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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凤栖桐     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     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零六章 惊异

    康氏从严家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张府,而是叫马车左拐右绕的进了西城的一条小胡同,马车停在小胡同最里处的一个二进宅子门前,康氏只带了心腹婆子进门,剩下的人都打发到不远处的茶楼喝茶。

    婆子敲响院门,不一时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开了门,见是康氏,妇人脸上带笑行了礼。

    康氏进得门去,却见这院子外边看着小,内里却是别有洞天,院中栽种了一色的名贵花卉,屋子修的也极好,康氏看的连连点头,扶着婆子的手上了月台,她才走上台阶,屋中就冲出一个穿着绯色衫裙的美貌少妇。

    那少妇一见康氏就扎进她怀里,搂了康氏哭道:“娘……”

    康氏也红了眼睛,抚着少妇的头发:“我儿,快叫娘好生瞧瞧。”

    却原来这少妇正是去了南边张薇,康氏和张薇进屋,她仔细的打量张薇,看张薇虽说穿戴上不如在家的时候好,可面色红润体态丰盈,一瞧便知日子定是过的不错的。

    “我儿,你如今可好?”

    康氏虽觉得张薇日子不错,可不问上几句也是不放心的。

    张薇连连点头:“好,我都好,闻大哥对我极好,娘,如今我才知纵是有万贯家财滔天的权势都比不过知心一人。”

    瞧着张薇眉眼间带着的幸福笑容,康氏这才放下心来:“闻家那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人品不错,对你又是死心塌地的,你跟着他我也放心,只我白嘱咐你一句,你即是嫁了他,就要对他好好的,往日里那些小脾气得收敛一点,以后莫再张狂了,好好过些安生日子。”

    “我听娘的。”张薇笑着,提起闻万宇来确是很欢快。

    说起来,闻万宇此人对张薇确是一百二十个好,从来将张薇放到第一位,张薇说往东他是绝不往西的,时间久了,便是这权利欲望熏心的张薇都被打动了,竟是生出许多要和他一生一世过下去的心思来。

    康氏拉着张薇的手又说了好些话,塞给张薇一些银票,张薇只是不接:“娘,闻大哥如今很得主上重视,我们并不缺钱财,这钱你拿着,以后莫再惦记我了。”

    康氏听的更是热泪盈眶,情知她这千娇万宠的闺女能说出此等懂事的话很不容易,必是受了不少的磨难才会如此的,只一想起张薇也不知过了多少憋屈日子,康氏更是心如刀绞一般:“我儿,你远在千里之外,为娘惦记着你……咱们娘俩个以后都得好好的,你好了,娘这心里才欢喜。”

    “娘,我明白着呢。”张薇笑着安抚康氏一通,又问:“娘,叫你去严家办的事如何了?”

    康氏一笑:“大约是能成的,我瞧着林氏很是动心,到底那周家无论如何都比不得义忠侯府的权势富贵。”

    张薇听的也笑了:“林氏此人我也了解一些,最是权欲熏心的,若娘先前说周家要倒霉林氏着急还有一些为严宛秀打算的意思,那后边娘一提到义忠侯府,她怕是真就只有侯府的富贵了。”

    康氏抚抚张薇的头发:“林氏也是个傻的,为人娘亲的半点慈心也无,要是我,怎么都得与自家闺女寻那等家风清正,一家和乐的人家,什么侯府公府的,但凡家风不正一家子乌七八糟的事,凭他什么府都是不成的。”

    张薇听得此言便想起她原先嫁的那蒋家,当时康氏确实是不愿意,只她一心想着富贵,康氏才没奈何同意的,这心里就又是一阵感动:“娘说的我省的,只娘这样好的京里又有几个。”

    说到此处,张薇却也笑了起来:“这义忠侯府素来与我家主上关系极好,我有主上手中缺少兵马,严家又是兵伍世家,若是义忠侯府和严家结了亲,说不得我们主上还能借严家一用,娘,这事你可得好好去办,若是办成了,我叫闻大哥在主上那里为娘请功。”

    “好,好,娘省得。”康氏笑着点头:“即是回京了便多住几日,等哪时候得空了我跟你爹说说,叫你回家见你爹爹与兄长一面。”

    “嗯。”张薇应了下来,又问了康氏好些关于京城局势的问题,又说好一时话,眼见得天色不早了,这才含泪送走康氏。

    却说这厢林氏将康氏送走便满心不安,她在屋中转了好几圈还是坐臣不宁,索性便带了人去花园子里游玩一通,又有丫头送上新得的西瓜,林氏吃了好些才将心火压住。

    她回了屋便开始盘算起来,她想着康氏作为首辅夫人自然消息灵通,大约周家得罪柳公公的事情是不假的,再者,她家中也有人在朝庭里,要想打听却是能打听得到的,康氏也不会拿这个骗她。

    如此,周家怕是真要倒霉的,本来周家就不如严家富贵,只是老爷子当时打算往文臣这边靠拢,才与出身清流的周家订下亲事的,若是周家倒了,这亲事结的可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最关键的是,真要叫严宛秀嫁过去,等周家穷困潦倒的时候还不得紧巴着严家,那时候就真如吸血虫一般甩都甩不掉的。

    林氏想想这心里就犯起了膈应。

    要说康氏所说的林氏一双势利眼,一颗富贵心的话也不假,她这人最是贪慕权势的,可要说她丝毫不为儿女打算也是冤枉了她,她这时候是真替严宛秀着急的。

    林氏有心将这事与严保家商量一番,可想着严保家前些日子对她的责骂,再加上严保家为人最是刚正不过的,若她说因着周家要倒霉便退亲,恐怕严保家是真不同意的。

    可这事除去与严保家商量,她又不知道和谁能说说话,与严老将军商议?

    别说笑了,哪里有儿媳妇到公公房里悄悄说话的理儿?再者,林氏对严老将军打心底里也犯悚呢,她可不敢在老将军跟前提这事。

    问严承忻和施氏,林氏想了想直接否决。

    严承忻如今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外边的消息根本不去理会,施氏又怀了身孕,便是施氏没怀孕,林氏也不打算与她商议的,甭看林氏如今好似和施氏关系不错的样子,其实她也没傻到什么都不明白的地步。

    林氏也知施氏这等闺阁女儿眼界格局都小,一生怕也只会着眼于后院这一亩三分地上,若是叫她去谈什么朝局什么动向,真真是难为她了。

    想来想去,林氏就想到李鸾儿。

    甭看林氏很怕严老将军,可对于老将军的眼光心胸她还是佩服的,也知这家中离不开老将军的点拨,她想着老将军不只一次夸赞过李鸾儿,说李鸾儿心胸不输男儿,又想着去年大旱之前李鸾儿就曾劝她不要卖粮食,想来那时候李鸾儿就已经瞧出必有大灾的,可惜她没听,才险些叫严家度不过大灾去。

    如今想来,李鸾儿不论是劝她还是提前打了井,又安排人巡守都一再证明李鸾儿很有眼光。

    再就是,林氏到底也是经了世事的人,她心里也明白李鸾儿不是小气的人,为人最是爽朗公允不过的,只她才开始的时候就看不上李鸾儿,嫌弃李鸾儿出身不好,如今要是与李鸾儿和好的话,她面子上也下不来,便一再的挑刺,妄图叫李鸾儿先服软,可李鸾儿那性子也是吹软不吃硬的,婆媳这才杠上了。

    不过,林氏再如何也知严宛秀和李鸾儿这对姑嫂关系是很好的,李鸾儿也极喜宛秀的为人,若是为着宛秀的事,李鸾儿是不会放着不管的。

    如此想着,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寻李鸾儿来商量一番。

    即是想通透了,林氏也不是缩手缩脚的人,立刻便派人去叫李鸾儿来。

    却说李鸾儿那里见到林氏的心腹就嘀咕起来,不晓得林氏又要如何折腾了,只是林氏到底是她婆婆,叫她过去她也不能硬梗着说不去。

    收拾了番换了身衣裳,李鸾儿坐上马车回了老宅。

    她先去老将军那里见了礼,再去瞧林氏,才一进林氏的院子,李鸾儿便吓了一大跳。

    却见林氏穿了一身极端正的衣裳站在月台下笑望着她,那一脸的笑容甜的都能滴出蜜来,对于林氏这样大的年纪还能笑的仿若十七八岁的少女般,李鸾儿是满心的发毛,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抚了抚胳膊也笑着上前,先给林氏行了礼,再扶林氏进屋。

    等坐定之后,林氏笑道:“好些日子不见鸾丫头了,也是,如今天热,你要忙着教养孩子,那四个小子又是淘的,怕你也累的紧。”

    “如今您孙子正是认人的时候,一时半刻都离不得我,我有心带他们来给您和爷爷老爷请安,可天气一天热过一天,我又怕孩子们中了暑气,便想着哪日凉快了再带他们来。”

    李鸾儿心说莫不是林氏又要拿孝道压她?如此,说话都小心斟酌着。

    林氏笑了笑:“孩子为重,你好好在家带孩子便成,我与你老爷也不缺人伺侯,你和承悦也不用惦记。”

    李鸾儿一听满心惊奇,很不明白林氏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

第四零七章 商议

    “太太今儿叫我来是……”

    李鸾儿不乐意再和林氏互相猜度,便开口直接问询。

    她这一提,林氏脸色就难看下来,眼眶也有些微红,长叹一声:“鸾丫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人心性有些左,什么事腻住了就不好开解,我原是瞧不起你出身的,想着……唉,你那出身说不得不识礼数,为人怕也极小气的,便,便对你不是很好,你也莫与我一般计较。”

    林氏一句话唬的李鸾儿赶紧站了起来:“太太这话说的,真叫我这个做小辈的无地自容了,您是长辈,瞧到我们有什么对的不对的自然该教导的,再者,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您又怎能给我赔罪,实在折煞我了。”

    李鸾儿一边说一边心里想着莫不是林氏又想了什么花招来折腾她,反正甭管她想什么,自已就拿好话捧着她,叫她挑不出错来便是了,若是再不成,就吓她一吓,总归将今天这事圆过去。

    林氏看了李鸾儿一眼,见她满脸的真诚,心里真的有些愧悔,仔细想了想,似是李鸾儿自进门之后对她确实也不错,总归是比施蓝好多了,和宛秀处的也很好,便是与张氏和周氏都好,张氏周氏不止一次夸赞过李鸾儿的。

    难得的,林氏开始反思起来,莫不是真的是她想左了,将好好的儿子媳妇越推越远?

    “你坐下,赶紧坐下。”林氏笑着叫李鸾儿坐下,又道:“我这里刚得了今年新摘的西瓜,你且先尝尝鲜。”

    说话间,林氏叫丫头端了茶点西瓜来,她也知李鸾儿素来饭量极大,叫人准备的也多。

    李鸾儿也不与她客气,拿了便吃,说起来,李鸾儿对于林氏的吃食是很放心的,林氏这人爱寻事不假,可是她素来也不是那等阴险狡诈之人,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她瞧不上你直接便会寻你的事,可不会做出什么下毒害你的事来。

    光是凭着这一点,就叫李鸾儿能对林氏容忍了一次又一次,严承悦大约也是如此,虽说是对林氏冷了心,可也不会太与她为难。

    等李鸾儿吃过茶点又问了一次,林氏才将康氏来府里谈到周家的事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林氏竟抹起泪来:“我只你妹妹这一个姑娘,素来疼爱的紧,原想叫她找个好婆家,夫妻恩爱一生,可是,若周家真要出事,我又怎能放心的将你妹子嫁过去,如今我是无人可依靠的,也没个人商量,这事又不能叫你妹妹知道,没办法才寻了你来,鸾丫头,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与我分析分析,周家这事……”

    林氏这一番话叫李鸾儿也吃了一惊,后又仔细的寻摸开了。

    要真是林氏自己的事李鸾儿说不得不乐意管,可这是严宛秀的事情,她便不能放任自流。

    李鸾儿和严承悦都疼严宛秀这个妹子,再加上严宛秀性子温婉平和,素来与人为善,且又有些嫉恶如仇,李鸾儿很喜爱她,今日听到严宛秀婚事有波折,便也上了心。

    “太太。”李鸾儿试探的问了一句:“宛秀妹妹可见过周家小子?她对这婚事打的什么主意?”

    李鸾儿想着要是严宛秀见过周家小子,对周家那小子很喜爱,很有非他不嫁的架势,那她要是打听到周家的事情是真的,便得想法子替周家转寰一下,要是宛秀没见过她那未婚夫,也没什么感情,那这事还得另说。

    虽然说周家出事他们便想着退亲有些落井下石,可这事放到谁家头上不都如此去做?

    这天底下哪个人不自私,谁家愿意叫千娇万宠的闺女送到别人家里吃苦受罪。

    另外,李鸾儿还有一句话不敢与林氏说,那便是宫中太监素来心胸狭窄,又最是阴险狠辣不过的,若柳木真的要对周家出手,怕是得叫周家再不能翻身的,周家不定得叫他网罗上一些什么样大的罪名,说不得满门抄斩都有可能的。

    林氏狠狠摇头:“没见过,咱家宛秀最是贤良不过的,又怎会私自与外男见面。”

    一听林氏这么说,李鸾儿也有些放心了。

    却又听林氏道:“鸾丫头,你觉得张夫人的话有没有道理,咱们要不要先给周家小子弄些罪名,叫他不得不退亲,又不影响咱们宛秀的名声,还有,那个义忠侯府的事……”

    李鸾儿听的一阵头疼,使劲捏了一下额头:“太太,这事还没准呢,您先别急,咱们且按兵不动,等我回去好生托人打听打听再做计较,我总觉得那张夫人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不然,您想,就张家与咱们家的关系,她会那样好心与咱们通风报信。”

    这一句话提醒了林氏,林氏想了一程也道:“她原因为张薇的事情就不与我怎么说话了,你这一说,我也想着她恐不安好心。”

    李鸾儿一边点头一边道:“义忠侯府是什么人家,世子爷能讨不到新妇,他们家明知道咱们宛秀订下亲事快要成亲了还托康氏来提亲,怕是内里也有什么,或者说,他家的世子爷有什么隐疾。”

    就李鸾儿这句话把林氏吓住了,她讷讷道:“不,不至于吧。”

    “谁晓得呢。”

    李鸾儿冷笑一声:“就康氏那样的眼光,她能寻到什么好人家,她要是真的有成算,又怎么会给张薇寻了蒋家,你瞧蒋世子是怎么死的,还有那君家,不也骗了张家一回么,这可是君夫人和康氏两人商量做的主,康氏要有些心眼子,也不至于将张薇嫁给那么个不能人道的东西。”

    林氏琢磨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李鸾儿这话很有几分道理,想来想去,也觉得康氏身带晦气,给她亲女选了两门婚事都没一个好的,自家宛秀的亲事又怎能听她的话。

    如此,林氏也觉得今天叫李鸾儿来商议是对的,要是李鸾儿不来,说不得她真得信了康氏的话。

    李鸾儿见林氏那蒙里蒙怔的样子,心中微一叹,为了一家子安宁,少不得耐下性子给林氏讲了一些京中局势,又分析了一番严老将军与周家订亲的用意,她话说的不是很多,可却清楚明白,便是林氏也听懂了,更是庆幸寻了李鸾儿来商议。

    婆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李鸾儿便要告辞,林氏笑道:“难得咱们两个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今儿我与你说这一番话却也知道了你的为人,鸾丫头,以前是我不是,你别计较,以后常回府里来陪我说说话,承忻如今一门心思读书,宛秀又要心着绣嫁妆,我也没个能说话的人……”

    李鸾儿见林氏满脸的落寂,如今她也不过是个不得儿女喜欢的老人罢了,她笑容里对李鸾儿的讨好那样明显,李鸾儿虽还膈应她以前的行为,可却也点头应了一声:“得了空我带孩子们来瞧您。”

    林氏一听更加高兴,亲自将李鸾儿送出门去,倒是叫李鸾儿很是受宠若惊。

    李鸾儿回到家中也未如何歇息便叫人去打听周家和义忠侯家的事情,为着消息确切,她还亲自从库房寻了几件东西作为礼物,亲自带了去于家探望裴大娘子。

    于家那个宅子离严家倒也不算远,李鸾儿也没用多少时候就到了,这会儿子于希正在宫中当差,于子然为着明年的科考也正用功读书,倒是裴大娘子很得闲,见李鸾儿来拜访很是高兴。

    两人坐着喝了茶,又说了好些闺阁话语,李鸾儿问起于希的事,裴大娘子笑道:“如今官家每日里忙着玩乐,叔父大人也要整日陪着,十天里都没有一天得闲回来瞧瞧的。”

    又说一会儿话,裴大娘子小声对李鸾儿道:“你也叫贤妃娘娘小心些,我听叔父大人曾说过一句,只说那位郑美人前些时候在花园子里跳飞天舞叫官家瞧见,官家一时惊为天人,这些时日每天都要郑美人相伴,每日里饮酒跳舞作乐,竟是将贤妃娘娘都放到一旁去了,那郑美人更是张狂的紧,叫娘娘注意些。”

    李鸾儿听的一笑:“这事娘娘自有主意,也不是咱们能提醒得了的。”

    裴大娘子叹了一声:“倒也是,甭说官家了,便是这京里的大户人家哪家的公子哥不是今儿朝秦明儿慕楚的,有几个能一心一意对待发妻,你我也算是幸运的,起码能得到相公的敬重,比别人都要强上那么一丁点。”

    “官家本就喜爱玩乐,谁能陪他玩他自然对谁好,你也知我妹子最是脾气爆燥,她要见了那郑美人说不得要过去打上几个耳刮子,如此反倒引的官家不快,倒不如不见的好,起码眼不见心不烦,要说官家真能将我妹子扔到一边不闻不问,或者说如何冷待她,这倒也不怕。”李鸾儿笑着与裴大娘子说话:“我妹子也不是那等闺阁娇弱女子,去年她能从严家杀进宫中,便也能将宫中那些美人弹压住,凭一个郑美人,还不能将她如何呢。”

