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纠缠
“不成,这信得叫夫人一起瞧。”
李鸾儿挥了挥信纸,拿着就要朝外走。
“哎……”
顾大娘子一急,想要叫住她,哪知道李鸾儿走的飞快,她才发出声音,李鸾儿已经没影了,想到自家相公那封信,顾大娘子又是一阵好笑,靠在床头硬撑着才没叫身体因为笑的太过而抖的厉害。
“夫人!”李鸾儿迈进金夫人屋中,正好瞧见金夫人正耐心的给三个小子喂奶。
虽然说有奶娘,可这三个小子因着早产,身体底子太差了些,每天都要由着金夫人喂上一次药奶,用金夫人的话说,这是固本培元的,要是喝着药奶长大,保管仨小子长大以后一个个壮实的紧。
伸手接过一个小子,李鸾儿拿过一个特制的喂奶工具,细心又周到的喂起奶来。
等两个人将三个娃喂饱,又拍抚了好半天,等他们都打过嗝放好后,李鸾儿才摸出信来:“瞧瞧,您家干儿子来信了。”
“春哥儿来信了?”
金夫人一阵惊喜:“他可还好?边关的生活能不能适应?”
“您瞧瞧信再说。”李鸾儿将信塞到金夫人手中,金夫人下意识的接过来一瞧,顿时忍不住喷笑出声:“这春哥儿,实在是……”
李春因着识字不多,再加上他的智力确实有些问题,这信就写的很是古怪。
首先,他这信是写给顾大娘子的,这娘子两个字,他就先弄错一半,起头写着良子,之后信中许多字都是以圈代替,读书来实在叫人捧腹。
良子:我圈好,这里很圈,每天圈穿圈衣,大人说,杀圈升官,我每天圈杀圈,我会圈好多耳朵,升大官,二品,良子圈夫人,杀圈多,挣线,圈给良子,要收……
金夫人一边看一边笑:“难为你嫂子竟能瞧明白。”
李鸾儿一笑,我也能瞧明白。
她接过信读了起来:娘子,我很好,这里很冷,每天都穿厚衣,大人说,杀敌升官,我每天都杀敌,我会割好多耳朵,升大官,二品,娘子做夫人,杀敌多,挣钱,捎给娘子,要收好……
金夫人点头:“春哥儿倒是比以前长能为了,我瞧着他这信写的倒是不错,话不多,却说的很清楚。”
“您干儿子,您自然瞧着好。”李鸾儿一笑:“哥这满纸的圈圈,您也能瞧出亮点来,实在不容易。”
“你哥能写信才不容易呢。”金夫人笑了起来:“行了,赶紧将信给你嫂子送回去,莫叫她着急。”
李鸾儿答应一声拿了信给顾大娘子送去,一边走一边想着严承悦如今到了哪里,他腿脚不方便,路上会不会出事。
如今,李鸾儿正担心的严承悦情形却不是很好。
严承悦此次出行是押运一批粮草到边关的,他带着严一严二随兵部派出的一支队伍押着十几大车的粮食从京城出发,他走的时候,京城天气已经回暖,但是出了山海关,天气就渐渐冷了起来。
原来已经着了薄衣的严承悦不得不在严一严二的催促下换上棉衣,为了给他的腿保暖,这一路上,严一不住的更换暖炉里的碳火,便是如此,当寒风吹来,还是有些冷意的。
严一严二为怕严承悦冻坏了腿,更怕他因为寒风而腿疼难耐,两个人不住的替他按摩腿脚,当队伍行到出了长城的一个属于万全都司名下的小村庄时,这一行人就碰到了几个鞑子在这个不足百人的小村庄烧杀抢夺。
眼瞧着村庄里的茅草房被烧的火气冲天,耳边是惨叫声,鼻端闻着血腥味,严承悦如何按耐得住,立时便出了马车,指挥严一严二帮着官兵击退那几个鞑子。
严一严二有些不放心,不过在严承悦沉下脸时,他们不得不暂时离开。
严承悦坐着轮椅一直堵在村口,眼瞧到自己的同胞被外族如此虐杀,他的心情可不怎么好,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碰上了,那几个鞑子别想在他手底下存活,他拦在村口,若是碰到没被杀死想要落跑的鞑子,便成出手击杀。
等了约摸有一刻钟,严承悦就听到一阵尖叫声,那声音很近,再有便是鞑子的辱骂声。
严承悦远远的瞧了一眼,便见到一个女子衣衫被鞑子撕开,那鞑子嘴中骂骂有声,欲要奸污那女子。
严承悦脸色阴沉,手中扣了一个铁珠子轻轻一抖,那鞑子被反应过来便被铁珠子贯穿前额,鲜血喷洒出来的同时,他整个人也倒在地上。
女人吓的尖叫起来,随后哆哆嗦嗦的系好衣裳,回头一瞧,便惊呆在那里。
实在是严承悦长的太好了些,不说在这边境小村子里,便是在京城,他的容貌之出众这么些年也常被众家贵女谈起,若不是他断了腿,说不得提亲的人能从严家老宅排到西直门外了。
他那张脸俊美异常,再加上气质清贵,猛的一瞧,还真当是神仙下凡了,又有那一身虽然显的朴素许多,可到底料子精贵,做工也极细致的衣衫,更衬的严承悦面如美玉,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一阵风吹来,将严承悦散落鬓边的长发吹起,叫他整个人便如神仙一般飘飘欲飞走。
女子被这一幕迷了心,当下也顾不得羞涩,几步过去猛的跪在严承悦身前:“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严承悦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那女子抬头,严承悦瞧了她一眼,便是这清楚的一眼,也叫严承悦呆了片刻。
无它,这女子一双眼睛很像是李鸾儿,叫出征在外思念爱人的严承悦心底里又多了几分思念之情。
严承悦对这女子并没有什么心思,可他那片刻的愣神瞧在女子眼中却大为不一样,女子低头,满心的喜悦,以为严承悦也瞧中了她的美貌,对她有了些心思。
说起来,这女子长的倒真真标致,在这个小山村里是村花级的美人,便是周边几个村落的女子,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她自小就长的好,再加上家境还算是可以,家人又宠着她,时间久了,便养成了她自大自恋又高傲的性子。
女子并不想一辈子窝在小山村,也不想屈从命运嫁给一个村里汉子,从此之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着琐碎日子,她一直想凭借她的美貌能够嫁到关内,能够嫁个富裕的人家,从今过上少奶奶的荣华富贵生活。
而今,女子瞧着严承悦,心中不止一次产生了喜悦的念头,她以为,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叫她梦想成真的机会。
“对公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奴一辈子都不能忘了公子的恩情。”
女子用着最最娇柔的声音说着话,再度抬头,眼中泪光闪烁,一双眼睛迷离又满含情意,端的是如娇花照水。
可严承悦瞧了,只觉得很别扭,有着严重的违和感,甚至于,这种感觉叫他都有些恶心起来。
实在是……
女子顶着一双和李鸾儿样子差不多的眼睛,却用它来哭,这叫严承悦接受不了。
李鸾儿那双稍圆的杏眼中有喜悦,有欢快,有怒火,有坚定,唯独没有的就是泪水,李鸾儿那样的女子,是能够用一双肩膀扛起所有的女人,也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逆境都不会哭泣的女人,当然,也许有喜极而泣,可她绝不会流下这种弱者的泪水。
“任是谁见了此种情况都会出手相助的,姑娘快些起来吧。”
严承悦声音更淡了几分,对于女子的印象差到极点。
女子却像是听不出来,呯呯的嗑了好几个响头:“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愿跟在公子身边做牛做马……”
什么叫无以为报,什么叫做牛做马,那女子的样子分明是想以身相许,严承悦一听,心下有了些怒意,声音变的冷清之极:“不必,我身边不缺做牛做马的人,他们比你有用多了。”
“呃……”
女子已经设想好了她说出救命之恩之后的情形,那便是严承悦会认为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再加上她美貌的加分,必然会收下她,之后,便由她贴身服侍这位公子,时间久了,自然便顺理成章的成为小妾姨娘之类的,也说不定公子就是瞧中了她,由她做正房太太呢,她也想好了若是公子要收下她,她要如何反应。
可是,女子绝对没有想到严承悦会不留丝毫的情面,直接说出她便是做牛做马人家也不稀罕的话来,一时间,她的设想都没有实现,她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女子伏在地上哀哀而哭,哭了好久才想到一些话:“奴知道奴是无用的,可奴瞧着公子这是要去边关的,奴愿意追随公子,奴不怕吃苦,会好好服侍公子,便是再没用,公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奴也能给公子挡挡刀。”
严承悦一阵头疼,当真不该在看到这个女子一双和李鸾儿有些相像的眼睛时有丝毫的心软啊,这不,人家顺杆爬硬赖上了。
“我救你不图后报,你若是还念救命之恩便不该与我添麻烦,回去吧。”严承悦摆了摆手,也不管女子是不是还跪在地上,转动轮椅就要朝村外走去。
女子一瞧这可不成,立时爬了起来:“奴帮公子推着吧,奴闺名冯贞儿,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第三三三章 维护
严承悦拢在宽大袖子中的手猛然一挥,那叫冯贞儿的女子已经摔倒在地上。
地上还有些没有化掉的雪,女子一屁股坐在雪上,沾了一身脏污,她愣怔了半晌,大约是没有想到严承悦无情的时候能这样的冷漠,丝毫不怜香惜玉。
虽然觉得难堪,可为了心中目标,女子还是很快起身,拍掉身上的雪,乖乖跟在严承悦身后:“公子,都是奴不是,惹公子生气,公子莫赶奴走……”
说着话,冯贞儿又哭了起来:“奴,奴险些被污,身子又被公子瞧了去,奴没地方可去了,公子若是不收留奴,奴……奴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严承悦回头冷冷的看了冯贞儿一眼,正好此时严一严二回归,严承悦对严一招手:“借刀一用。”
严一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向来对严承悦忠心之极,严承悦说要刀,他便迅速的递了过去,哪怕严承悦要用这把刀来杀他,他都不会有丝毫的反抗。
