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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凤栖桐     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     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七六章 事发

    严承悦办事速度还是极快的,没过几日就寻了打井的人来在李鸾儿圈定的那一块打起井来。

    李鸾儿虽说身子好了一点,可到底一胎怀了四个,与寻常人也不一样,也没什么精神折腾,便没去瞧这井是如何打的,只是叫瑞珠几个轮流打听一番回来再说与她听。

    到底李鸾儿的精神力还是很有用的,她指定的那处水源很丰富,打了没几日就出了水,再往下挖井水越发的多了,等井打好了,也不过十来日光景,算起来真是那支打井的队伍接的最省时省力的活计了。

    家中的井打好了,严承悦忙着带人在老宅和李家奔波,李鸾儿则叫人买回来许多口大缸,各个院落中都放上几口,叫人得闲的时候就往里边存水,防备干旱到来。

    如此一连过了许多日,眼瞧着天气越来越热,太阳高挂天空继续散放热力,而地面上却越发的干裂,有许多农田都已经裂开了大大的缝隙,农人忙着到处找水浇灌,即便是如此,庄稼还是一天天的枯萎死掉。

    京城外边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京城里贫穷百姓的日子也不太好,那些百姓可不像李家严家这样家宅大,家中不止一口水井,大多数的人家都是好几户合用一口井,如今地下水逐渐减少,去井中都快要打不上水来了,许多户人家为此纷争不断。

    到了五月中旬,李鸾儿叫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又听庄子上的管事禀报,今年的小麦收成怕是要完了。

    大雍朝和现代不一样,没有冬小麦一说,大多都禀持着春种秋收冬天养地这一故老相传的习俗,小麦是春季种下的,到了夏季,因为没水浇灌不说开花灌仁,便是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据那管事称,庄子上的小麦倒了一片又一片,杆子都干枯了,用来烧火还不错,要想着等它再泛青,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鸾儿得知后也只是微叹一口气,历经末世的她又怎会不明白大自然的残酷,就算是现代那样科技发达的社会对于自然灾害都无计可施,更何况看天吃饭的古代社会了,在灾害面前,李鸾儿也只能想法子保全自家,哪里有余力顾及别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旱情越来越严重,严承悦也不再出门,安心在家陪着李鸾儿,不过,通过陆续传回来的信件,李鸾儿也知道一些外边的情况。

    据说北方的旱情还不是很严重,南边旱情才厉害呢,好些地方人们都已经开始拖儿带女的逃难,且京城外边也聚了许多难民,京城内部水价一日高过一日,平民百姓好些都开始卖起女儿来。

    这日,李鸾儿才刚吃过午饭,正和严承悦商量将后花园开出一块地来用来种上些蔬菜,便见老宅那边来了人,说要请严承悦和李鸾儿过去商议事情。

    将来人打发走,李鸾儿瞧瞧严承悦:“怕是太太卖粮的事情发作了吧。”

    严承悦摇了摇头:“大约不是,我估摸着家里还有些存粮,应该能再支撑些日时,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捉襟见肘的。”

    “那是何事?”李鸾儿也有些不明白了。

    严承悦笑着推了轮椅朝外走去:“去了自然知道,我想着怕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身子不便就在家歇着,我自己去便成,免的太太为难于你。”

    李鸾儿也笑了:“太太能怎样为难我?我可不怕她,你若是叫我在家我也是坐立难安的,还不如和你一块去。”

    说话间李鸾儿便叫瑞珠吩咐下去备好马车,车上放上些冰盆。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李鸾儿和严承悦坐上马车回老宅。

    等到了老宅,两人便直接去了正厅,一进门就见严老将军满脸怒容端坐着,严保家在一旁赔罪,而林氏站正生闷气,施蓝和严承忻跪在厅上一言不发,尤其是施蓝,她满脸的泪水,眼中带着些怒意和哀伤,钉死了一般跪在地上,紧抿着的唇和紧握的手都一再表示她很气恨,正极力克制着。

    李鸾儿一瞧就知道应该是施蓝那里闹出什么事来,或者说,施蓝和林氏吵架了。

    “承悦和鸾丫头来了,过来坐吧。”

    严老将军看着严承悦和李鸾儿进门要行礼,就赶紧笑了一声,指指一旁的座位叫两个人坐,严承悦本就是坐着的,自然不需要再坐,李鸾儿身子重了,总是站着也不成,她就跟严保家和林氏告了罪这才坐下。

    严保家倒没什么,他可惦记着四个孙子呢,只林氏稍有些愤恨,不过,不待她说出什么话来就被严保家给拽住了,看到严保家眼中的警告,林氏将话又咽了下去,她瞪了施蓝一眼,又看看李鸾儿,竟是对李鸾儿笑了笑。

    这一笑,叫李鸾儿大吃一惊,要知道,林氏对她可从来没有什么好颜色的,今儿这笑……莫不是带了刀子?

    等看到施蓝那不服气的神情,李鸾儿稍一想也明白过来,怕是林氏真和施蓝吵架了,所以想拉拢她做同盟,这才给了她个好脸的。

    不过,她李鸾儿又不是傻子,能眼瞧着两人不对付硬往里边插么,她又岂是林氏几个好脸能收买得了的。

    “爷爷,这是?怎么二弟和弟妹都跪着?”

    待安坐好了,严承悦才问严老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这一问,严老将军便颓然摆了摆手,眼角眉梢多了几分苍老,猛一瞧就是普通的人到暮年的老头子,哪里还有平日威风凛凛的样子:“问你爹去,叫他说与你听。”

    严承悦又去瞧严保家,严保家也无人可推,只能哀声叹气道:“家门不幸啊,你……这施氏实在不太不像了。”

    “老爷,是儿子的不是,带累老爷太太如此伤心,儿子回去定然严家管教施氏。”严承忻一边嗑头一边认错,听语气多了几分哭音,想来,这件事情必然十分严重。

    “老爷,媳妇说句实话你别生气。”施蓝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跪在地上十分干脆的说道:“媳妇认为自己没错,错的是太太,虽然说太太管着家,可也不该一人没商量就将家中存粮卖了,要知道,但凡是世家大族哪家做事会不留余地,谁家也没见过亲粮未下就卖旧粮的,哪家的管家太太都没为了银钱去断了家中退路的,若不是媳妇查出来,说不定直到咱们都挨饿了才晓得太太做出这种事来。”

    说着话施蓝面向严老将军:“老爷子,孙媳也承认做事有些武断,也有些脾气急燥,可孙媳的心是好的,不像太太将咱们一家老小都置于死地啊,老爷子,您可得替孙媳做主啊。”

    听到此处,李鸾儿也算知道了,大约是施蓝为着什么知道了林氏卖粮的事情,这才闹腾起来的。

    施蓝这一折腾,林氏直气的脸都红了,瞪着眼睛指着施蓝:“放肆,天底下哪有你这般做人媳妇……”

    “老爷子未曾说话呢太太就这般放肆,实在是不将老爷子放在眼里,太太,这天底下可有您这样与人做儿媳妇的。”施蓝出身清贵之家,家里读书者众,一张嘴皮子也练的极为利落,几句话就堵的林氏辞穷。

    “我,我便是再如何,也没有这样向着娘家的道理。”林氏气的几步过去伸手就要打施蓝,施蓝一见尖叫起来,吵的李鸾儿都有些头疼。

    严承悦见了,断声喝道:“够了。”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虽然声音不大,可却如炸雷般响在每个人耳边,林氏和施蓝都吓了一跳,林氏更是后退了好几步,面皮白白的看向严承悦:“你,不孝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承悦不理会林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施蓝:“弟妹,你说一说。”

    施蓝倒是有几分感激,对严承悦微微点头算是见过礼,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大伯大约也知道今年天气干旱,庄稼收成定也好不了的事吧。”

    见严承悦皱眉,施蓝才加快语速:“我娘家不比严家,没有那么些庄子,每年存粮都不是很多,眼瞧着旱情一日重过一日,我娘家人口也多,便有些……这粮食就不够用了,我想着家中存粮应该还有些,实在没法子就求告太太,想着用市价卖些粮食与我娘家人,也算是救了困,哪知道太太一丁点颜面都不给我,在我未曾说完之时就将我赶出去,还痛骂了我一顿,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不该管娘家的事。”

    说到这里,施蓝神情就有些不好,垂头掉了几滴泪:“谁家养儿养女的不是为了防老,娘家养我一场,如今娘家有了难事我置之不理,那我成什么了,再者,前些时候我还见太太悄悄接济林家呢,一样的娘家人,怎的太太能接济,我便不成了,我就有些不服气,想着打听一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叫太太如此厌我。”

    “你……”林氏咬牙:“不知所谓。”

    严承忻这时候却抬起头来看了看林氏,又瞧瞧施蓝,见施蓝哭的眼泪滚滚而落,地上已经湿了一片,心口就有些泛疼,他握了握施蓝的手:“你好好与兄长说,莫哭了。”

    李鸾儿眯了眯眼,心说旁人都说施蓝给严承忻没脸,又说施家的人也没给严承忻留什么颜面,本以为严承忻和施蓝怕是要成为一对怨偶,可今儿瞧起来,严承忻对施蓝还不错,也挺替她着想的。

    然后又瞧瞧担心林氏的严保家,还有满脸心疼看着自己的严承悦,再想想一辈子活在严老将军照顾下的老夫人,李鸾儿心中暗道这嫁到严家的女人怕都是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吧。

    这严家的男儿个个都好,尤其是疼爱妻子的,甭管自己的妻子有多不好,只要是娶了来,就一心一意的疼爱照顾,从来没有闹过什么休妻的事情,更是不曾有过任何的侍妾通房,这在古代这样的环境中可是着实的难得的。

    “承忻!”林氏看着严承忻和施蓝交握在一起的手气的咬牙:“你,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要这么说,保家可也算一个呢,自他娶了你,不知道和他娘顶过几回嘴了。”严老将军冷笑一声,啪的将一个茶盏摔到地上:“林氏,你可瞒了我们接济林家,施蓝的话可是真的?”

    “老爷子,我,我……”

    施蓝的话句句不虚,叫林氏反驳不得。

    施蓝似乎是没瞧见林氏的处境一样,继续道:“可我这一查不要紧,竟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太太她,她竟然将家中的存粮卖去一多半,如今家里怕是没多少粮食的,咱们这一大家子上老下小,可要如何过活,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和太太闹出来的,我也心知自己不孝,可我得替严家一家老小考虑啊,我错的地方我给太太赔罪,要打要罚由着太太,可太太却也实在不该将一家人的性命不放在心上啊。”

第三七七章 处罚

    “家中还有多少存粮?”

    严老将军看着林氏沉声问道。

    “还,还有……”林氏变了脸,有些吞吞吐吐的说着。

    “还有多少?”严老将军将桌子一拍厉声问,林氏吓了一哆嗦:“还有两仓。”

    就这一句话,严家除了林氏所有的人都变了脸,严老将军更是气的手都颤抖起来:“你个败家的东西,就,就剩了那么些……”

    严保家更是满脸失望的看向林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何把家中存粮卖去那么些?”

    “我,我也是为家里考虑啊。”林氏小声辩驳着:“我从张夫人那里打听到粮食卖到南边比京里价钱高多了,就想着,就想着留下些粮食够家中吃用,剩下的全卖了换成银钱,等今年新粮下来再存起来,不过是倒倒手的事情就能赚上一大笔。”

    “混帐。”严老将军猛的站了起来,抬了抬手又颓然放下:“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不是瞧出今年要有大灾,人家为什么提高价钱收粮食,你个蠢妇,蠢妇啊。”

    “老爷子息怒。”施蓝嗑了个头:“太太也是好心,实在没想到今年大旱,孙媳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这才……实在都是我的错,老爷子要责罚便责罚我就是了。”

    “有你什么事。”严保家也有些怒意,瞪了施蓝一眼:“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施蓝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什么,李鸾儿看着眼前这一切低头掩住眼底的冷笑,施蓝想做好人,想在严承忻面前卖个好,哪知道却叫人更加厌烦,倒真是有些白费心了,不过,施蓝和林氏倒真是个顶个的要强,这不,才多长时间就掐了起来,要说施蓝不知道林氏弄出来的这些事,打死她都是不相信的。

    说不得施蓝早就发现林氏偷着卖粮食,瞅了机会特意将事情闹出来,为的就是……说不得为的是严家的掌家权。

    果然,严老爷子叹了口气:“罢,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保家,也别怪你媳妇了,就是怪,那些粮食也回不来的,不过,林氏实在不配再掌家了,从今儿起,林氏将帐册钥匙都交出来吧。”

    “老爷子。”林氏这次是真怕了,脸白白的,眼中带着泪花:“媳妇知错了,以后一定改。”

    严老爷子一摆手:“等你改了再说吧。”

    他抬头四处瞧瞧,看看李鸾儿,再看看李鸾儿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原该叫承悦媳妇当家的,只是她现在身子不便,承忻媳妇又才嫁进来,对家中的事宜也不是很明白,事到如今只能烦劳宛秀了,严武,你去叫人请宛秀过来。”

    “老爷子……”林氏尖叫一声:“宛秀快要嫁人了……”

    “这不是还没嫁么。”严老爷子一笑:“她怎么说都是咱们严家的长孙女,叫她管管家怎么就不成了。”

    施蓝面带焦急:“大妹妹忙的紧,哪里有时间管家。”

    严老爷子眼睛微眯,瞅了施蓝一眼:“谁叫她没个好娘亲,弄出这么些事,不累她又累哪个,施氏,我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你这心不正,严家的掌家大权不能交给你,且等着吧,等到你嫂子生产之后,叫宛秀将管家的权交给她。”

    一句话噎的施蓝立马哭了:“孙媳没有那些歪心思。”

    “有没有的你自己明白。”严老爷子笑了:“林氏,粮食卖了多少钱你都写到帐上交到我手里,那么些粮食卖了,我可不能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管家大权都被罢了,林氏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闷声应了一句。

    严老爷子又笑着看了一眼严承悦:“承悦啊,分家的时候你们也分了一些粮食,再加上去年庄子上产的,你那里存粮还有没有?”

    严承悦赶紧拱手:“家中还有一些粮食,究竟有多少还得问我家娘子。”

    李鸾儿赶紧就要起身,严老爷子将手一按:“你身子重,坐着吧。”

    李鸾儿也不推辞,又坐了下来:“家里倒是真有些存粮的,去年冬上我瞧着一直不怎么下雪,怕影响今年收成,便又买了些粮食存起来,如今倒是够一家吃用的。”

    “这么着吧。”严老将军笑道:“既然你那里有粮食,你婆婆又这样不争气,为着一些银子将家里折腾成这样,你也不忍心瞧着我们这些老东西饿死吧,我叫宛秀拿银子给你,你将粮食匀出来一些,就按你婆婆卖出去的那价钱给,虽然你们吃亏一些,可到底是一家人,也就莫再说了。”

    “爷爷这话真真是折煞我们了。”李鸾儿赶紧表示一番谦虚:“家里粮食不多,原该我们拿出来一些的,怎能要家里的钱。”

    “怎么就不能要了,这钱你们是必得要的,你要是不要,你这不争气的婆婆说不得以后还得卖粮食,等哪时候将家里吃用的都卖了,然后跟你们哭穷,天长日久的,咱们家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严老将军笑着来了这么一句,就这一句话险些将林氏给骂倒,叫严保家更是胀红了脸,对李鸾儿干笑两声:“你爷爷说的对,这钱你们必得要的,若是不要,就是将粮食送了来,我们也是不收的。”

    李鸾儿做出一脸无奈状:“既然如此,那孙媳就收下这笔钱了。”

    林氏听了,抬头瞪了李鸾儿一眼,李鸾儿身子摇晃两下,差点坐倒,她强打精神带着哭腔道:“太,太太,我收了钱再与你送去,你,莫生气。”

    严老将军一拍桌子:“林氏,你瞪鸾丫头作甚,不知道她如今身子重么,若是将她瞪出个好歹来你可得给我仔细着,你个败家的东西不说反省,你反倒有理了。”

    “父亲莫气。”严保家也觉得林氏不该,便向着李鸾儿说了话:“林氏叫儿子惯的越发不像了,等回去儿子必收拾她。”

    严保家看看李鸾儿:“承悦媳妇,莫和你婆婆一般见识,你是好的,我和你爷爷心里都有数。”

    李鸾儿赶紧强笑道:“谢老爷夸奖,媳妇不敢。”

    折腾了这么一时,严老将军似乎也没了什么精神,就摆了摆手道:“行了,事情都弄清楚了,你们且都下去,一会儿宛秀过来叫她见我便是了。”

    正当所有人都起身告辞的时候,严老将军又道:“承忻媳妇,甭管怎么着你不该与你婆婆那样闹腾,严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可也是有家规管着的,不是叫你随便想怎样便怎样的,你做错了便该受罚,回去将孝经抄上十遍。”

    施蓝脚步顿了顿,咬咬牙:“孙媳明白了。”

    严承忻微叹一声,拉了施蓝出屋,李鸾儿则推着严承悦出门,严保家和林氏走在最后,出了门,林氏还对着李鸾儿冷哼一声。

    李鸾儿扭身对林氏施了一礼:“太太,媳妇如今安安分分在家养胎,并没有做过任何无理之事,便是管家的事也不是媳妇求来的,媳妇也没法子,还请太太见谅。”

    李鸾儿这意思便是,这些事可都是你最疼爱的二儿子娶的好媳妇折腾出来的,你管家权没了就该跟她耍横,凭什么跟我这个无辜之人较劲,你有本事和施蓝闹腾去,甭耽误我养胎。

    她这话说的好听又有技巧,叫林氏又气又恼,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严保家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对林氏肃然道:“还嫌不够丢人,回屋去。”

    虽然林氏能折腾,瞧起来好像多厉害似的,那是严保家脾气好不与她一般见识,严保家真发了火她也不敢如何,这回严保家是真生气了,林氏吓的赶紧缩了缩脖子跟在严保家身后回屋。

    李鸾儿推着严承悦慢慢走出老宅大门,等坐上马车之后,李鸾儿才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施蓝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严承悦也笑了:“爷爷怕是故意的吧。”