    裴大娘子听的不由点头:“倒也是,说起来我倒是真真佩服你们姐妹两个了,怎么那样大的胆子,竟然敢入宫救驾,单凭这一点,官家便得一辈子记得贤妃娘娘,娘娘的位子怕是动不得的。”

    李鸾儿又探问一番裴大娘子那个小兄弟如今好不好,说的裴大娘子满脸的开心:“好着呢,我兄弟如今都会走了,壮实的紧,我娘和我爹高兴的什么似的,我们姐妹也欢喜,总归是我家后继有人了,这事还得感谢您与金夫人呢,你们可是我裴家的大恩人。”

    李鸾儿连连谦虚,最后才提出叫裴大娘子帮忙在于希跟前提一声,叫他打听一下周家和义忠侯府的事。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裴大娘子感激李鸾儿,也知于希和李鸾儿关系向来不错,自然满口子应下。

    李鸾儿最后因着裴大娘子热情相留,在裴家吃过晚饭才回家的。

第四零八章 烦心

    李鸾儿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她下了马车,瑞珠叫了小丫头打着琉璃灯在前边引路,她扶着李鸾儿顺着小路到了正房院内。

    一进门就见严承悦坐在院中桂树下,他身前摆了张小圆桌,桌上放了酒菜,看样子,他一直在等李鸾儿回来一起吃饭。

    李鸾儿一边叫丫头打水净手一边道:“你怎么不先用饭,这会儿子怕饿的不成了吧。”

    严承悦笑了笑:“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滋味,不若你陪我再用些。”

    李鸾儿摸摸肚子,她素来饭量大的紧,在于家的时候为了不吓着裴大娘子便很是克制着,只吃了个半饱,便是这样也叫裴大娘子很是吃惊,到这会儿子,李鸾儿也确实觉得有些饿了,当下也不推辞坐到桌前拿了筷子给严承悦布了几个菜便端起碗来吃饭。

    才吃了没两口,李鸾儿就明白严承悦的用意了。

    怕是严承悦也知她在外边定是吃不饱的,这才一直忍着饥饿等她回来一起吃饭。

    明白过来李鸾儿心中又是一阵温暖,对严承悦笑道:“以后我若出去总不回来,你也不必等我吃饭,旁的我不管,吃食上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要是在外边吃不饱,回来我自会吩咐厨房准备东西的。”

    严承悦应了一声,表面上看着答应了,可以后李鸾儿再不回来,他怕是也要等着的。

    拿起酒壶,严承悦倒满一杯桂花酒递给李鸾儿:“咱们有些日子没喝酒了,今儿咱们一起喝两盅。”

    李鸾儿接过酒杯,笑着给严承悦也满了一杯酒,两人对饮几杯,又吃了些菜,李鸾儿放下筷子将今日林氏寻她的事情讲了一番,又将她怎样拜托裴大娘子的事情讲了出来。

    严承悦听的直皱眉:“太太寻你只为这事?”

    李鸾儿点头:“太太也是真着急的,到底宛秀妹子是她亲生的,她又如何不疼,她怕周家真出了事连累宛秀,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太太倒不必如此,周颂那个人还不错,就算是将来周家因为得罪柳木而出了事,也不能叫宛秀退了亲,咱们家不能不讲信誉,且有我和老爷在,无论如何是不会叫宛秀受委屈的,不管周家怎样,宛秀的日子总归差不到哪里去,再者,周家也并不见得就再翻不得身的,将来周家儿孙科考得中,入朝为官,宛秀的日子还是能过起来的。”

    严承悦并不乐意叫林氏退亲,他总想着严家几辈子的积攒,万贯的家财,就算是宛秀嫁给乞丐有娘家帮扶着生活上也能过得去的,做什么如此折腾,再者,如今朝局变幻万千,周家倒霉,谁又能保证宛秀再嫁一家,那家能一直和乐?

    李鸾儿听明白了严承悦的意思,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话说的,这女儿家的事,你们男儿如何明白,你只觉得你给宛秀做靠山,将来又能接济她,她必差不到哪里去,又何必为了这事退亲损了名声,可你想过没有,齐大非偶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见严承悦一脸不明白,李鸾儿心里郁闷的紧,心说就是再聪明的人怕对这后宅之事,对于夫妻相处之道都不会很通透,没奈何,她还得好好的与严承悦说道说道:“周家败落了,宛秀嫁过去不管是老爷太太还是咱们都不会眼瞅着她吃苦受罪吧,总归是要接济她的吧,可是,咱们总不能吃宛秀吃肉,却眼瞅着周家别人喝粥吧,如此,可就等于咱们严家养着周家一大家子人了,要是不养着周家,就只能叫宛秀也跟着吃糠咽菜。”

    看严承悦要说什么,李鸾儿摆摆手:“咱们虽不差养周家那几个钱,可是,都说救急不救究,要总是要咱们家养着,时间久了,周家难免会有什么想法,宛秀的大姑子小姑子,那些妯娌说不得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有,周家小子说不得也会觉得吃用丈人家的而抬不起头来,一天两天还好说,天长日久的,他们难免就会对宛秀有些意见,宛秀就是脾气再好,再不摆架子,说不得还有人想着宛秀仗着家世好,仗着娘家有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周家小子也会觉得自己是吃软饭的,在宛秀跟前抬不起头来,如此,夫妻感情说不得就要毁于一旦,你想一想,宛秀在家里如何受宠,你又如何忍心叫她过这样的日子。”

    严承悦有一点很好,他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对李鸾儿很是尊敬,也会反省自己,听李鸾儿说完,他仔细的想了一会儿,也不得不承认李鸾儿想的很周到,说的也很有道理。

    见严承悦听进去了,李鸾儿继续道:“原爷爷与周家订亲是瞧着周家在清流中很有几分地位,可如今我瞧着,周家老爷子实在不怎么样,太过迂腐刚正了,没有一丁点圆转之处,这样的人是肯定要吃大亏的,这次周家得罪了柳木说不得要倒,你的意思是周家还有起来的时候,可要是周家人都是这样的性子,以后便是起来了又能怎样,在仕途上又能走多远?”

    “柳木独揽朝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怎的别人不说,偏周家老爷子去说,他要是真瞧不惯柳木便该表面上虚与委蛇,暗地里再想法子扳倒柳木,可他呢?不过是图了个清名,又图心里痛快,就敢那样去骂柳木,他倒是骂的痛快了,可却也不想家中妻儿跟着他会不会受牵连。”

    李鸾儿一口气说完端起杯来灌了一杯酒:“反正我觉得周家人不怎么样,我是不乐意叫宛秀吃亏的,这事,咱们得好好的计较计较。”

    严承悦倒也是真心疼爱宛秀的,听李鸾儿这么仔细的分析完了,竟也觉得李鸾儿说的很有道理,宛秀要真这么嫁到周家,说不得一辈子都得受累呢。

    他点了点头:“这事咱们再好好的想吧,明儿我就叫人去好好的查查周家的为人,你也寻人打听打听,咱们再做决定。”

    “嗯。”李鸾儿笑了笑,又给严承悦倒了一杯酒:“相公,咱们再同饮一杯。”

    严承悦笑着举杯,两个人碰了杯再度喝尽杯中酒,李鸾儿低头一笑,她心里明白她跟严承悦讲的这些都是些歪理,说起来,周严两家订了这么多年的亲,如今周家有可能要倒,他们家就想退亲实在是不地道的,可这人都是自私的,谁家也不愿意自家养的白白胖胖的姑娘到别人家受累,不乐意自家姑娘伺侯着人家一大家子,只要不是性子太过迂腐的,但凡哪家碰到这样的事情不得好好考虑考虑?

    李鸾儿和严承悦喝了好些酒,两人喝的都有些晕晕的,夜深时分由人伺侯着梳洗完毕,自然便上床休息,大约是酒气上头,李鸾儿竟一改往日清淡疏朗的性子,不知怎的变的热情似火,由一朵清丽的蓝莲花化身火热的红玫瑰,这一夜缠着严承悦极尽缠绵情事,到第二日早起,两人竟都起晚了。

    李鸾儿拿了被子捂了头,深觉不好意思,竟是不好起来见人。

    倒是严承悦享受了一晚美人在怀的缠绵悱恻,当真满足之极,第二日脸上总带着笑,瞧李鸾儿时眼睛温柔的都能化出水来。

    在无人时候,严承悦还凑到李鸾儿耳边小声道:“昨夜娘子好生热情,叫为夫当真喜欢的紧,以后娘子也如昨夜一般才好。”

    结果招来李鸾儿一顿拳打脚踢,严承悦笑着受了,和李鸾儿笑闹过后,便派人去查周家之事。

    李鸾儿这里才去瞧过自家小子,那边于家有人登门,大约是因着这件事情很机密,于希也不愿意叫旁人得知,这次登门的竟是裴大娘子本人。

    裴大娘子进门先瞧了四胞胎,又和李鸾儿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叫下人们出去,她压低了声音道:“叔父大人已经打听过了,他亲问了柳公公,那周家老爷子确实当着人骂了柳公公,且叫柳公公听到了,这会儿,柳公公正气着呢,叔父大人要我告诉您这事大约是没完的,柳公公那人心胸最是狭窄,且性子又阴毒的紧,他怕是憋着坏要整周家,叔父大人也说周家怕是立不住的,还叫我问您是如何想的,是想着与周家退了亲事,还是要帮扶周家一把,若是您想帮周家,叔父大人拼尽全力也要阻止柳公公。”

    李鸾儿想了一会儿笑道:“且稍等等吧,我家相公打听周家的事去了,且等着他打听清楚再说,我想着周家在清流之中很有些名声地位,就算是柳木要整周家,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整倒的。”

    “也是。”裴大娘子也笑了起来:“这事你好好拿主意。”

    说到这里,她再度压低声音:“叔父大人还叫我告诉您一声,赵皇后可能是怀了胎,如今正瞒着呢,另外,皇后扶着郑美人与贤妃娘娘争斗,贤妃娘娘怕是处境不好,叫您注意一些。”

    李鸾儿听的心里一阵烦乱,之后点头跟裴大娘子道了谢,又叫她帮着跟于希转达谢意。

    等送走裴大娘子,李鸾儿就开始担忧李凤儿。

    她想到当初她和李凤儿入宫救驾,才将叛乱压制住,那被送入冷宫的郑美人便跑到寿安宫去抢功劳,再有那郑美人叫顾家制的那一身仿照天竺服饰做的舞衣,这些事情一再证明郑美人是个极有心计又能装模做样的,李凤儿性子直脾气暴,真要跟郑美人斗起来恐怕是要吃亏的。

    还有,郑美人身后还有一位皇后在呢,赵皇后无论出身还是地位心计都比李凤儿强,这两个人联手一处,李凤儿说不得真给……

    李鸾儿越想越是担忧,忍不住起身往后花园转了几圈,又想了好一会儿才定了心。

第四零九章 查出

    李鸾儿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树木被风吹的枝叶摇摆,绿色的树叶被狂风卷着在空中旋转,耳边听着呼呼风声,心里头也是没来由的烦乱的紧。

    瑞珠跑进屋里来,几步过去将窗子掩好:“这几日天气当真奇异的紧,前天还是艳阳高照,晒的地皮都能烫熟鸡蛋了,今日竟又是狂风大作,天气阴沉的紧,怕是要下大雨的。”

    “少爷还没回来?”

    李鸾儿回头问了一声。

    瑞珠笑笑:“还没呢,您也不必担心,有严一严二在,少爷绝对挨不了雨淋。”

    正说话间,却听门外有响声传来,竟是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到地上噼哩叭啦声音响的紧。

    瑞珠去月台上瞧了几眼回来直吐舌头:“真真少见呢,今儿下起冰雹了,娘子没瞧到房檐底下下了一层,呆会儿奴发去寻个瓶子装起来,留着冬日用。”

    李鸾儿笑道:“你且小心些吧,一会儿雨住了再收,可别砸着,我还记得前年夏天下冰雹凤儿收墙根底下的冰球,结果被砸的头上起了个大包,好些日子消不了肿。”

    瑞珠也笑了:“奴心里有数呢,必不会砸着。”

    李鸾儿一指靠窗处的黄花梨木条案上的白玉水净瓶:“你拿那个瓶子帮我也收一些吧。”

    李鸾儿原也不知,到了京城才听人说起过,据说将夏日的冰雹收起来留到冬天用来洗手可治冻伤,用来洗眼可让眼睛更加明亮,李鸾儿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不过姑且信着吧,总归收上一点也不费什么力气。

    “好咧。”瑞珠拿了瓶子直笑:“奴一定给少奶奶收的满满的。”

    李鸾儿又朝窗外望了一眼,立时起身:“瑞珠,快去准备毛巾,另外再烧一大碗热热的姜汤,再叫人去浴室备好热水。”

    瑞珠赶紧从床边的立柜里寻出好几张浅色毛巾放到一侧的脸盆架上,又紧走几步出去绕着抄手游廊到了厢房处,搬出一个红泥小火炉,拿了砂锅熬起姜汤来。

    李鸾儿片刻之后开了门,便见严承悦正推着轮椅进来,他浑身湿透,发上还朝下滴着水滴,轮椅上还带了好几个冰珠子,应该也是挨了砸的。

    “这样大的雨怎就回来了?”李鸾儿拿过毛巾帮严承悦擦拭头发和身上,满脸的心疼:“天气不好就寻个地方歇一会儿,家里又没什么要紧事,你也不至于这样急匆匆赶回来。”

    严承悦笑着接过毛巾擦了脸,李鸾儿又拿过一套干净清爽的衣裳帮他换上,严承悦一边换衣服一边笑:“下雨的时候都快要到家了,倒也用不着专门寻地方避雨,有那时间还不如走快些早些回家呢。”

    严承悦换好衣裳,瑞珠已经端了姜汤水进来,严承悦接过来慢慢喝着,又交待一声:“瑞珠,你给严一严二也弄两碗姜水,别叫他们受了寒气。”

    瑞珠答应一声便再去煮姜水,李鸾儿闻了闻那姜汤水,只觉一股子冲鼻的味道,便寻了些红糖放进去:“味道也太冲了,瑞珠这丫头不知道里边放了多少姜末,你也能喝得下,多放些糖散散味道。”

    等严承悦将一大碗的姜汤水喝完,李鸾儿推他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这时候雨下的越发的大了,便跟天上有人用盆往下倒水似的,浇的地上砸了许多的坑坑洼洼,地面上溅起的雨水都成了白色的烟雾状,高处的雨水汇成一条溪流直朝低处流去。

    严承悦隔着窗子瞧了一眼皱皱眉头:“街面上低洼处恐怕雨水已经没过腿弯了,这场大雨不知道要淹掉南城多少人家呢。”

    京城地势北高南低,南边本就住着贫民,地势又低房子盖的又不坚固,每年雨季里都要有许多人家房屋被雨水冲垮,有那老弱病残被大水冲没送了性命。

    李鸾儿也朝窗外看去:“据说今年春便有人上书官家怕是今年雨多,官家没理那奏折,倒是柳木倒也办了件正经事,春天没雨的时候雇了许多人工将京城的排水管道疏通了一番,南城那边也修了好几条排水渠,今年应该比往年好上一些。”

    “但愿吧。”严承悦叹息一声。

    这时候,李鸾儿似是觉得一阵凉风吹进来,身上透体的寒意,她赶紧拿了床薄被盖到严承悦身上,又将他抱起床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问:“且先别说这个,这几日你早出晚归的,到底将周家的事情打听好了没?”

    说起周家事,严承悦眉头皱的更紧:“这周家……恐怕真不是什么良配。”

    “到底怎么了?”

    李鸾儿一惊赶紧追问起来。

    “原这亲事是祖父订下的,那周家小子小时候瞧着也好,是个老实沉稳的,前几年又考中举人,倒也是前程似锦,我便想着这亲事应该是错不了的,再者,亲事订了这么些年,周家逢年过节的也都来拜访,年节礼也从未断过,我也想着周家是知礼本份人家,倒是没有查过他家的事,也没有仔细瞧过周家小子的人品,哪知道如今这一查,实在叫人心凉的紧。”

    严承悦一行说一行摇头,神情间对周家小子实在不满。

    李鸾儿握了他的手问:“到底如何,你好好与我说一说。”

    严承悦想了一会儿才仔细的和李鸾儿分说:“说起来,周家老爷子单名一个颁字,在清流中很有几分名声,与宛秀订亲的是他的长子,单名一个勤字,小时候瞧着这周勤倒也人如其名,读书很是勤快,做事情也有章法,想着长大之后应该也错不了,谁知道,人是大了,却是……用你的话来说是长歪了。”

    一句话说的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歪了?是越长越丑还是怎的?”

    严承悦直摇头:“倒也不是相貌如何,我瞧着他的品性很有些问题,”

    将李鸾儿拽到床上,严承悦拥了她小声说着:“周勤原有一好友,比周勤大上几岁,前些年秋闱出了事,他这个好友因家境贫寒又没有什么权势,便被牵连了,他一时想不开便自己将自己气死了,临死前,这人托付周勤照顾他唯一的妹子,周勤倒也好,将人家的妹子照顾了许多年,到如今,那女孩子已经二九年华,都是老姑娘了,周勤却也不说与人家娘子保个媒,好好的将这位娘子嫁出去,却是仗着照顾人的关系,和……和这位娘子勾搭到了一处。”

    “啊?”

    李鸾儿惊叫一声:“不会吧,他怎么……如此的不知羞耻,那个,那个姑娘就乐意?”