严承悦接过刀举在眼前瞧了瞧:“此刀乃是精钢所制,锋利之极,又乃是杀人饮血之凶物……”
说完了,严承悦笑了一声,就听得当啷一声,那刀被他扔在冯贞儿脚下,冯贞儿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捡起来。”严承悦轻声说道。
冯贞儿一喜,赶紧弯腰捡了起来,她在拿刀的时候猛的顿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这把刀看起来不大,拿起来却这般重,冯贞儿使力将刀拿起,才要递给严承悦,却听严承悦用着冰冷的声音道:“刀与你了,想死自去死去,莫再跟着我了。”
冯贞儿立时眼泪汪汪的,拿着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公子,公子竟然这般无情?”她小声说着,哭的撕心裂肺:“我,我不活了……”
严承悦丝毫不为所动,推着轮椅继续前进,严一严二跟在他身边全都保持沉默。
不沉默也不成啊,这两个人已经瞧清楚了状况,心里也明白,大约是这个女子瞧自家公子长的好,便纠缠上了。
要是别个,他们俩说不得也有一番怜惜之意,可是,对象是严承悦,这俩人便不敢发表一丁点的意见。
这次可是奉君命押运粮草的,路上哪里能带个女子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者,想想自家那位凶悍之极的少奶奶,谁要是敢叫这个女子跟上,等着回去挨收拾吧,不去掉半条命,恐怕少奶奶是不会收手的。
“公子……”
冯贞儿一声哀叫,咬了咬,举刀放在颈间:“公子若是不要奴,奴也没脸再活着了,爹娘,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眼瞧着那刀便要割下去了,严承悦却是丝毫停顿都没有,冯贞儿又咬牙,用了些力气,她感觉颈间一痛,热乎乎的鲜血流下,这一刻,她手都抖了,任何一个人在距离死亡如此近的距离时,都不由的胆颤。
只是,冯贞儿心性比之寻常女子要坚强一些,更是个倔强的性子,她已经想定了主意要缠着严承悦,怎会就此放弃,她一行哭一行将刀往颈间使劲递去。
就在冯贞儿都觉得她便是真真死了严承悦怕都不搭理一下的时候,便在她快要放弃时,就听到一声惊呼:“小娘子,你这是要做甚……”
却见一个穿盔甲的应该是这支队伍的主官的男人上前,一把夺过冯贞儿手中的刀:“好死不如赖活着,有啥想不开的偏要寻短见。”
冯贞儿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哭的十分悲痛:“奴,奴险些遭了鞑子的奸污,是,那位公子救了奴,奴无以为报,看公子行动不便,想要伺侯公子一程,哪知道公子却瞧不上奴,奴没脸面再活着了,只有死路一条,这位军爷,你把刀给奴,奴真是活不成的。”
她本长的十分清丽,一双眼睛又含着泪水,有一种脉脉含情之感,再加上颈间的鲜血,叫她整个人给人一种十分的弱小孤苦无依之感,便是叫人一瞧,都想要搂在怀里呵护起来。
那一队士兵这会儿也陆续过来,看到一个美貌小娘子坐在地上哭,一个个同情心大起,过来询问相劝,先前的军官被她哭的也大为怜惜,拿了刀过去:“小娘子莫哭了,我们是奉命去往边关的,带着你实在不便。”
“叫我死了吧!”
冯贞儿深谛一哭二闹三上吊之道,这会儿又有人关注,她自然更加努力的表现起来:“我,我的身子被人瞧了,你们若不带我离开这里,我要怎么活,与其被沉塘丢人现眼,还不如自我了断的好,起码还能得个烈女的名声。”
最后,那军官被她哭的心软了,想到家中娇娇弱弱的妹子,再瞧瞧这个和妹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一时咬牙:“实在不成,你便跟上吧,不过边关寒苦,你可不许有怨言。”
冯贞儿立时破啼为笑:“奴不会嫌苦,奴吃的了苦。”
说话间,她已然起身,快走几步去追严承悦:“公子,奴伺侯你。”
严承悦对那收留冯贞儿的军官十分气愤,不过,他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与人争吵,只好忍着气叫严一严二将他送到马车上。
严一将严承悦安置好,回身去寻那军官,说的便是关于这冯贞儿的事,他与那军官商议着,人家冯贞儿有父母亲人,要带人家走若是不给家中答个话,无异于拐卖人口。
这军官才想起这一茬来,叫过冯贞儿询问她家中情形,哪知道又惹的冯贞儿大哭一场,却原来,她的父母亲人都被鞑子给杀了。
一时间,她又惹的众人同情心大起,好些士兵怜她孤苦,不住的过来相劝。
严一见她哭的难受,又想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亲人,也有些怜惜,回去与严承悦讲情,哪知道,得来严承悦冷冷的一句话:“这世上孤苦的人多的是,谁能救得过来。”
一句话噎的严一难受,再不敢提说冯贞儿分毫。
严承悦一人在马车上,那军官过来和他商议将冯贞儿安排到他的车上,严承悦并没有答话,只是勾唇浅笑一下,笑的那军官只觉得骨头缝都冷了,却是再不敢提冯贞儿之事。
待到晚间安营之时,冯贞儿早早的烧了一大锅的热汤端着笑脸叫人来盛,她是个手巧的,烧的汤味道倒是不错,喝的那些士兵一个个心头都热乎乎的,直夸冯贞儿能干。
冯贞儿笑着端了汤去给严承悦送去,严二在旁边盯着,接过碗来尝了一口:“我们公子几时吃过这等东西,下次莫送了。”
冯贞儿低头,羞的眼泪又出来了:“奴手艺不好,奴会好好学的,一定做出合公子口味的饭菜。”
严二将汤喝完,把碗递给冯贞儿:“不必费劲了,公子是不会吃你做的饭菜的。”
冯贞儿弄了个没脸,心情低落的回去,晚上想到严承悦的样子,一时又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琢磨着如何打动严承悦的心。
白天的时候她已经打听了一些消息,知道这位公子出身名门,是严将军的嫡长孙,虽然断了腿,可因着极有才华,叫官家破格提拔,如今在兵部为官,说起来也是个官身,再加上他家中富贵,钱财不缺,倒也是个难得的好人选。
冯贞儿想着上天既然叫自己碰到这位严公子,这必然便是自己的出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第二日她早早的起了,烧了热水端起叫严承悦洗漱,谁知道严一起的更早,她过去的时候,严承悦已然洗漱好了,严一看见她笑了笑:“小娘子自己用吧,公子用不着的。”
午间冯贞儿送了饭菜,严承悦却已经快吃完了,饭菜都是严二所做,味道真真比冯贞儿做的要强。
冯贞儿不服输,晚间又烧了热水端过去要给严承悦洗脚,结果又弄了个没脸。
这一路行进,便在冯贞儿不屈不挠想接近严承悦,而严承悦总是不给机会,那些士兵也一天天的看戏和为冯贞儿打抱不平中度过。
很快,队伍便到了广宁卫,严承悦一进广宁卫,还没有来得及瞧瞧四周景色,便被猛然间蹿出来的一个人给搂住:“妹夫啊,你,可算,来了……”
听那声音,再瞧来人,严承悦笑了起来。
来人自然不必说,是严承悦的大舅子,李鸾儿的大哥李春。
“大哥,一切可好?”严承悦问了一句,李春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全都好,我是官了。”
“恭喜大哥。”严承悦拱手为礼,心说李鸾儿叫李春从军看来是选对了路子,这不,才来多长时间,就已经立了战功升了官职。
“同喜,同喜。”李春用着别人教给的姿势抱拳,说着同袍教给的话语:“妹夫远道而来,赶紧休息……呃,这是信?”
李春原来一门心思都在严承悦身上,哪里会瞧到别人,等到和严承悦说完话,抬头仔细一打量,严一严二他认得,知道是贴身服侍严承悦的,对他们笑了笑,看到冯贞儿的时候,李春就有些惊奇了,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哪一位。
“奴家见过这位爷,奴家是……”
冯贞儿话没说完,李春就被严一拉到一旁,严一将严承悦如何救下冯贞儿,冯贞儿又如何以死相逼纠缠上来的事情一点一滴的给李春讲了:“舅爷,非是我们公子贪花好色,实在是那位姑娘……当时,她险些死在我们公子面前,公子都没有动容,只是那个赵小将多事,收容了她,这一路上,她老是缠着公子,实在是烦人的紧。”
李春一听这还得了,他虽然傻了些,可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他们一家在凤凰县开店的时候,晚上无聊之时,李鸾儿可是时常给他和小妹讲故事的,好些故事里都有这些打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女子,这些女子可都是有野心的,要真被她们缠上,说不得一时不注意就……就要叫她们给……要是真和她们发生了关系,你就别想脱身了,最后指不定弄的后院起火呢。
一瞧这女子就像是妹子所说的那样贪慕荣华富贵的,这个什么冯贞儿肯定打妹夫的主意,想要嫁给妹夫的。
李春好半天分析完毕,同时,心中发狠,那可是自己的妹夫,是妹子的相公,如何能叫别人占了去,他要真眼瞧着叫妹夫有了别个女人,如何对得住自己妹子,再者,真要叫妹子知道,他说不得要挨好一顿打呢。
想想妹子的手段,李春也有些发毛。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心疼妹子啊,想想当初,妹子本来嫁到崔家好好的,可是就叫那个张莺给勾搭上了崔正功,结果妹子被休了,要是叫这个冯贞儿也勾搭上了妹夫,说不得妹子又要被休掉。
这么一想,李春又是气又是心疼。
气的自然是冯贞儿,心疼的当然是李鸾儿。
他是个憨实的人,这一气,自然也不得了,提起看起来不大,却极有力的拳头,几大步过去就要寻冯贞儿算帐。
第三三四章 告状
“军爷。”
冯贞儿似乎感觉到李春来者不善,吓的后退两步,微福身含着泪水给李春行礼。
“你是谁?”
