惊。

    “夫人,凤儿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这是李鸾儿最关心的问题了,若李凤儿肚子里的是小子,那多胎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可要是女儿的话还好过一些。

    金夫人摇头:“你当我是神仙么,把脉能把出是男是女,我要真成的话还用得着行医,专给人看这个便不晓得赚了多少银钱了。”

    李鸾儿哈哈干笑两声:“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第四五零章 亲事

    “邢大哥中了,中了……”

    顾歆比谁都先瞧出邢志中了进士,不由的欢呼雀跃,搂了李鸾儿不住的叫着。

    “恭喜。”裴大娘子笑着上前道了声贺,却见顾歆一指楼下:“我哥哥,我哥哥也中了。”

    却原来是邢志瞧见了顾茗的名字正跟顾茗道贺,顾歆眼尖的瞧见,心里乐开了花,她比谁都盼望顾茗能考中进士。

    顾家是江南的大商户,虽然如今顾大爷没了,可顾家的富足却不是常人能想得到的,顾歆不缺吃喝穿戴,唯缺的便是个名头,她和邢志早先定了婚,只邢家不管怎么说都是官身,比商户要强了不晓得多少,邢志的大嫂娘家出身翰林,也是难得的清贵之家,顾歆怕她带着商户之女的名头嫁到邢家会被瞧不起,会被邢家大嫂压的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顾茗考中了贡士,只要殿试上举止得当没有发挥失常进士便是明摆着的,那顾家就相当于改换了门庭,一举成为官身,顾歆出门做客都有了官家娘子的名头,以后再不怕被人鄙夷瞧不起。

    见顾歆这么高兴,裴大娘子不由有几分黯然。

    同样的,裴大娘子也是商家娘子出身,她也急需改换名头的。

    李鸾儿恭喜了顾歆,由着顾歆在一旁疯了似的欢喜,拉了裴大娘子站在窗边朝下望,她眼尖的紧,只几下子就看到了正往人群中挤的于子然。

    李鸾儿指给裴大娘子瞧,又道:“我刚才看到于兄的贴身侍从已经进去看榜了,说不得一会儿便有喜讯传来呢。”

    裴大娘子点头,脸上虽带着笑,可心中却极为紧张,李鸾儿拉了拉她的手,发现她手心竟然都是汗水。

    李鸾儿能够理解裴大娘子的心情,凭是谁家的至亲参加科考,怕是一家子都不会镇定的,便是她,若是李富参加春闱,恐她也会跟着提心吊胆吧。

    李鸾儿这厢才陪着裴大娘子朝下张望,就听到外边传来敲门声,又见顾歆高兴的去开门,她便回头瞧了一眼,就见包厢的门打开,顾茗跟邢志施施然进来。

    顾茗一进门便道:“刚才看到家中的车夫,想来妹子必然过来瞧热闹,没想到严少奶奶和于太太也在,倒是失礼了。”

    李顾两家是通家之好,于子然和顾茗关系也不错,裴大娘子倒也见过顾茗和邢志几面,倒也没有什么尴尬,李鸾儿走了几步笑道:“还没恭喜两位金榜高中呢。”

    顾茗瞧瞧邢志,眼中都带着笑:“邢志中了第十一名,我却在五十六名,他比我考的好多了。”

    邢志赶紧谦虚了几句:“哪里,哪里,殿试未举行,官家未点名,凭是谁也不敢说自己真正高中了。”

    邢志这话音才落,便听裴大娘子高声道:“夫君中了,夫君中了。”

    一时众人心中欢喜,也都过来恭喜裴大娘子,顾茗出去一遭,没一会儿便见于子然也跟着进了屋。

    几个人又相继见过礼便要落座,李鸾儿却是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们:“怎么?你们全都中了还有闲心思在这里吃喝么?报喜唱名的人马上就要到家了,你们不回家安排安排?亲朋好友知道你们得中了必然会上门恭贺,这正主都不在,难免少了喜庆吧。”

    一句话将几个人点醒,于子然先拍拍脑袋大声道:“严少奶奶提醒的是,家中除去我和昕娘便都是下人,我们不回去可真没人张罗了。”

    裴大娘子满脸的悔意,起身道:“我竟是忘了这件事,着实该打,我与夫君先回了,改日再与妹子叙话。”

    顾歆和顾茗也赶紧起身:“我们也回去了,李姐姐,改日寻你玩啊。”

    邢志见别人都走了,他一个大男人和李鸾儿留在这里也不像样子,便也跟着告辞。

    李鸾儿瞧完了热闹自然也不乐意再留下来,众人便一起离开酒楼。

    才从酒楼上下来,李鸾儿还未上马车,便听到放榜处一阵喧闹,又听邢志笑道:“又有人被榜下捉了婿,听说是城东的大商户容家独女招婿,这被捉的是闽地的才子,据说家中清贫的紧,说不得这次容家倒是能成事的。”

    李鸾儿也顺声看过去,确见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拿了绳子棍子将一个长的高高壮壮皮肤看起来又黑又干的约摸有二十来岁的新出炉的贡士给绑了,那贡士虽说长的高壮,可行事却极斯文,正与那几个家丁分辩,瞧来说话慢条斯理,无论那几个家丁说什么却也不恼,只一个劲的说着话,瞧来那几个家丁竟像是被他说动了的样子。