    严承悦微一叹气:“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的,瞧着性子柔柔弱弱的,可最是有心计不过的,她和她兄长父母双亡,从小相依为命长大,她兄长能够读书并且参加科考,可都是这姑娘出的力,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运作的,一个小姑娘竟然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赚回些银子来,虽然也没怎么改变家境,可到底是叫她兄长读书上进了,她兄长一死,这小姑娘实在不甘心,正巧周勤来照顾她,她就想着法子的勾着周勤,时间久了,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有了那么几分意思。”

    李鸾儿一边听一边道:“如此说来,这周勤确实不怎么着,若是他和这位,这位……”

    “楚姑娘。”严承悦一笑。

    李鸾儿连连点头:“他如果和这位楚姑娘断不了,宛秀嫁过去之后怕是要吃亏的。”

    “若单只这一件事情也就算了。”严承悦越说越是窝火:“可周勤房中还有好几个红袖添香的美貌丫头,我叫人打听周家的下人,据说周勤对这几个丫头也都极不错的,周家老夫人很有些意思要将这几个丫头作为周勤房里人。”

    “这可不成。”严承悦的话未说完,李鸾儿就一个劲的摆手:“咱们家家风清正,从祖辈起就没有纳妾的,后院更是干净的紧,宛秀妹子从小在严家长大,哪里见过那些后院的妻妾纷争,这丫头性子通透又是个仁善的,真嫁到周家,周勤再弄上那么一个友人之妹,且又有红袖添香的美丫头,以后不知道生出多少事端来,我想想就替宛秀着急,我瞧着这门婚事也是不成的,不是什么良配。”

    严承悦揽着李鸾儿的手紧了紧:“说起来,这事咱们还真得感谢张夫人呢,若不是她别有目的的通风报信,咱们还想不到要彻查周家,说不得宛秀就这么嫁了,到时候吃了亏可寻哪个哭去。”

    李鸾儿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周家的事怕是不成的,咱们想个法子叫这婚事黄了,不过,康氏所说的义忠侯府如何,义忠侯世子怎么就瞧中宛秀的,这事也得多思量思量。”

    “这事我也打听了。”严承悦办事效率还是蛮不错的,几天的功夫将周家和义忠侯府都查了个遍。

    见李鸾儿认真的等着听他分析,严承悦多了几分骄傲之色,挑挑眉笑道:“说起来,义忠侯世子这人倒是不错,虽然说出身侯府,可为人却极清正,且义忠侯府后院妻妾纷争不断,世子的母亲就是吃过那些妾室大亏的,世子小时候还被毒害过,所以对妾室通房很是深恶痛绝,从小就立誓长大必寻一个与他性情相投的美娇娘为妻,一旦选中妻子,便绝不会去做对不住妻子的事情,一生一世必只妻子一人,到如今那世子爷房中没有一个丫头,且友人请约去青楼他从来都不去,很是能守得住。”

第四一零章 蹊跷

    李鸾儿翻身坐起,认真的盯着严承悦:“你的意思是说义忠侯世子可称良配?”

    严承悦摇头:“虽说世子持身极正,可是,义忠侯府关系太复杂了些,如今的义忠侯夫人也不是世子爷的生身母亲,义忠侯夫人也生下一子,说不得她打算叫她儿子继承爵位,侯府内一直争斗不断,宛秀嫁过去难免受不住,另外,我也悄悄查了一下,义忠侯和就藩的几位王爷关系都好,你也知官家如今和宗室王爷们心中有些隔膜,说不得哪一日就生出事来,到时候义忠侯不定要受牵连,因此,世子也不是良配。”

    听严承悦分析了这么一大通,李鸾儿头都疼了:“这个也不成,那个也不是,宛秀到底要如何?”

    “这事怕还得问问宛秀的意思。”严承悦笑了笑:“咱们帮她将消息打听清楚,利弊得失分析好,如何取舍端看宛秀,抽空你好好问问她,叫她做个决定,省的以后她过的好与不好的咱们做了恶人。”

    这话倒也是,李鸾儿听的不住点头,认为严承悦说的对,且也认为严承悦为人极开通,便是这个时代,很少有严承悦这样尊重女子意思的男子,大多数为人父兄的都是自己替家中女儿做了决定,好与不好的,谁也没有问过女人自己是怎么个主意,心里是怎么想的。

    “得空我问问宛秀。”李鸾儿起身瞧瞧外边天色,见天气还是很阴沉,雨下的也很大,很有一种要下到天长地久的感觉,不由又有几分担心:“这样的大雨,也不知道咱们庄子上那些庄户们能不能挺得过去。”

    严承悦笑道:“前些日子我已经叫人将庄子外的堤岸加固,庄户们的房子也都又重修了,今年是不怕被大雨冲垮的。”

    李鸾儿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又将从裴大娘子那里得知的宫中情形讲了出来,严承悦想了许久才道:“叫贤妃莫理会,由着别人闹腾就是了,总归只要你我还有兄长不犯错,贤妃在宫里谨守本分,官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动贤妃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李鸾儿听了严承悦的话仿佛吃了定心丸:“我原还想着叫嫂子去宫中瞧瞧,如今倒是不必了。”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瞧着天阴的雨中不点蜡烛便瞧不清楚人影,两人也觉得无聊,再者李鸾儿又怕严承悦淋了雨再有个好歹的,便早早的睡了觉。

    又过两日,李鸾儿还未抽空去寻宛秀问她的意思,却不想宛秀那里出了事。

    却原来这日下了一日大雨,第二日倒是天气晴朗,正好林氏得了宁家老夫人的邀请带着宛秀去宁家赴宴,除去林氏,来赴宴的贵妇倒是挺多,这些人也都带了自家的女孩子,宁家这日也是高朋满座,屋中环肥燕瘦,各色好看的女孩多不胜数。

    为何宁家这一邀约便有许多人来捧场,说起来,宁家也是累世大族,在京城地位很是超脱。

    原前朝时候宁家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此人当真可谓上通天文下识地理,文武双全,只是不喜功名利禄,并未出仕,但是在太祖皇帝起兵之时,这位宁家先祖大约是瞧着太祖皇帝是个能成事的,又有感于生灵涂炭,便在太祖皇帝相请的时候出山了。

    宁家先祖一直跟在太祖皇帝身边,为太祖皇帝定鼎天下立下许多功劳,只是在眼瞧着太祖皇帝要夺得大好江山之时,宁家先祖却又归隐了。

    当时,宁家先祖已经七十多岁,却身子硬朗,很是健硕,可他却道为了叫天下早日结束战乱,他动用了许多秘法,杀了不少人,恐今后不得善终,他有意要为那些战死的人祈福,想早早归隐做些善事。

    太祖皇帝虽不舍,可也有感于他这份诚心,只得依从。

    宁家先祖归隐之后确实做了许多善事,也确如他所言,他在一次回乡途中被流匪所杀,尸首都没有寻到,可谓死的极惨。

    在他之后,宁家的后辈们也都不怎么出仕,多是以行善事或者教书育人文传天下为已任,一百多年过去,宁家后辈教出了不少极有才华的人物,就是先帝爷的帝师都是出身宁家,因此上,宁家人虽不做官,可影响力比任何朝中大员都要深广,宁家的宴会一向也被京中贵族所重视,这也是林氏一得了邀约便高高兴兴带着宛秀赴约的原因。

    林氏带着宛秀到了宁家,也寻到一些相熟的妇人,聊的倒是开心,宛秀也和几位小姐妹一处玩耍,她和一位翰林家的千金关系最好,两个人玩闹一会儿,避了旁人到花园的假山旁说私房话。

    说话途中,那位翰林家的千金突然间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去如厕,叫宛秀在那里等她。

    宛秀也没有多想便在假山旁坐了叫小丫头寻了些柔软的柳条编花环玩,她编的认真,不妨一阵风吹过去,将她放在石头上的帕子给吹落旁边的池中。

    宛秀赶紧与丫头拿了树枝子去挑那帕子,却不料宛秀一时踩到池边长了青苔的石头上,竟是失足掉了下去,她带的丫头也急了,叫喊了两声见池边无人经过,索性也跳入池中去救宛秀。

    只这丫头并不会游水,哪里又能救得了宛秀,索性她不连累宛秀就是好的了。

    正当宛秀她的丫头两人眼瞧着就要被池水没顶的时候,不想池边有一人经过,见两人很危险便跳下去将两个人救起。

    宛秀得救,当真是又羞又气又急又难过,却没有半点的喜悦。

    原来,这救她的人是个年轻的男子,这人在救宛秀的时候不小心竟是摸到了宛秀的胸部,且这时候已是夏季,本就穿的薄,宛秀的衣裳又泡了水紧贴在身上,更显出她身体曲线来,倒是叫这男人饱了眼福,叫宛秀失了贞节。

    得救之后宛秀红着眼睛推开男人便跑到假山后边避嫌,正巧那位翰林家的娘子回来,见到宛秀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没奈何只得寻了宁家的娘子,悄悄将宛秀带到僻静的房中,换上宁家娘子的衣裙,把宛秀穿的衣裙脱下来烤干熨烫好再穿上。

    几人自认为做的隐密,可却不妨今日宁家人多,有一个和宛秀素来不睦的贵女瞧到宛秀被人救起的样子,回去之后便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一时间,宛秀名声大损。

    李鸾儿听到此事,特意回老宅看望宛秀,又问了救她的男子模样如何,回去说与严承悦听,哪晓得严承悦早使人查了,救起宛秀的男子竟然是那位对宛秀一见钟情的义忠侯世子。

    严承悦原一听救宛秀的人是义忠侯世子时,便想着这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会不会是义忠侯府使的手段,后来仔细的查了一番,却发现义忠侯世子并不曾背地里做过什么,他当时真的只是经过,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

    如此,严承悦也只能叹一声孽缘了。

    等严承悦回去将他探得的结果说与李鸾儿听,李鸾儿听的只觉得很是别扭,感觉很奇怪,怎的这事就这般的顺理成章,前脚康氏才与林氏说了义忠侯世子的事,后脚宛秀就出了这般大的事,要说只是巧合,她真的不信,这世上的巧合不知道有多少是后面有人使了力的,宛秀这事也不定是谁使了坏。

    可她又想着使坏的人费了这样大的周折莫不是只为叫宛秀嫁给义忠侯世子?不过是桩普通的权贵之间的婚事,又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左想右想李鸾儿也想不明白,索性放在一旁不去想了,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哪一时说哪一时吧。

    她和严承悦商量了一番,两人结伴去老宅探望宛秀,李鸾儿想着宛秀出了这样的事情心情必然不好,就出门寻摸了一些女孩子喜爱的小玩艺,又带了几匹花色极好的夏娟去,打算送与宛秀,逗她一乐。

    一大早李鸾儿和严承悦匆匆吃了早饭便登上马车赶去老宅,两人在路上还商量着去了之后如何安慰宛秀,如何与林氏和严保家商量宛秀的事情如何去办。

    只是,等马车才在老宅门口停稳,就听到一阵喧闹声。

    那声音极大,却是一个男人大声责骂严家的家教,这声音大到几乎整条胡同的人都听到了。

    李鸾儿和严承悦也听的清清楚楚,却听那人骂骂咧咧道:“呸,什么将军府,就是个暗娼馆,素来都说严家家教极严正,我瞧着也就那么回事,真要严正,大姑娘家家的又怎会和外男私相授受,还叫人又摸又瞧的,没羞没臊……”

    严承悦听得脸上一沉,掀帘子便道:“严一,抬我下去。”

    李鸾儿却早他一步跳下马车,几步过去将在老宅门口大声喧闹的人一个耳光扇的倒飞了好几米远。

    “当我严家是泥捏的么,谁都能踩一脚?”

    李鸾儿脚尖一点疾飞出去,一脚踩在那倒地吐血的男子胸口:“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严家如何,哪里用得着你来宣扬,今儿我倒要瞧瞧你这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来。”

    男人躺在地上,眼瞧着李鸾儿脸上带着冷冷的笑,脚尖一下下的使力,他只觉得胸口似被大石压着,疼闷的难受,想要动上一动,可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李鸾儿低头冷笑:“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严府门口叫嚣?”

    “没,没谁。”男人吓坏了,哭丧着脸求饶:“饶命,俺不过是喝醉了说胡话呢。”

    “喝醉了?”李鸾儿微微挑眉:“我瞧着却也不是。”

    “严一。”李鸾儿叫了一声。

    严一立刻走上前来,李鸾儿对他一勾手指:“将人拎进去,总得好好的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这时候,不管是李鸾儿还是严承悦都明白宛秀的事肯定大有蹊跷。

第四一一章 招认

    “谁叫你在严府门口辱骂的?”

    李鸾儿大马金刀的坐在演武场的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瘫在地上如死狗状的男人。

    男人汗如雨下:“小的,小的没……小的就是喝多了……”

    “哈!”李鸾儿笑了笑:“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男人明显不愿意回答,李鸾儿又笑:“真以为你不说我们便查不出来么,我还告诉你,用不了一个时辰,严家便能派人查出你的底细来。”

    男人听了这才不情不愿的回答:“小的,小的姓鲁名大锤,家住京城东边的冰库胡同,小的真是罪该万死,不该多喝了几盅马尿就胡言乱语的。”

    “鲁大锤?”李鸾儿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当我和你一样傻?”

    “啊?”鲁大锤惊呆了。

    李鸾儿冷笑道:“你一个家住京城东的普通百姓如何知道我严家的大娘子出了何事?喝醉了酒还特意从城东跑到城西来骂?你当你那两条腿是铁打的,不知道累?还是说,你是百事通,京城里谁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你都知道?”

    “小的,小的。”鲁大锤被李鸾儿连声询问给问的惊惧不已,汗水更是滴答滴答直往下掉,他趴在地上:“小的喝多了烧的,小的……”

    “我瞧你喝的还真少。”李鸾儿冷下一张脸来:“严一,严二,伺侯这位鲁爷多喝一些。”

    严一严二正深恨鲁大锤跑来坏了自家大娘子的名声,一听李鸾儿吩咐,立时应下,很快便有家丁抬了一口大缸过来,那缸中看着装满了浑黄色的液体,闻一闻,酒气冲天,却原来这是一缸酒液。

    严一提起鲁大锤来将他整个人都泡到酒缸中:“俺家奶奶心善,请你多喝几杯,你可一定要好好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严二更是拿了大瓢捏住鲁大锤的嘴直接就往里灌酒,严二灌的猛,这一瓢酒灌下去,直呛的鲁大锤眼泪鼻涕往下掉,身下更是没出息的滴答出许多带着骚臭味的不明液体。

    “饶命……”鲁大锤扎煞着双手狂喊:“小的不,不成了,要醉死了。”

    “这可不成。”严承悦推着轮椅过来:“严一,将人拎上来灌醒酒汤,总归不能叫人喝醉,不然岂不是说咱们严家不懂待客之道。”

    “是。”严一抱拳,一伸手将泡在酒缸中的鲁大锤给提了出来,严二拿了一大碗醉酒汤猛灌,严一更是提了一桶冷水浇到鲁大锤身上:“给你醒醒酒。”

    李鸾儿起身推严承悦过去,一边笑道:“如何?有什么眉目了?”

    严承悦点头:“这人确是叫鲁大锤,是城东有名的混子,最是贪财好色不过的,不过为人倒也有些义气,只性子鲁了些,常常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打抱不平。”

    李鸾儿笑着瞅了鲁大锤一眼:“如何?这滋味怎样,可想起是哪个指使你的?”

    鲁大锤抹了一把脸:“俺,是俺喝醉酒……”

    “继续。”李鸾儿冷声吩咐,拿了椅子坐在严承悦身旁笑道:“天气越发的热了,你身子素来弱了些,万不可再在日头底下晒了。”

    她一行说,一行撑起一把大伞来给严承悦遮住阳光,又叫人送上一盘沙果来,两人吃着酸甜的沙果瞧着严一和严二虐人。

    严一将鲁大锤泡到酒缸里按住他的头猛灌酒喝,喝的差不多了便给他喝醒酒汤或者帮他催吐,没用一柱香的功夫,那鲁大锤终是受不住了,大声道:“俺招,俺全招,是,是苗娘子给了俺钱叫俺骂的,俺就想着趁着大早上人少骂上几句不待叫人抓着就跑,谁知道这位奶奶好生了得,俺还没跑就将俺抓着了。”

    严一一笑:“落到我家少奶奶手上你还想跑?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严家,百年的军伍世家,一门子战将,你一个小无赖跑到严家撒野,不是明摆着送命的么,那位苗娘子怕是与你有仇的,不然如何指使你做这事。”

    “胡说。”鲁大锤一听严一说苗娘子的不是,立时瞪了眼:“苗家妹子是个好人,哪里有你们想的那么歹毒,她也是没法子的……”

    “苗娘子?”李鸾儿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越发的冷了。

    “就是与周勤不清不楚的那位姑娘。”严承悦笑着解释,只是他眼神中的冷硬一再显出他内心正窝着一把火。

    “原来是她。”李鸾儿笑了:“我当如何呢,这位苗娘子当真是好计策啊。”

    可不就是好生歹毒的计策么,花钱请个无赖跑到严家闹事,将事情闹大,叫宛秀的名声受损,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严家大娘子失贞,周家说不得便要退亲,只要周家退了亲,这位苗娘子就能借机上位,指不定就能凭借她兄长与周勤的关系而做上真正的周家少奶奶,周家未来的当家夫人。

    可是,这位苗娘子打算的虽是精明,想的也极好,却是不知道周家已然得罪了柳公公,指不定哪时候要倒霉的,而严家却也有着退亲的打算呢。

    若是知道,这位苗娘子恐怕不会如此行事吧。

    李鸾儿笑着,笑这位苗娘子的功利之心,更笑她说不得千算万算,反算了卿卿性命。

    严承悦眼中冷意更甚,紧盯着鲁大锤:“割了他的舌头……”

    “慢着。”李鸾儿起身制止:“留着他,咱们还得请周家人上门当面对质呢,也好叫周家老爷子晓得周勤养了外室,而这位外室可不甘寂寞的紧,说不得,咱们看在人家苗娘子这般想做周少奶奶的份上帮她一把,扶她上位呢。”

    严承悦笑瞅了李鸾儿一眼:“便依你。”

    “将他送到柴房好生看管起来。”李鸾儿吩咐一声,回头对鲁大锤道:“你说的那位苗娘子正等着你损了旁人的名声,好叫她得利呢,唉,我们严家素来心软又爱做善事,瞧瞧,我们家大娘子的名声都叫你坏了,可我们还在替那位苗娘子打算,想帮她入主周家呢。”

    说完,在鲁大锤满眼不相信的目光下李鸾儿推着严承悦离开演武场,去寻严老将军商议事情。

    李鸾儿一走,鲁大锤就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哭丧着脸道:“都怪俺胆小,卖了苗娘子。”

    严一将鲁大锤一拎:“你胆子不小,你就是个傻子,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承悦,承悦。”

    林氏在离老爷子小院不远处的地方拦住了严承悦和李鸾儿:“鸾丫头啊,万不可告诉老爷子,老爷子要是知道这事,说不得,说不得就要将宛秀送进庙里啊,这不是要了宛秀的命么。”

    “太太。”李鸾儿看林氏眼中带着泪,一副替严宛秀着急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也知林氏是一片慈母之心,可又对林氏这片慈母之心有些怨意,心说林氏身边这二子一女她为何对哪个都好,偏就对严承悦没有丁点的爱惜之意呢:“您且先别急,这事都已经嚷动了,不跟祖父说是不成的,不然,太太与我们一起见祖父吧。”

    林氏抹着泪:“真的不成?”