李春怒问。
“奴,奴是个父母俱亡,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冯贞儿哭的越发大声了些,好些人听到她这么哭,只觉得可怜,看李春的眼光就有些不善。
那个收留冯贞儿的赵小将便是如此,他赶紧过去拉李春:“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你做什么针对她?”
李春气极,一拳挥出去,将那个赵小将打倒在地上:“她,看上,我妹夫,不行,打……”
李春在边关这段时间可没白呆,他杀人不知凡几,身上带了杀气,带了血腥气,虽然脑子还是不灵光,可心性却是坚强了许多,除却亲人,对待陌生人也冷血了许多,要是往常,李春看到可怜的女子,说不定还会包容一些,可现在,他却绝不会有一丝一毫同情。
赵小将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她是我带来的,你要打她,是不是要与我做对?”
严承悦转动轮椅过来,一抬手,将赵小将挥向李春的拳头攥住:“人即是你带来的,便交给你了,你自己安置,别叫她出来烦人,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这一路上,严承悦忍赵小将忍冯贞儿已经够久了,因着路上怕不太平,他便忍着怒意,不想与赵小将起纠纷,这才叫冯贞儿在他身边出现,现在到了地方,他又怎会再忍让下去。
一挥手将赵小将推出去老远,严承悦对李春一笑:“我临来的时候,娘子叫我捎了些东西与大哥,大哥和我瞧瞧去吧。”
“她……”李春伸手一指冯贞儿。
“不理她就是了,不过是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关注。”严承悦笑着摇头,给严一使个眼色,严一硬拉住李春。
李春回头,用着自认为凶猛的目光瞪了冯贞儿一眼:“别缠我妹夫。”
冯贞儿捂着脸,哭的眼睛都红了,她倒还真没想到边关还有严承悦的大舅子,更加没想到这位李军爷这样凶狠,一时间,她犯起愁来,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接近严承悦。
“冯娘子。”赵小将起身,对冯贞儿笑了笑:“有我在,你莫怕,我先带你安置下来。”
这个赵小将出身并不算多好,家境贫寒,又没有什么根基门第的,再加上他长的也不好,冯贞儿可一丁点都瞧不上眼,不过为了能跟着来,这才虚与委蛇,如今严承悦不理会她,她想好好留在边关,只能讨好赵小将军。
“多谢了。”冯贞儿苦中带笑行了礼:“奴家是个苦命的人,奴只是想要报答严公子的救命之恩,哪知道,哪知道……”
说着话,她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叫赵小将也跟着心酸起来:“冯娘子,你莫哭,莫哭,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他们想赶你走,我偏留你,你看这样成不,你一个女子来这里也实在不便,我寻广宁卫的总督大人,叫他帮你寻个人家,你瞧可好?”
“实在叫您费心了。”冯贞儿一行哭一行道:“我孤苦一人,还有什么便不便的,我什么活都能干,您帮我寻个活计就成,我宁可……宁可呆在这里做苦力,也不愿意寄人篱下。”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赵小将,他想着若是给冯贞儿寻不到心思不好的人家,说不得她要吃苦的,这冯贞儿长的这样好看,要是万一那家人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如此,赵小将思量了一会儿才道:“不如这样,我去军营寻邢将军,叫他给你安排个厨娘的活计,你瞧可好?”
冯贞儿这才点头:“如此甚好,有劳了。”
赵小将笑了笑:“那你跟我来吧。”
冯贞儿跟在赵小将身后,一边走一边问:“刚才那位李军爷当真凶悍,我瞧他长的那般文弱,怎的力气那样大?听他的语气,严公子娶了她妹子?”
赵小将笑了起来:“你说李春啊,他们一家子都是力气大的,他那力气不算大,据他说,他大妹子,哦,也就是严大人的夫人力气才叫一个大,当初还曾杀虎猎熊,比他更加凶悍,他那个二妹子力气也大的紧,也不知道他们一家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比一个长的柔弱,一个赛一个的力大无穷。”
“嗞……”
冯贞儿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严公子的夫人很是厉害的,严公子那样一个人……会不会被他夫人欺负?”
“谁知道呢,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赵小将摆了摆手不经意道:“我听人说,那位李娘子是严老将军相中的,硬是给娶进门来,至于说严大人如何,我也不知道,不过,严大人府上只有他夫人一人,倒不曾有什么通房侍妾之类的,听京城的人说,严老夫人送过几个通房,都被李娘子给送还回去了。”
冯贞儿越听越是心惊,抚住心口暗想着,严公子的夫人这般厉害,她要真跟着回京了,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呢,人家那样大的力气,一巴掌扇在自己身上,怕是都挺不住的。
不过,叫她放弃严承悦,她又有些不甘心。
同时,冯贞儿也琢磨着,严公子是不是怕老婆,他夫人太过厉害,他打不过夫人,所以,不曾敢纳妾?也许严公子对她有些意思,不过是不敢表示出来罢了。
这么一想,冯贞儿又有了几分信心,她想着,若是严公子不敢将她带回家中,她便求严公子在京城给她寻间房子住,当个外室倒是也不错的。
这厢,严承悦叫严一拽走李春,三人直接进了李春的营房,李春一进门就坐下,冲着严承悦呲牙:“妹夫,你敢,对,对不住我妹妹,我拿拳头,砸你。”
严承悦笑着拱拱手:“大哥放心,那个冯贞儿的心思我清楚,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我如何会对她另眼相待,再者,娘子待我情深意重,我又如何会对不住她。”
“没有最好。”李春瞪了严承悦一眼,过了一会伸手出来:“妹妹,带的东西。”
严承悦笑着摇头,叫严一去寻严二,他则挪到李春跟前小声询问李春这段时间在边关的生活,当听到李春说起割耳朵积攒功劳时,严承悦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的,我做的,不对?”
李春有些不明所以。
严承悦赶紧摆手:“大哥做的很对,很对,我发觉,大哥比以前聪明许多。”
“那是。”李春一听满脸的得意,高高仰起头:“邢家哥哥,也说,我聪明了。”
严承悦一挑大拇指:“大哥如今可是七品官了,照大哥这般作为,说不得用上三年两载的便成了三品大员。”
“三年两载,这般久?”李春一听立时拉下脸来:“我,想,娘子……我家娃,都不会叫爹。”
又过一时,李春使劲摇头:“不成,我还得,多杀敌,多立功。”
便在此时,严一和严二背了个大袋子过来,严承悦拽拽李春:“大哥,娘子叫我捎的东西都在这儿呢,有大嫂与大哥做的衣裳和鞋子,还有娘子捎来的果干肉干,另外便是夫人捎的药。”
李春一听赶紧接过袋子瞧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将顾大娘子做的衣裳拿出来往身上比划:“娘子手艺好,衣裳好。”
他满脸的笑容,笑的幸福之极。
严承悦看的有些羡慕,羡慕李春这样单纯的心思,完全不用考虑太多事情,小小的一件事情就能叫他欢喜半天。
“妹夫,给。”李春从袋子里扒拉半天,拿出许多肉干和果干递给严承悦,严承悦笑着拒绝:“这是给大哥的,我那里也有。”
“哦!”李春抓抓后脑勺,又将东西收了回去,把袋子放好,回头又威胁严承悦一声:“不准见,姓冯的。”
严承悦答应一声,又叙了几句话,便带着严一严二去问邢德讨要住的地方去了。
李春见严承悦走了,赶紧趴到桌前,拿出纸笔开始写信,大致的内容便是说严承悦叫人缠住的事情,叫李鸾儿小心一些。
若是叫严承悦看到李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说不得会大吃一惊,惊奇于李春变的越来越精明,竟然知道在背后打起小报告来。
顾家
付姨娘拿帕子擦着泪:“老爷,您真该去瞧瞧您那宝贝女儿,奴真真想不到,大娘子这一出嫁,竟变的无情起来,奴和寿儿却了李家,好一通的哀求,大娘子就是不松口,为此,奴和寿儿都给她跪下来,她却叫人将我们赶了回来,老爷,大娘子是嫁了富贵人家,如今有钱了,便瞧不起娘家穷困,她不给奴这个姨娘面子倒也罢了,可寿儿怎么说都是她妹子吧,她,她竟然那样不留情面,可叫寿儿,叫寿儿丢尽了脸啊。”
顾呈一听气的脸都红了,狠狠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顾二娘子在旁边一听,赶紧帮腔:“爹,我和姨娘是不成的,大姐一点情面都不留,不若爹去李家看看大姐,顺带说上几句话,若不然,真叫钟家来要嫁妆,咱们家可如何过活?”
第三三五章 闹腾
原顾呈是仔细听着的,可一听顾二娘子叫他去李家和顾大娘子说嫁妆的事,立时便拉下脸来:“这怎么成,我怎么说都是朝庭命官,怎可在女儿月子里去见她,不成,不成……”
“爹!”
顾二娘子越发的急了:“怎么就不行了,您是大姐的亲爹,您关心大姐,去瞧瞧又怎么着了,谁又能说什么?”