    李鸾儿想想严老将军的脾性也点了点头:“就施蓝那点小心眼爷爷又怎会瞧不出来,正因为瞧出来了,不想叫施蓝如愿,才将管家权交给宛秀的。”

    说着话,李鸾儿又想到严老将军叫宛秀用着林氏卖粮食的价钱来跟他们买粮食,又笑了起来:“老爷子实在是老奸巨滑的,这么一折腾,太太不只一点银子没得着,又丢了管家权,这会儿,怕太太要气炸了吧。”

    一行说,她一行笑着:“这下子,太太和施蓝可真是结了仇,两个人不定哪时候再掐起来呢,说起来,倒着实叫爷爷受累了,她们闹腾,爷爷也跟着不能安心。”

    严承悦握握李鸾儿的手:“你甭担心爷爷,爷爷这辈子打了不知道多少胜仗,杀的人不计其数,还会怕太太和弟妹闹腾?太太和弟妹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爷爷去,一切都在他老人家掌握中。”

    李鸾儿一想也是,从去年开始严老将军就知道林氏偷卖粮食的事,只是一直不说,又按着严保家叫他不能去管,一直到现在施蓝闹出来,严老将军表现的像是才知道此事那样的震怒,不过几句话不只夺了林氏的管家权,又罚了一直存了心计的施蓝,看起来,严老将军怕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想来,就林氏那些小心眼,真是在老将军跟前翻不起浪花来的。

第三七八章 眼药

    “你个败家丧德的玩艺。”

    张莺被两个婆子使劲按在地上,宋氏狠狠几个耳光将她打的嘴角都流出血来,宋氏一边打一边骂:“我们崔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东西,从你嫁进来就没一天顺当过,你自己命不好也就算了,还带累我们,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么个儿媳妇。”

    “哇,哇……”

    婴儿的哭声传来,气的宋氏扭头便骂:“怎么奶孩子的,叫她哭什么哭,一个赔钱货还有脸哭,抱远一点,别再烦我。”

    张莺使劲挣扎,咬着牙道:“那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怎么就是赔钱货了,你打我不要紧,可不能作贱我的孩子,甭管她是哥儿是姐儿,那可都是你们崔家的骨肉。”

    宋氏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谁叫你说话了。”

    “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只要你打不死我就拦不住我说话,想当初你们崔家是怎么跑到我张家来提亲的,你又是怎么与我说的,才几日光景你就这么作贱人,姓宋的,你真当我张家无人了,就由得你欺负。”张莺气的眼都红了,一使劲将两个婆子推开,她猛的站起来指着宋氏大骂出声:“你就是造了孽,哈哈,你们崔家全造了孽,想当初崔正功病的快没了,你们冲喜都找不着人,硬是逼着人家李家将好好的姑娘嫁进门守活寡,等到崔正功病好了,眼瞧着考中功名,你们又嫌弃人家家世低微,想攀高枝,像你们崔家这种出尔反尔不信守诺言的小人上天都饶不过,哈哈,没吃没喝了正好,大家都挨饿,谁也甭想好过。”

    张莺是真给崔家人折腾惨了,她怀孕之后崔家想着她肚子里或者是个男孩,便对她极好的,就连崔正功都忍让她,从不和她争吵,可是她一朝难产生下崔家大姐儿,这一家子就变了脸,指桑骂槐的羞辱她,对大姐儿一点都不疼爱,宋氏更是对这个孙女连看都不看一眼,有时候听到孩子哭声恨的她都想把孩子掐死。

    大姐儿怎么说都是张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又如何不疼,瞧见崔家人这副德性张莺憋了不少的火气,更是气恨宋氏不给她留颜面没人性。

    正好入夏以来天气越发的热了,更是一滴雨都没下,地上干裂,搞的地里庄稼都快干死了,崔家也急了,四处搜寻粮食,可这会儿子谁还卖粮食啊,谁家不是往回买呢,崔家忙了小半个月一点粮食都没弄着,宋氏想着当初张莺鼓动崔正功将家中粮食卖掉,便记恨上了张莺,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出好戏。

    “不孝的东西,张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宋氏被张莺骂的浑身发抖:“我们崔家可要不起你这种不守妇道的人,张莺,我必叫我儿休了你,一定得休了你。”

    张莺到如今什么都不怕了,梗了脖子扯扯唇冷笑一声:“当我怕你么,休就休,我带着大姐儿带着我嫁妆回娘家,难道离了你崔家我还能饿死不成,哈哈,我算是看出来了,当初李大娘子被休实在是人家好命,早早的离了你家这个火坑,也算是我有眼玩珠,我闷了坏心思,坏了别人的姻缘,如今也该轮到我自己了,我是活该,活该有如此下场,可你们崔家也都甭想好过。”

    “要不得了,要不得了。”

    宋氏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流光,你去叫功儿来,叫他看看他的好媳妇是怎样忤逆犯上的。”

    流光满心得意应了一声出门寻崔正功,张莺却是笑道:“也不必叫他来瞧了,我自己走就成,我等着你们崔家将休书送到张家去,也叫满京城的人知道你们崔家怎样下作,休了一个媳妇不成,还要再休一个。”

    说完话,张莺也不理会宋氏,抱上大姐儿,又叫她的陪嫁丫头与她收拾嫁妆,连声叫人备好马车,只说要回娘家。

    宋氏气的也不拦她,等到崔正功进来的时候张莺都已经收拾妥当,刚上了马车正准备离开呢。

    崔正功看看宋氏,急的直跺脚:“娘,你真是太糊涂了,你怎么能叫张莺走呢。”

    “她那样不孝,我怎么就不能赶她走了。”宋氏瞪了崔正功一眼:“我便知道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向着张氏那小贱人的吧。”

    崔正功更急:“娘,咱们家的粮食去年已经都卖了,张家可没卖光啊,张莺留着,张家为着她着想也得送粮食来,可张莺一走,咱们吃什么去啊。”

    “你怎么不早说。”崔正功这一说宋氏也急了,站起来就往外跑:“赶紧拦住她……”

    等这两个人追出去的时候,也只瞧到马车行走留下来的一片灰尘。

    崔正功急的跺脚,宋氏也有些后悔性子太急了,为着家里省些粮食竟然将张莺赶走了。

    不只崔家人互相埋怨,京城许多跟着张夫人康氏卖粮的人家现在都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一家家的急着出去寻粮,不只是粮食,便是以前他们瞧不起的那些菜干、果干、咸菜都搜罗起来,准备关键时刻抗饥。

    京城里人人都顾着讨生活,以前的繁华似锦似是都显的破败了些,宫中除却少数几人,多的却是照样锦衣玉食。

    赵皇后听得娘家人禀报了京城的情形,便从库房中拿出一些金银来寻了德庆帝,只说如今在旱灾的影响下京城百姓生活越发的差了,她做为一国之母就该替天下子民着想,便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拿出来救灾,又说往后她宫中的份例减少些,也好替百姓多尽一份力。

    赵皇后这番表现得了德庆帝和太后的赞赏,一时间,赵皇后贤名远播,宫中好几位嫔妃一见赵皇后因着这事得了好处,自然也就有样学样,凑出金银来救灾,同时,也都表示要减免份例。

    只是永信宫中一片平静,李凤儿没有任何的行动。

    李凤儿和银环都极沉得住气,只碧桃有些着急,见李凤儿悠闲的喝着茶吃着果子,碧桃更是着急:“娘子,宫中的嫔妃美人可都捐了银子,咱们是不是也……”

    李凤儿瞄了碧桃一眼:“你着什么急,我自有打算。”

    “奴是替娘子着急呢。”碧桃脸红红的,眼中都有些火气:“皇后娘娘拔了头筹,庄妃德嫔紧随其后,那些美人们都减了份例,娘子若是一言不发,说不得官家要……”

    “皇后娘娘是国母,该表示贤惠,庄妃她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与咱们何干。”李凤儿笑了笑:“我不过是个嫔,说白了就是妾,一个妾做什么非要跟大妇比较,便是我要捐银子那也得捐到官家心坎里,这样不上不下的,不过白添几分口舌罢了。”

    银环也笑:“碧桃莫急,娘子自有主张。”

    这一日德庆帝在演武场练完弓箭到了永信宫,李凤儿便笑着过去伺侯,端茶倒水,又给德庆帝揉捏肩膀,一边揉着一边小声道:“皇后娘娘与各位姐妹都拿出银子来为陛下解忧,我也听到外边情形不好,百姓的生活越发的难了,原也想捐些银子,可一想如今最缺的就是粮食,我就是再捐银子买不着粮食也与事无补,可我人在宫中,所用一草一木皆陛下所赐,又哪里来的粮食,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我捐银子,那也不过是拿着陛下的银子讨陛下欢心,想来想去,我也只能将我宫中的药材整理出来交与陛下,我早先听姐姐说过,大灾之后必有疫,干娘也说过此类的话,我就想着这些药材陛下也许有用,这几日,就带着银环碧桃挑选那些预防疫病的药材做成药丸子以防万一。”

    李凤儿这样巧笑嫣然叫德庆帝心情好了不少。

    虽然说德庆帝如今贪玩不怎么管朝中之事,可京城这种情形他又怎会不知,做为一国之君,他心中也是着急上火的,这段时间他又瞧着各宫的嫔妃一个个都在他面前做出愁眉苦脸状,以示自己担忧百姓忠于君王,早看的他烦腻的不成了,而今李凤儿面上带笑,话也说的轻轻巧巧的,叫德庆帝心头就犹如一阵春风拂过,心中说不出来的舒坦。

    “你有心了。”德庆帝笑着拍拍李凤儿的手:“还是你最知朕心啊。”

    李凤儿暗地里一撇嘴:“我也不乐意这些药丸子能用得上,不过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还是多考虑些为好。”

    “还是凤儿最好啊。”德庆帝将李凤儿抱到膝盖上,双手圈了她的腰:“皇后只知道规劝朕,又哪时真心替朕分忧了,也只凤儿一心一意的为朕,凤儿的好朕都记着呢。”

    李凤儿知道她刚才的话起了作用,尤其是那句拿陛下的银子讨陛下欢心的话,无疑是给皇后和各嫔妃都上了眼药,叫皇后和嫔妃美人们这些日子的努力都成了泡影,非但没讨到好,反而叫德庆帝腻了她们。

    原李凤儿并不想如此的,可谁叫那些女人都自认为给官家太后留了好印象,一个个的张扬的不成,尤其是在自己跟前,那些酸言酸语从没断过,更有人直指李凤儿,说李凤儿进宫的时候带了不知道多少金银,怎就那样小气,一丁点都不肯捐给陛下所用。

    这无疑是得罪了李凤儿,才叫李凤儿这样狠下心来算计她们。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是为陛下着想的。”李凤儿似是还嫌给皇后等人插的刀不够狠,又笑着插上一刀:“对了,陛下能不能答应凤儿一件事。”

    “说吧。”德庆帝心情正好,自然什么都应下。

    李凤儿起身行了一礼:“凤儿这一身都是陛下给的,凤儿这里的东西也都是陛下的,那些药自然也都是陛下的,凤儿也不过是拿了陛下的东西讨欢心罢了,实在是凤儿心有些不正了,陛下能够谅解凤儿,我已感激不尽,那些药的事陛下莫再说是凤儿捐的,只说是陛下忧心百姓叫人备下的就是了,凤儿只求陛下能够安安稳稳和和乐乐,不要什么虚名。”

    就是这一句话,大大的扭转了皇后在德庆帝心中的好形象,一时间,皇后就成了那种搏取虚名的人。

第三七九章 封妃

    李凤儿小心观察德庆帝,发现他虽然还在笑,可眼神中却有了几分怒意,便知自己的话德庆帝上心了,她微微一笑,心下也有了定计。

    李凤儿现如今有些不耻赵皇后的为人,她想要搏个好名声,想要叫天下人都知道她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那是她的事,她自己爱怎么折腾也由着她,做什么拿着别人做梯子往上爬,将旁人都踩到泥地里去。

    要不是赵皇后前些日子在太后跟前给自己添话,李凤儿也不会这样扯她后腿,可赵皇后既然先拿李凤儿当软杮子捏了,李凤儿自然也不介意给赵皇后添些堵。

    “陛下。”李凤儿轻轻叫了一声,见德庆帝正思量什么事情没理会她,登时眼睛一瞪,粉拳就捶上德庆帝肩头:“陛下做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你也不理会我,这些时日陛下常常如此,想来,陛下来我这永信宫怕都是硬着头皮来的吧,你人在我这里,心还不知道在谁身上呢,既然你心里没我,又何若常来逗弄我,我虽然出身低微,可却也不是由着人糟践的。”

    李凤儿一行说一行拿着粉拳捶着德庆帝,那力道不轻,可也不是很重,都在德庆帝承受范围内,她这一捶,仿若捶到德庆帝心中,叫德庆帝心下一软,又是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赶紧抓了李凤儿的手哄着:“天地良心,朕可没那等心思,朕待你如何难道你心中不明白么,又何苦说这些话来。”

    “陛下在我这里说对我好,到皇后,到庄妃宫中还不知道说什么甜言蜜语呢。”李凤儿扭头不理会德庆帝:“我叫银环将药收拾出来,陛下叫人来拿吧,我乏了,要歇着了。”

    说完话,李凤儿一甩袖子进了内屋,少顷便躺到床上拽了被子蒙头睡觉,真真是说到做到,再不搭理德庆帝。

    德庆帝到了别人宫中都是由人小心侍奉着,旁的妃嫔就怕一个侍奉不好叫德庆帝不舒坦,全都是一副温存小意的样子,哪里有人敢像李凤儿这样给他甩脸子,更没有人敢在德庆帝人还坐着的时候自己个儿就先躺床上去了。

    正是因为如此,德庆帝更加觉得李凤儿好,觉得她是真性情,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做伪,越发的看重李凤儿。

    他起身缓步踱到李凤儿床前,拽开被子小心摸摸李凤儿的脸庞:“凤儿莫气了,都是朕不好,朕到你这里不该想着旁的事,朕给你赔罪,你起来陪朕说说话好不好?”

    李凤儿扭身到一旁,德庆帝又讨饶几次,李凤儿才冷哼一声拥被坐了起来,妙目一瞪德庆帝:“本来就是你的错,这次你只认错是不成的,你还得认罚。”

    “成。”德庆帝笑了:“凤儿说怎样就怎样。”

    李凤儿一指墙角处案上放的古琴:“与我弹琴,我想听你唱歌,你要唱情歌与我听。”

    德庆帝笑着点头,起身走到案旁坐下,伸手拨弄琴弦,不一时,动听的琴音响起,琴声缠绵带着诉不尽的情意,不说听琴的李凤儿,就是弹琴的德庆帝也是满心的柔弱,满腹缠绵之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德庆帝的声音响起,低沉带着磁性,还有道不尽的情意绵绵。

    李凤儿坐在床上认真听着,她微微侧着头,阳光透过窗子照到身上,给她的发上都镀了一层金光,更显的她整个人艳丽无匹,德庆帝瞧着李凤儿,歌声情意更浓:“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明郎!”

    李凤儿再坐不住,起身拿了一把洞箫吹奏起来,呜呜的箫声和着琴声,其间有道不尽的心灵相通,说不完的志同道合。

    一曲弹完,德庆帝长坐不起,许久才叹了一声:“知朕者凤儿也,凤儿啊,你若是哪一日生朕的气不理朕,朕这一日便不知道要如何过下去。”

    这话放到以前李凤儿说不得会信的,可放到如今,她却是半句都不信的,不管德庆帝说的是真是假,李凤儿却是不会再将真心交付,她微微一笑:“凤儿又何尝不是,明郎有一丁点不好,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李凤儿一边说着情话,一边唾弃自己,好好的一个人进了宫才多长时间就学得这样虚情假意。

    可不这样又能如何?她这一身不只系了她和银环、碧桃的性命,就是一家子的前程都系在她身上,好些事情都催促着她努力的存活下去,努力的往上攀爬,不能叫人踩到脚底下,竟是将她那泼辣爽利的性子改了不少。

    李凤儿心中好笑,心道便是颗实心的石头到了宫里怕也得变出不少洞来吧,更何况是人了。

    德庆帝通过一曲琴音又想起许多以前的时光,似是又回到他初见李凤儿时,再看李凤儿,更觉惊艳心动,这日便再没出永信宫,晚间也是歇在李凤儿这里,便是赵皇后派人相请,德庆帝都大发脾气将来人赶了出去。

    到第二日王太后将德庆帝叫到寿安宫相询,德庆帝看到皇后气又不打一处来,当着王太后的面将赵皇后痛骂一顿,几乎叫赵皇后羞愤欲死,王太后原还想问问德庆帝昨夜为何将赵皇后的人责打一顿,见德庆帝这般生气,就什么话都没问,向着德庆帝也说了赵皇后几句,之后也不管赵皇后神情若何,叫她告退出去。

    等赵皇后走了,王太后才询问德庆帝为何发火。

    德庆帝坐下喝了一碗凉茶消了消火气才道:“赵氏实在过分,她为着好名声就置朕于不顾,更是叫母后位同尴尬,母后瞧着她好似是为朕着想,哪里知道她的奸滑。”

    “到底怎么了?”王太后有几分不解。

    德庆帝又灌了一口茶,将茶杯重重一放:“她做好人又是捐银子又是扣份例的,叫咱们母子如何?是跟着她也拿钱出来,也扣份例,还是不照她的样子做,咱们要是跟着赵氏的样子办,难免有拾人牙慧的感觉,叫人说皇后贤惠,不只自己拿银子出来,更是劝服太后和官家一起为百姓着想,母后想想,咱们成什么了,咱们要是不跟着她办,又说咱们不关心百姓,左右都是咱们的不是,她赵氏落了好名声,却也是踩着咱们母子出头。”

    王太后一琢磨德庆帝这话当真有些意思。

    德庆帝一瞧王太后听进去了,使急道:“她要真有心为着江山社稷,为着朕这个官家着想,便该暗中与朕,与母后商议一番,叫母后或者朕出面挑起此事来,这才是她该当的,可她呢……”