    李鸾儿点头:“这事早说祖父那里还交待得过去,说得晚了只怕坏事。”

    林氏无法:“那我与你们一起去吧,总归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叫宛秀去庙里。”

    “太太说的哪里话。”李鸾儿笑着安慰她:“祖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对宛秀又诸多疼爱,怎忍心叫宛秀受委屈。”

    说着话,三人到了严老将军那里,一进屋便见老将军满脸的怒气:“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是看我老了好欺负?”

    林氏低头,吓的直哆嗦,她素来是最怕严老将军的,甭看她在外人面前好像是挺厉害的,欺负起李鸾儿来也是一招又一招的,可林氏在严老将军跟前是真犯悚,大约是老夫人在时压制她压制的狠了,叫她一瞧见老将军便想起她那个厉害的婆婆来:“儿媳,儿媳不敢。”

    李鸾儿笑着上前:“爷爷这话真是折煞我们了,我们这不是一听说这事便赶着过来与您老人家商量么?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哪位事离了您的指导能成?宛秀这事必得您拿主意的,到底您老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要多,不似我们眼皮子浅又最是经不住事的,一听说这事就吓的什么似的。”

    “你啊你。”严老将军指着李鸾儿笑骂:“枉我那般疼你,可真有了事,你还是向着你婆婆,罢,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你们坐下,有事咱们一家子好生商量商量。”

    见严老将军笑了,林氏这才大松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坐下,垂头做小媳妇状。

    严老将军瞪她一眼:“你做这个样子与哪个瞧,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这般倒显的我老人家多可恶似的。”

    林氏吓的赶紧抬头:“老太爷,媳妇,媳妇是担心宛秀。”

    说起宛秀来,严老将军也是一肚子的火:“宛秀这事不简单,咱们必得查个清楚仔细,周家那里也得好好的说道说道,宛秀是咱们严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可不是谁都能作践的,他周家叫一个没名没份的小丫头欺上我们严家的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结这门亲了。”

    “老太爷。”林氏尖叫一声,大着胆子道:“周家,周家不是好的,咱们退亲吧,媳妇不忍宛秀嫁到他家吃苦。”

第四一二章 耳光

    严老将军微眯着眼睛:“也是我老糊涂了,没有察觉周家小子是这样贪花好色之人,也罢,这婚退了就退了,只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叫周家说出咱们的不是来。”

    “爷爷说的是。”

    严承悦满脸肃容,一双凤目中精光四射:“原我和娘子商量着问问宛秀如何作想,可到如今这一步,却是不用再问宛秀了,我想叫爷爷出面请周家老爷子来,咱们得好生问问他是怎么想的,若是他家嫌弃宛秀,这婚事退了也罢,若是他没有嫌弃的意思,咱们得说说清楚,那苗家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严家娘子嫁到周家可不算是高嫁,哪里有宛秀还没进门周家小子就养外室的理,若是周家还想娶宛秀,必得将苗家娘子处理干净,另外,还得跟咱们保证三十无嫡子方能纳妾。”

    “好。”严老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就依你说的去办,严武,拿我的帖子送到周家去。”

    “老爷子。”林氏一听大急,才想要分说无论如何都不乐意叫宛秀嫁到周家去,却是被李鸾儿给拽了出去。

    林氏有些生气,瞪了李鸾儿一眼:“显见得你只是宛秀的嫂子,心中是不疼她的,不然怎么为了讨好老爷子不叫我说话。”

    李鸾儿也不生气,笑着拉林氏一边走一边说:“太太有所不知,相公这是逼周家退亲呢,您想想,就周家小子那德性,咱们叫他将苗娘子处理掉他乐不乐意,说不得他要和周家老爷子闹个翻天地覆,如此,咱们才能借机寻个好时机好理由将大事做定,说起来,那位苗娘子倒也算帮了咱家的忙,鲁大锤来的倒也是时机。”

    “就她?”林氏一阵冷笑:“跑到咱们家门口大骂也算帮了咱们的忙,鲁大锤可是叫宛秀名声有损,名誉扫地,苗氏,且等着,瞧我以后如何收拾她。”

    “太太说的也是,这苗氏不是什么好的,咱们必然得给她些厉害瞧瞧,不过,咱们也不必做恶人,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便叫她好瞧。”李鸾儿笑着奉承了林氏一句。

    “哦?”林氏一听倒是来了兴致,紧着追问:“你说说要如何做?”

    “苗氏不是想巴住周家么,不是想嫁给周家小子么,咱们就如了她的意。”李鸾儿扶着林氏从假山旁经过:“太太小心脚下石子。”

    林氏却是一推李鸾儿:“你这叫什么话,她害咱们咱们反倒帮她。”

    李鸾儿冷笑一声:“可不就是帮她么,帮她今后好好过日子,太太可别忘了周家得罪了柳公公,以后指不定如何呢,这苗氏真要进了门,享受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再从天上掉到泥地上,跟着周家变成朝庭钦犯,你说她得多后悔……”

    就这几句话叫林氏真心笑了起来:“鸾丫头,还是你心眼多,你说的是极,咱们插手不叫她嫁给周家才是帮了她呢,即是她千方百计的想嫁到周家去,咱们严家都是好人,最是老实不过的,也乐意帮人实现心愿,咱们就好好的和周家唠唠,总归是得想法子叫周家小子娶了苗氏。”

    婆媳两个说到这里真正意见统一达成共识,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竟然都有一些嘲讽的意味。

    林氏这会儿子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瞧着李鸾儿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只觉得没有再比李鸾儿再帖心的媳妇了,又思及从李鸾儿嫁到严家来,向来对她是恭恭敬敬的,没有丝毫的违逆之处,对严承忻和严宛秀也算是很照顾,尽到了做嫂子的职责,且李鸾儿长的好又能干,处事爽利大方,除去出身不怎么好之外,倒也没什么拿不出手的。

    可就李鸾儿的出身,如今也不是构陷人家的理由了,李鸾儿的妹子可是堂堂的一品贤妃,嫂子是官家亲封的郡主,太后娘娘嫡嫡亲的外甥女,哥哥如今也得了官身,这一家子眼瞅着兴旺发达,说起来,比施蓝家更有些底气,这么一比较,林氏发觉她以前想左了,竟将好好的媳妇朝外推,和自己离了心。

    再想想去年大旱时还是严承悦和李鸾儿拿了粮食来帮着家中度过难关,宛秀出了这等事,也是这夫妻二人奔走帮忙,林氏竟是有些羞愧之意,她低头拉了李鸾儿的手:“鸾丫头,先前是我性子不好想左了,对你和承悦都不公,你,你莫往心里去。”

    “太太说的哪里话。”李鸾儿一笑,真的没将林氏的话往心里放,她想着林氏的性子一会儿一个样,这会儿子好好的,谁知道下一刻什么样子:“我们都是做儿女的,哪里有跟长辈记仇的理儿。”

    “如今我算是瞧出来了。”林氏也笑了:“你和承悦是真正孝顺懂事的好孩子,先前是我不好,从今往后啊,我再不跟你们置气了,你有什么事也尽和我说,能帮的我必相帮,今后你若是有事孩子带不过来就只管放到家里我帮你带着。”

    “这敢情好。”李鸾儿抿嘴浅笑:“再没有比太太帮着带孩子叫我放心的了,怎么说您都是孩子的亲祖母,哪里能不疼孩子的。”

    这一句话叫林氏喜笑颜开,想到前些日子她瞧过几眼的那四胞胎,林氏的心也软了。

    四胞胎长到如今白白胖胖的见了谁都乐一口,叫人见了爱的不成,林氏上了年纪,也极喜爱孩子的,就算是先前和李鸾儿不对付,可对孩子倒是有几分真心,如今想起来,竟是更有些急切的想抱孙子了。

    “正巧我那里得了些上好的细棉布,你带了回去给孩子做衣裳,这布料好,又软和又吸汗,比丝绸更好。”林氏的性子还真有些说风就是雨,当下拉着李鸾儿到她房里挑东西去了。

    却说李鸾儿和林氏出去,严承悦和严老将军又商议一番如何与周家分辩,才将事情商议妥当,却见严宛秀房里的小丫头玫儿匆匆跑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就哭:“老爷子,大少爷你们赶紧去瞧瞧我家娘子吧,娘子她,她……”

    “究竟如何?”严承悦绷了一张脸问,严老将军更是噌的站了起来:“我孙女如何了?”

    “娘子说她名声扫地,要,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玫儿一行说一行哭,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不过严承悦和严老将军还是听清楚了。

    “走,老夫倒要瞧瞧这丫头怎样糊涂。”

    严老将军听的更是心中着急,抬脚就要往外走去,严承悦也赶紧转动轮椅跟上,倒是严老将军虽然着急,可还惦记着严承悦,回身帮他推了轮椅一起去了严宛秀房中。

    严承悦过去的时候,李鸾儿和林氏已经在严宛秀房中了。

    林氏搂着严宛秀哭的极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你这丫头怎的这样想不开?你,你这是要你娘老子的命啊,成,你绞了头发做姑子,娘也跟你一起去。”

    “娘……”严宛秀也哭了,一边给林氏擦泪一边哭诉:“女儿也不愿意,可女儿到了如今这地步要是,要是再留在家里岂不是给我严家抹黑,刚才,刚才门外那人骂的实在难听,估计这会儿子整个京城都晓得了,你叫女儿如何是好?”

    “太太。”李鸾儿劝林氏:“您先别哭,您一哭妹子岂不更难受。”

    之后她又忙着劝严宛秀:“妹妹也莫急,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总能想到好法子的,再者,上头还有祖父在呢,他又岂会瞧着你任人欺负。”

    只是李鸾儿再劝,这娘两个还是抱头痛哭。

    严老将军一进门就将桌子拍的叭叭响:“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一个个嚎什么丧。”

    一句话吓的林氏和严宛秀赶紧起身擦泪朝严老将军行礼。

    严老将军冷着一张脸瞪着严宛秀:“你绞了头发做姑子倒是清静,可你将你爷爷我,你父母置于何地?”

    “祖父。”严宛秀双眼红通通的小声道:“孙女如今名节已失,要是再苟活于世不只自己惹人笑话,还得连累亲人名声受损,倒不如舍了我这一身,还严家门庭干净。”

    “你,你……”

    严老将军见严宛秀站在当地,虽容颜温婉秀丽,可眉目中带着那么几分倔强刚强,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出家的,直气的浑身发抖:“糊涂,糊涂东西。”

    “宛秀,赶紧给你爷爷赔不是。”

    林氏吓了一跳,几步过去相劝,说话间又掉起泪来:“你不能想不开啊,娘就你一个姑娘,你可叫娘如何是好?”

    严承悦皱眉瞧着严宛秀,见她还是那个样子,趁人不备转动轮椅上前对严宛秀招招手:“宛秀你过来,哥哥与你有话说。”

    严宛秀素来和严承悦亲近,倒也不防备什么,缓步过去垂下头看着严承悦:“哥哥有什么话便说,相劝的话却是不用说的,我主意已定了。”

    她这个了字才出口,严承悦大耳刮子已经扇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脆响,严宛秀右脸顿时红肿起来,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第四一三章 教训

    “你做什么?”

    林氏满脸怒意的将挨了打的严宛秀拉到身边,心疼的看着严宛秀脸上的红肿痕迹,不满的对严承悦吼了起来:“这是你妹子,你嫡嫡亲的妹子,你打她做甚?”

    “承悦打的好。”

    严老将军却是满脸的赞同之色,指着林氏骂了起来:“就这么个糊涂东西你还护着她做甚,她哥哥打她是她活该,她要再在我跟前叽叽歪歪我也打她。”

    “老太爷。”林氏有些委屈,眼中带了几分湿意:“您怎么这么偏心,承悦是您孙子,可宛秀也是您孙女啊,她本来就够命苦了,您还这么糟践她。”

    “太太。”李鸾儿眼瞅着严老将军脸上怒意更甚,赶紧过去拉了林氏和严宛秀一把:“您先少说几句,听听爷爷是如何说的。”

    林氏瞪了李鸾儿一眼却也不再说话,严宛秀只是低着头,可地上掉落的泪珠却一再表现她现在很是伤心。

    严承悦阴着一张脸紧盯着严宛秀:“你也莫委屈,我打你盖因你太过糊涂了,爷爷骂的没错,你当真是个糊涂东西。”

    严宛秀头垂的更低了,严承悦指着她厉声喝斥:“抬起头来,你是将门之女,是严家的大娘子,没的做这等小女儿状给谁瞧。”

    严承悦脾气向来温和,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笑容,便是他当年断了腿也没见他如何的痛苦发怒过,因此同乎所有人都当他没脾气,可今天他这么一发作,倒是真把严宛秀给吓住了,她机灵灵打个寒战,立时抬起头来。

    林氏也吓了一大跳,这长子发了怒,不知怎的,林氏有几分心虚,心里很是没底,竟然也吓的不敢说话。

    “你出家当姑子去?”

    严承悦一指严宛秀:“你做错了什么要绞了头发做姑子?”

    “我,我……”严宛秀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你没做错什么,做什么自己将自己搞的这样狼狈,好似你没理似的,别人还没如何你倒自己先撑不住了,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哪里还有一分严家姑奶奶的派头,要是叫咱家那些过世的姑太太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怕早气的从坟里蹦出来教训你这不肖女了。”

    严承悦说话越发的严厉刻薄:“你倒是一了百了躲了清静,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弄叫玉秀几个如何?你要死不活的,便是你没做错什么,满京城的人都得说你错了,平白带累了玉秀几个的名声,盖因你这么个没担当的大姐,说不得玉秀几个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我,我,哥,我错了。”严宛秀吓的直发抖,却也不敢往林氏身后躲,只能一步步上前:“哥哥打的对,是我的错。”

    严承悦伸手一把拽过严宛秀:“咱们严家的女人就得有风骨有气派,不说你没做错什么,就是做错了,也得给我挺起脊梁骨做人,万不可自己先自轻自贱,没的叫人看不起来。”

    “是。”严宛秀垂泪应是,后又感觉自己这样太过软弱了,赶紧抹了一把泪:“我明白了,我听哥的。”

    林氏这时候也从惊吓中醒过神来,赶紧拉过严宛秀怒视严承悦:“有话你直说怎么着啊,这样打她,你将她打的毁了容难道还养她一辈子。”

    严承悦抬头冷笑一声:“她若是再这样自轻自贱,我倒还真不能将她嫁出去,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一句话堵的林氏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心的瞧了严老将军一眼:“老太爷您瞧,这,承悦就这么顶撞我这当娘亲的。”

    “他说的对。”严老将军偏心起来也是没边的:“宛秀这丫头还没碰到个事就先吵吵嚷嚷的要出家,她这样子嫁到谁家能叫人放心,没的叫人轻看了去,倒不如养在家里一辈子做老姑娘安心。”

    “爷爷。”严宛秀头垂的更低了些,满脸的愧色。

    李鸾儿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看这气氛如此尴尬不得不笑着上前拉过严宛秀:“来,叫嫂子瞧瞧你脸上如何了?你哥哥也是太狠心了些,便是要打你也不知道轻些,他们大男人手劲大,可别打出个好歹来。”

    说话间,李鸾儿又瞧了严老将军一眼:“爷爷也是的,孙媳知道您是最疼小辈的,您啊舍不得早早的叫宛秀嫁出去,便说出这等话来,没的也叫人笑话。”

    她一行说一行拉林氏和严宛秀在一旁寻了座位坐下,她这一说一笑间将气氛缓和了过来,林氏看李鸾儿时也带了几分感激之意。

    等坐定了,严老将军这才脸上带了几分笑模样:“宛秀,你今儿给爷爷透个痛快话,也别说什么女儿家家的羞臊,这是事关你终身的大事,你必得仔细的想清楚,也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一家人谁敢笑话你。”

    “爷爷请讲。”严宛秀被严承悦连打带骂教训了一通,这时候倒真是坚强了起来,端坐在椅子上一副大气的模样,倒叫李鸾儿对她高看了一眼。

    李鸾儿想着自家这小姑子怕不只是性子温柔和善明辩是非,骨子里应该也带着将门女子的刚强果敢,不然,怎的前一刻还哭哭啼啼的要死不活,不过被了几句便想开了,且能迅速端正自己的态度,调整好状态,着实的不容易啊。