“不成。”顾呈还是坚决不同意:“这事还是得女人来办,我一个大男人去贪图女儿那点子嫁妆,这成什么了。”
付姨娘垂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最瞧不起顾呈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点了,可她除了奉承顾呈,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忍着:“老爷说的也是,这本就是该女人出头的,可是,夫人去的早,奴家一个小妾又怎好……老爷不知道,奴家去李家被如何羞辱的,前次去就挨了打,这次去又是叫那李家大娘子给辱骂了一通,妾身本就卑贱,原挨骂受打也没什么,可是,办不好事情是妾身对不住老爷了。”
说着话,付姨娘又痛哭起来。
“唉!”顾呈叹了口气,才要答应下来,便见管家连滚带爬的进了屋:“老爷,老爷,不好了,舅,舅老爷打进来了。”
“什么?”顾呈一惊,猛的站了起来。
他这厢才站起身,便见钟鸣鹏风风火火进屋,他脸上带着怒意,拉着一张脸,一伸手便把要过来阻拦的管家推倒在一旁,一抬脚,旁边的椅子便被踹倒:“顾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鸣鹏,你这是哪受的气,到我这里来撒火来了。”顾呈也拉下脸来沉声问道。
“哪里受的气,你们家受的。”钟鸣鹏咬着牙,恨声道:“我夫人将话说的那般仔细,叫你们尽快整理好阿姐的嫁妆给宛儿送去,你们倒好,阴奉阳违啊,答应的好好的,等我夫人前脚走了,你们后脚便去寻宛儿,想要叫宛儿亲口承认不要嫁妆,顾呈,你打的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瞧出你脸皮子这般厚,要早知道你这样,当年我就是被我爹打死都不能叫阿姐嫁给你……”
钟鸣鹏指着顾呈的鼻子骂了起来:“宛儿才生产完,她可是难产,伤了底子的,你们不说送些东西过去帮她补身子,反倒拿这些事情来烦她,就为着付桂花这个贱货,为着你这庶子庶女,你竟将嫡女扔在一旁不管不顾的,顾呈,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曾说过什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难道都忘了,你怎么有今天的你也忘了,好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这番骂将顾呈骂的面红耳赤,气的浑身发抖:“这是顾家,可不是你们钟家,你家姐姐嫁了顾家,那就是顾家的人,她的嫁妆也是顾家的,你凭什么管,宛儿是我闺女,她要死要活都由我说了算,哪里有你出头的余地。”
顾呈也是气急了,失去理智的漫骂起来。
他这一骂不要紧,反倒是将钟鸣鹏气笑了:“好,好一个顾家,真好……”
他一行说一行发着脾气,抬脚举手之间将厅堂里的物件摔坏许多:“我倒是真没听说过哪家将亡妻的嫁妆昧了去,也没听说过哪个要脸面的人家指着老婆嫁妆过活的,顾呈,你连家都养不起,你枉为男儿。”
抬头,钟鸣鹏冷冷的看了顾呈一眼:“行,你不是说这是你顾家的事么,我管不得,成,当年是怎么说的,我管不得,我寻能管的人来管,阿姐死的时候立的字据可还在呢,那些个保人也没死绝,我就不信我将他们寻出来,他们敢说那嫁妆不该给宛儿,若是谁都不管这事,惹急了我,我告御状去,也叫全京城的人看看你顾呈是如何的凉薄,如何的不要脸。”
钟鸣鹏一说要寻保人,要告御状,顾呈鼓起的勇气猛然间就泄了,脸也不敢再拉着了,赶紧陪笑道:“鸣鹏,我不过说的气话,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哼!”钟鸣鹏冷笑一声:“若是不想将这事闹大,你早些将嫁妆整出来吧,宛儿那里还急着用呢。”
说完话,钟鸣鹏冷冷的看了付姨娘一眼:“付桂花,你这些年如何对宛儿的我可都知道,甭拿别人当傻子,我可没顾呈这样没脑子,如今我回来了,自然便不能放任你再算计宛儿,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再想方设法的想叫宛儿不好过,我便叫你更不好过,你让宛儿哭,我就让你儿子闺女一起哭,你叫宛儿掉上一根头发,我便砍了你儿子闺女的胳膊,总归我钟鸣鹏就是个混人,我啥事都能做得出来,你要是不信就且试试。”
付姨娘本来见钟鸣鹏一来就和顾呈吵就吓坏了,躲在后边不敢出头,等到钟鸣鹏一番威胁的话说出口,更是吓的她几乎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扶着顾二娘子,付姨娘脸白白的,低头轻声道:“奴没苛待大娘子,奴不敢。”
“最好你不敢。”钟鸣鹏冷笑一声:“再给你们两日时间,要是凑不齐阿姐的嫁妆,咱们就到君前奏对去。”
钟鸣鹏甩袖子离去,付姨娘脚一软倒在地上。
顾二娘子赶紧扶她,顾呈哀叹几声:“付氏啊,将嫁妆准备出来给宛儿送去吧,你也瞧到了,这,这钟家都是混人,咱们惹不起啊。”
付姨娘再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哭着从地上爬起来去整理钟氏当年留下的嫁妆去了。
顾二娘子有些不乐意,追上付姨娘问:“娘,你怎么?怎么就那么怕姓钟的,你如今可不是钟家的丫头了,他能把你怎么着,你要是把嫁妆给大姐,我可怎么办?”
付姨娘小声道:“莫再多说了,你不晓得钟家大爷的厉害,当初我还在钟家的时候可是见识过不少呢,如今他从军多年,怕脾气更加不好,这可是个说到做到的,说不得真敢拉你爹去打御前官司,这人,咱们能不招惹还是莫招惹的好。”
顾二娘子还有些不信,付姨娘只得小声告诉她一些钟鸣鹏当年做下的事。
当年钟家老爷老太太还在的时候,一次钟家一个心大的丫头想要勾搭钟老爷,结果被钟鸣鹏给看到了,当下就拽着那丫头出去毒打了一通,这还不解气,他竟将那丫头扔进茅坑里,滚了一身的屎尿,等捞上来的时候,那丫头只有出气没进气了,过了没多长时间就咽了气。
还有一次钟家二管家贪污钱财,以次充好,叫钟鸣鹏发现了,他当时便说叫那二管家将贪得的钱都吐出来,若不然,叫他一家不得安生。
那二管家拿出一些钱来,只并没有拿全,钟鸣鹏气的拎着他将他扔进城外小河中,又将他老婆孩子全卖到煤窑上做最苦最累的活计,便是钟老爷要替二管家讲讲情,钟鸣鹏都敢跟钟老爷大吵一架,这钟老爷年纪极大才得了钟鸣鹏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时溺爱的不成,不说钟鸣鹏和他吵架,就是钟鸣鹏拿刀砍他,估计钟老爷都能伸出头来给他砍,因此上,钟老爷也不敢留着二管家,哀声叹气的由着钟鸣鹏折腾。
付姨娘一件件的讲完,听的顾二娘子都不由吓的脸上变了色:“这样厉害,怎的大姐竟不像他。”
“哼。”付姨娘冷笑一声:“你大姐若是像他舅那就好了,我也不敢这样欺负她,只是……说起来本就不是什么血亲骨肉,又怎么能像。”
“娘?”顾二娘子大吃一惊:“这,这难道不是大姐的亲舅?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付姨娘才道:“咱家那已经亡故的太太本不是钟家亲女,是钟老爷和钟太太在外边捡来的,当时那老两口没个孩子,那年下大雪,他俩出门进香,谁知就在雪地里捡了个孩子,回来之后当真是喜欢得不得了,真真疼到了骨子里,这孩子就是你大姐的亲娘,她也算是有点福气,前脚捡了她,后脚钟老太太就怀上了,次年生下钟大爷来。”
“原来这样。”顾二娘子点点头:“我看姓钟的对大姐那样好,还以为是亲的哪,哪知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呀,便是亲骨肉怕都没这样的。”付姨娘叹了口气:“咱们自认倒霉吧,谁叫这个混的又回来了,咱们要是霸着嫁妆不拿出来,谁知他能做出什么事来,他要是在背后阴英哥儿一下子,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总归是有些不甘心的。”顾二娘子撅着嘴,有些恼怒。
“你呀。”付姨娘拍了她一下:“莫想那么多了,总归你得了好姻缘,以后许大郎要是为官作宰的,你岂不比大娘子好多了,她不过嫁了个傻子,弄再多钱又有何用,真要你成了官太太,说不得她还要巴结你,到时候,多少钱弄不来。”
顾二娘子想了一下也是这么个理儿,便也有些看开:“等哪时候我见了大郎,再与他好好说道说道,我要叫他更瞧不起大姐。”
“你能这么想就好。”付姨娘拽着顾二娘子去库房收拾嫁妆,那边,顾呈生了会儿子气便又犯起愁来,明年英哥儿就要下场考试了,到时候拜会座师,与同窗出去参加文会,这都是要银子的,没了钟氏留下的嫁妆,这家里可要怎么维持。
第三三六章 见驾
见到抬进门的那许多抬嫁妆,顾大娘子很是吃惊。
先前付姨娘和顾二娘子来求情,想要叫她不要嫁妆,她怎么都不肯松口,瞧付姨娘那愤恨的样子,顾大娘子已经不对能够要来嫁妆抱任何希望了,哪知道,没有几天顾家竟然将嫁妆给送来了,倒弄的顾大娘子有些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跟随送嫁妆的有顾二娘子的贴身丫头,她看到顾大娘子的时候满脸的愤愤不平:“大娘子,我们娘子要奴给你捎个话,舅爷到家里闹腾一场,咱们不敢惹舅爷,这嫁妆便送了来,不过,今儿是送来了,大娘子也收了,明儿还不知道大娘子如何求我们二娘子呢。”
说完,那丫头冷哼一声,扭头就要走。
正巧李鸾儿进屋,一听这话心头火气,啪的一巴掌扇过去,立时扇的那丫头掉下两颗牙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说你,就是你那主子又是个什么玩意,不过是个小老婆生的,在谁面前摆谱呢。”
李鸾儿指着丫头就骂:“嫂子是顾家正经嫡女,不说顾二娘子,就是她娘在嫂子跟前也是要行礼的,嫂子的事,由得你一个奴才叽叽歪歪,回头跟你家二娘子说一声,她说的好,以后还不定谁求谁呢,总归我们李家是求不到她头上的,叫她放心的好。”
丫头被又打又骂,那份心高气傲早被打没了,捂着脸含泪出去。
李鸾儿对顾大娘子一笑:“嫂子,以后碰到这种人就该大耳刮子扇过去,不然,她们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顾大娘子也笑了:“我原也想扇她的,只妹妹下手比我快。”
“等嫂子月子起来养好身子,我教嫂子两手,保管嫂子以后出门再不怕受欺负的。”李鸾儿过去仔细打量顾大娘子半晌:“夫人的药是极好的,嫂子这几天面色越发的好了,想来等月子做完,身子骨肯定能养的壮壮的。”
“叫干娘费心了。”顾大娘子笑着请李鸾儿坐下:“你今儿去看我们家小子了么,他们可还好?”