    王太后点头:“我儿说的也是,赵氏到底是私心太重了些。”

    “昨日朕去永信宫,凤儿却暗中交给朕好些药材,说她就是拿了银子出来也许买不到粮食,也指不定叫下边的人贪墨了去,不若拿出些实惠的东西来,又说这药材是朕的,她不要什么名声,只要朕好就是,母后想想,赵氏和凤儿一比哪个才是真心为朕着想的。”

    德庆帝一通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朕原就说满宫里边数,真正和朕心意相通的只凤儿一人。”

    “我儿。”王太后强笑一声:“哀家也没说凤儿的不是,哀家也瞧着她好,可惜了,她那个出身,不然凭着我儿对她的喜爱,还有她救过我儿性命的功劳,这皇后的位子又怎么轮到赵氏头上。”

    “母后。”德庆帝站起身来对王太后深施一礼:“虽然凤儿万事不求,可朕却不想再委屈她了,朕想提她的位份。”

    “这……”王太后有些为难。

    德庆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单子来递了过去:“母后瞧瞧,这是凤儿拿出来的药材单子。”

    王太后接过来瞧了许久,最后点点头:“凤儿是个好的,你若是想提她的位份就提吧,哀家不拦着,只是那些大臣……”

    一说到前朝大臣,德庆帝又是一阵怒意:“如今各处大旱,前朝臣子不说想法子为朕分忧,反而总是盯着一些小事,实在叫人着恼,不过母后且放心,若是哪个反对的话,朕便叫他想法子解决旱灾的事情,想来,应是没人敢反对的。”

    如此,王太后才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依着皇儿吧。”

    德庆帝得了王太后的准许,心情顿时大好,又陪王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万寿宫,一回去德庆帝就叫人拟旨,要封李凤儿为贤妃。

    这厢,严宛秀接了管家的事,先便叫人拿了对牌提了银子出来,又亲带着银子去寻李鸾儿,和李鸾儿商议着要买去多少粮食。

    两人计议一通,由周管事带人装了三大车的粮食给老宅送去,又将李鸾儿平日里存下的许多果干还有腌制的小咸菜等也搬了好几坛子捎到老宅子里,严宛秀自然也是照价付钱,没有亏待李鸾儿一丁点钱。

    等到将老宅的事情处理完毕,李鸾儿就收到李春的来信,并有前方主将送回京的消息,据说李春这次立了大功,凭着一已之力带一小队士兵,将鞑子叩这的主力杀退回去,主将将捷报送到京城,想要替李春求赏。

    李春立功的消息才传来,宫中就有了信,据说官家提了李春的官职,又将李凤儿的位份提了一提,李凤儿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贤妃了,册封旨意已下,只差正式册封授宝册金印了。

第三八零章 小性

    这些日子太阳更加的热烈,从早晨起一天里就没有个凉快的时候,各宫用冰也跟着越来越多,永信宫中,院子里的花草都打了蔫,在院子里一站,便是从上到下都被热气蒸腾着,不过片刻就叫人身上跟缺了水的鱼似的干渴难受的要命。

    而屋子里则是一片阴凉,李凤儿穿着对襟浅绿色纱衫子侧卧在榻上,一头长发披散着,她脸上带着笑瞧银环和碧桃下棋。

    碧桃一边落子一边笑道:“幸好娘子的位份提了,不然今夏咱们可难过了,我昨日还听蒋美人那里的宫蛾说起,只说她们那里冰都不够用,屋里热的紧,蒋美人一天要洗好几次澡才成,她们这些伺侯人的就越发的难受。”

    银环落下一个白子:“你又输了。”

    碧桃这才惊觉她不知不觉又进了银环布下的圈套,失了一大片地,急的蹦了起来:“娘子,你看银环又欺负奴。”

    银环一瞪碧桃:“怎的,你还想赖账不成?”

    碧桃赶紧摆手:“不敢,不敢。”

    李凤儿一时失笑:“罢,你输的那几个钱我替你出了便是,别撅着嘴了,知道的是你下棋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银环合伙欺负你了呢。”

    一听李凤儿要给她银钱,碧桃顿时眉花眼花:“多谢娘子,奴便知道娘子最好不过,最是心疼奴的。”

    结果,碧桃额上被李凤儿拍了一下:“我是最心疼你不过的,且过来让我打上几下,再多与你些银子。”

    这一句话说出,碧桃顿时苦了脸。

    银环一边收拾棋子一边不经意的提起:“这些时日官家总是留宿永信宫,怕旁的人都不高兴了,娘子还是小心些为上。”

    李凤儿点头:“我心中有数,这些时日我除去给太后请安,轻易是不出去的,便是有人相邀也拿了怕中暑为借口打发了。”

    说到这里,李凤儿拧了眉:“这样热的天气官家非得出去探访民情,也不知道他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再者,官家没吃过什么苦根本不知道难民是什么样子,可我去清楚的紧,这人啊,真饿急了可是什么都吃的,说不得官家出去一趟要吃亏呢。”

    “官家带了侍卫又带了太医又怎会有事。”碧桃皱皱鼻子:“娘子也是瞎操心的,照我说,娘子真的很不必担心官家。”

    碧桃低头,声音小小的说道:“官家对娘子也没多好,娘子怎么总挂念他。”

    “就你嘴碎。”银环又瞪碧桃一眼,对李凤儿一笑:“娘子不必担忧,奴想着官家应该没事。”

    李凤儿坐起身,将盖在腰腹上的一个薄毯子拿下来放到一侧:“并不是我多事,我进了宫,这一身荣辱便都系在官家身上,我不担心他又担心哪一个,我也知碧桃怕觉得我无用,被官家那般的对待还一心想着他,你们怕都觉得我不争气吧,我又能有什么法子,论家世论背景我在这宫里根本就比不过旁人,我又没个子嗣傍身,更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是官家有个好歹,我的日子怕不知道惨成什么样子,官家在还好些,他总是能护着我一二的……”

    李凤儿的声音越来越低:“甭管是为了什么,官家现在都得好好的。”

    银环也点了点头:“娘子说的对,您甭理碧桃,她净是胡说。”

    正说话间,便见一个小宫娥进门,走到李凤儿身边小声道:“贤妃娘娘,官家回宫了。”

    “官家回宫了?”李凤儿一喜:“官家可还好?”

    那宫娥强笑一声:“官家很好,不过,不过……”

    “不过怎样?”银环代李凤儿问了出来。

    宫娥低头,脸上都带了几分哭意:“官家带回来两个女人,据说长的极美,这会儿子,官家正带着她们去瞧太后呢。”

    李凤儿一听这一句顿时一屁股坐倒在榻上:“又带回来两个女人……”

    这一刻,虽然天气热成这样,可李凤儿的心却如三九严寒,她呆愣了半晌才又笑了起来:“看起来,我真真白担心了。”

    看了一眼小宫娥,李凤儿摆了摆手:“官家好我就放心了,官家身为天子,本就该多些姐妹服侍的,带回来两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娘子!”碧桃有些担忧李凤儿,同时,很为李凤儿不平,等小宫娥走后,她撅了撅嘴:“官家怎可如此,前些时日还与娘子情投意合,没过几天就又见异思迁,亏了娘子一心为他……”

    “够了。”银环冷哼一声,立时叫碧桃住了嘴。

    银环扶住李凤儿,手心的热度叫李凤儿身上又温暖起来:“娘子,放宽心。”

    李凤儿抬头看了银环一眼:“我尽量不必多想,可是……银环,帝王向来最是喜新厌旧的,我怕,我要落得唐时梅妃那样的下场。”

    银环沉思,她很明白李凤儿的心情,李凤儿虽然说现在还很得宠,可是,官家一个个的往宫里带人,如今宫中嫔妃美人一堆,官家出去一趟便又带回来两个女子……要知道,李凤儿便是官家出去一趟从民间带回宫的,那两个女人和李凤儿一样的来历,这只能说明那两个人长的极美,又很合官家的意,不然,官家也不会就这么的带回来。

    既然是一样的来历,而旁人又不比李凤儿差上什么,李凤儿自然是担心的,她一句梅妃就已经将她的忧虑道尽了。

    唐明皇时梅妃可是先受宠的,杨贵妃未进宫前,梅妃也是占尽了宠爱,甚至于因为她爱梅,明皇专门为她在宫中遍植梅花,可等到杨贵妃一进宫,梅妃便被压住了,梅花改为牡丹,梅妃也失了宠爱,最后被贬冷宫,又惨死战乱,李凤儿分明就是怕落得梅妃一样的下场啊。

    “娘子多虑了。”银环如今也只能尽量的安抚李凤儿:“您可还有大娘子在呢,最不济便是叫大娘子将您弄出宫去,又怕的什么。”

    李凤儿一摆手:“你当偷偷从宫中带出人来就那样好办,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叫姐姐有任何的危险,再者,现在姐姐身子重,哪里又有精力顾得上我呢。”

    想了一时,李凤儿叫过碧桃吩咐一声:“你仔细打听一下那两个人的情形,将她们的来处,性情喜好全部打听明白,咱们再做计较。”

    碧桃领命出去,李凤儿才说要将前些时日给官家做的衣裳拿出来叫银环送去,却不想德庆帝这时候竟来了。

    他一脸笑意的进门,叫李凤儿很是吃了一惊。

    李凤儿赶紧带着银环上前施礼,德庆帝紧走一步拉了李凤儿的手:“凤儿起来,朕都说过多少次了,见了朕不必行礼,你怎的就是不听。”

    李凤儿微微垂头:“陛下说说可以,我却不能不守规矩,我要是得志猖狂,见了陛下也不守礼,不知道哪一时陛下厌弃了我要翻旧帐,到时候,我才百口莫辩呢。”

    这一句话叫德庆帝微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又怎么着你了,倒招来你这等酸言酸语。”

    李凤儿冷笑一声:“陛下又怎会招惹谁?我可经受不住这话,陛下这次带回来两位美人怎不宠爱一番,到我这永信宫来又做甚。”

    说话间,李凤儿便去推德庆帝:“您只管找您的美人去,我守着我的永信宫,您又何苦来招惹我,何苦来哉。”

    李凤儿一行说,眼泪都掉了出来,哄的德庆帝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银环却早在李凤儿发脾气时悄悄出了屋子,现如今屋中只剩下德庆帝和李凤儿两人,德庆帝见她一双妙目含泪,神色凄婉,先前恼她小性的心也没了,一时间心又软软的。

    德庆帝揽了李凤儿:“我当什么事呢,你啊,就是只大醋缸,我这还没如何呢,你就得跟我耍小性子,亏了是你,要换成旁人,我早恼了。”

    德庆帝只说我,道出了他和李凤儿的亲近之意,他拉李凤儿坐在榻上,小声解释着:“我带回宫两个女人不假,可又不是我要收用的,那位郑娘子舞跳的好,我就想带进宫来给咱们跳舞瞧,顺带再从教坊司挑些女孩子来也跟着她学学,等咱们做了新乐,就叫她来配舞岂不是好,那个可情极会说书,我带她回来是给母后解闷的,不过就是两个玩艺,又怎就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

    李凤儿擦了擦泪,抬眼望向德庆帝,还有几分不信:“真的?”

    德庆帝微叹一声:“真的,朕何时骗过你。”

    李凤儿这才又破涕为笑:“我实是太在意您了呀,本来宫中那么多姐妹我这心里就极难受的,您又带回人来,我又怎能不生气,明郎,我是拿您当相公才会如此,我若是心里没您,您就是带回十个八个的天仙来,您瞧我动不动气。”

    德庆帝听了这话心里软软甜甜的就像是泡进蜜水里似的浑身舒坦,将头埋进李凤儿颈窝:“还是朕的凤儿最好了,皇后只知道贤惠,别人见了朕都是小心翼翼的,又有谁待朕这般的真心。”

第三八一章 大闹

    赵皇后端坐在榻上,身上穿了深色的皇后礼服,厚重的料子,繁复的花纹,再加上头上那叫人看的眼花缭乱的各色饰品,叫她整个人显的有些可笑。

    若是历经世事端庄大气气势又足的人穿上这套礼服定是能撑起来的,倒显的肃穆威严,可是赵皇后正是妙龄,本就显的稚嫩,再加上她颜色本就平常,穿上这套衣裳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样,不但不显的威严,反倒是叫人有些小瞧了去。

    只她并不这样觉得,反倒是绷了一张脸,很是端正的坐着瞧着地上跪着的两名女子。

    这两名女子一艳丽一温顺,长的都好,此时两人穿了粉色纱衣,骨子里透出许多风情,更趁的赵皇后有些刻板。

    “官家即是将你们带回来,就说明心中对你们是喜爱的,你们自该尽心尽力服侍陛下,和后宫姐妹相亲相爱,万不可多嘴多舌,引起纷争来。”

    赵皇后一番话叫地下两名女子小声应着,那温顺些的展颜一笑:“奴紧记娘娘教诲。”

    艳丽些的则是点头表示明白了,赵皇后心中虽然有些恼怒,却还是脸上带笑叫这两名女子起身,又叫人给她们准备宫房。

    其中一名女子被送到庄妃那里,另一名女子本要送到李凤儿宫中,可无奈李凤儿根本不留一丁点情面,竟是将这名女子又送还回来,只说她一个人自在惯了,没有那份心力照料别人。

    李凤儿如此下面子,叫赵皇后心里多了些愤恨,本来就因为官家一言不发的带了两名身份低微的女子进宫而引来的怒气更盛了些,可赵皇后却只能憋着忍着。

    如今的李凤儿可不比早先,她已然为嫔妃中的头一个,受封一等贤妃,是赵皇后底下位份最后的女子,更兼之李凤儿进宫比赵皇后早,在宫中经营多时,早已根基稳固,不是赵皇后能够憾动的,再比圣宠,李凤儿可比赵皇后得宠许多,此时正是她春风得意之时,赵皇后只要脑子没傻都不会与她计较。

    没法子,赵皇后只能将另一名女子塞进才受封不久的德嫔宫的当阳宫中。

    这两名女子一位姓郑单名一个铃字,是教坊司中的歌舞伎,另一位姓白名可情,是德庆帝从市井间寻来的女书,说书极为拿手,德庆帝听了几次就迷上了,因此便将这名女子也带进宫来。

    郑美人和白美人一进宫,宫中上下就开始警惕起来,除却李凤儿,旁的嫔妃全都派人带了东西试探这二位,一时间,这两人所在的宫中都是一片忙碌,人来人往不断,当几乎所有的人都送了东西过去,才惊觉此时正当受宠的贤妃却是没有动静。

    德庆帝连续几日召见臣子,命人放粮救灾安抚灾民,忙完这些就来永信宫看望李凤儿。

    此时正是天热之时,他本来走的一身的汗,等进了永信宫惊觉一阵清凉,接过李凤儿递上来的温热毛巾将汗擦干净,才发现李凤儿一身嫩绿的纱衫子,头发斜斜的松挽着,只觉得此时的李凤儿便像是春日枝头初绽的第一枚花苞,又像是春风之中摇曳的柳条,真真清新之极,德庆帝与夏日炎炎之中似是都闻到了花枝用发出来的清凉之气,不由的将揽了李凤儿的腰肢说起话来。

    李凤儿只说近日做了几曲不是很满意,德庆帝便要听来,李凤儿自然与他弹奏,等德庆帝听完,只说这曲子很好,并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李凤儿却撅了嘴笑道:“陛下是疼爱我,才觉得这曲子好,若放到那真正大家手上,说不得要笑掉大牙的。”

    德庆帝刮刮她的鼻子:“朕说好便是好,谁又敢说不好。”

    李凤儿只是不依,在他怀中乱扭身子,扭的德庆帝心中一时燥热,不一时就挥退了宫娥和李凤儿进了内室,等两人再出来时,德庆帝一脸满足,李凤儿则是满脸的春色:“陛下,我这曲子乃是舞曲,只我不善跳舞,您不是说那位郑美人歌舞极好么,不如叫她来跳了试试,若是觉得不好,我再改就是了。”

    德庆帝此时正是意乱情迷之时,自然同意,不一时就叫人传了郑美人来。

    那位郑美人自进宫后还未曾真正服侍德庆帝,自然有些心急,如今一听君王召见,自然好好的打扮了一番,穿了繁复的宫装,又将那些贵重的首饰插了一头,打扮的极是艳丽,带着笑脸进了永信宫。

    李凤儿本来是无聊,想拿郑美人解解闷的,哪知道这位郑美人一进来,李凤儿顿时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呆愣了半晌,不知道过了多久,心中竟像是喝了辣椒水一样翻涌着火烫的怒意。

    难怪她说怎么那些人见了郑美人后都对她笑的意味深长,原来竟是如此。

    这郑美人竟和她长的有五六分相似,李凤儿看了看郑美人,又看看德庆帝,彼时,德庆帝竟然没觉察出李凤儿的怒意来,还在笑着:“怎么样,凤儿瞧瞧她长的可是像你。”

    就是这一句话,叫李凤儿噌的站了起来,手上的茶盏子猛的掷到地上,那声巨大的脆响将德庆帝和郑美人都吓了一跳,却见李凤儿横眉立目指着德庆帝,气的整个人都颤抖着:“陛下心中如此想我?”

    德庆帝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李凤儿在生气,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凤儿这是怎的了?”