    “这周家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严老爷子认真的看着严宛秀:“想来你也知道了,刚才在门口大骂你的那人便是周家小子招来的,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嫁过去指不定如何呢。”

    严宛秀咬了咬牙:“爷爷,我想退亲。”

    “说说你是如何想的?”严老将军虽然偏心严承悦些,可对于别的孙子孙女也是真心疼爱的,对严宛秀这个长孙女自然更偏疼些了,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性子最是刚正豁达,不会因着名声利益什么的就出卖自家孩子的终身,他现在倒是完全替严宛秀着想的,且他活到如今这把年纪,该瞧的事情也都瞧了,难免就开通很多,并不因碍着规矩而强行替孙女做主,反倒是想听听严宛秀自己的主意。

    严宛秀想了一时方道:“我出生在严家,自小便见不管是爷爷还是父亲或者两位叔叔都是一夫一妻恩爱不移,咱们家从来没有什么小妾通房之类的存在,便是母亲或者婶娘她们做了错事,咱们严家男儿也没有因此嫌弃,反倒耐心劝导,且对妻子很是维护,我便想着将来的婚姻也能像咱们家人这样美满,后来却想着这世上又有几家如咱们家这般的,我也便不再夺得望什么一夫一妻的,只想着将来的夫婿与我正妻的体面,给我足够的敬重便知足了,可如今周家弄出来的这些事也叫我瞧明白了,怕我若嫁到周家,连嫡妻最该有的敬重都得不到,即是如此,这婚事不谈也罢,只是叫爷爷为难了。”

    严宛秀想开了,也不再哭泣,而是大着胆子认真的将自己的心事摊开来给严老将军瞧,她说话虽缓慢,可却极清晰,话音也重,敲在人心上,不由的对她又多了几分怜爱之意。

    “难为你了。”严老将军点了点头:“你也莫说叫我为难的话,谁叫我是你爷爷,你是我孙女,我若不向着你还能向着哪个去,即是知道了你的想法,这事爷爷与你办了。”

    严宛秀这才又笑了起来,李鸾儿见严老将军不再说话,赶紧朝严承悦递个眼色,严承悦会意,看向严宛秀:“宛秀,那位义忠侯世子你是如何想的?义忠侯家也托人与太太说过提亲的事,你若是愿意,便……”

    哪知道严宛秀一听立时脸上变了颜色:“兄长休提了,周家我都不嫁,更何况义忠侯府那等混乱之家,我虽不太出门,可义忠侯府的事情也知道一二,那家有多杂乱我也清楚,我可不想去义忠侯府受罪,也不想牵连家中。”

    严老将军听的难得的笑了:“到底是我严家女儿,就是深明大义。”

    李鸾儿和严承悦一听严宛秀对义忠侯世子并没有什么多的关心,且拒绝的这样严正,立时松了口气,说起来,他们也不想和义忠侯府有什么瓜葛。

    “成,你的心事爷爷知道了,这事啊,爷爷与你办去,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以后爷爷也擦亮眼睛,再与你寻一个好人家。”严老将军笑着摆了摆手:“你且回去好好歇着,叫人拿药膏子把脸上好好抹抹,大姑娘家家的别真损了颜面。”

    林氏坐在这屋里身上一直如针扎一般,可为了宛秀她也得忍着,现在终于老将军放人了,她也赶紧站起来拉了宛秀笑道:“我带宛秀回屋,不瞧着她抹了药膏子我心里不安。”

    严老将军摆手放人。

    等林氏和严宛秀走后,严老将军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宛秀虽也是个好的,可却不及你们姑奶奶半点啊。”

    李鸾儿听得此言倒是对严家那去了的姑奶奶好奇起来。

    等严老将军又和严承悦说了好些话,两人告辞回屋之后,李鸾儿这才问起严家姑奶奶的事情。

    严承悦听她询问,便耐心与她分说,却原来,严老将军那一辈还有一位妹妹,说起这位姑奶奶来,倒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严家本就是将门之家,这位姑奶奶自小也是最爱挥刀舞棍的,也算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人物,她长的好,且性子爽朗大方,当时在京城也是有名的闺秀。

    只是这位姑奶奶自小定了亲的,定的夫婿出身书香门第,是个清贵之人,严姑奶奶嫁过去之后本来到也夫妻恩爱,后来严姑奶奶老是生不出孩子来,那位姑爷便有些急了,开始一个个往家里抬侍妾,严姑奶奶倒也想得开,将夫妻之情丢在一边冷眼旁观。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姑爷命中注定了的,虽然抬了好几个通房妾室,可也一直没有儿女,到最后,还是严姑奶奶生下嫡长子来,后边那些姨娘才又生了一儿一女。

    到了此时,那位姑爷对严姑奶奶已经冷了心,正巧生下庶子的姨娘又是个最爱装的,柔柔弱弱娇娇怯怯,愣是将严姑奶奶比的跟个母老虎似的,竟得了姑爷满心的宠爱,后来还大有宠妾灭妻之兆。

    严姑奶奶是个最开通不过的性子,本也没指望什么夫妻恩爱到白头,现如今瞧见自家夫婿这样,冷笑两声便开始算计起来。

    她先是拿捏住了那个庶子,又使劲搓磨那个姨娘,生生的将一个美人搞的跟个老妇似的,姑爷心中不爽与严姑奶奶理论,可严姑奶奶出身将门,虽是女儿身,可也不至于叫一个文人拿捏住,一通好打,将姑爷彻底的压服。

    自此之后她便按压住府中的姨娘们,又将自己夫婿教训的服服帖帖,且专心教导儿子,等到她儿子成年时,眼瞧着那位姑爷因对她心中有怨,竟将怨气发泄到孩子头上,说什么都不与孩子的前途着想,严姑奶奶也干脆,你当爹的不管我当娘的不能不管,正巧那时候外敌出侵,严姑奶奶从内宅出来跨上战马拿起战刀出征杀敌去了。

    她在边关一去三年,回来之时满身是伤,可也立了天大的功劳,凭着她这份功劳,为儿子铺平了青云之路。

第四一四章 训斥

    李鸾儿翻了个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了些:“即然这位姑奶奶如此厉害,且她儿子听起来也是个英雄人物,怎的我嫁了来不只从来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呢?”

    严承悦长叹一声:“姑奶奶如此英雄人物,却是……唉,命不好,我那位表叔经姑奶奶教养是个极孝顺的,对姑奶奶好的紧,只是他身子骨弱了些,后来竟是英年早逝,去的比姑奶奶还早,姑奶奶要强了一辈子,结果竟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等我那位表叔一去,姑奶奶便将夫家闹个天翻地覆,又查出来是她的庶子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便只说将庶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做出一副灰心状,等到别人都失了戒心,她就下毒将那庶子毒死了……”

    李鸾儿认真的听着,听完了也忍不住替那位有绝断又命运不算太好的姑奶奶惋惜了一声:“可惜了,一世英雄人物,竟是嫁了那么个狗东西。”

    “可不是么。”严承悦点了点头:“爷爷与姑奶奶兄妹感情很好,自姑奶奶去后,爷爷得了好几场大病,每到了姑奶奶祭日便要闷在房中一天,也因着姑奶奶的家事,爷爷便不喜父亲他们纳妾,倒将严家后宅弄的还算是清静。”

    “也难怪爷爷听到周家小子那样行事就气成那个样子,恐怕爷爷害怕宛秀落得姑奶奶一样的下场吧。”李鸾儿一边想一边问。

    严承悦一脸的忧虑:“爷爷是有些顾虑的,我也这样想着,姑奶奶那样厉害的人物在妻妾相争中都没落得好下场,宛秀可不如姑奶奶,万一碰到个狼心狗肺的,还不知道要如何呢,我统共这么一个亲妹子,便是宁可养她一辈子也不乐意她嫁了人受苦。”

    李鸾儿倒也理解严承悦这番苦心,她也是有兄妹的人,她也乐意叫自家哥哥娶个贤良的嫂子,愿意叫自家妹妹日子过的好,每当听到官家后宫又多了美人,听到凤儿又受了什么欺负,她也心疼,也生气,直恨不得立时将凤儿带出宫来才是,可凤儿是个死倔的性子,认准了一件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又不愿意勉强凤儿,只能自己私底下心疼,暗暗的替她想办法了。

    将心比心,李鸾儿自己都这样疼妹子,严承悦这个当兄长的自然也疼宛秀,李鸾儿看的明白,不由笑了一声:“你也莫担心,宛秀是个外柔内刚的,再者,现在不是还没嫁过去么,一切都有转寰的余地。”

    严承悦也笑了一声,伸手揽了李鸾儿:“且瞧着吧,严家有了一个姑奶奶那样的已经够了,我是不会叫宛秀受那种委屈的,便是宛秀将来嫁了人过的不如意,不还有和离一途么。”

    李鸾儿点点头,依着严承悦小声说着话,没一会儿人竟是睡着了,严承悦瞧她睡颜,不由摇头笑了笑,抻过被子小心的盖在李鸾儿身上,又低头在她额间轻吻一下,便也闭了眼睛养神。

    且说这厢严老将军得了严宛秀的痛快话,又使人查了周家一次,得来的消息与严承悦查出来的也差不离,便深悔自己原先太莽撞了些,早早的替宛秀订下亲事,后来又没怎么太过关注周家,以致于落到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地。

    不过,严老将军到底征战沙场多年,最是刚毅果决,即是已经决定了与周家退亲,便也不迟疑,没用多少时候就请了周家老爷子来。

    周家这边还不知道苗氏的事,更不知道鲁大锤受苗氏指点到严家门口大骂,一听严家有请,还以为是为着儿女婚事去的。

    周老太爷听了下人回话,便是满脸的沉思,周老夫人坐在一旁脸上带了几分冷意:“哼,严家到底不是文人出身,一家子大老粗,便是女儿家的教养也不够,竟叫他家娘子被别的男人看了去,这叫咱们如何再娶这等女子进门,勤儿岂不……”

    周勤一听他母亲如此说话,当下也气的红了脸:“简直是不守妇道,孩儿如何娶这等**入门?今日她与外男相会,等进了门,还不知道如何给孩儿戴绿帽子呢。”

    周老太爷一听这话立时拍了桌子:“成了,你们少说几句吧,严大娘子我也瞧过,素来是个好的,这事也怨不得她。”

    “怨得怨不得且先莫说,总归是她失了贞节吧,咱们要真是将她娶进门来,难免咱们周家要沦为笑柄,勤儿以后还怎么出门,怎么有脸面见亲朋好友。”周老夫人尖着嗓子喊了起来,大有不依不饶的样子。

    周勤也来了精神:“母亲说的是,爹,孩儿委屈。”

    周老太爷长叹一声:“这事……严家娘子也有不是之处,可虽说她失了贞节,只咱们两家早就订下亲事来,总不能失信于人吧,勤儿啊,爹知道你委屈,可这事你得担着,总归是得将严氏娶进门的,不过,到底是她对不住你,等她进了门,你再挑几个喜爱的妾室,爹与你做主,叫你收房。”

    周勤一听这话才又欢喜起来,不由想到苦苦守侯她的苗氏,就想着等严氏进了门,他就将苗氏抬进家门,以后他冷落严氏,对苗氏多加宠爱,给苗氏多些脸面就是了,想来苗氏也是愿意的。

    周老夫人却还有些不情愿,不过瞧着周老爷子做了主,她也不敢多言。

    周老爷子长吁短叹好一会儿这才起身换了衣裳,临走之前还对周老夫人和周勤道:“这次怕是严家要与咱们说好话的,且等着,我多向严家讨些好处就是了。”

    周老夫人想到严家几世累积下来的财富不由心头一热。

    要知道严家几辈子将门出身,不知道征战多少,发了多少战争财,严家库房中也不晓得有多少好东西呢,严家老家凤凰县的人都晓得严家金银满箱笼的,这次严家本有错,自家摆些谱,不定他家为了嫁女得赔进来多少好处。

    那严氏又是没理的,等进了门自然由着自己这个当婆婆的拿捏,到时候,她的嫁妆还不都是自己的。

    如此,周老夫人越想越是得意,把自己的想法与周勤说了一番,周勤也是喜出望外,盘算起了严宛秀的嫁妆来。

    只是,周家一家打的主意虽好,可严家却也不会叫他们如意的。

    那周老爷子周望到了严家,一见严老将军便先笑了起来:“亲家,如此主叫某前来,可是有事商量。”

    严老将军也笑了,只是笑容里有几分冷意,正在得意中的周望一时也没发觉,他坐定之后接过丫头端上来的茶水啜了一口,摆起架子来:“老将军也知我周家家底薄了些,如今才刚买了一处房产,手头上金银不多,这彩礼钱恐怕……”

    严老将军本还对周望抱了几分好感,想着这事大约是苗氏自作主张,与周家人无关的,只是气周勤太过贪花好色一些,可一听周望这样说话,便满心的恼怒起来。

    他深悔以前怎么没瞧出周望如此不要脸来,自家宛秀不过是落水叫人救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周家不只使人来骂,反而想用这件事情来合捏严家,想着讨得更多好处,这等小人实在叫人气恨的紧。

    一时间,严老将军又有几分庆幸,庆幸宛秀出了些事,倒是叫他瞧清楚了周家的为人,不然,要真等宛秀嫁过去了再明白岂不晚了,难道还要叫宛秀重复自家妹子的命运。

    想到自家妹子那样好的女子便是毁在那种伪君子手里,严老将军越看周望越是不满,越是生气。

    “周望。”

    严老将军一拍桌子,将正等着严老将军服软的周望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杯都险些掉到地上。

    “您这是怎么了?”周望一脸不明真相的看着严老将军。

    严老将军倒是有些被他给气笑了:“谁家讨媳妇为着彩礼钱讨价还价的,没的丢死人了,即是你们周家拿不出彩礼来,这亲不结也罢,我们严家的姑娘也不愁嫁,没的倒帖别人的。”

    一句话叫周望傻眼了,他原指望着严家给他服软,然后再许下多少好处的,哪里知道严老将军不按他设想的来,竟是大有要退亲的意思。

    周望又怎么肯?

    周家如今正在走下坡路,一日不如一日,且周勤虽然也算是聪明,要眼界手段心计都不成,哪里比得过严家小辈的能干,周望原打算叫周勤娶了严宛秀,然后再得了严承悦这个厉害的大舅子的帮衬,也好叫周家再上一个台阶,自然不愿意叫这门婚事黄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周望傻傻的问了一句:“咱们两家的儿女亲事早就订下了,难道您是要反悔。”

    “哪里是我严家要反悔,我瞧着是你周家不守信用。”严老将军越看周望越是生气,深恨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与孙女选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人家:“今日我寻你来是想问问你我严家到底如何得罪你周家了?是杀了你爹还是强了你娘?是抢了你儿子还是夺了你老婆,叫你们这样作贱我严家?儿女亲事本是你们周家求上门的,到如今你们若是不愿意我们严家也不硬巴着,大家好聚好散,没的用这等下作手段来,好生没脸。”

第四一五章 相思

    “老将军这是何意?”

    周望被严老将军骂的也有了几分火气,全素来温和在满京城的官员当中脾气好是出了名的,可严老将军军伍出身,骂人的时候什么粗鲁的话都说得出口,周望碰到严老将军就真真是秀才遇到兵,不只说不出理儿来,且连一句话都回不了口,因此,在严老将军骂完后,他是真的火气大升。

    “何意?”严老将军冷笑一声还未说话,周望便站起身道:“周严两家早就订下儿女亲事,眼瞧着这亲就要结下了,可老将军家的孙女却不明不白被人占了便宜,我们周家还未说什么,怎么老将军反倒是非不分责骂于人呢。”

    周望若不说严宛秀被人占了便宜还好,一说这话,严老将军真是恨不得将周望一脚踢出家门,他恨恨的一拍桌子:“周望,收起你们酸腐文人那一套来,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什么三从四德的,老夫最是瞧不惯的,我孙女掉到池子里就不该人救?就得瞧着她活活淹死不成?什么叫被人占了便宜?不过是义忠侯世子仗义救了我孙女罢了,两个孩子清清白白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这么腌臜之事,我严家素来行事大气,有什么说什么,我不觉得我孙女怎么着了,你要是真觉得这是短处,这亲事不结也罢。”

    周望被严老将军给说的一时答不上话来,若是严家藏着掖着,他说不得还能拿着这事拿捏一番,可严老将军大大方方的讲了出来,且认为这没什么,难道他还能硬揪着不放?

    严老将军瞧周望的样子,不由更是冷笑起来:“我严家人一没偷二没抢,就是我孙女有什么的你们直言便是了,怎么背后阴人,你家小子竟指使人到我严家门口大骂,妄图败坏我严家门风,周望,你们安的什么心?”

    “什么?”周望这次是彻底的傻眼了:“我家勤儿这几天可没出过门,哪里能指使人……”

    “是,你家小子没指使人,可是,你家小子养了外室你不会不清楚吧。”严老将军起身走到周望跟前:“周望,咱们结交了这么多年,你什么性子我能不知,最是迂腐不过的,且你家内宅如何你怕也从没理会过吧,你家小子那外室可养了许多年了,如今怕不晓得多少人已经知道,偏你还蒙在鼓里呢。”

    “不可能,不可能。”周望根本不信,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勤儿性子随我,最是周正的,绝不可能养外室,老将军,您可不要污赖好人。”

    “哼!”严老将军哼了一声,拍了拍手:“将人带进来吧。”

    随后不多时严一严二就提着鲁大锤进了门,将人往地上一扔,严老将军一双虎目瞪着鲁大锤,目光凌厉,满身的威严,那征战沙场斩杀千万人的浓重杀气散发出来,压的鲁大锤险些吓到昏死过去。

    “老,老将军,小,小的见过,见过您老,人家。”鲁大锤战战兢兢想要起身行礼,可腿软的一丁点都站不起来。

    “罢。”严老将军右手一摆:“你跟周大人讲讲,是哪个指使你到我家门口骂人的。”

    鲁大锤到了如今这一步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小声讲道:“是,是苗家娘子,她,她说她与周家公子情投意合,不愿意叫严大娘子这等行为败坏之人污了周家门风。”

    周望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气的脸色惨白,额上青筋暴起:“苗,苗家娘子?”