李鸾儿抿嘴一笑:“好着呢,夫人说再养上几天便没事了,到时候抱来叫嫂子养着。”
顾大娘子吃了一惊:“我怕养不好,说不得还要干娘好好教我。”
说了几句话,顾大娘子从身后将钟大舅与她的钟氏当年的嫁妆单子拿出来递给李鸾儿:“我现在身有不便,妹妹受些累,帮我查点一下吧。”
“成。”李鸾儿没推辞,很痛快的答应了,拿着嫁妆单子对了半天将单子交到顾大娘子手上:“嫂子,伯母当年的嫁妆少了好些首饰,还有压箱底的银子少了一半,另外便是一个小庄子和一个铺子被卖了,别的东西倒还齐全些。”
说到这里,李鸾儿关心的询问:“嫂子是怎么打算的,是叫顾家将那些再吐出来,还是……”
顾大娘子叹了口气:“罢了,没的那些就当我尽孝了,不必再追查,顾家什么情形我也清楚,要是追讨的话,说不得他们日子真没法过了。”
“嫂子善心。”李鸾儿夸奖一句:“要是我必要追讨下去的,管他们日子如何过,总归这事不能善罢干休。”
顾大娘子拉了李鸾儿的手笑了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总不能逼着父亲和弟弟妹妹没法子过活吧,真要那样,我的名声,李家名声可都要坏了。”
“我最烦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李鸾儿倒丝毫不在意,摆手道:“总归人活一辈子,自己心里痛快了就成,管旁人如何说,咱们先顾的是里子,里子有了才能顾得上面子,可不能本末倒置。”
顾大娘子想了一时:“妹妹这话说的也是,为着面子丢了里子,叫自己难受不痛快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大娘子自嫁到李家,性子似也在慢慢变化,她也察觉得出来,她以前在顾家的那种息事宁人的心态变了许多,跟着李家人学的,她也有了些行事无拘的洒脱,性子也刚强不少,若是在她嫁到李家之前付姨娘和顾二娘子求告她不要钟氏的嫁妆,说不得缠的紧了,她真能不要,可如今,顾大娘子想想自己都想笑,她娘亲的东西,她无论如何都是不撒手的。
李鸾儿也觉出顾大娘子的改变,她觉得这是好事,她最烦的就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受气包,看到就心里不痛快,如今的顾大娘子虽然还有些顾虑,不过,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改变着。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甄巧笑着进来,一进屋就对李鸾儿行礼:“奴多谢大娘子与奴出气。”
李鸾儿伸手扶她:“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甄巧一笑:“奴在顾家的时候,向来就与夏桃不对付,又时常受她欺负,今儿大娘子给夏桃那一大耳刮子可算是给奴出了口恶气。”
“你怎知妹妹打夏桃了?”
顾大娘子还有些惊异:“你不是回家了么。”
“奴进门的时候刚巧碰到夏桃,看她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呢,奴就想着咱们家哪个那样大的力气,那样大的脾气,稍一想就知道她定是被大娘子给打了。”甄巧笑着解释:“总归我是不信太太能打夏桃的。”
“好个聪慧的丫头。”李鸾儿夸赞一句:“嫂子,你这丫头当真是伶俐的紧,和她一比,我屋里的瑞珠瑞芯全成了傻子。”
甄巧把手一甩,身子一歪:“大娘子可莫这样说,要是叫瑞珠听到,指不定扯着奴的耳朵说什么呢,您这可是给奴招敌呢。”
“成,我不说了。”李鸾儿笑了一声:“你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提起婚事,甄巧将她家中准备的情形说了一番,又说她娘也给她准备了一些嫁妆,虽然不多,可到底是做老人的一片心意,李鸾儿听甄巧慢慢说完,不由点头:“你家里父母兄弟都是好的,你可得知足,以后多孝顺老人些。”
甄巧也知道她爹娘疼她,虽然比不上兄弟,可也不是那种不管女儿死活的:“大娘子说的是,我娘可疼我了,将来我一定好好孝顺她和我爹。”
顾大娘子想到自家那偏心的爹,心里有些感伤,李鸾儿瞧了赶紧忿开话头,说了好些个笑话,看着顾大娘子绽开欢颜,李鸾儿这才起身告辞。
又过几日,金夫人果然将那三个小子给送到顾大娘子屋里,因着李春没在家,信又还没送到,这三个小子便没名字,顾大娘子叫了金夫人和李鸾儿过去,商议着给三个孩子取个小名先叫着,不然总是老大第二老三的叫着,实在也有些不像。
三个人商议半晌,方将三个小子的小名定了下来。
老大长的壮些,瞧着也爱动,又极淘气,金夫人便希望他长大了能够文雅一些,便取了个小名叫安安,老二长的稍黑,不如老大白净,顾大娘子便取了个小名叫俊俊,老三最小,鸾儿瞧了半晌,给他取了个壮壮的小名。
如此,三个孩子的小名定了,金夫人也告诉全家上下以后就按小名叫,没多久,李家从上到下便都安安、俊俊、壮壮的叫了起来。
晃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顾大娘子满月,身子倒养的挺好,面色红润,身材丰润,三个孩子也长的越发可人疼。
这日一早,宫中便有人来传旨,叫李鸾儿并顾大娘子带上孩子进宫,太后想要瞧瞧这一胎三个的小子长的什么样。
接了旨,李鸾儿和顾大娘子都打扮了一番。
李鸾儿选了身葱绿的衣裙,顾大娘子特意往喜气打扮,弄了身罗兰色的衣裙,三个小子全都穿的红包一样,额上也点了胭脂,叫人一瞧就喜爱的不成。
收拾好了,两个人又带上甄巧,三人一人一个抱着三个孩子就坐车进宫去了。
同样,这次也是从后门进宫,绕着御花园一路快步行去,约摸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寿安宫中。
王太后已经在宫中等着了,白姑姑和郑姑姑站在寿安宫外的门廊下侯着,见到李鸾儿赶紧笑着过去:“太后娘娘已经催了几次,奴实在被催的受不住了,就出来瞧瞧,正巧奴才出来,李大娘子便和令嫂子就来了。”
“真真是巧。”李鸾儿笑了一声。
白姑姑低头去看李鸾儿怀里抱着的小子,伸手逗了一下,那小子竟扯开唇笑了起来,白姑姑瞧的稀罕,忍不住问:“你抱的这个是老几?”
“我抱的是老大。”李鸾儿笑着回答:“小名叫安安,嫂子抱的是老二,小名俊俊,巧儿抱的是老三,小名壮壮。”
白姑姑和郑姑姑一个个看过去,逗了好一会儿才赞了一声:“这三个小子倒真是机伶的,说不得长大有一番作为,李太太可真是个有福的。”
顾大娘子赶紧谦逊了一番,白姑姑就引着几人进了屋子。
本来天已经入春,今儿外边的天气有些热燥,几个人走到寿安宫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等进到屋里,就觉得阴凉阴凉的,似乎很是舒服。
第三三七章 见面
太后着一身淡紫绣浅蓝碎花的衣裳歪在榻上,一个瞧起来很是面生的宫娥跪在地上轻轻的给她捶着腿,白姑姑几步过去轻声道:“娘娘,李大娘子带着她嫂子和侄儿来了。”
太后睁眼,挥了挥手,那个捶腿的宫娥静静退了下去,她由白姑姑服侍着坐起身朝李鸾儿瞅了一眼,笑道:“鸾丫头来了。”
“见过太后娘娘。”
李鸾儿和顾大娘子一起见了礼,太后笑着对两人招手:“快些将你那侄子抱来哀家瞧瞧。”
李鸾儿和顾大娘子一人抱个孩子上前,白姑姑抱着甄巧怀中的孩子过去,太后笑着瞧了两眼,那孩子也知趣,竟对着太后笑了,太后更是感兴趣,一个个接过来全都抱了抱,又逗弄了好几下,不住点头:“好,好,这三个小子好,长的真真是好,又壮实又机灵。”
“您过奖了。”李鸾儿笑着恭维一声:“将来官家生的皇子定然更壮实机灵。”
太后将孩子交还,抬头看了顾大娘子一眼:“这便是你嫂子了,瞧模样便知是个实诚人。”
顾大娘子轻笑一下,李鸾儿爽利道:“太后慧眼如炬,我这嫂子是真好,又温婉又是知书识礼的。”
太后又看了顾大娘子一眼,只觉得面前这女子有些面熟,不知道怎么的,瞧到她心里就很是亲热,真真是瞧着她哪里都顺眼:“我瞧着也好,不是那等孤媚妖道的。”
白姑姑在一旁笑道:“奴瞧着李家太太很是面熟,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太后扭头看她:“你也觉得面熟,我也看着面善呢。”
太后若不扭头还罢了,这一扭头,白姑姑大吃一惊:“娘娘,奴知道怎的面熟了,这,这李家太太长的与您有些仿佛呢,说起来,和您年轻的时候很相像,只没有您年轻时候长的好看。”
“你呀。”太后笑着一指白姑姑:“不过是碰着我的心胡说的,人家花般的年纪,我都老眉老眼的了,怎么能比。”
白姑姑旁边的郑姑姑此时也道:“奴也瞧着与娘娘有些相像呢。”
李鸾儿皱着眉头瞧了半晌也点头道:“我瞧着也像,尤其是眉眼。”
三人都说像,太后就重视起来,叫人拿了玻璃镜子过来,将顾大娘子拉到身旁,两人对着镜子一照,太后都吓了好大一跳:“别说,还真是像呢。”
顾大娘子有些无措,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是瞧出顾大娘子长的像自己,太后便对她更是亲热,拉着她坐到身边一个劲的问顾大娘子是哪家的,父亲是谁,母亲是哪里人,顾大娘子轻声一一作答,声音温柔,坐姿端庄,面上也一直带着笑,叫太后看了更加的喜欢。
一时宫娥端上茶点,太后叫李鸾儿和顾大娘子用些,不经意问起:“宛儿,你外祖家可是在东城?”