    “怎的了?”李凤儿真是气极了,当下也不管谁在声,就像是还在凤凰县时一样,一伸手揪了德庆帝的耳朵:“我虽然出身低微些,可也是正正经经的良民,我父亲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生前最在乎名声,时常教导我们兄妹要自重自爱,母亲更是不止一次的叮嘱我不可与人为妾……”

    说到这里,李凤儿脸上泪水横流,声音都有些哽咽:“你当我稀罕为妃么,当皇妃又如何,不也是一个妾吗。”

    李凤儿这样的作派已经将还在行礼的郑美人给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胆的人,敢揪着官家的耳朵不放,且敢说出这样放肆大胆的话,旁人都挤破了头似的要往宫里来搏荣华富贵,偏偏就她敢说出皇妃也是妾的话,实在是……

    郑美人微闭了下眼,可以想见稍后说不得这位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贤妃说不得要被官家打入冷宫,或者直接给杀了。

    可是,叫郑美人惊异的是,德庆帝并没有生气,反而口中直叫着:“凤儿,朕又怎么惹你了,快松手,快松手,朕的耳朵要掉了。”

    只是,李凤儿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哭的更凶了,她一行哭一行说:“若不是我真的心悦陛下,你当我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非得钻到皇宫这个牢笼来,又出不得门,又见不着亲人,还得受你那么些美人的气,反正你也瞧不起我,我说句没羞没臊的话,我就是看上你了,喜欢你,才跟你进宫的,原也没想怎么着夫妻恩爱,只想着你心里能有我一丝半毫我就满足了,哪知道,哪知道陛下竟如此作贱与我,竟将我与一个教坊司的伶人伎子放到一起比较,敢情在陛下心里,我就已经下贱到了如此地步么。”

    她倔强的抹了一把泪:“姐姐说的很是,谁叫我先看上你的,活该我便低微到了尘埃中。”

    “凤儿。”德庆帝素来爱玩,也从来不曾琢磨过女人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郑美人和李凤儿长的相似是一件有趣的事,想拿过来和李凤儿一起玩笑的,哪里会想到郑美人的身份会叫李凤儿这样的难过,李凤儿这一哭一闹,又是这一番话说下去,叫德庆帝也急了,也顾不上耳朵疼:“朕没想到,朕错了,凤儿莫哭了,莫哭了。”

    郑美人极力往角落里缩着,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心中却已经似是有巨浪在翻涌。

    郑美人深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进宫前就知道贤妃在宫中很是得宠,却完全没有想到竟得宠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殴打了官家,官家竟然也不置她的罪,反而担心她哭坏了身子。

    这在寻常人家都不常见,更何况宫中,一时间,郑美人只恨自己怎就来了永信宫,怎就见了这一幕,竟是恨不得自插双眼。

    “陛下不要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了。”李凤儿狠狠擦了一把泪,微抬着头,倔强的不去看德庆帝:“陛下心里即是认为我低贱,我也不碍陛下的眼,我自去了就是。”

    说着话,她松开手放了德庆帝,整整衣衫就往外走。

    德庆帝一时大急,赶紧去追:“凤儿,凤儿你去做甚,都是朕的错,朕给你陪礼,朕……”

    德庆帝实是见了李凤儿那孤注一掷的架势给吓坏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全。

    李凤儿又哪里肯停住脚步,一伸手便将德庆帝拨到一旁:“我要出宫,我回娘家去,再不碍陛下的眼就是了,陛下自此以后就当我死了罢。”

    “凤儿,你不能。”德庆帝紧走几步拦住李凤儿:“你是朕的贤妃,是朕的女人,哪里能够出去的。”

    李凤儿却不再看他,冷笑一声:“陛下不信么,要不要我做与陛下看,总归是我不想再呆在宫中,就是不能回娘家,我还有出家一途,自古至今嫔妃出家的多的是,我做女尼也罢,做女道士也罢,总归远离红尘,自此后与陛下尘归尘土归土再不相见,陛下若是还觉得不解气,觉得我不识抬举,直接砍我的头就是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死了的好,也省的总在宫里受气。”

    李凤儿一口一个死字,完全将宫中的忌讳抛到一旁,听的德庆帝都傻了眼,更是一阵阵的心痛,他抚了抚心口位置:“凤儿,你莫这样说,朕心里难受。”

    只是,李凤儿丝毫不理会他,一径的出了永信宫,直奔皇宫后门而去。

    德庆帝看李凤儿真是下定决心要走的,又急又气又痛,忙一迭声的吩咐人去拦住李凤儿。

第三八二章 省亲

    “贤妃娘娘,娘娘且等等奴婢。”

    于希脸上端着笑拦住已经到了后门处的李凤儿,先是认真的行了礼,这才抬头笑道:“娘娘莫动怒,且听奴婢一言。”

    知道于希和自家关系极好,李凤儿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李凤儿微一抬头:“说吧。”

    “奴婢身份低微,也不能说今儿这事是您和官家谁的错,只是,奴婢想劝娘娘几句,您这一怒之下痛快而去,可有想过家人?”

    于希脸上陪着笑,一字一句极认真的劝阻李凤儿:“娘娘的兄长远在边关,您家嫂子还有三个侄子弱的弱小的小,再加上娘娘的姐姐如今身怀六甲,您出去了,难道就不怕连累兄嫂姐姐么?娘娘有气在宫里撒便上了,要是闹出去,难免会叫官家面上不好,于您也不利。”

    李凤儿静静瞅着于希,等他说完了这才冷笑一声:“是官家派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一声,他将我的脸剥下来放到地上踩的时候怎就不想想我是什么心情,还有,我姐姐与我说过,叫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受了气,要是受不住了就回家,总归她能养我一辈子,她不怕被我连累。”

    “娘娘便忍心。”于希还在笑,可笑容里有几分苦意。

    李凤儿倒也笑了:“你回去问问官家忍不忍心,我兄长在凄风苦雨替他杀敌,便是嫂子生产都没能回来瞧过一眼,我侄子那般大了还未见过生父,官家可忍心将这样的忠臣置罪,我姐夫一家忠心为国,严老将军一生征战无数,官家忍心置罪?我嫂子乃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嫂子生母是因着先帝太后而失踪多年,直到死都未见到真正亲人,官家可忍心将我嫂子还有侄子置罪?”

    李凤儿一句句责问叫于希一度说不出话来,李凤儿说到最后大笑两声:“既然官家都不忍心,我又何置于怕,他要置罪,也不过我一人担着便是了,大不了一死,我又何惧。”

    她这话说的真正的豪放潇洒之极,当真是恢复了那在凤凰县时天不怕地不怕泼辣爽朗的性子。

    德庆帝紧赶慢赶追上李凤儿,正赶上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此时阳光倾洒而下,那样浓烈的阳光照的地面都是一阵滚烫,可是,却是抵不过李凤儿脸上眼中的光彩,李凤儿此时整个人都散发着比太阳还要热烈的光芒,刺的德庆帝眼睛都红了,心里更是滚烫之极。

    他整颗心都彭彭的不住跳动,越跳越快,眼睛痴迷的盯着李凤儿,怎么瞧都瞧不够,他也学了李凤儿的样子大笑两声:“好,凤儿说的好,朕若是因你几句话便将你的亲友置罪,朕又与昏君何异,凤儿入宫多时,还未归家探望过,既然凤儿想回去瞧瞧,朕就准凤儿省亲。”

    德庆帝明知他拦不住李凤儿,他不愿意颜面无存,也不愿意叫人对李凤儿多有垢病,只能自己给自己找脸面,将李凤儿扒下来扔到地上的面皮子再捡起来贴到脸上,他虽然不愿,可为了后宫朝堂平稳,也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说出这句话,德庆帝很是不舍,又憋屈之极。

    他伸手摸摸耳朵,那被李凤儿揪了的耳朵还带着热辣辣的痛意,叫他很是难受。

    李凤儿笑着撇了德庆帝一眼,微昂起头:“陛下可想好了,我这一走,可不知道几时才能回返。”

    德庆帝连忙点头:“君无戏言,君无戏言,朕即是准了你省亲,自然不会催你。”

    “好。”李凤儿又看德庆帝两眼,一甩袖子便朝永信宫走去,等进了永信宫,她高声呼喝:“银环,碧桃,收拾东西,陛下准我省亲,咱们今儿就走。”

    银环和碧桃几乎是傻了。

    刚才李凤儿和德庆帝大闹的时候她们是真正吓坏了,原想出来劝的,可看李凤儿那样子也自知劝不住,只好小心的联络心腹之人,想要送信到宫外,哪知道李凤儿这样的闹腾德庆帝竟没有生气,反而准她省亲,实在是……银环和碧桃越发的琢磨不透德庆帝的心思了,银环更是想着李凤儿刚才可是连官家都打了的,怎的官家还对她如此的优待,莫不是,官家竟有大娘子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受虐体质?

    虽然心存疑虑,可两人到底对李凤儿忠心,答应了一声就去收拾东西,也并没有收拾多少物件,只带了些重要的东西,例如银票、药品还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便去见李凤儿。

    李凤儿彼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淡绿色的衫裙上绣满了白色碎花,一头长发挽成同心髻,只戴了几朵鲜花,其余并无一丁点的饰品,却越发显的她容貌美艳糜丽到了极致,便是银环这等女子都瞧的呆了半晌。

    “走吧。”

    见银环和碧桃收拾妥当,李凤儿当先就往外走,才走到院中,便见于希带了许多的宫娥太监前来,上前对李凤儿笑道:“贤妃娘娘,官家命奴婢来告诉娘娘一声,叫您多带些服侍的人,另外,官家也往李家赏赐了东西,叫您回去散了心就早些回来。”

    李凤儿神情淡淡的:“知道了。”

    于希赶紧摆手叫了软轿请李凤儿坐上轿子走。

    不过一时功夫,李凤儿便带了许多人离开皇宫,她前脚走,德庆帝后脚便从一墙角处转出来,对嘻笑上前的于希踢了一脚:“你倒是会做好人。”

    于希一笑:“不过是陛下的意思罢了,若是陛下无意,奴万不敢自做主张。”

    德庆帝朝宫门口看了两眼:“凤儿这次是真气了,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贤妃娘娘也舍不得陛下,等娘娘消了气就回来了。”于希恭维了几句:“陛下与娘娘情意甚笕,不过是吵闹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说您与娘娘,就是民间夫妻哪里断得了吵架,都不过是床头吵床尾和罢了。”

    德庆帝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说的你好像明白人似的,你娶过新妇?”

    一句话,叫于希彻底的苦了脸:“奴不过是个废人,陛下还是别揭奴的短了。”

    德庆帝顿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郑美人御前失仪,先打入冷宫吧。”

    扔下这句话,德庆帝挥袖便走,于希在后边默默替郑美人点了蜡,又着人去宣旨,他一行走一行想着怎样劝李凤儿回宫,如今瞧着官家对李凤儿倒是真有情意的,若是李凤儿长期不回宫,说不得陛下心里也不好受,于希对德庆帝忠心耿耿,又哪里愿叫德庆帝伤心。

    这一场大闹德庆帝心里酸楚,李凤儿却借机能出宫瞧瞧,可无辜的郑美人却是遭了牵扯,才进宫便彻底的失了宠,也不知道几时才能翻身,或者一辈子都要在冷宫度过。

    寿安宫,王太后听了白姑姑的回禀,沉思许久才笑了起来:“凤儿闹闹也好,官家如今越发的胡闹了,便是哀家的话都不听,也就是凤儿这样闹他他才能警醒一些。”

    白姑姑低了头不敢说话,官家怎么说都是万乘之躯,王太后这个生母可说他的不是,白姑姑这个下人却不能说一丁点不好的话。

    “你瞧瞧,那郑美人还有白美人都是什么人,他就大大咧咧的带回宫,也不怕别人骂他耽于美色,实在是……不像样子。”王太后对着白姑姑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不过都是伶人,那样的出身怎能进宫,说起来,就是李凤儿的身份都实是低微,不过她救过官家的命,为人又实是不错,便是封妃也当得,那两个,哼,什么东西。”

    白姑姑头垂的更低了些,只当听不到王太后的话。

    赵皇后听得此事挥退下人狠发了一通脾气,发完脾气,却是命人往李家送了些东西,又叫人将她的话带去李家,只说是叫贤妃住上几日就回宫,时间久了,宫里的姐妹们可都惦记着贤妃呢。

    自然,她这番作派又叫德庆帝认为她太过虚伪,反而更觉得那大发脾气的李凤儿才是真性情。

    别的宫殿那些嫔妃美人做何感想只不说,只说被送入冷宫的郑美人一进宫室的门就被两个疯颠的嫔妃按住,一个要抓她的脸,一个竟是撕扯着她的衣裳。

    换成别人,怕是早被吓坏了,恐是连哭都不能了,可郑美人却是丝毫不乱,双手一挥,竟是将两个疯子给甩到墙上,她冷笑着拍了拍衣裳,又几巴掌扇飞几个欲上前欺负她的女子,径自在角落寻了个地方坐下,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几个石子,将另外几个还在观望的女人击倒,她冷笑两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和恨意。

    德庆帝为讨好李凤儿将长的像李凤儿的她带入宫中,可谁知道玩笑没弄成却反倒被李凤儿大闹一通,德庆帝心中对她厌烦,又欲要安抚李凤儿,便将无辜的她送入冷宫受罪,这叫郑美人愤恨异常。

    最叫郑美人羞恼的还是李凤儿那些话,郑美人每每想起来就恨不得将李凤儿大卸八块,或者一刀刀将她身上的肉都割下来才痛快。

    凭什么?

    都是一样的人,她哪里都不比李凤儿差,凭什么李凤儿就能肆无忌惮的羞辱她。

    长的像又如何?都是爹生妈养的,老天爷赐下的脸蛋,凭什么就李凤儿能长成那样,她就不能?敢情,她长的像李凤儿就是对李凤儿的不敬,就是对她的羞辱,她就能因着这个将自己踩到泥地里去,就能对着官家大发脾气,就能借着这个由头省亲回家,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美事?

    郑美人不服,极度不服,心里如燃烧了一团浓烈的火焰,将她烧的几欲痛死,她恨恨的握紧拳头:“总有一天,我要将今日所受一丁一点的还回去。”

第三八三章 发怒

    “姐姐。”

    顾二娘子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碎花衫裙,脸上带着笑陪坐在顾大娘子身旁:“咱们终归是姐妹一场,姐姐不能见死不救的。”

    “怎的?”顾大娘子皱皱眉头,伸手抱过自家小子逗着玩。

    “那位,那位马夫人实在是……”

    顾二娘子话没说完,顾大娘子就冷下脸来:“那是你的嫡母,我的继母,你该叫母亲或者太太。”

    “是!”顾二娘子忍着怒意小声应了一句:“太太实在有些过份了,每日叫姨娘端茶倒水,大热的天中午也不叫姨娘睡觉,叫她在外边打帘子,更叫人受不住的是早起还要姨娘刷恭桶,才几天时间,姨娘就瘦了一大圈。”

    顾二娘子诉说着马婷的不是,又絮叨着她的日子有多不好,她挽了袖子叫顾大娘子看她的胳膊,只见她白生生的胳膊上有许多的青紫痕迹,手上也有许多针孔:“我不过替姨娘说几句话就被她责打一通,叫我许多天都不敢出门见人,英哥儿劝了两句,她竟然停了英哥儿的用度,且不叫英哥儿进学,姐姐,她实在太狠了,这样做不是断我们顾家的前程么。”

    “我母亲去了那么多年,家里也一直没个正经的女主子管着,付姨娘头顶上没人压着,这么些年倒是逍遥自在的紧,连身为妾室的本份都不知道了么。”顾大娘子将怀里的小子交给奶娘,打发奶娘们抱着孩子出去,这才弹了弹衣衫笑道:“妹妹去打听打听,满京城里谁家的妾室不是这么过来的,哪个不用服侍主母?怎么就偏付姨娘不成了。”

    这一句话顶的顾二娘子好悬没背过气去:“可是,我姨娘给父亲生儿育女的,自然就……”

    顾大娘子摆了摆手:“那是她的本分,可不能因着生了孩子就恃宠而娇了,这天底下,还没听说过哪个女人因着生了孩子就得被供起来的。”

    顾二娘子脸色青白起来,好半晌才讷讷道:“可是,太太就是连我和英哥儿都不放过,整天叫我给她做针线,还叫英哥儿抄经书,这不是要毁了我们吗。”

    顾大娘子捻了一颗果子放到嘴里,听顾二娘子这么一说,不由的轻笑出声:“妹妹傻了么,你和英哥儿本就是庶子庶女,还能要求当家太太怎生对待,太太没缺你们吃穿,没有整日叫你们立规矩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待如何?”

    说到这里,顾大娘子伸手给顾二娘子添了一杯茶:“妹妹大约不知道吧,那英国公家的庶子过的可是连奴才都不如,吃的都是剩菜剩饭,大冬天都穿不上棉衣,何侍郎家的几个庶女被她家太太整的跟个鹌鹑似的连话都不会说,更是叫下人拿捏住了,不只衣裳首饰被下人倒卖,就是月钱银子都到了下人手里,妹妹比较一下,你和英哥儿的日子可实在是好的了。”

    顾二娘子好悬没气个倒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姐姐这话说的,当初姨娘也没亏待姐姐啊,还与姐姐寻了这样好的婆家,怎的姐姐竟然看着我们受苦都不知道拉上一把。”

    这话说的真是好,顾大娘子险些笑了出来,叫她吃不饱穿不暖,连字都不叫她认,更是针织女红什么都不教,换了她的亲事,昧了她的嫁妆,败坏她的名声,这叫好?

    如果这真是好的话,那马婷对顾二娘子简直就是当祖宗供起来了,顾二娘子真是脸皮子厚的叫人无语,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发的见长了。

    “好不好的先别说。”顾大娘子掩嘴笑着:“这本来就是规矩,哪朝哪代不都是重嫡轻庶,妹妹要是觉得不平,那下次投胎可好好睁大眼睛寻着些,莫投到小娘肚子里去。”

    顾大娘子这句话无异于大骂顾二娘子了,这意思便是说她一个小娘养的不将头扎下来好好缩着,还敢挑事,实在是活的不耐烦了。

    “你……”

    顾二娘子实在气的狠了,站起来指着顾大娘子想要骂上一顿。

    顾大娘子却笑着摆了摆手:“妹妹脸都红了,想来必是中暑了,我就说这天气热的紧,叫妹妹不要劳动来看我你偏不听,瞧瞧如今病了吧,瑞枝,瑞枝,这丫头跑哪去了,还不赶紧寻个大夫给二娘子瞧瞧。”

    就听外边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长相清秀的丫头进屋,盯着顾二娘子瞧了半晌才一脸的担忧:“顾二姑娘脸色实在不好,怕是来的路上热着了,奴这就去寻大夫来。”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更叫顾二娘子气炸了肺,她一甩袖子:“不必了,我回家去瞧。”

    说完话,顾二娘子也不与顾大娘子行礼,带了丫头便走,顾大娘子瞅着她的背影一阵冷笑:“真是不知所谓,当初与我换亲的时候怎不说姐妹之情,如今倒是讲起姐妹情份来了,我倒不知道了,哪里来的姐妹情份。”

    瑞枝笑着:“太太说的是呢,顾二姑娘实在可气了些。”

    “告诉门房的人,以后付姨娘那母子三人来了就挡回去,莫叫他们进门。”顾大娘子有些不耐,吩咐了一声便埋头理起帐册来。

    瑞枝笑着答应一声,才要出去,却见一个小丫头满脸汗水的匆匆赶过来:“太太,太太不好了,宫里来人……”

    顾大娘子将帐册放好起身整整衣裙:“宫里来了人就叫管家招呼去,你着急忙慌的这是干嘛。”

    小丫头喘了口气:“宫里来人送,送咱家二娘子回来。”

    “二娘子?”