    他回想好久才想起这苗家娘子是谁,赶紧跟严老将军解释:“老将军,这苗娘子并非勤儿养的外室,而是勤儿好友的妹子,因她无有亲人,勤儿才会关照一二,只是没想到她竟有这等野心,实在是……”

    不等周望说完,严老将军一摆手:“怎的不是你家小子的外室了,都跟你家小子行过周公之礼了,我说周望,你这话骗骗别人,可骗不了老夫,好友之妹?你家小子照顾友人之妹都照顾到床上去了,还将人养的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这样诋毁你家未过门的媳妇,就你家小子这样的品行,叫我如何能放心将孙女嫁到你家。”

    “这……”

    周望确实不知道周勤已经和苗家娘子如何如何了,今日一听心头火大,直气的恨不能回去立时问了周勤,可他又不愿意失了严家这门亲事,只得按下性子解释:“勤儿也是年纪小一时糊涂,想来是那苗娘子勾引勤儿的,老将军也知勤儿血气方刚的……且等我回去问过此事,必然给老将军一个交待。”

    严老将军听了此话这才笑了起来:“也罢,这事你心里有数便成,我也没旁的要求,只希望你家小子将这苗娘子早早的打发了,最好是给人家寻个婆家早日嫁了,我家孙女才能放心送到你家。”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说如果周家打发不了苗娘子,这亲事便是结不成的。

    周望听了这话心头堵得慌,只是周家到底不如严家简在帝心,根基门第又都比之不上,只能委屈的点头答应下来。

    严老将军似乎认为这样还不够,又笑了起来:“周望啊,想来你也知道我原还有个妹子,我那妹子嫁人之后过的是怎样的日吧。”

    在周望点头的时候,严老将军长叹一声:“就因着我那妹子,自那之后我严家三代都没有纳妾之人,如今我孙女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也是不放心啊,怕她走了我妹子的老路,我就想着跟你商量一声,咱们是不是订下一个三十无嫡子方能纳妾的规矩来,否则,唉,我如何放心将孙女嫁出去啊。”

    “这……”

    周望这时候已然满腔怒火,可却不敢发散出一丁点来,见严老将军得寸进尺,已经不许周勤纳妾,这心里真真窝火,只能甩甩袖子:“且等我回去商量一下吧。”

    “成。”严老将军似是吃了亏般点点头:“那你快些啊,你家要是不乐意我孙女也不是嫁不出去,自然我还能给她寻好的来,只你家儿子这样指使外室辱骂亲家,这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只怕是不好吧。”

    得,周望被威胁了,他原想着来威胁严家一番,哪里料得到严老将军上来就骂,那气势一下子压住了他,之后更是被严老将军一路打压,他竟是翻不得身,最后还被这样胁迫,简直要吐一口老血了。

    “待我回去问清楚了再给您老回话。”

    周望强压满腔愤恨告辞,严老将军亲送他一程,见周望走了,老将军哼着小曲进了屋,一进屋便大笑起来:“周望这个老狐狸还想跟老夫斗,没门。”

    正巧严承悦和李鸾儿进屋,见老将军如此高兴,李鸾儿笑道:“爷爷今日彻底将周大人压服了,以后啊,咱们就是退亲想来他也不敢如何的。”

    严老将军如小孩子一般对李鸾儿挤挤眼睛:“鸾丫头,你爷爷我威风吧,告诉你们,这姜啊还是老的辣,以后啊,跟爷爷好好学着些。”

    “是!”李鸾儿笑着行了礼:“以后我和承悦遇事便多请教您老,还望您老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严老将军哈哈大笑。

    不说严家如何,却说那义忠侯世子。

    这义忠侯家祖上原是跟着太祖起义的忠信之臣,才定国之时是封了国公的,原是义国公,后经了两代便成了子爵府,到了如今义忠侯的父亲那一辈时,因着救驾之功得封义忠侯,且先帝曾允他家三世而降。

    便是说义忠侯的爵位可以传三世,三代之后才会降爵承继,便是如今的义忠侯世子将来也能继承侯爵的。

    义忠侯姓戚名兆,世子单名一个清字,这位义忠侯世子倒也是个好的,读书习武不说性子也温文刚直,在京城权贵之家是出了名的有才学之辈,只义忠侯府关系混乱,再加上如今的侯爷夫人并不是世子戚清的亲母,所以许多人家嫁女的时候还是要好好思量的,再加上侯爷夫人也不乐意世子爷早日娶妻生子,因此,世子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到如今世子还是孤身一人。

    前些时候义忠侯世子去庙中游赏,可巧碰到严宛秀到庙里进香,一见这下竟是大为动心,自此大为动心,他也知去与侯爷夫人说的话必会与他捣乱,因此上寻了义忠侯诉说此事,义忠侯一打听得知是严家大娘子,立时就想了许多,想到严家的兵权,便动了心,才有了请康氏去严家寻林氏提议退亲的事情。

    戚清原是忍着想思之意,想着叫义忠侯帮忙提亲,若是严家允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严家不允,那他也只能抱憾终身了,却不想那日去宁家正巧看到严宛秀掉到池水中,当时想都不想的跳下去将人救起。

    救人的时候,自然与严宛秀身体有了一些接触,再加上看到严宛秀衣衫凌乱帖在身上,少女纤瘦苗条,曲线玲珑,更加的心动,回去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严宛秀,恨不能立时娶回家里来日夜相对。

第四一六章 戚清

    戚清端坐桌前,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的严宛秀的形象,一忽是严宛秀对着他笑,一会儿又是严宛秀浑身湿淋淋的狼狈却又诱人的样子,一会儿更是严宛秀撅着嘴生气的样子,不用多长时间,严宛秀在他脑海里已经越发的形象动人。

    戚清不由笑了起来。

    才刚端着果子进门的戚清的奶妈张妈妈看到戚清傻乎乎的笑容,不由的也笑了。

    她将碧色的翡翠果盘放到桌上,看戚清铺了纸拿起笔来做画,张妈妈赶紧站到一旁帮着磨墨洗笔,且等到白纸上一个人影出现,张妈妈抿嘴浅笑:“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忒的标致动人。”

    戚清摇头将笔放下,脸上有些失望:“我笔力不成,画不出严娘子的神韵来。”

    “奴瞧着好着呢。”张妈妈笑着拿起画纸:“比大郎往日画的都好,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怎的大郎画的小娘子这般好看。”

    戚清笑了,摆摆手:“麻烦妈妈把这画藏好,莫叫人瞧到,免得误了严娘子的名声。”

    “是。”张妈妈笑着等纸上墨迹晾干将画卷起来锁进柜子里,做完这一切才洗了手捡了个果子递给戚清:“大郎用些吧,这可是今年新得的,太太那里统共也只分到一小盆。”

    “妈妈也用些。”戚清拿了一个递给张妈妈,又接过张妈妈手中的果子吃了两口:“我吃不惯这味道,妈妈带些回去与哥哥用吧。”

    这张妈妈家还有一子便是戚清的奶兄张威,如今张威是戚清的随侍,素来极是忠心的,和戚清主仆感情也很好,戚清但凡有什么好的也惦记这位奶兄。

    张妈妈推辞一阵见推辞不过才捡了两颗小果子包起来:“威哥儿倒又承大郎的情了。”

    将果子收好,张妈妈压低了声音:“大郎,前两天奴出去打听一番,这位严娘子据说是极受宠的,且名声也好,素来最是端重贞静,且又通诗书,去年的时候严家还是这位大娘子管着呢,听人说料理家事也是头头是道。”

    “她自然是好的。”戚清如今一心只有严宛秀,听张妈妈这般说,心下也欢喜,不由笑了起来。

    “好着呢。”张妈妈也笑:“这严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家中还有一位军中素来极有威信名声的老将军坐镇,便是当今官家也要给严家几分薄面,大郎是真瞧中严家娘子,便该想法子将人娶回来,大郎也知道太太一门心思想叫小郎承了爵位,不是奴挑拨,若真是小郎承爵,大郎如何还有活路,若是大郎娶了严娘子,便有了严家背后支持,想来太太也不敢将手伸的太长了。”

    张妈妈本是为了戚清好,可她这话一说出口便遭到戚清喝止:“妈妈这话休说,我对严娘子一片真心,也请了父亲说亲,她若是愿意我自然高兴,她若是瞧不上我,只能说我不好,我虽不能如愿可也不会如何,只能怪我和她没缘份罢了,至于妈妈所说的为了爵位娶她那更是万万不可,我堂堂七尺男儿想要功名显贵自该自己去取,又怎能拽着女儿家的裙带往上爬。”

    戚清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叫张妈妈呆了良久才叹一声:“大郎性子太过端正了,说不得要吃亏的。”

    戚清苦笑一下,他并不是性子太过端正,而是太在乎严大娘子,不忍利用她一丝一毫而已。

    “甭管为着什么,总归大郎娶了严娘子便不会有错。”过了好一会儿张妈妈似是想开了,笑着说了一句:“若是先太太知道大郎有了心上人,不晓得多开心呢。”

    提到戚清过世的母亲,戚清又是一阵神伤:“我今日想吃莲子粥,妈妈手艺最好,不如妈妈与我做一碗去。”

    张妈妈立时笑道:“大郎且等着,奴这便去做,这样热的天气合该就吃莲子粥。”

    说笑间张妈妈出去,戚清这才起身将桌上的笔墨收拾了,又转身到偏房的一间小屋内点了香烛给亡母的灵位上了香。

    戚清恭恭敬敬的嗑了三个头,起身对先戚夫人的灵位小声道:“母亲,孩儿如今有了心上人,只是,只是她订下亲事,孩儿不知如何是好?前几日孩儿救了她,却也带累她名声受损,也不知她未来夫家能不能容得下,若是容不下她,孩儿必然备齐三媒六聘将她娶回家中,孩儿怕的是万一她夫家如世人所言的伪善之人,面上不嫌弃娶了她,暗地里搓磨她可如何是好?孩儿怕,怕她受苦,也怕她恨孩儿多管闲事救她……”

    说完话,戚清呆呆的望着戚夫人的灵位出神。

    戚清的父亲戚兆最是风流花心的,当年娶了戚夫人之后又不晓得纳了多少小妾通房,不只如此,他但凡瞧中眼的女子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府里拉,将戚夫人气个半死。

    原戚夫人也不是那等争风吃醋的女子,只戚兆实在气人,他若想纳妾可将府里的家生子抬房,也可拿了钱买外头家世清白的女子,可这威兆偏偏玩腻了这样的女人,嫌弃人家放不开,便瞧中了花楼里的粉头,出了大价钱买了好几个名妓入府。

    这些女人一个个的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是吹拉弹唱便是歌舞玩闹,争风吃醋更是免不了的,直闹的好好的义忠侯府跟菜市场似的,戚夫人还不能管,但凡说些什么戚兆便认为她不大度,回来就避头盖脸的骂上一通,叫她好生没脸。

    戚夫人世出名门,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高门贵女,如何受得了这些,自她生下戚清之后因气闷于心,便一直卧床不起,到戚清十来岁的时候,戚夫人因为戚兆又要纳一个寡妇进府与戚兆吵了几句,被戚兆痛骂而活活气死。

    那时候戚清已经记事了,他很记得母亲是如何的郁郁寡欢,更记得戚家后院怎样的热闹,也知道母亲给他挡了多少后院那些姨娘伸出来的毒手和见不得人的手段。

    戚清当时深恨自己年纪小不能护住母亲,叫母亲受了那么多苦楚最后郁郁而终,更恨戚兆为人夫为人父却丝毫责任不担,整日花天酒地且不念夫妻之情,将发妻生生气死。

    目睹这一切,戚清小小年纪已经在心中发誓,将来不管他娶何人为妻必然好好对待,定不会抬什么通房小妾来离间夫妻之情,他要他的妻子幸福,要将来的孩子快活,要家宅安宁,夫妻和睦。

    那时候戚清从未想过他能一眼就看中什么人,他想着不管他喜不喜欢,只要他娶了回来做妻子就要善待。

    而此时戚清分明对严宛秀情根深种,自然更是发誓要对严宛秀一心一意,同时,他也担心万一周家不允许退亲,为着严家权势娶了严宛秀,而那个周家小子也如同他的父亲一样花心风流,到时候严宛秀说不得也和他母亲一样被活生生气死。

    每每想到此处,戚清便忍不住担忧,恨不能立时叫严周两家退了亲,又恨不能立时娶了严宛秀。

    呼的一阵风吹过,戚夫人的灵位摇晃两下,戚清赶紧伸手去扶,将戚夫人牌位摆正,戚清转身退出小屋,待他回到书房之时,张妈妈已经熬了一碗浓香甜蜜的莲子粥端了过来。

    戚清接过莲子粥谢了张妈妈一口口的喝着,又听张妈妈道:“刚才奴去厨房熬莲子粥,大郎且猜奴瞧到什么?”

    “什么?”戚清抬头问了一句。

    张妈妈一笑:“奴瞧见太太房里的丫头去厨房叫人与太太做一桌素斋,而莲院的李姨娘却要熬补药,凤仙院的花姨娘要吃鸡蛋羹,结果几房的丫头吵了起来,将厨房砸个稀烂,奴想着,这下咱们府里又热闹了。”

    戚清端着碗的手一抖,这粥也喝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放下粥碗:“张妈妈,今日我与父亲说叫他不要去严家提亲了。”

    “如何?”

    张妈妈大惊:“大郎怎的……你这般喜欢严娘子,怎么就?”

    戚清满脸苦色:“张妈妈瞧瞧这个家乱成什么样子,我如何能叫她进这个门,我喜爱她,便不想害了她,罢,只当我们有缘无份吧。”

    见戚清这样垂头丧气且脸上带着痛苦之色,张妈妈一阵心疼,不由掉下泪来:“杀千刀的……大郎好生命苦,从小就没过过一天痛快日子,好容易瞧中一人,却……大郎心地太好了,这老天爷怎就不开开眼呢……”

    “妈妈莫哭。”

    张妈妈这一哭叫戚清也急了,他赶紧起身拿了帕子给张妈妈擦泪:“府里这样乱,我一个苦便是了,又何苦带累旁人,妈妈且等着,早晚有一日我必出了这里,到时候再寻喜爱的人娶了便是。”

    张妈妈只顾着哭:“再寻喜爱的人又谈何容易呢,大郎休哄老奴了。”

    戚清手忙脚乱好容易哄好张妈妈,又嘱咐张妈妈莫将他瞧中严娘子的事情外传,等喝过莲子将张妈妈送走之后,戚清才微微叹口气,虽则已经决定不再与严宛秀有任何的牵连,可到底心中还是有些堵得慌,就好似心里缺了那么一块似的。

第四一七章 出气

    “这不可能。”

    周勤脸色胀红,握着拳头大吼:“父亲,秀娘是苗兄托付与我照顾的,这些年我早与秀娘两情相悦,我喜她为人温柔和善,她爱我才学出众,若不是早与严氏订下婚约,我这时候恐已娶秀娘进门了,又何至于叫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周勤向来懂事听话,周望完全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儿子会忤逆自己,一时也气着了,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气:“温柔和善?勤儿,这苗氏若真如你所说的,怎会雇人到严家辱骂?”

    “这,这……”

    周勤思量半晌方一咬牙:“秀娘是为儿子出气的,这又有何不可。”

    周望简直想一脚将周勤踹出去,咬牙道:“她与你出气?我看她是想搅的你娶不得严氏,想搅得咱们阖家不得安宁,苗氏心狠手辣又不守妇道,这样的女人我是不同意她进门的。”

    “父亲。”周勤哪里听得进周望的话,拧着脖子大声道:“我与秀娘已经私订终身,且秀娘不想叫我为难,甘愿为妾,如此好的女子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接纳呢。”

    说到这里,周勤想到对他千依百顺的苗氏,又想到京城里流传的严家女多凶恶如虎的传言,这一比较立时就判出高下来,声音也更高昂了:“父亲,那严氏本就不守妇道,如今失了贞节,她很该放低身段求着咱们,哪里就像您所说的那样,依儿子之见,这严家怕是要以退为进的,总归儿子就是要纳秀娘进门,严家同意这门亲事便成,若是不愿意咱们周家也不是娶不上媳妇,儿子以后再寻好的便是了,可那严氏以后怕是嫁不出去的。”

    甭说,周勤这一句话倒真真是提醒了周望,周望左思右想,总觉得今日严老将军的态度有问题,似乎是……严厉中又带着些心虚。

    周望以已度人,若是自家女儿叫外男看去了身子定然羞的再不敢见人的,便是嫁人条件也会低上许多,满京城里哪家不是如此,谁家愿意要一个失贞的女子,这严家莫不是就不怕严氏嫁不出去?