顾大娘子笑着点头:“正是呢,我外祖和外祖母一直没有孩子,眼瞧着岁数越来越大,两人急的什么似的,刚巧那年下大雪,外祖和外祖母准备去庙里进香,哪知道一出门便捡了个大胖闺女,两人瞧着喜欢,就养了起来,说也怪,自收养了我母亲没多长时间外祖母便怀了胎,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自此之后,外祖与外祖母更是疼爱母亲,虽然说是收养的,可对母亲的疼爱丝毫不比舅父差。”
“哦?”太后挑了挑眉:“这么说,你母亲并不是钟家亲生的?那你母亲即是知道,就没想过寻找亲生父母?”
顾大娘子摇头:“我听舅舅说起过,我母亲知事后便说即是亲生父母抛弃了她,那她便也不想,再者,生恩不如养恩,钟家将她养大,她就是钟家的女儿,自该为外祖外祖母养老送终的。”
“你母亲倒也是知恩图报的。”太后笑了笑:“你可还记得母亲是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提起钟氏,顾大娘子有些怀念:“只是听舅舅说我长的像母亲,尤其是眉眼,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是吗?”太后直起身子。
顾大娘子点头:“是舅父说的,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
又说一时话,李鸾儿和顾大娘子见太后脸上懒懒的,就知趣的起身告辞。
临走前,太后对顾大娘子笑笑:“即是来了,就带着孩子见见他们姑姑去,想来凤儿也是极想见侄子的。”
两人谢了恩,抱着孩子出去向永信宫方向走去,才走了没几步路,便见白姑姑带着人追了出来,她追过来见到顾大娘子便道:“李家太太,太后体恤你才刚满月,说是这里到永信宫路可不近,你抱着孩子怕要累着,便叫奴带了软轿过来,你坐着轿子去吧。”
顾大娘子险些吓着,脸上微变了色,不过还是强作镇定谢过太后,又谢过白姑姑,在白姑姑的搀扶下坐上软轿。
一路走着,李鸾儿越想太后的态度越觉得奇怪。
太后似乎是对嫂子的母亲很是关心,且对嫂子也越发的关注,还有,这软轿是怎么回事?
李鸾儿可不相信太后是体恤她嫂子才叫了轿子的,若是真体恤,那她们进宫时怎的没见轿子,要知道,从顺安门到寿安宫路可远的紧呢,怎的反倒要去永信宫了,才叫了轿子呢?且还是只给嫂子一人的?
越想,李鸾儿越是不明白,后又想到,难道是嫂子的舅舅立了大功,太后才如此优待?想了好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只得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过不多时,轿子就进了永信宫,李凤儿已经等急了,正带着银环在院子里转圈,看到软轿进来倒是吃了一惊,仔细去瞧,赶紧过去准备行礼,哪知道帘子一掀,轿子里出来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年轻女子。
随后,李凤儿瞧到轿子后边的李鸾儿,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的轿子怎么……”
抬轿子的小太监一笑,给李凤儿见了礼:“贤嫔娘子,这是太后赏给你家大嫂坐的。”
李凤儿更有些不明白,不过也没有再多问,她瞧了一眼顾大娘子,心知这便是自家嫂子了,赶紧笑着过去携了顾大娘子的手:“我还没见过嫂子呢,今儿一见果然如姐姐说的那样瞧着性子便是好的。”
顾大娘子也是一笑:“见过贤嫔娘子。”
“一家子骨肉,见什么礼。”李凤儿随意一摆手,拽着顾大娘子就往屋里走。
李鸾儿抱着孩子也跟了上去,甄巧在后边也不敢多瞧,低头进了屋子。
屋内已经摆了许多的点心果子,茶水也泡好了,李凤儿亲自倒了茶给顾大娘子捧了过去:“嫂子喝口茶吧,小侄子与我抱一抱。”
说着话,李凤儿已经从顾大娘子怀里抱起俊俊:“这是老几?”
“这是二小子。”顾大娘子喝了口茶:“妹子小心些,他怕是快尿了。”
“小孩子嘛,尿多是正常的。”李凤儿抱着孩子坐下,笑着逗弄一会儿,看着俊俊打起呵欠来才将她交到银环手上:“这小子怕是困了,你将他抱到床上睡去,对了,前儿咱们做的那小褥子小被子还有小衣服什么的你也寻出来,等嫂子走的时候带回去,也算是我这个做姑姑的一份心意。”
银环笑着应了一声,抱着俊俊进了屋,随后,李鸾儿怀中的安安和甄巧抱着的壮壮也都困了,等将三个小子安顿好,看着他们都睡熟了,几个人才出来坐下。
李鸾儿和李凤儿还有顾大娘子相对坐下,喝了杯茶之后李凤儿才问:“家里一切可都安好,哥哥这一去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倒是苦了嫂子,姐姐得空的时候多帮衬嫂子一些,莫叫人欺负了去。”
“我岂不比你明白。”李鸾儿笑着瞪了李凤儿一眼:“你管好你自己便成了,家里的事情别惦记着。”
顾大娘子放下茶杯,拉着李凤儿左右瞧了半晌笑了起来:“方才进来抱着孩子也没时间瞧妹子,这会儿子仔细一瞧,妹子当真长的标致,难怪凡见过妹子的都夸你长了一副好相貌,我瞧着也好,我拙嘴笨舌的瞧着好也不知道怎么夸奖,总归心里爱的不成,嘴里却是说不出来的。”
李凤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歪头俏皮的问顾大娘子:“嫂子瞧我和姐姐哪个长的更好一些。”
顾大娘子抿嘴笑了笑方道:“哪个好我也说不出来,我瞧着你们姐俩个竟是春兰秋菊,分不出谁长的更标致些。”
“还说拙嘴笨舌。”李鸾儿捻了颗果子:“嫂子若是拙嘴笨舌,我们成什么了。”
三人说笑一时,李凤儿将宫娥打发出去,只留银环守门,李鸾儿这才压低了声音问:“凤儿,你与我说老实话,这段时间你在宫里日子过的如何。”
李凤儿笑着拍拍李鸾儿的手:“姐姐莫担心,我过的还好,现在皇后对我不错,也没有淑妃总是来找磋,总归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李鸾儿点点头,思量了一会儿将她前次进宫在冷宫看到淑妃被凌虐的事情讲了出来,她这里一行讲,那里李凤儿和顾大娘子脸上都有些变色。
顾大娘子紧紧握住李凤儿的手:“妹子在宫中一切小心,有什么事就托人往家里传话,咱们一家子一起替妹子打算,可莫……莫惹了官家……”
第三三八章 探查
“嫂子不用担心。”
李凤儿扬唇冷笑一声:“我可不是淑妃,能由着人摆布的,再者,只要我不犯错,官家又能将我如何。”
“万事小心就是了。”顾大娘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鸾儿跟着笑了:“嫂子不必太过担忧,凤儿说的是,她可不是淑妃,嫂子不知,淑妃进宫前官家已经厌了她,再者,淑妃那孩子怎么来的,想来嫂子也知道一些,光凭这一点,官家就不会轻饶了她,说起来,淑妃进冷宫也是罪有应得的。”
顾大娘子细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将忧心去了几分。
顾大娘子和李凤儿头一次见,姑嫂两人慕名已久,便有许多话要说,一时间,两人说了好多话,李凤儿瞧着顾大娘子,再从那些话中分辩她的性情,心中对于哥哥李春的愧疚也就少了许多。
原李春是因为救她而发烧烧坏脑子的,李凤儿就怕李春因着头脑不好以后连新妇都讨不到,可如今李春不只讨了新妇,还生了三个儿子,便是这位嫂子性情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李凤儿觉得哥哥有顾大娘子照顾着,以后三个儿子长大了也能孝顺他,倒是不必别人多操心了,这是一件天大好事。
大约是因为这种想法,李凤儿对顾大娘子说话更是和颜悦色。
顾大娘子心中的紧张也没了,她从还没嫁到李家就听人说起宫中贤嫔最是得宠,又听人说贤嫔容貌绝俗,就想着这位贤嫔怕是不好相处的,在进宫之前心下还是惴惴的,就怕贤嫔瞧她不顺眼,如今一瞧,这位贤嫔娘子确实是个绝色,长的是真的好,更难得的是说话和气,没有一丝傲气,也怪道官家那般宠爱了。
一时间,顾大娘子对于李凤儿的印象也是好的不得了。
李鸾儿瞧她二人投缘,心情也是大好。
又坐了一会儿,眼瞅着时候差不多了,李鸾儿就提出告辞,李凤儿叫进宫娥到内屋去帮着抱孩子,她却拉着李鸾儿和顾大娘子的手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姐姐,嫂子,以后得了空多来看看我。”
说话间,李凤儿眼中有泪光闪现,顾大娘子也有几分不舍:“妹子且放心,只要太后和皇后允准,我和你大姐必然会来瞧你的,你在宫里万事小心,缺什么少什么的记得往家里捎个信,咱们家虽然不说多富裕,可寻常一些东西还是不缺的。”
“嗯。”李凤儿重重点头:“我记得呢,如今哥哥不在家,嫂子在家就多操些心,干娘年纪越发大了,我出不得宫门,便有劳嫂子多加照顾孝顺,三个侄子又小,还要嫂子教养,这一家子的事情也要嫂子管着,我稍一想,也替嫂子烦累,我旁的帮不上忙,在这里只能给嫂子见个礼,您多劳累些吧。”
顾大娘子看李凤儿要行礼,赶紧相扶,硬搀起她来:“说的什么话,这些都是我该当的,哪里能叫你……妹子太见外了些。”
李鸾儿见李凤儿越发舍不得,只能笑道:“那是你嫂子,你与她客气什么,我们今儿回去,说不得明儿就能又进宫见你,又不是什么生死离别,少跟我掉金豆子。”
一句话说的李凤儿和顾大娘子也都笑了起来。
李凤儿笑了一声:“姐姐说的是,以后你们也能常来常往的,我伤心个什么劲。”
说话间,李凤儿叫银环拿了三把金锁递给顾大娘子:“我也没什么稀罕物,这三个长命锁是我叫人特意打造出来的,算是我给侄子的见面礼吧,嫂子收着。”
顾大娘子也没客气,将金锁收好,抱起孩子和李凤儿道别。
李凤儿一直将几人送出永信宫还依依不舍的,李鸾儿瞪她一眼:“少在这里摆出那副哭丧状,赶紧回去吧。”
一阵风吹来,李凤儿只说吹迷了眼,抹了抹眼睛这才扭身回宫。
顾大娘子瞧瞧那偌大的永信宫,长长叹了口气:“我如今想来,我倒是真真有福的了。”
“嫂子这番感慨越发叫人不明白了。”李鸾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顾大娘子小声道:“即是出了永信宫,咱们还是莫多话的好。”
顾大娘子这才突的想起如今可身在皇宫中,万事都需小心的,便赶紧点头,笑了笑,叫神情显的愉悦些:“妹子,咱们快些走吧。”
哪知道,她们才走了没多远,白姑姑竟又追了过来,又是带了太后的旨意,叫顾大娘子坐轿子走。
顾大娘子坐着软轿,一直到出了宫门还有些不明所以,坐上自家马车,顾大娘子抱着孩子凑到李鸾儿近前:“妹子,我瞧太后娘娘真是个好人,这样的体恤人,亏了我进宫前还害怕来着。”
李鸾儿笑着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得哥哥在边关立了功劳,太后娘娘才如此善待嫂子的吧。”
“但愿。”顾大娘子一边笑一边说:“我就盼着相公多立功劳,盼着边关早日安宁,相公早日回归,最起码,我家三个小子都能取个正名。”
她们这里一边走一边议论太后,那边,白姑姑将李鸾儿一行人送出宫门,转回寿安宫面见太后。
太后一见她便急着问:“怎么样?送走了么?”