    顾大娘子愣了一会儿,还有些不明白:“顾寿儿不是刚走么,怎就和宫里扯上关系了?”

    “不,不……”丫头越发的着急,猛的摆着手:“是,是贤妃娘娘来了。”

    “什么?”顾大娘子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带了瑞枝就往外走:“赶紧去迎啊,对了,派人禀报干娘一声,另外,叫肖平去严家捎个信,叫大娘子若是无事的话就回来坐坐。”

    小丫头答应着就往外走,顾大娘子脚下生风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前厅,却见几个宫人蔟拥着一位穿着朴素的美艳女子,前厅地上放了好些箱笼,杂七杂八的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顾大娘子见过李凤儿,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赶紧上前一步行礼:“民妇见过贤妃娘娘……”

    顾大娘子这礼还没施下去就被李凤儿拉住了,李凤儿抿嘴一笑:“嫂子无须多礼,赶紧坐下,官家准我省亲,怕是我要在家里叨扰几日呢。”

    “娘娘说的是什么话。”顾大娘子也笑了:“这是娘娘的家,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娘娘能住上些日子是咱们家的光彩,我们巴不得呢。”

    顾大娘子虽然在笑,话也说的很是体面,可心里却直打鼓,她如今经常出入宫廷,对宫中的礼仪规矩可是明白的很,这嫔妃省亲是大事,都是提前通知嫔妃的娘家,专门收拾出院落花园来与嫔妃坐卧,另外官家还要下旨,且会派侍卫护送,哪里有李凤儿这样的简单,李凤儿穿着素色衣衫没带几个人就来了,且提前她竟不知道音信,想来,必是李凤儿在宫里出了什么事的。

    顾大娘子一时担忧,一时发愁,脸上却带着笑应酬,等将李凤儿带来的人安顿好了,便又带着李凤儿去了西跨院临近后花园处的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是李鸾儿专门收拾出来留给李凤儿的,虽然说李凤儿在宫中,怕是一辈子都住不上这院子,可李鸾儿心里惦记着她,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专按着李凤儿的喜好收拾了一个小院子,也算是个念想,哪知道还真用上了。

    顾大娘子叫小丫头开了门,引着李凤儿进屋,指着屋中摆设笑道:“这是大妹妹专门设计,你哥哥请了人来收拾的,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弄,也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

    李凤儿在屋中转了一圈,觉得这家具虽然看着不是很名贵,可胜在颜色亮丽摆放的也合适,瞧着就舒适,再瞅瞅那宽大的拔步床,还有各色的几案,可不都是按着她的喜好弄出来的,一时心里倒是颇为暖和:“我很喜欢,真是有劳姐姐和嫂子了。”

    顾大娘子笑了一声:“妹妹还没吃饭吧,我叫厨房准备些可口的饭菜。”

    她这话才落地,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凤丫头回来了。”

    李凤儿和顾大娘子赶紧出了屋子,却见金夫人扶了丫头的手一步步进了院子,正盯着李凤儿直瞧呢:“凤丫头长大了,我都险些认不出来了。”

    “干娘。”见了金夫人,李凤儿心头一酸掉下泪来,看的金夫人一阵心疼,走近了将她拉进怀里:“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三人进了屋,金夫人命下人都退出去,这才要问李凤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夫人刚起了头,却不想李鸾儿竟也赶了来,只好再互相见礼坐下,等坐定了,李鸾儿急急忙忙问李凤儿:“怎就省亲回来了,可是宫中出了事?是官家欺负你了,还是太后给你甩脸子了。”

    这一句话,就叫顾大娘子脸上颇为尴尬。

    李凤儿摇了摇头:“并不是,太后对我很好,便是瞧在嫂子的份上也不会与我甩脸子的。”

    李鸾儿将椅子捏的咯吱作响:“那就是官家对不住你了。”

    “姐姐。”李凤儿低垂了头:“我没出息,就这么没脸的回来了。”

    “什么出息不出息的。”李鸾儿气的柳眉倒竖:“受了气回来是应该的,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难道还要在宫中留着受气不成?”

    “姐……”李凤儿一时大哭起来,哄的金夫人忙了手脚,好一阵哄劝才将她劝住,李凤儿擦了泪,声音哽咽的将宫里的事情一星一点的讲了出来,等她说完,李鸾儿早气的踹了椅子:“官家,好一个官家,当真是色胆包天……”

第三八四章 祸根

    “凤儿,既然回来了就在家住着,官家瞧不起咱们,咱还不伺侯了,你就好好呆着,甭回宫了。”

    李鸾儿骂了一通又安慰李凤儿,金夫人和顾大娘子也一个劲的劝着,好半天才让李凤儿平复心情,她一边擦泪一边道:“我心里也怕的紧,那个郑美人和我长的有五六分相似之处,姐,你说官家叫我进宫,又带回郑美人,是不是,是不是官家真正喜爱的人和我们长的像?”

    “傻子,傻子。”

    李鸾儿气极了,在李凤儿头上拍了好几下:“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官家对你那个样子你还惦记他,成,你要真惦记着你就回宫去,甭在家里气我。”

    “姐……”

    李凤儿也知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默然不语,那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叫人看了得多惊奇,这还是那个艳丽妖娆脾气火爆的贤妃娘娘么?

    李鸾儿哪里能真正生李凤儿的气,不过片刻功夫就叹息道:“罢,罢,算我欠你的,你好生住着,其余我来帮你想法子。”

    “谢谢姐姐。”李凤儿这才破涕为笑。

    顾大娘子原一直未开言,到如今才道:“用不用我去宫中见见太后,给凤儿求求情?”

    李鸾儿摆手:“这倒不必了,凤儿能够顺利出宫便说明太后准许了的,谁知道太后心中有何打算,你去求情说不得倒坏了事。”

    顾大娘子对李鸾儿倒是言听计从的,听到此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几人又说一会儿话,几个粗使丫头已经帮李凤儿将屋子收拾好了,又将她带来的东西也安置了,李鸾儿便和顾大娘子还有金夫人告辞离开,叫李凤儿能够好好休息一会儿。

    等出了门,金夫人拉拉李鸾儿的衣袖,李鸾儿会意,只说要叫金夫人替她好好的诊诊脉,便跟金夫人去了她的院中。

    等两人坐定了,金夫人先就给李鸾儿诊了脉,诊完就笑了:“你这脉象平稳、强壮,想来你身子已经好多了,肚子里那四个长的也好,以后也不必卧床休息,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我也觉得好多了。”李鸾儿笑了笑:“这几日我能吃些东西,闻到肉味也不怎么恶心了,说不得再过几日便什么都能吃了,到时候身子骨会一日好过一日。”

    “即是能吃了,就多吃些养养。”金夫人一边说一边拿了好些瓶瓶罐罐的出来:“这些都是我用粮食还有蔬菜果子配的药丸子,你吃了倒是好,先拿去用着,若是不够了再与我说。”

    李鸾儿笑着接过来拿过一个小瓷瓶闻了闻,只觉得那药酸酸甜甜的很是好闻,不说吃到嘴里,只这一闻就觉得心里舒爽了好多,她情知金夫人为她配这些药必然费了不少心思,就珍重的收好,起身跟金夫人道谢。

    金夫人笑着摆手:“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有什么意思。”

    等李鸾儿再度坐下,金夫人才道:“鸾丫头,你觉得官家是什么意思?”

    李鸾儿明白金夫人问的是官家带回那个和凤儿长的相像的郑美人意欲何为,就笑道:“凤儿想多了,官家可不是想从她和郑美人身上寻找什么爱人的影子,怕是官家一时好玩带回去的,不过,到底官家那几句话说的不好,就是放到谁身上也不能高兴,凤儿那个脾气,没和官家蹦起来才奇怪呢。”

    “这倒也是。”金夫人也笑了:“凤丫头的脾气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的。”

    李鸾儿想了一会儿又道:“如今宫中嫔妃众多,凤儿在宫里呆的憋屈,倒不如回来过几日舒心日子,总归是官家下了旨叫她省亲的,咱们全当不知道,就好好招待凤儿便是了,哪时候官家派人来接咱们再想法子。”

    金夫人点点头:“就这么着吧。”

    将李凤儿的事情聊完,李鸾儿压低了声音对金夫人小声道:“夫人,我这几日心里总是不好,老觉得要出大事了,今儿我来的路上发现京城行乞的人多了许多,都是京城平民百姓,眼瞅着一天天的热起来,又不下一滴雨,时间久了,缺水断粮的,百姓们先就受不住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再者,京城外边可有许多流民,那些人饿狠了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金夫人到底年纪大,经的事也多,她想到她经历过的那些灾年,见到过的那些灾民,长叹一声:“今年怕是不能太平了,你回去叫承悦多养几个家丁,咱们家也得多养些人,还有,兵器什么的也得悄悄准备些,要做到有备无患。”

    “相公也想到此点,已经往老宅去了信,爷爷派了好些老兵前来,我回去寻几个武艺好的派过来,兵器的话家里也有,我也派人送些过来,如今凤儿住在家里,怕官家得多留意咱们这里,我回去和相公商量一下,叫他跟官家请旨,看看能不能往咱们家放上几支火枪。”

    李鸾儿这话说完,金夫人赶紧道:“如果能有几支火枪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我怕官家不准。”

    “当今官家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到底心胸开阔,说不得是准了的。”李鸾儿笑了笑:“嫂子和凤儿是没经过事的,家里一切还得仰仗夫人。”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瑞芳进来对金夫人道:“夫人,大娘子,甄娘子来了。”

    这甄娘子自然说的便是出嫁了的甄巧,李鸾儿一听是她赶紧笑道:“她来了便来就是,还禀报什么,叫她进来吧,这大热天的你也忍心叫她在外边晒着。”

    瑞芳笑着出门,不一会儿便带着甄巧进屋,李鸾儿瞅了甄巧一眼笑笑:“今儿天热,瞧这一头汗,瑞珠,赶紧给甄巧拿个帕子擦擦,再拿个清凉的果子吃着。”

    瑞芳一顿忙碌,甄巧赶紧道谢,等她坐下喝了口凉茶后才面有难色的开口:“夫人,大娘子,奴实在是……日子不好过,没办法求到这里,别的不求,就求能奢些粮食。”

    李鸾儿和金夫人还没开口,瑞芳却奇道:“你出嫁的时候太太、大娘子、夫人都添了妆的,那些钱可不少,怎的就买不着粮食了?”

    一说起这个,甄巧先就抹起泪来:“你们不知,如今外头粮食奇贵,便是有钱也是买不着的,我们当家的也没什么大本事,出去好几天都换不回米粮来,我实在没招了才……但凡有些法子,我也不会回来给太太和大娘子添麻烦的。”

    “何至于此?”金夫人和李鸾儿听了都是满脸的沉重。

    瑞芳也吐吐舌头:“奴也不知外头那样艰难了,幸好奴没出去,不然说不得如今身在何处呢。”

    李鸾儿却看了甄巧一眼:“听说你们家里那位很有一把子力气,早先也跟人学过几日武艺,原还打过猎的?”

    甄巧赶紧点头:“是呢,到如今他能打着猎物,只是外头流民太多,我怕他有危险,并不敢叫他出城去。”

    李鸾儿和金夫人互视一眼,金夫人笑了笑:“借了粮食你们又能支撑几日,再者,这样一天天旱下去,说不得哪一日就没水了,你们在外头怕是要过不下去的,倒不如你们一家到府里来,你们当家的看家护院,你也能帮着打理些事情,你觉得如何?”

    金夫人这一问叫甄巧喜出望外,赶紧跪下来嗑头:“谢谢夫人,谢过大娘子,你们的大恩大德奴永世不忘。”

    “行了,起来吧。”李鸾儿将甄巧扶起来:“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早些过来,免的夜长梦多。”

    甄巧是个聪明伶俐人儿,自然明白李鸾儿的意思,如今京城也有些不太平,她出嫁的时候带了许多嫁妆,那些左邻右舍的怕都知道,难保有的人家过不下去会生出杀人劫财的心来。

    她感激的看了李鸾儿一眼:“大娘子好意奴明白,奴回去便和当家的收拾些细软过来。”

    金夫人倒是笑道:“你这一嫁出去你们太太每日的念叨着,这下好了,你回来你们太太怕是最高兴的。”

    她这么一说,甄巧也笑了起来。

    李鸾儿又坐一时,问了甄巧些话就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看了李凤儿,嘱咐了她好些话才坐车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李鸾儿好生观察着,发现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便是在街上逛的或者做买卖的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难得有几个能笑着的。

    她情知这日子以后怕是越来越难过了,更打定了主意,回去便将家中的围墙上多弄些铁刺,再想法子多安排些夜间巡查的人员。

    等到李鸾儿回到家中,就发现严承悦坐在书桌后面一手持书却没有看进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李鸾儿过去问了一声,严承悦这才惊醒过来,抬头看了李鸾儿一眼:“回来了,可见着贤妃了?”

    李鸾儿一边点头一边道:“见着了,凤儿和官家闹脾气,一时生气就回来了,我叫她在家中住着,说不得过几日她想开了就要闹着回宫呢。”

    严承悦见她并不着急,话说的也是轻描淡写的,便知没多大事情,也就放心了。

    李鸾儿坐下来将今日在街上所见所闻,还有甄巧去李家求助的事情都讲了出来,最后道:“我想着京城不定哪时候要乱起来的,咱们得多多准备。”

    她这么一说,严承悦脸色更加不好:“我正想这事呢,今日官家叫人查京城平仓粮,哪知道里头许多粮食已经被管仓库的官员倒卖了不少,官家正在大发脾气,叫东府的人彻查呢,如今官府存粮一日日见少,再加上水源也一天天的短缺,这乱子恐近在眼前。”

第三八五章 哭诉

    阳光照到地上烤的地皮都干到焦裂,树木更是蔫的无精打彩,本来鲜亮的杨柳叶子上满是灰尘,瞧起来越发觉得灰暗,往常树下有乘凉的人群,现如今却一个人都瞧不着,便是狗都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严家老宅子后花园的池塘里水也没多少了,仔细瞧,几乎都能瞧到塘底的淤泥,靠水而活的鲤鱼都已经被打捞上来吃了,往年的满塘白荷破败的贴着水面,一阵风吹来,翻起几片干黄的荷叶来。

    临水处的凉亭里摆了几个冰盆,施蓝和严宛秀就在这里处理家中事务。

    严宛秀推开窗看看越发水皮子浅的池塘,也有几分担忧:“开春到现在都不下雨,这日子哪时候是个头啊。”

    施蓝一边对着帐册一边道:“咱们家还算好的,妹妹没去外边瞧瞧,外头卖儿卖女的多的是。”

    严宛秀回头:“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早早的给家里打了两口深井,不然,咱们怕是连喝水都难了。”

    “可不是怎的。”虽然施蓝对严承悦和李鸾儿夫妻没什么好印象,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对夫妻见识广:“听说玉泉山的水都少了,宫里也只有官家、太后、皇后和几个受宠的嫔妃能喝到泉水,其余的都开始喝起井水来了。”

    说着话,施蓝也抬头看看天上:“也不知道哪个做了孽,叫天降下如此大灾来。”

    “谁知道呢。”严宛秀叹了口气:“太太屋里平安姐姐的娘亲因受不住热去了,嫂子查查帐,看看得赏多少丧银。”

    施蓝听了寻出一个帐册来看了两眼:“前年二太太屋里钟儿姐姐的爹去时赏了三两银子,咱们就照这个来吧。”

    说到这里,施蓝起身拽着严宛秀将她按坐下来:“妹妹且喝口水,我有事和妹妹商量。”

    “嫂子只管说。”严宛秀喝了口茶,认真的听施蓝说话。

    施蓝想了想道:“虽然说大哥那里送来不少粮食,可人家还有一家子要养,怕是也只能送这一次,再多的是没了,我算了一下,这些粮食足够咱们这上上下下吃用一年多的,可是,妹妹也瞧见了,今年这样的天气地里怕要颗粒无收了,地皮子干成那样,明年有没有收成还说不上呢,咱们总得让这粮食能够坚持吃用两年吧,我想着,咱们家里该节俭些了。”

    施蓝这话说的很好,也是为着长远打算,严宛秀听了直点头:“嫂子说的是,我也琢磨这件事了,老太爷那里到底年纪大了,再者,咱们再怎么俭省也不能省老太爷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太太和老爷是分开吃的,老爷倒是节俭些,太太那里却有些过奢了,等我与太太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减上一两个菜,至于咱们,每餐那么些菜也有些多,便减上些吧,一餐有两三个菜就是了,晕素搭配着来便成。”

    “妹妹说的极是。”施蓝笑了笑:“不过这事还得妹妹与太太商量,我若是去见太太,说不得要被太太骂出来的。”

    严宛秀也知自施蓝揭了林氏卖粮的事之后,林氏就与她别了劲,时常的给她脸子瞧,施蓝平日里能躲着林氏便躲,实在躲不开了才硬着头皮上的,要是叫施蓝与林氏讲要减林氏的份例,说不得真被林氏给骂出来。

    说起来,施蓝那时候怕也没安什么好心思,所以,老太爷才下了林氏管家的权,也不叫施蓝管,只叫严宛秀管家,不过,施蓝也是个能的,天天哄着老太爷,时时的表示自己错了,认错态度极好,再加上严宛秀一个人也确实有些忙乱,老太爷才叫施蓝也帮着管家的。

    若说别的,施蓝这样拿严宛秀当枪使,严宛秀是不理会的,只是,如今严家确实粮食很不够食用,施蓝的想法也是好的,少不得严宛秀得出头一回了。

    严宛秀抿嘴一笑:“嫂子放心就是了,这事我与太太商量去。”

    两人正说笑间,便见林氏屋里的林福家的快步进来,她一进凉亭就给严宛秀和施蓝见礼:“见过大娘子,见过二少奶奶。”

    严宛秀一笑:“林姐姐今天怎么来了?”