    想来严家肯定有什么心思,这才拿着退亲来要胁自己。

    想通了周望暗骂严老将军老狐狸,这番作态便是他都上了当受了骗。

    气哼哼的周望冷哼一声:“老东西。”

    接着,他又瞧了周勤一眼,见周勤满脸的祈望:“父亲,儿子明年就能参加春闱,待春闱得中,什么样的娇妻娶不来,又何必非得巴着严家,那严家是什么好人家?一家子舞刀弄枪的当真有辱斯文,儿子本就不乐意娶他家的女儿,咱们正巧借着这次机会将亲退了吧。”

    “你当真?”周望紧盯着周勤,想到周勤读书素来上进,先生也说他春闱有望得中,若真中了进士,依着自己的名望人脉还怕给儿子铺不上那青云之路?到时候,不知道多少贵女抢着要嫁进门来,如此,严家女倒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当真。”周勤认真的点头:“父亲,退亲吧,若退了亲事儿子必然好好读书,一门心思得中进士。”

    “好。”为着儿子着想,又见周勤真是不待见严氏,周望咬牙答应了。

    周勤一听喜上眉梢:“谢父亲,谢父亲。”

    那周夫人这会儿子也走了过来轻笑一声:“老爷,妾身的意思这门亲事早该退的,当年咱们周家还不显,想借严家成事才订下亲事,如今老爷什么身份地位,咱们勤儿怎么上进,这严氏一没才名二没美名,又怎配得上咱们勤儿。”

    “还是母亲懂孩儿。”周勤挽了周夫人的手,喜的无可无不可的。

    退亲的事情订下来了,周勤自此没了负担,好几日都去寻苗氏说话打趣,待到休沐日时周望一大早就携了一家人去往严家老宅,到了之后直接寻了严老将军直言退亲。

    严老将军做出一副痛苦状斥责周望不讲信用,不留一点情面,那周勤被周望两口子惯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挺身与严老将军狡辩:“老爷子这话可不对,您老先说什么三十无子方能纳妾,或许这是您严家的规矩,可不是我们周家的规矩,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严家娘子要嫁我周家,必得依着我们周家行事,她就该贤良淑德,就该不言不妒,该张罗与我纳妾……”

    周勤一副洋洋得意状,下巴抬的天高,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叫人看到都想揍他。

    自然,也有人确实出手了。

    不晓得哪里伸出来一只白嫩嫩的玉手,一巴掌将周勤扇出门去,紧接着,一个穿绿色衫裙的丽人慢慢走过来:“呸,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鸡还是狗,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叫我家妹子依着你不言不妒,我家大娘子是人不是锯了嘴的葫芦,凭什么不能说话不能嫉妒,还给你张罗纳妾,你这副德性也配,退亲,这亲的确该退,退的一千个好,一万个好,我真替我家妹子庆幸退了亲事,没嫁给你这王八羔子,否则我妹子一辈子还不得毁到你手里。”

    那丽人长的清丽无匹,仙姿玉质,可说出来的话忒的粗俗,周勤哪里见过这等样子的人,早已傻在当场,连浑身的疼痛和嘴角流出来的鲜血都不顾,一个劲的张大眼睛望着那美人:“你,你……”

    “我什么我。”这丽人自然便是在一旁偷听又着实忍不住怒气跳出来的李鸾儿,她几步过去一脚踩住周勤:“这是我严家,老娘的地盘,你一个外人在我严家地盘上叽叽歪歪这不是找打么。”

    严老将军本来听周勤说什么嫁到周家得听周家的就气的什么似的,只是他自持身份不能和小辈计较,只能独自生闷气,待到李鸾儿跳出来狠揍周勤时,严老将军当真是满心的痛快,解气的紧。

    他也是真性情,即然高兴,便笑了出来,对李鸾儿一招手:“鸾丫头过来,这周勤是文人,娇弱的紧,哪里经得住你这三拳两巴掌的。”

    李鸾儿起身,看着险些被她揍昏过去的周勤,再想想自己可是连一成力气都没拿出来,不由有几分扫兴:“呸,还是男儿呢,忒的娇弱了。”

    原站在一旁瞧的傻了的周望和周夫人这时候缓过神来,两人赶紧去瞧周勤,周夫人看到自家儿子被揍的惨状一时哭天喊地痛哭不止,周望也有几分不满,起身对严老将军拱拱手:“老将军这是何意?我周家依礼前来退亲,怎的……老将军怎的使人如此羞辱我们?”

    “呵呵。”严老将军笑了起来:“怎么叫羞辱,不过是两个小辈争吵几句动了拳脚罢了,我们做长辈的也甭计较,总归吃亏沾光的也差不到哪去。”

    周望这个气哟,险些就气倒当场,什么叫差不到哪里去,严家这个孙媳妇将自家儿子都揍成了这个样子,人家竟然轻飘飘扔下一句争吵几句便罢,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们严家仗势欺人,实在是,实在是……”

    周望气的连话几乎都说不出来。

    李鸾儿揉揉手腕看了周望一眼:“周大人这话是何意?我们家怎么就仗势欺人了?您与祖父相谈退亲的事,你家小子这个小辈插的什么嘴,还那么一副自高自大的样子,眼睛长头顶上去了,没想到我家祖父辈份比他高多了么,用得着他一个小辈教训?你们是文人,自然能言善辩,仗着口舌欺负我们这粗俗不会说话的,叫我们吃了亏都没地儿说理去,可我们严家行伍出身,虽然言谈上比不得你们周家,可还是有两把子力气的,我们笨嘴拙舌的说不过你们,也不会拿着自己的短处与你家长处比,少不得与你们比些拳脚,自然,我们也知道叫男人出来比试有些欺负人了,这不,只能我这妇道人家出头露面一回,我一个弱女子便是打您家小子两下子想来也就跟挠痒痒似的,哪里就有您说的那样严重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做出一副委屈状,拽着严老将军的袖子不依道:“祖父您瞧,周家都是什么人啊,比口舌咱们比不得他们咱们也没恼,怎就比两下拳脚,他们便恼成这样了,若是真输不起便不该出头的,他叫小辈出头不给您面子便成,孙媳教训他两下便不成了,这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公平的紧。”

    她一行说着严家人笨嘴拙舌不善言谈,一行又口齿伶俐的将周家人损到了尘埃中,直气的周望脸都紫胀起来:“你,你,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果不欺我。”

    李鸾儿眯了眯眼睛:“我是女人,肚量又素来小的紧,也做不成大人,你也便当我小人吧,别跟我一般见识哦。”

    她这没羞没臊的样子直将周家三口气个倒仰,才被扶起来的周勤只觉得牙更疼了。

    “罢罢。”周望一挥衣袖:“这亲退了,退的好,老将军,咱们赶紧将结亲书毁了,这亲事就当没结过吧。”

    严老将军笑着叫人拿过结亲书来,周望自然也随身带着,两家换过来瞧瞧便各自毁去,周望这才冷哼一声:“如此,我等告辞了,以后但愿不再见你严家之人。”

    严老将军站起来送客,李鸾儿笑眯眯道:“我们也不乐意见你家的人,可真要碰上了我们也不会绕着路走,总归我们没做亏心事也不怕什么,你们周家要觉得看到我们家的人心虚的话绕路走也是可以的。”

    一句话,周望在迈过门槛的时候又摔了出去。

第四一八章 棕子

    林氏兴冲冲的叫人准备了井水里新提上来的西瓜,拿了银刀细细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上面再插上牙签子,之后拿着炒好的米面用热水冲成糊状里边放上些热热的牛奶,调的甜香入味,就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等着。

    片刻之后,李鸾儿带着家中四个小子进门,一进来便先给林氏行礼。

    林氏笑着起身,抱过四个小孙子一一的瞧着,一边瞧一边道:“四个小子真真长的快,几日没见便又长了一大截,这白白胖胖的样子叫人怎么都瞧不够。”

    “四个臭小子能吃的紧,自然也长的快。”

    李鸾儿笑着答了一句。

    林氏逗着孩子:“辰逸和承悦小时候长的最像,辰迅长的倒像你,辰远我瞧着眉眼间像承悦,嘴巴像你,只这辰运也不知像哪个。”

    李鸾儿一听立时笑了,快言快语道:“长的像我哥,都说外甥肖舅,这不,辰运活脱脱和我哥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氏仔细瞧了半晌方道:“倒也是,我瞧着也像。”

    之后,林氏叫丫头将她调好的米糊端上来喂辰逸几个,她又叫李鸾儿吃西瓜,一边吃一边道:“周家的事还多亏了你四处奔波,这才没叫宛秀受牵连,我仿佛听人说那日退亲的时候你打了周家小子一顿?”

    “是。”李鸾儿咬着牙道:“周家欺人太甚了,说是什么咱们宛秀失了贞节嫁到周家就该好好伺侯他们一家子,该赶紧给周家小子纳妾抬通房,还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太太听这是什么话,咱们严家几辈子都没有找小妾的,宛秀到了周家要是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的抬进去她怎么受得住,亏得太太明察秋毫瞧出他家靠不住,不然宛秀还不掉到火坑里去了。”

    李鸾儿这话明显的有捧着林氏的嫌疑,不过却叫林氏听的满心欢喜:“还是鸾丫头通情理,这话说的也好,你对宛秀这片心意我和宛秀都感激着呢,宛秀先头还跟我说过,也是你实心实意的对她好才受不住周家如此瞧不起她来,这才出手打了周家小子,我想着也是这么回事,这事你做的对,我得谢谢你。”

    “太太说的什么话,宛秀是我妹子,素来又最和我好的,我能不管她?不说如今,就是以后她嫁了人真要有个什么的,我和她哥哥还不得替她操心,周家这亲事没成也是我们的福份,以后啊,我们能少替宛秀操些心了。”李鸾儿一行说一行笑:“太太这西瓜哪里买的,忒甜了,我回去也吩咐人买几个。”

    “哪里是买的,都是别人送的,好多着呢,你要爱吃一会儿我叫人给你装几个带回去。”

    林氏笑着一脸的慈爱:“以前都是我想差了,不喜你和承悦,可宛秀这事叫我瞧明白了,你和承悦都是实心孩子,最是孝顺的,以后啊,你们有事只管和我说,我也好好的将先前亏欠承悦的补回来。”

    林氏原是笑着的,说到后头竟是掉下眼泪来:“承悦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打小没在我跟前长大,难免就不如我自己养大的承忻得我的心意,我也偏心承忻一些,再加上承悦又不善言谈,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便……唉,以后我多疼你和承悦一些,你们也莫和我计较了。”

    李鸾儿精神力极其强大,林氏这番作态是真心假意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她也瞧出林氏是真有心要弥补严承悦的,又想着这到底是严承悦的生身母亲,就算是先前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也不该和她一样计较。

    再者说,在李鸾儿看来,林氏先前做的那些事不过都是些小心思,只是言语上和他们多计较了些,也没做那等杀人放火的事,更没给他们造成什么损失,自然也没的那种不能原谅的说法。

    “太太。”李鸾儿几步过去抓了林氏的手:“都是一家人,哪里有那么些隔夜仇的,太太也没怎么着我们,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林氏长叹一声,抹了眼泪回握李鸾儿的手:“好孩子,难为你这般通情达理了。”

    之后,林氏仿若想到些什么一般:“再过几日便是端午,咱们严家有好些个习俗先前我也没教导过你,今年你抽空过来我好好的教你,还有棕子什么的你们也都甭准备了,我叫人多准备一些,今年你也尝尝我亲手包的棕子,不是我自夸,满京城算起来我包的棕子那可是一绝,没几个宗妇能比得上的。”

    李鸾儿知道端午也是要祭祖的,只是小祭,给祖先品尝的棕子什么的都需要宗妇亲手去包,祭完祖后,这些棕子便分配下去,给家中的大小主子分了。

    南方北方的棕子包法不一样,李鸾儿现代的时候生在南方,不过她是家中娇女,端午的时候可没包过什么棕子,每年五月初五若是想吃了便买上几个,不想吃的话便忘在脑后,穿到古代之后一直忙忙活活的也没空学这些,因此,她并不会包棕子的,现今林氏说起来,李鸾儿很难得的有几分羞意:“我手拙,可不会包这个,太太什么时候包叫我一声,我跟太太学学。”

    “成。”林氏点头笑了:“初四那日我便要包的,你来跟我学着,以后你那个家里上上下下都要你打点,端午的时候总要亲手包几个做做样子,弄的太差难免叫人笑话。”

    “正是呢。”李鸾儿知道林氏这是诚心实意的替她打算,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嘲讽的感觉:“这些必是要学起来的,初四那日我必早早过来,只我手是真拙,若是包的不好太太可别骂我便成。”

    “不骂,不骂。”林氏赶紧摆手笑了起来:“你妹子手也拙的紧,我教了好些时候才教会她的,直气的我想狠狠盖她几巴掌。”

    说话间,两人一时忍不住笑将起来。

    这日午饭李鸾儿是在老宅子里用的,很难得的她和林氏能够抛却成见和和气气的吃上一顿饭,等用过晚饭又休息一会儿,瞧着天不热了这才带着孩子会车回去。

    待到了五月初四那日,李鸾儿早早起身,梳洗打扮过后带了孩子去老宅,将四个孩子托付严老将军照看,她就去了林氏院子里。

    林氏刚用过早饭,见李鸾儿来了就笑着跟她招手,看看李鸾儿身上的衣裳,摇头叫她换了一身蓝色棉布衣衫,将袖子扎起来绑好,又围了围裙,这才带着李鸾儿去了厨房。

    厨房里都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林氏一一的给李鸾儿介绍了,李鸾儿认真听着,仔细的记在心间。

    之后林氏坐定,将泡好的米还有枣子豆类等等东西都放到跟前,慢慢的开始包起棕子来。

    李鸾儿原是认真瞧着,瞧着林氏包了几个就开始上手了。

    南方北方棕子的包法真不一样的,南方大多都是用竹叶包棕子,北方没多少地方种植竹子,用的都是芦苇叶子。

    现代时候甭管南方北方用的多是糯米,可古代却不一样,南边多是糯米,北方却是黍米,古代现代的包法也有许多地方有区别,李鸾儿才开始觉得别扭,后来包了几个手熟了之后便也觉得挺好。

    先前李鸾儿包的棕子很丑,歪歪斜斜的,大小也不一样,她瞧林氏包的个头匀称,样子也好看,不由的有些臊了。

    林氏笑着鼓励她两句,亏了李鸾儿也是个能耐得下性子又心思巧的,包了约摸有十来个竟包的和林氏的差不了多少。

    “还说你手拙,才几个便包的这样好了。”林氏看了也是吃惊,将两人的棕子拿起来比较一番,竟是连她都分不出来了。

    李鸾儿低头浅笑两声,继续快速的包着。

    先包了几个放了枣子和豆子的,之后包的放了炸好的核桃仁等,又有肉馅的……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包了足足有约摸二百来个棕子。

    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这棕子才包完,林氏数了数自己这边的,大约有七八十个,剩下的全是李鸾儿包的,她瞧李鸾儿便更觉得满意了,原她觉得李鸾儿出身乡野,规矩性子必是不好。

    可相处的久了,才发觉李鸾儿规矩极好,比大家闺秀不差什么,性子也大方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如今又瞧着李鸾儿真真是个聪慧又手脚麻利的,便觉得原先她真是拧了性子,硬是瞧不出大儿媳妇的好来,更有些愧意。

    “原每年端午前我要包一天的棕子,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痛,今年有你搭把手我倒是轻省了,以后啊,我真是该歇着了。”

    凭是谁叫别人分担了自己的大部分活计都是高兴的,林氏也不例外,越瞧李鸾儿越是喜欢:“鸾丫头,以后每年端午这包棕子的活便交给你了,我是老了干不动了,你年轻,多干些。”

    “成。”李鸾儿并不觉得累,她这里还没包过瘾便没了,还想着回去再包些呢,一听林氏这么说便笑着应下:“以后我多帮太太做些活计,叫您也轻省轻省。”

    林氏更加高兴,起身吩咐厨娘将棕子放到锅中煮上,李鸾儿也起来摘下围裙帮着林氏净手,打眼一瞧,发觉厨房中的那些人已经包了小山似的一大堆棕子,问了一番才知这是给下人们的,而林氏和她包的那些是分发给各房主子的,另外,也有一些是需要走礼的。

    李鸾儿将这些记在心间,又陪林氏用过午饭,等到半下午的时候棕子煮好林氏叫人每样捡出几个来装到食盒里给李鸾儿带回去,李鸾儿自然也不推辞,将她先前包的那些模样不好的挑出来带上,又挑了一些瞧着好看的装好。

    林氏看她这番作为,知道是体恤自己,便将她的好意记在心间。

第四一九章 大事

    萧瑟秋风又起,路上满是枯黄树叶,孩童拿了竹签子捡了树叶串起来玩,有的拿了叶柄一根根的比试哪根结实,街上孩童的笑声远远传来。

    李鸾儿掀开车帘子隔了水晶窗向外望去,却见几片红色枫叶打着旋飘落下来,她勾唇笑了笑,对坐在身旁的瑞珠道:“好些日子没出门,不想枫叶竟是红了,得了空咱们去香山瞧枫叶去。”

    瑞珠也笑:“若要瞧枫叶倒是不必去香山,少奶奶娘家那温泉庄子旁的山头上便种了许多枫树,叶子红起来时比香山上的可不差什么,照奴说,少奶奶很该去瞧瞧的,顺便再泡泡温泉好多着呢。”

    听的李鸾儿伸手点了她的额头啐道:“你这丫头,怕是你想泡温泉了吧。”

    “是极,是极。”瑞珠赶紧点头:“奴好长时间都想去了。”

    李鸾儿笑着摇摇头:“拿你没法子,得,有了空闲带你去玩上两天。”

    瑞珠赶紧道谢:“奴谢过少奶奶。”

    两人正在玩笑,却见街上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押着朝这边过来,声声惨叫哀号越来越近。

    “好生吓人。”瑞珠吓了一跳捂了心口好半天没缓过劲来:“这是哪家犯了事?”