    于子然瞧了两眼不由也笑了:“这容家怎偏捉了他去,这人我倒是真认得的,他姓黄,单名一个海字,乃是家中独子,自幼父亲早亡,全靠母亲织布做活供养他长大成人,据说他考中秀才之前每日只食三碗粥,过的极是清贫,等他考中秀才,他的授业恩师瞧中了他的才学,想将女儿嫁于他,却哪知道他的师妹嫌弃他最是罗嗦说话没有个干脆劲,总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才没成的,早先我也曾与他相交,他说话确实唠叨的很,也不知道那容家娘子受不受得住。”

    李鸾儿听的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将起来:“敢情这又是一位唐僧似的人物啊。”

    “唐僧是谁?”顾歆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

    李鸾儿摸摸鼻子:“没谁,就是一个很罗嗦的和尚,罗嗦起来没完没了,能将好好的人烦的不想再活,为着他这罗嗦劲,也不知道烦死了多少人呢,一次他行走在路上被土匪捉去,他便一直劝那些土匪弃恶从善,改过自新,结果说的好些土匪实在受不住抹脖子自尽了。”

    顾歆听的一双大眼睛睁的圆圆的,小嘴也张的大大的,一副震惊的样子:“天,天下间还有这等人物,实在是叫人想不到,李姐姐,得了空你与我说说这位呃,唐僧的故事吧。”

    “成。”李鸾儿一阵无语,话说她婆婆要听孙猴子的故事,这位顾歆顾大娘子却要听唐僧的故事,是不是改日她该将西游记的故事好好整理一下宣讲宣讲。

    一时和顾歆约了日子再会面,众人便都各自坐上马车回家。

    李鸾儿回家途中掀了车帘子向外瞧了两眼,正好瞧到那位黄海贡士坐在高头大马上,正跟护送他的家丁说着什么,他说话声音不大,速度又不快,可瞧样子他却是一刻都不住嘴,说的好几个家西都有些昏头昏脑的样子。

    李鸾儿瞧了几眼将车帘子放下,很替那位未曾谋面的容家娘子默哀,这是怎样的运气呢,榜下捉婿竟然捉到这么一个人物,但愿容家娘子跟她的姓一样有容人之量,否则说不得是要杀夫的。

    总归李鸾儿想着她自己便受不得这种罗里叭嗦的人物。

    等回了家,李鸾儿将这事当笑话讲给严承悦听,严承悦听后笑笑,只说容家的娘子也不是个利落人物,甭看容老爷精明强干,可他那个女儿着实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再加上出身商户的限制,在京城里是谋不到好婆家的,没奈何只能着眼于外地,这黄海出身闽地,以后若是在京城做官,还不得由着容家拿捏,倒是再合适不过的。

    李鸾儿听后惊奇了好半晌,只说这天底下无奇不有。

    之后,两人便安排人去顾家、邢家、于家道贺,没过几日,顾家那边传了信来,只说因着要忙着安排邢志和顾歆的婚事,只待殿试过后便叫两人早日成亲。

    李鸾儿原还有些不明白为何将婚事弄的这般紧张,后来听严承悦说道顾茗考中之后有可能外放,这一去不晓得几年,便想着早日完婚,顺带趁着顾茗在家将顾歆和邢志的事情也顺带办了。

    这边才将顾家的喜事放下,那边顾大娘子带着李鸾儿三个侄子来坐客,说到娘家的事情,说起与顾二娘子订亲的许怀文这次也中了进士,她娘家那边也忙着两人成亲事宜,李鸾儿看她说起许家来面色平淡,没有一丝异样,便知她早已将许家的事情放下了。

    不说别家如何,只说这许家大郎金榜高中,许家人欢喜不禁。

    而顾呈趁着许家人正高兴的时候提出两家结亲之事来,许老爷原有些不乐意,可耐不住许怀文心里有顾二娘子,一个劲的在家闹腾,又想到早先与顾呈的情谊,没法子只能答应下来。

    两家看了日子就忙忙活活的准备起来。

    原这是件喜事,许家的亲事是顾二娘子和付姨娘费尽千辛万苦不惜算计顾大娘子得来的,可是,亲事真正定下来之后,顾二娘子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身有靠,忧的是如今家里可不是付姨娘做主,那位马夫人当真厉害的紧,将付姨娘搓磨的老了不晓得多少岁,整个人都变的小心翼翼,再不敢和马夫人呛声,便是顾呈都被马夫人教训的听话的紧,马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敢有任何的异议。

    若还是付姨娘当家,顾二娘子可不怕什么,总归付姨娘怎么着都能给她寻些好东西陪嫁,再不成便去李家求顾大娘子添妆。

    可如今是马夫人当家,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顾二娘子怕只怕马夫人不给她陪嫁,或者在成亲的时候给她弄出些不体面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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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介绍:
末世女李鸾儿穿越成古代因被休的农家女,上有痴傻懦弱的哥哥,下有暴燥好强的妹子,更有虎视眈眈的族人,最重要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面对这一切,历经十几年末世练就的超强武力终于派上了用场,李鸾儿表示,不管在哪里,唯有果断智慧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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