白姑姑一笑:“送出去了,奴瞧着那顾大娘子一副感恩的样子,怕是极感激娘娘您的。”
太后摆了摆手:“哀家不求她感激,就求着,万一她是……不要怪哀家就是了。”
“如今也不能确定啊。”白姑姑想了一时,说了几句有些打击太后的话:“这天底下长的相像的多了去了,谁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娘娘还是莫太在意的好。”
太后也长叹一声:“找了那么些年没有一丁点音信,哀家都要放弃了,哪知道……哪知道……哀家老是觉得这个顾宛儿怕是就是她的孩子,哀家见了她,不知道怎的心里总是觉得很亲近,大约便是骨肉亲情吧。”
“要是真的就好了。”白姑姑笑着过去给太后按着肩膀:“真要是的话,老夫人大爷不知道该多高兴,就是老爷子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是啊!”太后点了点头笑了一声:“你命人赶紧查查,还有,找个机会见见钟家那个小子,好好的打问一番。”
白姑姑答应一声,想了一时道:“娘娘,奴说句越矩的话,娘娘莫怪罪。”
“说吧。”太后笑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白姑姑一边思量一边道:“您要查顾大娘子的事情,奴觉得还是叫于公公去查为好,到底他如今掌管东府,消息比咱们灵通的多,娘娘您也有人手,可大多都是宫内的,要是查询的话,有些不便,哪里比得过东府方便。”
若是别的事情,说不得太后真得训斥白姑姑几句,那东府是朝庭专设的机构,官家有权命令东府,可是她是太后,王太后向来不乐意干政,是极不愿意动用东府的。
可是,如今查的是她的骨肉至亲,又是她深深亏欠的人,王太后便觉得破一次例也是应该的,只要早日知道那孩子的消息,便是干了政,想来官家也是能理解的。
她点了点头:“你去寻官家过来,我和官家谈谈,虽然说咱们叫于希去查,他也得好好的查,可越过官家终是有些不好。”
“娘娘真真是替官家着想的。”
白姑姑夸赞一句,转身便寻了个小宫娥去找官家过来。
太后一笑:“那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若不替他想,谁还能替他着想。”
过不多时,官家带着柳木进来,给太后见过礼便坐在一旁,太后想了一下,便将想动用东府帮她查个人的事情与官家说了。
德庆帝立时笑了:“母后要查什么便直接叫于希去,哪里用得着专门告诉儿臣。”
“我虽是你的母后,可是,你如今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后宫的事情倒也罢了,可要用前朝的官员,怎么都得与你说一声的,这是规矩,万万乱不得。”
王太后几句话叫德庆帝又笑了:“母后说的极是,还是母后疼儿子,什么事都替儿子打算。”
王太后白他一眼:“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疼你。”
说话间,母子两个都笑了起来。
德庆帝又坐一时才告辞离开,一出门便叫人寻了于希过来,叮嘱了于希一番,叫他好好的替太后办事,另外,将太后要查什么人什么事,查的结果是什么都要汇报过来。
于希领了命去见太后,得了太后的吩咐立时便叫了东府探子去查。
大雍朝立朝百余年,东府探子遍布全国,尤其是京城,东府的探子多如牛毛,于希前脚吩咐下去,后脚关于钟家的事情就摆上了德庆帝的案头,同时也到了王太后手中。
广宁卫
李春站在严承悦的营帐外,与冯贞儿大眼瞪小眼。
冯贞儿捧着一碗粥,眼泪汪汪的哀求李春:“李大人,奴求求您让奴见见严公子吧,奴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严公子救了奴的性命,奴想着边关苦寒,严公子身子又不好,为报答严公子这才想要多照顾他一些的,难道,李大人连奴这一点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么。”
见李春不为所动,冯贞儿继续哭喊:“李大人家中也有妹子,您想想您家的妹子,难道就不能体恤奴一丁点么,非要……这样迫奴。”
冯贞儿这些话说的好似她多委屈似的,若是换个人,说不得要心生怜惜之意,可李春越看冯贞儿越觉得假惺惺的弄的他浑身不自在。
说起来,越是表面看起来痴傻的人,其实内心越是敏感的,因着他们心思纯透,才越能感受到旁人的善恶。
李春便能从冯贞儿身上感受许多的恶意,他觉得很是恶心:“我有妹子,你不能比,我家妹子好,你……恶心人。”
第三三九章 姨母
“呜!”
冯贞儿捂脸大哭:“李大人,您怎么可以这样?奴自认没有对不住您的地方,您怎么如此辱骂与奴。”
李春皱皱眉头:“你对不住我妹妹,就是,对不住我。”
见冯贞儿还在哭,李春一指她:“你怎么不跑?”
呃?
冯贞儿有些弄不明白,也不哭了,傻傻的问:“跑什么?”
“别人,我一骂,就边哭边跑,你不跑,脸皮厚。”李春断断续续说着:“我妹妹说过,你这样的,心眼最多,最毒,叫我碰到离远点。”
冯贞儿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打了个嗝:“李大人如此中伤与奴,奴家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奴还不如死了好。”
“去死。”李春扔过一把刀:“你要不死,我帮你。”
过了好一会儿,李春见冯贞儿不动:“你,死不死。”
说着话,李春拿起刀来就往冯贞儿脖子上比划着,吓的冯贞儿尖叫一声连碗都不要了,撒腿便跑,李春很是不明白,看着手中的刀:“她不是要死么?怎么我帮她,她,还害怕了?”
在营帐后面偷瞧的严一这会儿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李大郎,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个冯贞儿哪里是要死的,她不过是哭闹一通叫你知难而退罢了,你倒是当真了,哈哈,我算是瞧出来了,对付冯贞儿这种人,就得你出马才成。”
严一几步走到还在面带不解的李春面前,拍拍李春的肩膀:“莫再想这些事了,跟我进营帐去,我家大少爷正好有事寻你呢。”
李春一笑:“妹夫找我?有事?”
严一低头小声道:“可不有事么,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押运粮草的,如今粮草已经运到,也没有我们什么事了,自然是要回京去的,这不,少爷叫我来问你要不要往京里捎东西捎信什么的。”
“要,要。”李春一迭的点头。
他在边关呆了这么长时间,也算瞧出一丁点门道来,边关苦寒,再者周围山多,山上猎物也多,这里好些士兵得空的时候就去山上打猎,弄回猎物剥皮吃肉,那皮子硝好了聚成一堆托人卖出去,如此得的钱财比之当兵的响银还要多,时间久了,倒能拿着卖皮子的银子娶妻生子。
李春自认为他还是能打猎的,在不打仗的时候就上山打猎,如今他已经硝了好些皮子,正好托严承悦带回京城,另外,他不像那些士兵家里穷没钱,他来的时候可带了不少银子的,他在集市上转过,这里的皮子比京城要便宜好多,他也买了些好的,这次也打算捎回去,另外,他还打算再去一封信,问问他家娘子孩子生没生呢。
跟严一进了营帐,见到严承悦,李春咧嘴一笑,笑出两个酒窝来:“妹夫。”
严承悦推着轮椅走近:“大哥请坐,刚才督军派人送信,叫我们捎些东西回京城,我想问问大哥要不要往家捎些什么?”