    李鸾儿皱了皱眉头:“谁知道呢,说不得又出了什么事呢。”

    “奴叫人去问问。”瑞珠快速掀开车帘,吩咐了外边的随从一声,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有人在车外回话:“少奶奶,小的刚刚问过了,是御史大夫周家犯了事,下旨抄家,这不,刑部的人正押着周家上下一百多口子人入监呢。”

    “周家?”李鸾儿细一想这才晓得是哪家,可不正是与宛秀退了亲事的周家么:“原来是他家,也难怪了。”

    瑞珠小声道:“也不知道他家得罪了哪个,落得如此下场,幸好咱们大娘子没和他家结成亲,不然,这会儿子大娘子岂不也要跟着进监牢,那里能是什么好地方,好人进去了也得去掉半条命。”

    即是周家已经被抄家了,李鸾儿自然也不会瞒着什么,冷笑一声:“还能得罪了哪个,不就是柳公公么,这周望为人太过清高自许,当着人面就敢痛骂柳公公,那内监都是最容不得人性子狠毒又记仇的,岂能饶过他家。”

    “得罪了柳公公?”瑞珠险些惊叫起来:“怕周家不得善终了。”

    李鸾儿点头,又对外边车夫道:“将车子靠边停下,且等着他们过去了咱们再走。”

    车夫也不乐意和一群犯人迎头碰上,便自觉的将马车停在路边,过了片刻便见周家人被押着打马车旁边经过,李鸾儿将窗帘子掀开一条缝朝外望去,瑞珠这丫头也极好奇,也跟着瞧起热闹来。

    但见最前头的便是周望,李鸾儿还记得夏初时候见他时他着一身圆领襕衫,腰系玉带,头上戴了员外巾,是何等的清贵,可如今周望衣衫破烂,头发也被抓的散乱的披在肩上,满脸的丧气,弓着背弯着腰走在路上哪里还有御史大夫的威仪,简直便如同街上的老乞儿一般。

    他身后跟着周勤,这周勤满脸乌青,嘴角挂着血珠子,头发也是散乱之极,一身青衣袖子扯去半个,衣襟下边也满是泥灰,他一边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时不时疼的呲牙咧嘴。

    他身后跟了一串的男仆,都是拿了绳子绑着,当先一个衙役牵了绳子拽了,大约是步子走的不齐,时不时的有人跌倒,稍走的快了,最前头的还险些撞到周勤身上。

    瞧着这些人一个个的走过,后头的女眷形象也好不了多少,身上头上的配饰皆被人搜了去,满头黑发也没东西固定,全都披散着,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非但没有一丁点飘逸之感,反而因先前抹了厚厚桂花头油而弄的纠结成一团。

    周夫人的绸衣虽然没破,可也有些凌乱,她身后跟了一个约摸有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梳了已婚夫人的发式,虽然头上已没了配饰,可她到底是个利落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个蓝布帕子包了起来,倒比旁人显的齐整些。

    这妇人一脸的痛苦悔恨之意,嘴里也不知道念叨什么,走了几步路,她抬头看看前方,眼中一丝恨意闪过,一伸手将最前头的周夫人推了个跟头。

    周夫人不防跌倒在地上,因着那妇人在她背后使力,将她跌个狗啃泥,摔的门牙掉了两个,起来的时候一嘴的血。

    “小贱人。”周夫人回头骂了一句:“作死的东西。”

    那妇人咬牙啐道:“老不要脸的狗东西,你还当这是你周家富贵的时候呢,想要搓磨你姑奶奶门都没有,哼,早知道周家要被抄家,你们便是八抬大轿抬姑奶奶我都不去你家。”

    “小娼妇,贱人,婊子……”周夫人气的双眼通红,一边走一边不断骂着。

    骂到最后,她双眼含泪,恨道:“都是你这小娼妇坏了我家的事,要不是你当初寻了人去严家门口大骂,我家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我儿若是娶了严家娘子,官家便是瞧在老将军面上也不至于抄家,何况宫里还有一个贤妃呢……”

    李鸾儿听了两句实在听不下去了,等这群人过去便叫车夫赶了车快走。

    又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李家门口,瑞珠下车去扶李鸾儿,李鸾儿跳下马车整了整衣衫迈步就进了门。

    门房的人赶紧往里边通报,早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迎上来笑道:“太太早起的时候便等着姑太太呢,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姑太太可算是来了。”

    李鸾儿笑笑:“半路上刑部衙门的人押了钦犯通过,便躲了一会儿。”

    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丫头抿嘴一笑:“奴也听说了,说是周家通敌卖国,是要满门抄斩的。”

    说话间已经进了顾大娘子的院子,顾大娘子正站在屋门口迎侯,李鸾儿几步过去扶了她:“风凉的紧你出来做甚,你身子自来弱,何必站在风口上糟践。”

    顾大娘子一笑:“这不是妹妹许久未来,我想的紧呢。”

    姑嫂两人携手进了屋子,顾大娘子赶紧命人去泡了滚热的茶水,又叫丫头端了两碟蜜糕和干果过来,李鸾儿抓了一把杏核挑了里边的杏仁吃着,勾唇一笑:“哥哥有信儿了?”

    顾大娘子赶紧点头,满脸的激动:“我盼了好些时候总算是盼了准信,你哥哥夏天的时候杀了一队准备叩边的鞑子立了大功,官家念着他去年救驾有功,便要叫他回京。”

    “这是好事。”李鸾儿听的也笑了:“我也好久没见哥哥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边关艰苦,也不知哥哥晒黑了没有,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

    “大郎信上说他好的紧,还说过不了半月便回来了,他在边关买了好些东西带回来,若不然不过三五天便能归家的。”顾大娘子温柔浅笑,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祈盼之色。

    李鸾儿低头:“哥哥也是,回来便回来了买东西做甚,他早些回家比什么都强的。”

    顾大娘子也认为这话有理,便点头轻笑:“妹妹说的是。”

    回头,顾大娘子娶了信给李鸾儿瞧,李鸾儿看过一遍将信递还,叹口气:“哥哥到底长进了,没像原先那样满纸的圆圈。”

    她这一句话引的顾大娘子止不住笑出声来:“妹妹实在促狭的紧。”

    两人说笑一时,李鸾儿又问:“也不知哥哥这次回来要到哪里任职,哥哥那样子去六部是不成的,官家要往哪里安排他?”

    顾大娘子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我前些时候进宫似乎是听官家说过要叫大郎帮着练兵的,好像是要往西山兵营中安置,仿佛是个从五品的京卫指挥使司镇抚。”

    “哥哥也算是升官了。”李鸾儿听的一笑:“如今哥哥官职比承悦都高呢。”

    顾大娘子想及严承悦那样的人才因着身体原因不能青云直上,也是有些惋惜:“我倒也不盼着他做什么高官,就想着一家子平平安安就成,他出去练兵还不如在家里好呢,没的叫人担心。”

    李鸾儿笑笑不再说什么,过了好一时才和顾大娘子商量着如何收拾家里,怎样迎接李春到来。

    之后,李鸾儿又问顾大娘子李凤儿在宫中如何,顾大娘子脸上有些不好,许久才道:“如今宫中情形很是不好,赵皇后怀了胎,太后正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底下那些人也不敢撩拨她,一个个有事没事的都奉承着,赵皇后又提拔那位郑美人,也不知怎的,郑美人总是和凤儿不对眼,凤儿不理她还总是寻事,没法子凤儿只得和她斗了起来。”

    “郑美人不过只是有赵皇后撑着,赵皇后也是怀了胎怕人使坏,使指使郑美人做挡箭牌,倒也未必对郑美人怎样回护。”李鸾儿想了一会儿笑将起来:“她只身一人也没个得力的娘家靠着,底子单薄的紧,倒是不足为虑,如今哥哥回来了,嫂子又能经常进宫,咱们给凤儿送什么也方便的紧,真真不必怕那个郑美人的。”

    “你这话说的是。”顾大娘子挑了挑眉:“凤儿也是这般说的,叫我不必担心,只说她没事,可是……我总觉得那宫里渗人的紧,也亏得凤儿能受得下去。”

    李鸾儿沉默良久方一声长叹:“受不受得下去都得受着。”

    又说一会儿话她才要起身告辞,便见甄巧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顾大娘子身前:“太太,大事不好了,宫里刚才传了信出来,说是,说是……”

    “如何?”

    李鸾儿和顾大娘子同时惊的站了起来:“说是皇后小产了。”

第四二零章 疑心

    “从哪得的消息?”

    李鸾儿惊的抓着甄巧询问。

    甄巧抬头,脸上也带着惊惧之色:“是,是张公公那里送出来的信儿,今儿早上才……”

    “知道了,巧儿你先下去吧。”顾大娘子跌坐在椅子上朝甄巧挥了挥手。

    甄巧乖乖的退了出去,顾大娘子看着还站在一旁的李鸾儿:“妹子,这可如何是好?赵皇后是国母,她肚子里那个可是官家的嫡子,再加上赵家的势利,这事官家必然要彻查的,万一,万一牵连到贤妃娘娘可如何是好?”

    顾大娘子担忧,李鸾儿心里同样也不轻松,她咬了咬唇:“凤儿素来听话懂事的紧,她入宫之前我就已经嘱咐过了,甭管和宫中的妃嫔斗的如何厉害,只一样,不能朝官家子嗣下手,凤儿牢记心间,想来是绝不会犯这样的错处的。”

    “是啊,贤妃的性子咱们都晓得,她素来不会拿孩子做筏子,只我担心的是别人嫁祸与她。”顾大娘子脸上惊意未退又添忧愁。

    李鸾儿坐下:“嫂子莫急,官家也不是不分是非之人,想来也明白凤儿的性子,他是不会冤枉凤儿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李鸾儿还是不放心,官家这人性子古怪的紧,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若真是有人要故意嫁祸李凤儿,官家指不定就能治李凤儿的罪呢。

    “也是。”顾大娘子笑了一声:“过几日我入宫给太后请安,顺带探听一下消息。”

    “有劳嫂子了。”李鸾儿也笑了一声,她心里存了事,自然也不会在李家久坐,和顾大娘子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离去。

    等上了马车,李鸾儿朝外吩咐一句:“去瞧瞧少爷现在在哪,请他立刻归家。”

    立时便有人应了一声,又听到一阵风声响过,李鸾儿知那人已经走了,就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瑞珠知是有大事发生,并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的拿了毯子给李鸾儿盖在身上。

    车子摇摇晃晃的总算到了家,李鸾儿一下车就瞧见严承悦坐在门口瞅着她笑,李鸾儿也是一笑,紧紧身上的披风,过去推着严承悦的轮椅进了屋。

    “怎么?”严承悦握住李鸾儿的手:“手这样凉,你也不晓得保暖,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李鸾儿笑笑,在严承悦身旁坐下:“回来的急,便什么都忘了。”

    “莫怕。”严承悦伸手摸摸李鸾儿的长发:“贤妃不会有事的,咱们静心等待结果便成。”

    “这事?”李鸾儿犹疑半晌才问了一声:“到底是哪个做出来的?”

    “并不是后宫的嫔妃美人们。”严承悦摇头苦笑一声:“你也莫问了,总归这不是什么好事。”

    即然知道李凤儿应该是有惊无险,李鸾儿便也不去追问,她这时候也感觉有些困了,便脱了鞋袜上床休息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李鸾儿睁眼就见严承悦会在一旁手中拿了本书正瞧的仔细,她起身:“我饿了。”

    严承悦回头一笑,朝桌上一指:“我想着你也该醒了,才叫厨房送来饭菜,快些过来用吧。”

    李鸾儿也不客气,将头发挽住,又洗了手脸坐于桌前,瑞珠上前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将出来,李鸾儿拿起筷子飞快的开动,一直吃了约摸有一柱香的时间,吃了两大盘的肉,并两个鸡腿外加七八个胖大的包子,又盛了一碗小米粥喝,李鸾儿肚子才算是有了饱意。

    示意瑞珠将饭菜收拾下去,李鸾儿轻声问严承悦:“后宫的那些个奴才都有谁的眼线?”

    严承悦勾唇一笑,对于李鸾儿的聪慧敏锐有些无奈:“后宫中的嫔妃根基不稳,那些美人一个个出身更是不高,没什么手段本事搞掉赵皇后肚子里的那块肉,我猜着约摸是老留王那时候留下来的人手。”

    “怎会是他?”

    李鸾儿更加吃惊,顺着严承悦的提示稍一猜测:“你,你是说留王有反意?”

    严承悦对李鸾儿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身边时一勾手将她揽住抱起放到腿上,伸手把玩她细长的手指:“前年留王便通过许多人将京城许多世家大族家中的存粮买入送到赣省,去年天下大旱,许多地方民不聊生,也只留王那里百姓日子还过得去,更有许多难民逃往留王领地,想来,他那里人口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叫留王实力大增,还有你想想去年京城流民叛乱的事情,那时候宫中可有许多内监做了内应的,再想想赵皇后小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经严承悦一点点分析,李鸾儿也明白过来,点头冷笑一声:“留王倒是也有几分野心手段。”

    严承悦摇头苦笑:“当衬太宗皇帝喜欢老留王,原想立老留王为新帝,只大臣们不算,没奈何只好将他分封出去,当时老留王离京的时候可是带走了太宗皇帝大半的私房,你想想便知留王该有多富可敌国,直到高宗时因嫉妒老留王得太宗宠爱,便将老留王的封地从富庶的江南鱼米乡换到赣省,这其间老留王和高宗可是结下天大的仇怨,他能不记恨,能不惦记皇帝宝座,待到留王继位,这位比老留王更有野心手段,他若是没那个心思谁能信?”

    李鸾儿回头扯扯严承悦的嘴角:“你怎么就这么精明?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严承悦低头吻她一下:“我不过爱思量罢了。”

    “那官家可知道留王的意图?”李鸾儿到现在也不担心李凤儿了,对于留王的事有了几分好奇,便和严承悦探讨起来。

    “知道。”严承悦点头:“官家也不是傻子,还能不知?”

    “那……”李鸾儿咬咬唇瓣:“官家会不会削了留王的王位,或者将他召回京城?”

    一句话叫严承悦沉默良久,过了许多时候才苦笑摇头:“官家若是才上登基便想法子削薄留王倒是能成事的,可现在留王已成大势,有尾大不掉之意,官家还能如何,再者,经过去年那场大旱,整个大雍朝都需要修养生息,官家不会拿着天下百姓来和留王置气,想来,赵皇后这孩子怕也是白掉了的,或者说,官家弄出个替罪羊来安抚赵家也有可能。”

    “唉!”李鸾儿也叹了口气:“我倒是有些明白留王的意图,他便想着一边壮大实力,一边搅乱官家的后宫,叫官家没有子嗣能继承皇位,真到了那时候,留王那里和官家血脉最近,说不得留王的儿子能登基为帝,留王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雍江山。”

    “好聪明。”严承悦又在李鸾儿唇上吻了一下:“这事咱们心里明白就成,出去莫谈。”

    李鸾儿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炮仗,我至于见人就说么。”

    宫中,赵皇后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之极,她眼中泪珠滚滚而落,脸上明显的痛苦之色叫她平凡的脸上多了几分叫人怜惜的楚楚可怜之色。

    一阵脚步声传来,赵皇后睁眼,就见官家一身白色纹龙常服快步过来,赵皇后赶紧起身点头致礼:“陛下……”

    德庆帝几步过去将赵皇后按躺下去:“你歇着,好好休养就是了。”

    “陛下。”赵皇后忍不住眼泪掉的更凶了:“都是妾身无能,没能保住陛下血脉。”

    “不怪你。”德庆帝握住赵皇后的手:“你莫哭了,好生休养,以后再给朕添几个皇儿。”

    赵皇后一边点头一边哭:“陛下,妾身听陛下的,只是陛下也要替我们的孩儿报仇啊,妾身小心怀了好几个月,咱们的皇儿都已经成了形,就这么,就这么没了,妾身心疼的险些去了……”

    “朕明白,朕心里也不好受。”德庆帝脸色也极度不好,他虽不喜赵皇后,可赵皇后肚子里到底是他的嫡子,他对这个孩子寄托了许多的希望,谁知道明明好好的却突然间就没了,他心里也堵的紧:“皇后放心,朕定会查明真凶,替咱们的孩儿报仇血恨。”

    “嗯。”赵皇后哭着点头:“前些日子贤妃送了妾身一个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庄妃送了几件小衣裳,敬嫔送过成套的琉璃茶盏……还请陛下叫人查明。”

    原德庆帝想安抚赵皇后,可一听赵皇后当先就说李凤儿送她什么什么,立时心里就带了气,他抽回手来,脸上多了几分肃色:“皇后,这话可莫要乱说,那些东西有没有不对的地方朕想着皇后素来仔细,想来在用之前早就查明了吧,或者说,皇后根本就未用那些物件。”

    赵皇后哭的双眼通红,她现在满心的悲痛,神智都已经有些不清楚,哪里会瞧出德庆帝的话中带了许多怒色,她微眯着眼睛:“旁人的妾身都没用,可贤妃送的那个白玉观音实在是好,妾身又想给陛下添个健壮的皇子,便一直摆在床头。”

    赵皇后这是要将小产的罪责推到李凤儿头上了,德庆帝听的冷笑一声:“朕知道了,朕会叫人去查清楚的。”

    说着话,德庆帝站了起来,将还摆在床头的白玉观音拿起来就朝外走去:“皇后伤了身子,这些日子还是好好歇着吧,后宫的事宜交给贤妃和庄妃料理便成。”

    眼见得德庆帝出了屋子,又听到这么一句话,赵皇后直气的想要吐血,她很不明白哪里出错了,按理说她小产了,怀疑别人送的东西都很正常,她又没说是谁陷害她,只是叫官家查清楚罢了,为何官家会突然间生气了?

    莫不是……

    赵皇后这会儿子也清醒了一些,仔细的想着,莫不是官家倒是真喜爱李凤儿?

    可也不是啊,要是官家真心欢悦李凤儿,为何会能容得下一直和李凤儿做对的郑美人,且后宫一直不住的添人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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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介绍:
末世女李鸾儿穿越成古代因被休的农家女,上有痴傻懦弱的哥哥,下有暴燥好强的妹子,更有虎视眈眈的族人,最重要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面对这一切,历经十几年末世练就的超强武力终于派上了用场,李鸾儿表示,不管在哪里,唯有果断智慧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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