    林福家的笑了笑:“奴是奉太太的命来的,太太叫大娘子将仓中粮食取些来给舅爷家送去。”

    就是这一句话,严宛秀和施蓝同时变了脸色。

    施蓝更是高声道:“太太有没有告之老太爷?”

    林福家的似笑非笑的看着施蓝:“二少奶奶这话问的,这家里还是太太当着的,没的什么事都要问老太爷的理儿,再者,不过是些粮食罢了,舅爷家现如今揭不开锅,难道不该接济接济,太太可是说了,咱们家的粮食若是不够,只管与大少爷要就是了,大少爷那里人口简单,粮食多的是,他怎么着都不能看着亲娘老子挨饿不是。”

    严宛秀听的拉下脸来,她心里满肚子的怒火,可林氏到底是她的亲娘,她总不能对着林氏派来的林福家的发火吧,只得压下火气强做笑脸:“这怎么成?大哥去年才分家,能有多少粮食,他能挤出一些来接济咱们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就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大哥养的理儿,再者,大嫂身怀六甲,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要是,要是因为这事叫大嫂动了胎气可怎生是好。”

    严宛秀这意思便是要推脱了,林福家的一听更加冷笑起来:“大娘子莫忘了,你可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舅爷那可是你的亲娘舅,你就不心疼?”

    看严宛秀面色胀红,林福家的继续道:“亲戚之间互相帮助是难免的,如今接济舅爷家一些,等过了这个难关,舅爷家就会把粮食还回来,说不得哪时候还得用得着舅爷接济呢,大娘子若是不愿意出粮食,说不得舅爷要跑到大少爷那里讨些来,到那时候,还是大娘子脸上不好。”

    林福家的实在太过得意了些,竟是踩起严宛秀来。

    这话直气的严宛秀脸色更红,手都颤了起来,那林福家的一丝都不觉,又上前一步:“好大娘子,你还是听太太的吩咐去做吧。”

    她才凑近了,不想严宛秀咬牙将胳膊抡圆了就是一巴掌,直打的林福家的转了半圈,这脸火辣辣的疼,嘴角都流出血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严宛秀指了林福家的大骂:“我是府里娇客,正正经经的嫡长女,不说你了,便是太太都要给我几分面子,你竟敢踩着我出头,哪个给你的胆子。”

    施蓝笑瞅了林福家的一眼,见她被骂的还有些缓不过劲来,便上前一步,推推林福家的:“我说也是,有你这样跟妹妹说话的么,不说是你,就是我还不得捧着妹妹,你一个下人,就敢这样刻薄妹妹,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林福家的被打蒙了,又被施蓝这么笑着一阵讽刺这才醒过神来,她捂了脸,羞的脸上比血都红,低头就往外走:“真真是丢尽了老脸,罢,罢,奴是说不得了,只好叫太太来……”

    “哪个许你走的。”严宛秀一声厉喝,伸手一指凉亭外边:“犯了主家大忌就想一走了之,哪有这样好的事,去外边跪着去,哪时候我消了气再叫你起来。”

    “这……”林福家的看看外边那大大的太阳,一张老脸都皱成一团:“大娘子,大娘子饶了奴吧,奴不会说话,奴再不敢了。”

    “出去。”严宛秀又大喝一声,林福家的还站在当地,直气的严宛秀眼中都有泪掉了出来,她朝外大喊着:“你们都聋了哑了,还不将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拉出去。”

    不一刻,便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拉着林福家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骂:“与你说大娘子很有成算,厉害的紧,你偏不信,如今可吃亏了吧。”

    林福家的捂了脸:“羞死人了,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等林福家的一走,严宛秀气的坐在椅子上喘了半天气,泪珠子劈里啪啦直往下掉,施蓝赶紧过去哄劝。

    严宛秀拿着帕子一边擦泪一边哭着:“嫂子您瞧,哪有这样的,咱们这里费尽心力管理家务,这里省一些哪里捡一鼻子的,就怕家里粮食不够吃用,太太倒好,一句话便要送粮食出去,粮食送出去容易,要回来却是难了,真要送走了,到时候咱们一家老小可不得喝西北风去了,我若真准了,这黑锅我不得全背了……到时候,老爷子不得将我打死。”

    她这里哭的不可自抑,施蓝也是暗中叹气,直道林氏实在是太过份了些,严宛秀还是她亲闺女呢,哪里有这样坑害自己亲生女儿的理儿。

    “太太如今越发的左性了,我劝了不知道多少回她只不改,我说重了,倒显的我不孝,说轻了太太又不理会,大嫂子进门太太嫌弃她出身低微,想着法子的苛待,弄的大哥大嫂如今轻易不回家,我原想着太太疼爱二哥,二嫂进门后怕是能和太太相处的极好,哪知道……弄的我如今里外不是人,到哪里都没有好。”

    严宛秀被林氏气坏了,也压抑的够久了,一行哭一行倒出委屈来,施蓝听了心中更苦,不过却也得强打精神安抚严宛秀。

第三八六章  撒泼

    严保家面带愁容的进了书房,想到边关无数将士正等待粮草,可京城形势越发的危急,天要是总不下雨的话,这天下指不定要出大乱子,说不得,严家也要损失不知道多少,就更加的发愁。

    今日上朝,官家又没有出现,柳木代官家发下明旨,叫严保家会同兵部官员凑些粮草送往边关,就如今这样子,严保家又去哪里寻粮草去?

    他悄悄见了柳木,想要叫柳木代为通传一声,他要面圣,可官家那里却不见他,柳木又说了好些刻薄话,弄的严保家一肚子的火,进了书房,还没来得及看上两眼公文,便听到门外有抽泣声传来,严保家一皱眉头:“谁在外边?”

    他的贴身侍从小声道:“是大娘子。”

    “宛秀进来吧。”严保家放下公文起身,才走了没两步就见严宛秀独自进门,她穿了一身浅粉的衣裙,头发松松挽着,大约提因着热的原因,脸上红红的,就是眼睛也是红红的,一进门,严宛秀就要行礼,严保家伸手虚扶:“不必多礼了,你今日来可是有事?”

    严宛秀垂头:“是有一件为难的事要请教老爷。”

    严宛秀满心的忐忑,头垂的低低的,叫严保家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发顶,严保家微叹一声:“有事便说吧,爹能帮你的必然不推脱。”

    对于几个儿女严保家无疑是疼爱的,说起来,他也是有些偏心的,最偏的就是老二承忻,最不疼的是承悦,对于严宛秀这个唯一的女儿,严保家打心底又喜爱又疼惜,只是因着规矩,他也不能和女儿长期相处,只能将一腔父爱压制,如今女儿有为难的事来求他,严保家打定了主意,甭管是什么事都要给女儿办的妥妥的。

    “老爷。”严宛秀微抬一下头就开口言道:“咱们家如今虽有粮食,可女儿怕这灾情不知道要到哪一日,便想着节俭一些,想和老爷商量一下,是不是每日的份例减上一些?”

    说出这话来,严宛秀有些害怕,又将头垂下了。

    严保家一听倒觉得严宛秀想的很是妥贴,便笑了一声:“我儿想的极好,灾年自然不能与往年相同,减少份例是应当应份的,不过你爷爷年纪大了,咱们做子孙的不能叫他吃苦,你爷爷的份例一点不能少,要减,自然先从我和你母亲开始。”

    “谢谢老爷。”严宛秀听了顿时大喜,微一福身:“有老爷这句话我与嫂子心中就有谱了。”

    严保家才摆手叫严宛秀坐下,忽想起一事来:“这事你应该和你母亲商量,怎么倒寻到我这里来了?”

    一说起林氏来,严宛秀满脸为难,迟疑半晌方咬牙道:“原是想要和太太商议的,可是,不等我和嫂子去寻太太,太太就叫林福家的与我们传话,说是舅父家粮食不够吃用,叫我拿些送过去,我……叫我又如何与太太商量?”

    严保家原先心中那为女儿解决麻烦的得意瞬间消失,一忽就怒满心头,他眉头紧皱,满眼怒火:“你母亲这是要做甚?先前送林家的粮食还不够么,如今又来添换,这要到哪一日,是不是非得等咱们一家老小都饿坏了她才能收敛一点。”

    严保家一发火严宛秀也不敢再说话,只能垂手站在一旁等着严保家发完火。

    严保家又埋怨一通才问:“你送粮食了没?”

    严宛秀赶紧回道:“女儿哪敢听太太的,更不敢自作主张,便想寻老太爷问上一声。”

    “你爷爷年纪大了,这事不能叫他知道,免得他生气,粮食的事你先莫管,先将份例如何减少写出来,到时候交与我便是了。”严保家摆了摆手:“若是无事,你就退下吧。”

    严宛秀行了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前脚走,后脚严保家就将心爱的砚台给砸了。

    他在朝中千难万险,原该回到家中所有的事情都妥妥贴贴的,不叫他费一点心,可是林氏这些年越发的糊涂,家事管的七零八落,更是将家里弄的一滩散沙般,叫儿女都和她离了心,若不是严保家给她描补着些,说不得哪时候老爷子一生气将林氏关到佛堂去呢。

    严保家原想着少年夫妻老来伴,林氏嫁给他这么些年为他生儿育女的也着实不易,能顺着她就顺着些,总归两人还有多少光景可活,临老了总不能还拌嘴吵架吧,便诸多忍让,哪想到林氏更加的变本加厉,如今一家子老小都在犯愁要挨饿,承悦那里更是因着孝心送上粮食,连宛秀和施氏都想尽法子支撑家用,可她偏偏不知所谓的要接济娘家。

    不说严保家抠门,要换平时送林家一些粮食也使得,可这是什么光景,眼瞧着赤地千里,外边的人都卖儿卖女的,谁家有粮食不是紧守着,哪个大大方方的送人?

    再者说,林家可一丁点都不穷苦,严保家不信这才多少光景林家就没粮食了?说不得林家留着自家的粮食来打饥荒,自家这边千方百计的俭省,人家却拿了自家的粮食来吃香的喝辣的呢。

    这么一想,严保家更是生气,当下也坐不住了,迈腿出了书房就去了林氏屋里。

    可巧林氏这边正切了西瓜享用,外边天干地旱,热的什么似的,她屋里冰盆子摆了好几个,一室的清凉,吃喝不愁不说,还能享用到清凉解渴的西瓜,叫严保家一见怒火更盛。

    “老爷来了。”

    林氏见严保家进屋赶紧站起来笑道:“可巧我这里有井中新澎的西瓜,老爷赶紧吃一块解解渴。”

    一边说话,林氏一边递过一片西瓜去,严保家拿手一挡,好好的一块红瓤西瓜就这么掉到地上,林氏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我这里还有,老爷先吃着。”

    当下就有丫头上前送上一个青瓷盘子,盘中摆放了五六片西瓜,严保家也不取用,直接坐下,对一室的丫头婆子一摆手:“你们且下去。”

    林氏皱皱眉头,随后松开,笑了笑:“老爷怕是有事与我商量,你们先下去,一会儿再来收拾。”

    那些丫头婆子行礼退出去,林氏这才坐下问严保家:“老爷可是碰着什么事了?”

    林氏见严保家面上不好看,就起来一边问一边要给严保家揉按肩头:“老爷累了?我给老爷揉上两下。”

    严保家却躲闪了,一挥手将林氏推出去好几步远:“你站好,我有事问你。”

    林氏有些尴尬,却不敢和严保家分辩,只能站好了轻道:“老爷有事便说。”

    严保家冷哼一声:“你可是叫宛秀与她舅舅家送粮食了?”

    “是呢。”林氏点头:“嫂子哭诉说家中断了粮,我总不能看着兄嫂饿着吧,就叫宛秀先拿些粮食送过去。”

    严保家猛的抬头,眼光锐厉的盯着林氏:“你将家中的存粮送到林家,可想过我严家老小如何过活?”

    这一问,林氏先笑了:“老爷说的,我可不是不顾一家子死活的,我不是想着承悦还有粮食么,咱们的用完了叫他再送便是了,总归他那里人少,有些须就够用了,再者……”

    林氏话没说完,严保家早气的坐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一巴掌扇在林氏脸上:“糊涂,糊涂,怎么就有你这么糊涂的东西。”

    林氏与严保家成亲多年,两人很少红脸,挨打更是头一回,这一巴掌扇的林氏有些发蒙,随后就是怒意:“老爷做何打我,我怎么了,不过是替兄嫂讨些粮食罢了,那是外人么,那可是承悦的亲舅舅,承悦孝顺他舅舅一点不应该么,再说了,咱们严家有了事,兄嫂也不会净瞧着不管的。”

    林氏不说还好,这一说,将严保家险些气昏了去:“好,好,你乐意拿着你儿子做人情,不当承悦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可不能叫我的子孙被苛待,承悦凭什么孝顺他舅舅,自承悦摔断了腿,他舅舅可来瞧过他,可替他想过法子没?便是我的同僚,咱们家的好友都想尽了法子为承悦治腿,可他舅舅呢,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你叫承悦如何孝顺?你嫂子是什么人你难道就不明白,那最是个占便宜没够的,你前些日子可才往林家送了粮食,那可是足够小门小户吃一年还有余的,你嫂子属猪的,饿量那般大?这才几日就吃完了?她也不过是瞧着你蠢来骗你的,你还真当人家断了粮呢。”

    严保家真是气坏了,当下一边骂一边喘着粗气,将严林两家旧日的事情都翻出来好好数落了一番:“你就是个吃亏没够的,不长心的东西,别人给你个棒槌就当真了,这次的事我说了算,不能给你娘家送粮去,承悦那里的粮食我还等着我孙子生下来吃呢,承悦媳妇肚子里可是怀了四个的,生下来就不花用了?奶娘也得养上好几个呢,他要是不存些粮食,你难道就忍心瞧着孙子挨饿不成。”

    “老爷……”

    林氏被骂的又是羞又是气又是难受,红了眼睛扯了喉咙大喊着:“老爷怎么能这样?我娘家怎么就对不住你了,你……我都应了的事怎能反悔,你叫我以后再怎么面对我兄嫂,我前脚应了,你后脚就说家中没粮,传出去叫人如何看待我们,严林两家可是姻亲,这时候老爷要是不管姻亲死活,传扬出去严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平时林氏的嘴可没这么巧,这会儿叫严保家骂的是什么心思都有了,这嘴巴也越发的厉害起来,她见严保家不为所动,干脆坐到地上开始撒泼:“不成,这粮食是必送的,姻亲姻亲,结的是两姓之好,林家有难了,严家怎能弃之不顾,老爷太自私了……”

    “你,你起来。”严保家被林氏弄的手足无措,忍着怒气劝了一句:“有话起来说,你可是大家太太,怎能如泼妇一般胡闹。”

第三八七章 感动

    “保家媳妇,有话起来说。”

    苍老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将严保家和林氏都吓坏了,两人赶紧起身整整衣衫走到门口就见严宛秀扶了严老将军正站在廊下月台上,严老将军满面威仪的看着林氏,眼中蓄满了不满。

    “父亲。”严保家赶紧过去扶严老将军,结果却被老将军一把拍开:“不必扶,我还没老的走不动路呢。”

    “老太爷。”林氏过去见礼,严老将军对她冷哼一声:“哪家子有儿有女的妇人像你这样不体面,不给你娘家粮食就在地上撒泼耍赖,你也是大家出身,怎的行事比那山野村妇还要粗俗。”

    林氏低头,脸上羞红一片,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严宛秀一眼,严宛秀站在严老将军身旁肃手而立,全当没瞧到林氏。

    “父亲放心,儿子必不叫林氏将粮食送到林家。”严保家又向前走了几步,微垂着头跟严老将军保证。

    严老将军瞅着严保家无奈叹气:“你们一个个都眼红我偏心承悦,可也不瞧瞧,我若不偏心他,咱们严家可就一丁点出路都没了,你是个榆木脑袋又耳根子软,被林氏教唆着只顾钻营,你二弟虽说有些军功,可为人太过老实,老三才大志疏,也不是什么有能为的,数来数去,就数承悦最心眼齐全眼光也看的长远,他又是个孝顺的,放到哪一家,不都得偏心他。”

    严保家有些不明白老将军为何现在提起严承悦来。

    不过,严老将军下边一句话叫他明白过来。

    便听严老将军哀声叹气道:“你媳妇虽然泼了些,可有一句话说的也对,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为的是互帮互助,前脚你媳妇才答应给林家送粮食去,后脚你就驳了,你叫外人怎么看咱们家,以后有事,哪个还相帮。”

    林氏本来心里直打鼓,可一听严老将军这话就又精神起来:“老太爷说的是,老爷就是想不明白。”

    “你也甭乐呵。”严老将军厉声喝止林氏:“事都是你挑起的,还得叫老夫与你善后,林氏,我如今说你一句不孝,哪个都反驳不得。”

    这句话吓的林氏缩缩脖子再不敢说话。

    严老将军这才又看向严保家:“保家啊,去粮仓取些粮食来你亲自给你大舅子送去,就说咱们家粮食也没多少了,怕以后再接济不了他们了,叫他若是有钱的话,早些想法子再买些粮食。”

    严保家点了点头,又听严老将军道:“粮食不必多少,是那么个意思就成了。”

    “是。”严保家应了一声,又道:“父亲,林氏要如何处置,如今承忻媳妇和宛秀管家,要是不处置林氏,不定哪时她又寻些事故来闹腾。”

    “处置什么。”严老将军气的狠拍了严保家一掌:“说你榆木脑袋真没冤枉你,你也不想想前脚林家借了粮,后脚就罚了你媳妇,叫林家怎么想,不是摆明了咱们家不乐意借粮么,有些事大伙心里知道就成,不必摆到面上。”

    严保家这才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儿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严老将军苦笑一下:“林氏中了暑气,如今卧床不起,你去了就跟你大舅子这么说吧。”

    说完,严老将军拍拍严宛秀的手:“好孩子,跟爷爷回去。”

    严宛秀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扶着严老将军出了院子,一径往老将军那里而去。

    老将军一边走一边叹息,严宛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红着眼睛道:“都是我的不是,倒叫爷爷操心了。”

    严老将军摇摇头:“我哪里会生你的气,你是个好孩子,爷爷疼你还来不及呢,我就是想起你奶奶来,若是你奶奶如今在,你娘敢这样张狂?有你奶奶压着,咱们家安安稳稳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事。”

    严宛秀也寻出记忆深处那头发花白却极有精神又很会处事的老太太形象来,她还记得一些事情,似乎老夫人在的时候,她母亲行事大方又规矩,对上孝顺对下疼惜,满府里哪个都说上一声好,如今想来,怕是老夫人太过精明,压着儿媳妇教她怎样行事,只是,可惜了她母亲没有学到老夫人一星半点的气度。

    严老将军出了好一会儿神,苦笑一声:“老婆子去的忒早了些,她如今要是在的话,得省我多少事呢,我瞧着咱们家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你大嫂像你奶奶,以后啊,家里的事情还得靠你大嫂上下周旋,宛秀,爷爷今儿嘱咐你一句,和你二嫂子莫太亲近,却一定得多敬重你大嫂。”

    严宛秀笑着点头:“我的长嫂,自然得敬重些。”

    “好孩子。”严老将军又夸了一声:“幸好啊,咱们家你们几个兄弟姐妹都是好的,不像你那糊涂的爹,还有没心没肺的娘。”

    这一句话叫严宛秀赶紧低头,可不敢再说一句半句话。

    这厢李鸾儿从宫中得了信,听说那位郑美人被打入冷宫,便急急忙忙的去李家和李凤儿说上一声,又在李家坐了半晌,等到傍晚时分天气转凉了才回家。

    她一回家便听瑞珠说林氏病了,听说是中了暑,就赶去书房寻严承悦。

    可巧严承悦也正往外走,两人刚好碰上,李鸾儿就一边推严承悦回房一边问:“好端端的太太怎么病了?老宅子里粮食是不多,可是冰库里的冰却没少,太太屋里冰盆子摆的也多,怎就中暑了?”

    李鸾儿这一问,严承悦少不得将老宅子里林氏弄出来的那些糟心事讲了出来。

    李鸾儿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进了屋头一句话便是:“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咱用的都是咱们送过去的,她还有闲心思接济别人,恐太太没挨过饿,不知道人饿狠了是个什么滋味。”

    说到这里,李鸾儿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来,对着严承悦一笑:“相公,你说我要不要回老宅一趟,与太太讲讲人饿狠了是什么感觉,这人啊,真饿坏了可是什么都吃的,一两顿不吃饭倒是能顶得住,可是,一天不吃东西胃里就酸的难受,这胃酸没有东西可磨,便开始腐蚀胃壁,两三天不吃东西,就会一丁点力气都没有,胃里的酸水能将胃腐蚀出一个孔来,再等上几天,胃里的酸水从胃中流出来,能将五脏六腑都腐掉,这饿死的人你剖开肚子瞧瞧,几乎哪个五脏都是坏的,我是亲眼瞧到过饿死的人是什么样子。”

    她说的痛快,一丁点都不觉难过,可听在严承悦耳中,却分外的难受,严承悦一把握住李鸾儿的手:“莫说了,我是不会叫你饿上一丁点的。”

    李鸾儿抿了抿嘴:“我不过是和你打个比方,我是没挨过饿的。”

    话虽如此说,李鸾儿心中却道,没挨过饿才怪呢,甭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可都是挨过穷困受过难的,是真正知道人饿急了是什么滋味。

    又说了几句话,李鸾儿揉揉肚子:“相公,我饿了。”

    严承悦赶紧叫人摆饭,这几日李鸾儿害喜的症状轻了许多,食量又上来了,一餐饭要吃上许多,便如这餐晚饭,便有三大盘子青菜,外加一只烧鸡并一盆子鸡蛋羹,还有十来个小包子半盆子粥,就是这些饭菜进了严承悦肚子的不过一个包子一碗粥再加上一些青菜,剩下的全被李鸾儿给吃了。

    她吃的眉开眼笑,吃完了还摸摸肚子:“如今我才觉得又活过来了。”

    严承悦笑道:“能吃是福,你如今一人吃五人补,怎么都得多吃一些,我前儿问了杨嫂子,她说怀孕的妇人很能吃,且一天要吃最少五顿饭,你现在一天三餐可不成,我想着咱们总得加些餐的。”

    说着话,严承悦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李鸾儿:“我问了好些人,又专门请教了金夫人定下一张食谱,从今儿起你就按照这上边吃用,可不能委屈了。”

    李鸾儿接过来看了半晌,只觉是眼中热热的,似乎是有些液体,她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哭过了,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感觉,今儿竟然有了一些哭意,实在是觉得很惊奇。

    那纸上写的极详细,一个月按着日期分开,每日吃什么吃多少都详详细细的列出来,哪一个月都不重样,更是将每一日要做什么,念什么书,弹什么曲子都写上了,细致到几乎苛刻的地步,可见得严承悦为了这个要请教多少人,费了多少力气。

    “相公。”李鸾儿将纸收好,一下子扑进严承悦怀里,搂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重重的狠狠的吻了一下。

    “咳,咳……”

    严承悦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狠命的咳了好几声:“娘子如今的身子实在不适合亲热,若是想……再忍些日子,等胎彻底坐稳了。”

    李鸾儿咬牙,在严承悦肩上狠拧了一下:“你才想呢!”

    “为夫的确想的紧。”严承悦严肃的点头:“娘子如此热情,倒是叫为夫招架不住了。”

    他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叫李鸾儿只顾羞气,哪里还记得什么感动为何物。

第三八八章 纷争

    听说林氏病了,严宛秀身上也有些不好,李鸾儿就趁空去瞧,她和严宛秀相约着去林氏屋里,却见林氏确实脸上很难看,瞧起来倒真有几分病容。

    见到李鸾儿和严宛秀,林氏脸上更加不好:“你们都是来笑话我的吧。”

    严宛秀站到离林氏床前不远的地方并不再进一步:“太太,我是您的女儿,可也是老爷的女儿,是爷爷的孙女,我不能只顾你不去管他们的死活,我处事虽然于您不利,可要是再来一番,我还是会这样办的,我知太太必不能恕我,我也不求太太如何,只能以后多尽些孝心罢了。”

    李鸾儿也微微一福身:“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们一个是您的儿媳妇,一个是您的女儿,何来笑话一说,太太大约是病的太重了些,都有些糊涂了。”

    林氏气的直喘气:“我不用你们孝顺,都给我滚出去。”

    她话音才落,却见施蓝一身妃色衣裙进来,她脸上带了许多的沉重,说话的时候声音暗哑,更带了许多惊惧:“太太,邻近京城的许多地方发生蝗灾,田地里甭说粮食了,便是野草都一概皆无。”

    “蝗,蝗灾……”

    包括林氏在内所有人都是满心的惧意和惊意,林氏更是惊的身上都开始发抖:“怎会有蝗灾。”

    倒是李鸾儿先是惊奇了一阵,后就转为平静,她原来就和严承悦商量过,两人见天气如此干旱,便已经猜到说不得要发生蝗灾的,等到蝗灾真来的时候,她反而不觉很惊异了。

    “今年旱成这样,蝗灾也在所难免。”李鸾儿轻轻说了一句:“我怕除了蝗灾,说不得还有瘟疫。”

    林氏几个又是惊了好一阵,施蓝和严宛秀到底年纪小,不知道蝗灾和瘟疫有多吓人,虽然脸上也不好看,可比林氏强多了,林氏年长经的事情也多,犹记得她也曾经历过蝗灾,经过瘟疫,那种场面……便是那时候她年幼,可也是终身难忘的。

    “不,不至于吧。”林氏嘴唇都哆嗦起来:“这……可叫人怎么活?”

    她再也坐不住了,从床上下来赤着脚站到地上就朝外张望:“一场蝗灾过去,不知道几年才能缓过劲来,说不得明年粮食收成又不行,咱们家……若是真有瘟疫的话,说不得咱们也得闭府谢客的,宛秀啊,你和你二嫂子好好商量一下,趁着现在旁人还没想到,赶紧往家里准备些东西,除了吃食,各类的调料、衣物、药材都得准备,对了,黑石和木柴也得备上,万一要真闭府一段时间,咱们总得挺过去。”

    “是!”严宛秀答应一声,站在当地还是没有动静。

    严宛秀是林氏的女儿,有些话不好说,可是,李鸾儿却是该怎么说便怎么说,她笑了笑:“太太,您真该谢谢宛秀妹妹的,若不是宛秀妹妹心存大义,说不得家中粮食要被借出去许多,真要如此,往后咱们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李鸾儿这一句话教林氏脸胀的通红,气哼哼将头扭到一旁:“谢她做甚,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叫她如何她就得如何,哪里有亲娘跟自家姑娘道谢的理儿。”

    “可是呢。”李鸾儿又笑了一声:“总归您是宛秀的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您的好,都是宛秀妹子的错,要是宛秀妹子听您的话将粮食送出去,这会儿您说不得要埋怨她太大胆,不声不响就将粮食送了,宛秀妹子没听您的话,您又得说她不孝,这做儿女的啊,总归是在父母跟前得不着好的。”

    林氏脸上更不好,她尴尬的轻咳一声:“哎哟,我头疼的紧,你们且先退下吧,叫我清静一会儿。”

    李鸾儿拽拽严宛秀的袖子:“太太身上不好就该多歇着,您先休息,我们去给您请大夫。”

    说话间,李鸾儿拽着严宛秀叫上施蓝退了出去,一出门,严宛秀便跟李鸾儿道了声谢,李鸾儿挽了她的手笑道:“谢什么,我是你嫂子,能不向着你,总归我是个没多少心眼又性子最直的,有什么瞧不过眼的心里也存不住,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哥哥先前还说过我总是不长心,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也想着说话好听一些,可我这脾气是天生的,哪里改得掉。”

    严宛秀也笑:“嫂子这脾气倒是好,总归与我合缘。”

    施蓝站在后边瞧着严宛秀和李鸾儿姑嫂亲热,心下就有些不悦,冷笑了一声拽拽施蓝的衣裳:“妹妹,太太叫我们拿银子买药材衣物等,咱们还是早些准备吧。”

    李鸾儿低头勾唇一笑:“蓝丫头和宛秀不必陪我了,你们自便,我去给爷爷请过安便要回的。”

    施蓝对于李鸾儿叫她蓝丫头有些不满,可谁叫李鸾儿是长嫂,她也不能喧诸与口,只能憋着,拉上严宛秀匆匆告辞离开。

    李鸾儿等施蓝和严宛秀去后径自到了严老将军那里,她来的时候带了些药,是准备给严老将军的,等她进去不待说话,严老将军倒先笑着叫她到近前,看了她好半天才问:“身子可是好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只管和爷爷说,爷爷与你弄去。”

    “是。”李鸾儿笑着答应一声:“我如今好多了,什么都能吃一些,爷爷不必挂念。”

    严老将军乐呵呵的点头:“你和承悦好我是真放心了,你婆婆是个不省心的,往后啊,这日子也越发的难了,你在家安心养胎,没必要的话就不用总跑过来请安,老头子我有人陪,我可不寂寞。”

    “太太不过对我发几句牢骚,并没有对我如何。”李鸾儿笑着替林氏辩了几句。

    严老将军哼了一声:“当我老不中用了,这家里什么事我不知道,你婆婆什么样子我心里清楚的紧,是你有本事降得住她,她才不敢如何,若是换个没出息的,不定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呢,你当我为何瞧中你做承悦的媳妇,便是瞧你精明爽利又能干,能治得住林氏那糊涂东西。”

    严老将军能够说林氏的不是,可李鸾儿做为小辈是不能说任何闲言的,她只能笑着听了,没做任何回应。

    “等再过些日子我就叫人在家里弄个佛堂,叫你婆婆进去念念经理理佛,好好的治治她的性子。”严老将军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叫李鸾儿坐下:“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的时候,总得想法子将她的性子扳过来,不然,说不得你们要跟着她吃苦受累呢。”

    “太太是长辈,怎么样我们都得敬着。”李鸾儿笑着应了一声:“我带了些药材来,想来想去还是交给您放心。”

    “家里也有药材。”严老将军一听李鸾儿带了药材来顿时满脸的欣慰:“以后有药材你们只管存着,不用惦记家里。”

    “这不是寻常的药,是夫人弄出来的防中暑的药,还有一些防瘟疫的药丸,我想着家里怕是用得着的,就送了来。”李鸾儿笑着喝了口水:“爷爷先收着,给哪个用怎么用您说了算。”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鸾儿这才起身告辞,她出了老宅的门,坐上自家马车,便叫严一赶着马车尽快回家,严一应了一声,吆喝着赶着车便走,走了没多少路,李鸾儿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她掀开帘子一瞧,倒是笑了,原来车子竟然快到将军街了。

    而那喧哗声却是正往将军街里走的一队行人发出来的,李鸾儿细一瞧,更觉好笑,这队人马她也熟悉,竟然是顾大娘子的娘家人,顾呈一家。

    那当先走着的,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衣的便是顾呈才娶回家不久的新婚妻子马婷,被绳子拴了跟在马后跑着,一脸苍白摇摇欲坠的是付姨娘,而付姨娘身后哭哭啼啼一副难受状的是顾二娘子。

    再后边马车上帘子大掀,上面五花大绑的是顾呈和顾英。

    顾呈脸色极难看,可却能做到闭口无言,顾英却一边走一边喊:“你做什么,有你这样虐待妾室,苛待庶子庶女的么,马氏,你不配做我的嫡母,你真是恶毒……”

    “英哥儿,你莫喊了。”

    顾二娘子眼瞧着跟不上队伍了,紧跟了几步,用着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大声说话:“她再怎么不好都是咱们的嫡母,咱们得敬着,不能有任何不满,虽然她责打咱们,又不叫你上学,连书都不叫你读,寻了那么多佛经叫你抄写,给我弄了数不清的绣活做,可是,谁叫她是长辈呢,她一日是咱们的嫡母,咱们就得孝敬她,以后咱们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就是再不好,也不能有怨言,谁叫咱们命苦。”

    街道两旁好多人指指点点的,听了顾二娘子的话,均对顾二娘子还有顾英抱了十二万分的同情,再加上马婷名声本就不好,一有事人们先就觉得是她理亏,哪里会去深究事情真相如何呢。

    路旁好多人窃窃私语,都在说顾呈如何的歹命,娶了只母老虎进家门,倒先搅的家宅不宁,更有那充英雄的只说若是自己娶了马氏这样的娘子,就先得给她下马威,叫她知道知道厉害,一定得将她的性子拧过来,将她教导的贤淑温柔。

    更有那粗汉子大笑着说放大话的人太逞能了,就马氏的一身武艺,有几个汉子能治得住,别没治住倒叫马氏给打的半死不活才是真的。

    马氏身后跟了个一身绿衣英姿飒爽的丫头,丫头后中持了短刀骑在马上护着马婷,这会儿一听街面上的人显然是信了顾二娘子的话,将不是都推到马氏身上,丫头便怒气冲天,马氏是个清高的性子,不稀得与人争辩,可这丫头却不得不替自己主子说上两句话。

    她气狠狠的一瞪眼,对着顾二娘子啐了一声:“闭上你的狗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由着你算计我们家姑娘。”

    顾二娘子眼中泪花闪现,期期艾艾道:“谁叫我是庶女呢,连个丫头都能骂我,哎,我爹是个文弱书生,活该一家子被人欺负。”

    那丫头冷笑一声:“是欺负呢,就顾家那穷光蛋,吃的用的花的都是我们家娘子的,还有脸说我们家娘子欺负人,有拿着银子砸着欺负人的么,要真是这样,我倒宁愿被人欺负。”

    丫头这一句话说出来,倒是引的许多人哄然大笑,也有人大声叫着:“我们也愿意叫银子欺负。”

    顾二娘子眼泪噼哩啪啦往下掉:“我们一家日子一直那样过的,我们安守清贫……爹曾教过我们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是呢。”丫头冷笑着:“顾大人先就叫威武给屈了。”

    说到这里,她不待顾二娘子说话,又大声道:“我们家大娘子可是好心肠的,就顾家那些家底碰上这样的灾年,早该断炊了,若不是我们家娘子想法子撑着,你们早喝西北风了,还有劲在这里叽叽歪歪?如今我们娘子也撑不下去了,为了一家子老小能够活命,不得不带着你们投奔娘家,你们倒好,倒是因着我们家大爷的名声硬是不敢去,只能叫我们娘子绑了拽着去,说起来,我们娘子但凡有一丁点坏心思,就直接拽着顾大人去了,又何必管你们死活。”

第三八九章 大灾

    顾二娘子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下有些答不上话,低头嘤嘤哭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舅父家真有心接济,就该将粮食送到顾家,哪里能叫我们一家子上门去,呜,我们去了,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对待呢。”

    有些人想到马家的名声,便也有些明白顾二娘子的心情,她可是在害怕呢。

    这时候,骑在马上的马婷终是忍不住开口了,她啐了一口笑道:“从没听说过与你吃食还被埋怨没送到你嘴边的,你又是富贵不能淫,又是威武不能屈的,如此,我也不淫你,也不屈了你,你自去吧,我可没求着你去兄长家。”

    就马婷这一句话,顾二娘子立刻停住哭声,乖乖的跟在马后快步走了起来。

    不知道多少人哄然大笑,笑顾二娘子做了婊子还得立牌坊,顾二娘子被笑的脸胀的通红,又是羞又是臊,当下也顾不上付姨娘,拿了团扇遮住脸扭身去了马车上。

    马婷笑了一声,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对丫头道:“瞧见了么,以后对这种人就不能耍嘴皮子,你跟她扯皮可扯不完,直接击中要害,一击而中。”

    “是呢。”丫头也笑了:“您说的是,这就叫一力降十会。”

    马婷点头,喷笑道:“还什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呢,瞧见了没,一说叫她回去自己挨饿去,立刻就老实了。”

    丫头很是认同的应喝一声:“大娘子的确高明。”

    李鸾儿在旁边瞧的很是好笑,瞧过热闹就催着严一赶紧回家,一边走,她还一边想着等哪时得了空,将这事与嫂子学学,叫她也跟着乐呵乐呵。

    另外,李鸾儿又想,当初将马婷嫁到顾家是真嫁对了,要换一个人碰到付姨娘母女俩说不得要吃多少亏,偏马婷这样的最能降得住她们,不只她们,就是顾呈怕也叫马婷给拿下了吧,瞧瞧刚才顾二娘子哭的多惨,顾呈连面都不敢露,更不要说替她做主了。

    如此,李鸾儿也放了心,只要有马婷在,顾家那些人是一定不会再出现到李家的。

    等李鸾儿回到家中,严承悦正带了严二准备出门,李鸾儿过去询问才知自家京城外边的庄子上也遭了蝗灾,严承悦正打算过去瞧瞧,顺带安顿庄户。

    李鸾儿从严承悦口中知道城外庄子上受灾很重,不只是庄稼,便是有几个庄户也受了伤,就赶紧催着严承悦去瞧瞧,能救济的就救济一下,莫叫这些庄户即受了天灾,再遭人祸。

    将严承悦送出家门,李鸾儿就觉得肚子又饿了,叫瑞珠去厨房交待一下,弄出一锅肉粥,又喝了一大碗药奶,才算是饿的不狠了,又等了片刻,厨房弄出一锅灌汤包,李鸾儿吃了一盘子,外加一盘素炒青菜,一条红烧鲤鱼,肚子才算饱了。

    等她吃过饭,天色渐昏暗,院中起了风,李鸾儿在屋里也坐不住,就叫人搬了躺椅到院中树下,她坐到躺椅上乘凉。

    瑞珠坐在一旁打着扇,帮李鸾儿赶走近前的蚊蝇和小虫子,李鸾儿看她着实辛苦,就将她支了出去,自己放开精神力弄成防护罩,将活物隔绝在外。

    渐渐的,凉风习习,树影婆娑,李鸾儿一时放松下来,竟是靠着躺椅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正躺在严承悦怀中,李鸾儿一笑:“回来了。”

    严承悦抱着她往屋中而去:“回来了,外边起风了你也不知,瑞珠伺侯你都伺侯的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她回来我教训她。”

    “我叫她出去转转的。”李鸾儿笑了笑:“在屋里憋闷,哪如在外边好,对了,咱家那些庄户如何了?”

    她一问,严承悦脸色就开始严肃起来:“受的灾极重,我过去瞧了瞧,蝗虫经过的地方简直寸草不生,庄户们种了一年的庄稼全没了,便是想吃些野草野菜都没有,且有好几家的房屋也有些塌陷。”

    “今年的租子咱们已经全免了,可遭了这场灾,就是免了租子,怕庄户们也活不下去。”李鸾儿听的也皱起眉头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给庄户们送些粮食,不能多了,够他们糊口便成。”

    严承悦也同意李鸾儿的意见,点头道:“我叫周叔瞧瞧咱家仓中还有多少粮食,能拿出多少来。”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怎样救济庄户们,严承悦觉得这话题太沉重了些,便摸摸李鸾儿的肚子:“你今天可好?孩子们有没有闹?”

    李鸾儿摇头:“今儿还好。”

    李鸾儿一边笑一边将林氏被蝗灾吓到的事情讲了一番,又将在街头看到马婷如何的治服顾家一家老小说笑话一样讲了出来,最后夸了一句:“这马氏当真是厉害人物儿,我看啊,就付姨娘和顾二娘子那副样子,这辈子都甭想在马氏手底下翻身了。”

    “何止呢。”

    说起顾马两家,严承悦也想起一事来:“你如今出门少,有些事情不知道,那鸿胪寺的官员可都晓得顾呈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家里两个如花美眷,却被马氏折腾的只能做和尚。”

    “哦?”李鸾儿倒是有些兴致:“怎么说的?”

    “马氏厉害,自进了门就给顾呈立下规矩,说什么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人,顾呈即是娶了她,便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不能再和付姨娘有任何的牵扯,更不能去付姨娘屋里,若是他和付姨娘有任何的接触,马氏便饶不了他俩。”严承悦想起顾呈那悲惨的日子就有些发笑:“顾呈原还不信,有一日去付姨娘那里正好被马氏瞧见,拿着鞭子将顾呈狠抽了一顿,又将付姨娘吊到树上半天,将两个人真正吓坏了,自此之后,见到马氏就战战兢兢,吓的连眼神都不敢接触。”

    说到这里,李鸾儿都大笑出声,又听严承悦道:“便是这样也就算了,旁人只能说马氏一声妒妇,可马氏这人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能叫顾呈进屋,不高兴了,便十天半月将顾呈打发到书房睡觉,有时候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给顾呈用许多大补的药,搞的顾呈虚火上升,内火发泄不出来,有一次上差的时候鼻血流了老长,叫同僚们笑话了好些日子。”

    李鸾儿想象马氏给顾呈狠灌大补之药,却又不叫他近身的情形,实在忍不住笑的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该,这种假仁假义的东西就该这样治他。”

    忽然,李鸾儿又想到严承悦那一声妒妇,便猛的坐起来横眉立目问道:“你明着说马氏,实在是暗讽我是不是?我怀了胎伺侯不得你,又不叫你讨小老婆,你有意见?”

    吓的严承悦赶紧举起双手:“娘子,天地良心,我不过与你讲讲顾家的事情,哪里能有什么意见,娘子如此好的人,我只你一个都疼不过来,哪有什么心思讨小,娘子实在冤枉我了。”

    瞧严承悦唬的那个样子,话说的也蛮真诚的,李鸾儿这才满意,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以后,妨妇两个字不许说了。”

    严承悦连连点头:“是,是,娘子说什么都是。”

    李鸾儿瞧他样子,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行了,不过说着和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说话间,李鸾儿端过一杯茶递给严承悦:“快喝些水压压惊。”

    严承悦接过茶水喝了几口,又和李鸾儿笑闹几句便各自休息,等第二日,严承悦带了些粮食去庄子上救济庄户,一连几日都宿在庄子上,不只送了粮食,还从庄子上挑了许多身子强壮的庄户组成防卫队日夜巡查,以防外人进入庄子上,更防止有那活不下去的流民入庄抢劫。

    等到将庄子上的事情处理好,严承悦回家后叫李鸾儿吓了一大跳,严承悦长的俊,肤白貌美,气度又好,整个人如谪仙一般,可去了庄子上几日严承悦整个人都瘦了,不只瘦,还黑了,猛然一瞧,就好像是从天上到了人间一般,实在叫人看了有些难受。

    李鸾儿心疼他辛苦,便叫厨房换着法子的做些吃食与他养身子,平日更是不叫他操一丁点心,将家事处理的妥妥当当,过了没有多少时日,严承悦的面皮子又养了回来,又是一翩翩贵公子状。

    只是,严家日子过的自在,外边许多人已经过不下去,京城便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整日巡查,可还是有些乱,日常有诸如抢劫、偷窃,甚至于杀人事件,一时叫百姓人心惶惶,就是那些大户人家都担忧起来。

    京城外边流民更多,为了京城安宁,驻守京城的将军不放一个流民进城,城外守了许多流民,这些流民饿狠了就开始洗劫周围的村庄,好些村庄因为流民而弄的鸡犬不留,一个村子的人没有一个活口,自然,存下来的粮食也都进了流民的肚子里。

    这还不算严重的,更叫人害怕的是,朝庭已经拿不出粮食送到边关,不定哪时候边关将士因为粮草不继而有可能兵变。

    官家好些时日不上朝,柳木又扣了折子不往上交,弄的朝庭内外怨声载道,却也有官员趁此时机大发国难财,等到官家听到消息面见官员的时候,好多事情已经不可逆转,官家一时怒气冲天,办了好些贪腐、渎职、构陷同僚的官员。

    自然,如何处置这些官员的旨意是从柳木手中传下去的,搞的许多官员以为是柳木胆大代替官家传旨,许多派系的官员更是恨死了柳木。

    官家却趁此时机往各部安插了一些年轻又出身寒门的官员,只是,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且柳木代表的一些宦官和朝庭官员之间的矛盾加剧,竟然没人觉察六部已经被换了许多看似不起眼却极重要的职位。

第三九零章 酝酿

    随着灾情越发严重,严老将军将已经分家出去的两个儿子全召回老宅,原还想要叫严承悦和李鸾儿回去,只严承悦以李鸾儿如今身子重,宜静不宜动为由拒绝了。

    又过几日,李鸾儿和严承悦商量着她娘家没有个撑门面的男丁,现在外头这样乱,一家子妇道人家她是真不放心,便想将人都接到家中来住。

    严承悦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没过两日,他就出面说服顾大娘子和金夫人,将李家一家上上下下全接到府里来,为此,林氏听说之后颇有几分不满,将李鸾儿叫去训了一通,只是,等她训过李鸾儿,严老将军就将她生病的日子又延长不少。

    严保家更是对林氏不满,当着严宛秀的面痛骂林氏,将林氏先前给林家送粮时说的话又全部给回了过去,说是林氏的原话,两姓结亲结的是通家之好,即是姻亲就该互帮互助,凭什么林氏能给林家送粮食,李鸾儿便不能将娘家一家接过去住着。

    再者说,林家那些粮食是白得的,李家却不是白住的,人家过去的时候带足了吃用之物,不沾严家一丝一毫,不过是避避难,若是连这样的忙都不帮,也真真是不配通家之好这四个字了。

    这些话说的林氏又气又急,险些昏死过去,只是,她原先尽会装病,便是这会儿子真病了严保家也是不信的,骂过林氏甩了衣袖便走。

    严宛秀虽然不能对林氏有所怨言,可还是劝着林氏不要多想,总归严承悦是娶了妻成了人的,又分了家,他愿意如何便如何吧,总是替他操心也操不过来。

    林氏本来就气,严宛秀这一劝,她就更加生气,逮着严宛秀骂了一通,骂的严宛秀双目含泪,以后掩面奔了出去,自那日起,好几日都卧病在床,一应家事都交由施蓝料理。

    这下子,林氏就更加难受,若是叫严宛秀料理家事她还能受得住,怎么说严宛秀都是她亲生的姑娘,可是施氏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才进门的小媳妇,而且还不是长媳,是二儿媳妇,凭什么叫她一个人把住家里大小事情。

    要知道,林氏当年嫁到严家的时候可是等了好几年才能接手家事呢,先前那几年,她婆婆,也就是已经故去的严老夫人整天的教导她,考验她,一直到看着她能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处理圆满这才放手的。

    可是,施蓝进门她还没来得及立规矩,没来得及教导,怎么就能……接手家事呢?

    林氏实在不放心,也很不忿,为着不叫施蓝一手遮天,她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去探望严宛秀,又是和严宛秀说好话,又是关心照顾她,这才将卧病在床的严宛秀给拽了出来,继续料理家事。

    在安静的小院子里怡然自得的严老将军听到林氏这番作为,也不过笑骂了一句粗话,那便是,林氏此人实在没有半点智慧,做事全凭心意,经常干这种拉了屎自己吃的活计。

    哪知道因着严家老二老三两家搬回老宅子里住着,家里下人多了,一个管理不到,便多了口舌是非,严老将军这句话也不晓得叫谁听到了就给传了出去,没有一日,满府传的上下皆知,林氏给羞的好几日出不得门。

    甭管怎么说,金夫人带着李家一家老小都能不能李鸾儿那里。

    为了能叫娘家人住的舒坦,李鸾儿又给家中仆从立了规矩,严承悦对家里上下也管的极严格,两家人住在一起倒也和睦,并没有传出什么闲话来。

    七月里,官家派人来接李凤儿,李凤儿却不乐意回去,又将来接她的太监给赶了回去,官家一时忙于朝政,倒也没有心情再来和李凤儿纠缠,李凤儿日子倒过的越发有声有色起来。

    到了八月间,李凤儿出宫已经有快两个月了,外边灾情严重到便是在府里也能听到许多人家卖儿卖女的风声,更有一些中等人家为此弄的破落下来。

    严承悦出去几次,每次回来面色都严家的沉重几分,李鸾儿猜着朝中大约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问了几次严承悦才与她说起,竟是蝗灾都延续到了关外,鞑子那里许多草原牧场都受了灾,一时间也活的很是艰难,叩边的次数越发的多了起来,可边关将士眼瞧着就要断粮了,若是长此以往,说不得鞑子就能攻破山海关,关内不只百姓,就是京城里也要遭殃的。

    官家这才重视起来,开始每日上朝理政,叫大臣们想法子解决,可事情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哪里是一两个大臣就能解决好的,为着这事,官家也着急上火,已经罢了好几个大臣的官职。

    李鸾儿听了也跟着着了几日的急,李凤儿听说后好几日闷闷不乐,李鸾儿情知她是在担心官家,虽然官家有些风流成性,好多事情上都有些对不住李凤儿,可到底是李凤儿原满心满眼恋着的人,一时又怎么甩得开,李鸾儿也只能由着她,并没有规劝。

    顾大娘子每日照顾孩子,除此就是担忧李春,李鸾儿倒是劝了几句,只说以李春的能耐必不会出事的,就是边关没了粮食,李春也能寻着吃食,更是将原来他们一家在凤凰县时家中断了炊,李春都能拿野菜等物做出美味饭菜的事情讲给顾大娘子听。

    她原是安抚顾大娘子的,哪知道顾大娘子听了竟心疼的哭了起来,拉着李鸾儿的手只说原没想到她家相公以前日子过的那样苦,如今听了她都觉得难受。

    对此,李鸾儿只能用无语表示。

    倒是金夫人显见得经历多了,心态也平和,不管外边如何闹腾,她都一心安然度日,没有一丁点的担忧。

    便在李鸾儿一家各怀心事的时候,却不知京城一个不起眼的食馆后院中,身穿蓝袍面色端正的中年男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他身材瘦削,书生袍穿在他身上更显的宽大,似是飘飘荡荡的,越加显的他似是瘦到皮包骨头。

    他以后叩着桌面,桌上放着的茶水都有些跳动起来。

    “王三。”

    中年男子轻声唤了一句,立刻就有一个身形高大面相憨厚的青年站了出来:“玉先生。”

    这位姓玉的先生笑了一声:“主子的地盘上人口稀少,缺乏各色能人,这次旱灾咱们用粮食吸引了大量流民前去,如今日机成熟,也该到咱们显能耐的时候了。”

    王三也笑了起来:“一切但凭先生吩咐。”

    玉先生瘦长的食指在桌面上划过,思量半晌,拿手指沾了些茶水在红漆桌面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他一边批着对王三吩咐:“京城大门关闭良久,许多流民没了活路,到了今日,心中对于官家的怨恨已经积累够了,我着人买通了九门提督手下的人,几个看守城门的也是主子的人,于咱们行事有利。”

    王三点头:“先生说的是,主子气度能力比龙椅上那位不知道强多少,都是太祖的血脉,凭什么叫他坐拥天下。”

    玉先生勾唇一笑:“后日会有一场日食,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时机,我叫人在城外引起乱子,到时候,你去寻了咱们的人打开城门,将流民引进京城,宫里那边,老主子也留下人手,咱们里应外合……”

    说到这里,玉先生双后一合,大笑起来。

    王三也跟着笑:“到得那时候,咱们迎主子进京,先生你就是宰相,俺当个将军,帮主子镇守边关。”

    两人又商议一番才各自去忙。

    同一日,入夜时分,李鸾儿洗过澡,叫瑞珠帮她拿毛巾将头发拧干,打开窗户看看外边天色,又拿了本书看了一会儿,却不见严承悦的身影,李鸾儿有些担忧,便出去寻找,寻了好些时候才在后花园的桂树下找着严承悦。

    彼时严承悦坐在桂树下,举目看天,整个人就如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李鸾儿轻手轻脚的过去,想要在严承悦身旁的石墩上坐下,可不等她挨上石墩,就听严承悦轻声道:“石头上凉,你多少垫些东西。”

    说话间,严承悦拍拍轮椅宽大的扶手,从中拿出一块棉垫子递给李鸾儿。

    李鸾儿笑着接过铺上,再小心坐下,一手按在轮椅扶手上,一手握了严承悦的手:“今日怎么了?天下可有什么稀罕事情?是月宫吴刚砍树累了,还是玉帝哪个女儿又下凡了?”

    她这话说的俏皮,严承悦都笑了:“我观天象,后日怕有日食,你也知今年大灾,若是日食一起,难保不会有人拿着做文章,轻的是官家无德天降惩罚,官家必要下罪已诏,重的,说不得有大变动……”

    “日食?”

    李鸾儿明白日食于古代代表什么,在现代的时候,日食不过是一种天文现象,可在古代日食可是叫不知道多少帝王头疼的东西。

    再加上今年确实旱情严重,指不定因着日食闹出什么乱子来。

    严承悦重重点头:“我已演算多次,怕是错不了的。”

    李鸾儿更是吃惊:“你真是厉害呢,连日食都能算出来,你怎么算的?”

    严承悦摇头苦笑,还以为李鸾儿是惧怕日食,却原来,她不过是惊异于自己如何准确的演算日食之期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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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介绍:
末世女李鸾儿穿越成古代因被休的农家女,上有痴傻懦弱的哥哥,下有暴燥好强的妹子,更有虎视眈眈的族人,最重要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面对这一切,历经十几年末世练就的超强武力终于派上了用场,李鸾儿表示,不管在哪里,唯有果断智慧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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