李春笑道:“捎,有皮子,有信,都捎。”
“我叫严一帮大哥整理一下,后日我们便要走了。”
严承悦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边皮子比京城便宜许多,我也买了些要带回去,等走的时候,将大哥的与我的放到一处一并带回家。”
“妹夫放一起吧,回去,给妹子挑些。”李春憨笑着说了一句:“有火狐皮,给二妹。”
这意思便是其中有一张火狐皮子,那是留给李凤儿的,其余的叫李鸾儿随意挑。
严承悦看李春说的大气,不由和他开了句玩笑话:“大哥不与大嫂留些,怎的叫鸾儿先挑了?”
“她是大嫂,让着妹子,应该的。”李春摆了摆手,后来想了想又道:“白熊皮,给大嫂。”
严承悦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又与李春说了几句话,严一拿了笔墨来叫李春写了封信,才将墨迹晾干要装信皮,便听到营帐外有声音传来:“李大郎可在?有他的信,京城来的。”
李春一听再也坐不住了,蹦着便要往外走,哪知道严一比他还快,钻身出去接了信,等李春走到营帐口的时候,严一已经带着信回转。
“给我。”李春伸手便要。
严一将信奉上,李春心急的当下就打开来看,这一看立时欢蹦乱跳起来:“宛儿,生了,三个小子,我,当爹了!”
严承悦一听便也替他欢喜,又想知道李鸾儿的情形,急着问:“鸾儿如何了?嫂子生产她可伺侯着……”
李春看完信折起来又装进信封:“妹妹,好,要不是她,孩子,生不下来。”
严承悦更加奇怪:“夫人不是在家么,怎就难产了?鸾儿又不是大夫,怎的就能帮到大嫂?”
他虽然奇怪,可知那信必是写给李春的,他看也不合适,便也没要了去看,李春欢喜劲过去又担心顾大娘子,更加没心情给严承悦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就算是李春要解释,恐怕也是说不清楚的,李鸾儿说的那些话他可学不来,可要是丝毫不差的学出来,也形容不出当时的情形。
严承悦问过后见李春一直不回答,便也不再去问,拱手笑道:“恭喜大哥喜得贵子。”
“同喜,同喜。”李春这时候倒是机灵,也冲严承悦一抱拳:“你也当,姑父了。”
这倒真是,严承悦失笑,心说自家这个大舅子这会儿倒是算计的清楚的很,还知道自己是孩子的姑父呢,瞧起来,这大舅子脑子似乎越发灵光了。
和严承悦互相道完喜,李春这才想到信中还要他给孩子取名呢,他是知道自家事的,也晓得他脑子不灵光,哪里来的文才给孩子取个好名字,瞧瞧严承悦,心说现成的人选不就在眼前么,自家妹夫那可也是孩子的长辈,再者,妹夫文才武略都是顶尖的,必能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妹夫,帮咱家小子取名。”
即是有所求,李春这话就拉的更近了些,不说是他家的小子,竟用了个咱字,这个咱用的好啊,叫严承悦都不好推辞。
严承悦心下更是暗惊,暗暗算计着,要照如此发展下去,说不得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家这个大舅子就能和常人一样了。
“这是大哥家的儿子,自然也该由大哥取名的,我凑什么热闹。”严承悦笑着推辞一句。
李春将脸一拉:“你,要不要,做姑父?”
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了,竟然连威胁都会了,严承悦失笑:“那成,我取名,不过,取的不好大哥莫恼了。”
“不会,不会。”李春连连摆手。
严承悦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听鸾儿说起,按祖谱来算,大哥家的小子似乎是浩字辈,那老大就叫浩宇,老二叫浩轩,老三叫浩越吧。”
李春念了一遍:“浩宇,浩轩,浩越,都好听,都好听。”
自己取的名字被承认了,严承悦一时也心情大好:“大哥觉得不错便成。”
得了名字,李春又欢喜一阵,想到要给自家小子选个礼物,便跟严承悦说了一声,出了营帐寻了匹马跃上马背便直奔集市。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入夜时分,李春赶到严承悦那里,从怀中摸出三块玉佩交给严承悦:“给我家小子,捎回去。”
严承悦郑重收下,叫严一拿了个精巧的木盒子将玉佩装好,又放置妥当,这才问李春可用过晚饭,得知他还没用,便叫严一准备了些饭食,两个人一起吃了。
京城李家
李鸾儿和顾大娘子瞧着传旨的小太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才进宫没几日,太后竟然又传旨要她们进宫去,且这次没叫带孩子,实在叫两人想不透是为的什么。
“太后娘娘今日心情如何?”
李鸾儿给小太监递了块银子,小声问道。
那小太监一脸笑容:“娘娘心情很不错,早起的时候吃的饭多了许多。”
李鸾儿点头,顾大娘子给小太监道了谢,又安排人陪小太监吃茶,她二人各自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又收拾一番妆容,出来之后已经备好马车,便跟着小太监进宫。
这次,并没有叫她们从后门进去,而是从侧门进宫,从这里进去,离寿安宫倒是不远,起码比从后门进去近了不少,李鸾儿和顾大娘子进了宫,走了没多长时间便到了寿安宫。
同样是白姑姑等在寿安宫前,见到李鸾儿和顾大娘子过来,赶紧过去见礼,她对李鸾儿一笑:“贤嫔娘子正等着大娘子呢,似是有事情要与大娘子商谈。”
李鸾儿先是一惊后来便明白了,太后应该是单独要见顾大娘子的,这是特地叫白姑姑将她支开。
笑了笑,李鸾儿道:“正好我也有事见贤嫔娘子,太后这里倒是失礼了,还望白姑姑帮着美言几句。”
“您客气了。”白姑姑一笑,引着顾大娘子就往里走。
顾大娘子回头看了李鸾儿一眼,见她神情淡然,脸上带笑,不知怎的便放心了。
李鸾儿眼瞅着顾大娘子进了寿安宫,带着满腔的疑惑往永信宫走去,等见到李凤儿,她还是不明白太后叫顾大娘子过去所为何事。
将心中疑虑说与李凤儿,李凤儿一时也搞不明白。
这两人正商议着,却不知寿安宫内太后一见顾大娘子便忍不住站起身来,等顾大娘子走近了要行礼,太后几步过去扶住她:“宛儿快起,快起。”
顾大娘子抬头,小心看了太后一眼,似是有些惊吓,微垂着头不敢说话。
太后拉着顾大娘子坐下,轻声询问:“你可还记得你母亲?”
顾大娘子摇头:“我娘亲去的早,我那时候还小,又哪里记得。”
“这些年,你过的怎样?”太后又问。
顾大娘子一时为难,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太后想到于希所查的那些事情,也情知顾大娘子这些年过的又何止是不好,见她为难的样子,知她不好回答,若是说过的不好,这便是指责亲父,便是大不孝,可要说过的好,又有些违了心。
想到顾大娘子的难处,再想想她本来是有好姻缘的,却被一个姨娘用着庶女换了与她订好的亲事,将她嫁了个傻子,太后一时悲从心来,搂了顾大娘子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这般……”
顾大娘子吓傻了,支煞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姑姑见了一旁帮腔,对顾大娘子一笑:“您许还不知吧,太后自那日见了你,总觉得你面善,又听你说你母亲不是钟家亲女,就叫人查了一下,哪里知道,真真是巧了,你母亲竟然是太后娘娘失踪多年的亲妹子,太后娘娘是你的亲姨母。”
第三四零章 相认
王太后想到丢了多年的妹子一面没见着就这么没了,再瞧瞧坐在面前眉目和她有些仿佛的顾大娘子,一时没忍住,又抱住顾大娘子哭了起来:“儿啊,可疼煞哀家了。”
“姨母?”
顾大娘子还在发呆,有些没反应过来:“您真是我的姨母?这……怎么可能?”
“傻孩子,这还有假不成。”王太后抚抚顾大娘子鬓边的头发:“你娘亲是我嫡嫡亲的妹子,这是万万错不了的,那年,先帝还在宫外住着,和我家是近邻,时常与我一处玩,那天下了大雪,他就邀我一处玩去,当时母亲没在家中,我也是稀罕,就叫丫头抱了你娘亲一起出去,结果……唉,是我和先帝对不住你母亲,也对不住你啊。”
原来,顾大娘子的母亲钟氏丢的也是巧了。
先帝文宗皇帝也便是王太后的相公明启帝那时候也还小,因着宫中的田贵妃,他只能在宫外养着,那天他和王太后带着钟氏一起出去玩,哪晓得田贵妃不知怎的知晓了高宗皇帝还有一位皇子养在外边,田贵妃气不过,便命人抓他。
明启帝虽然小,可防范意识挺高的,他自己是知道身份的,也晓得他的身份若是曝了光恐怕会招致杀身之祸,因此,在看到有陌生人要带他走的时候,明启帝便拉着王太后转身就跑,抱着钟氏的丫头也赶紧追上去,哪知道她跑的慢了,就被人将怀里的钟氏夺了去,之后钟氏到底如何了,谁也不知道。
等到王太后和明启帝脱险,再加去找的时候就再找不着钟氏了,钟氏丢了,王太后的母亲一时接受不了,又气又疼立时病了,自此之后长年卧病在床。
这么些年,王家可一直没放弃过寻找钟氏,只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他们也寻不着。
明启帝因着这事,深觉对王家有所亏欠,从登基之后就很优待王家,他更是觉得亏了钟氏,敢时常派人去寻,明启帝活着的时候还和王太后商议过,若是将钟氏寻回来必然要好好待她,起码得给她寻个好婆家,再照料她一辈子,只是明启帝去的太早,临死之前都没有得到钟氏的消息。
王太后一行说一行哭,说起明启帝更是泣不成声:“先帝爷若是在见到你该多高兴,你不知道,你母亲没丢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到家中玩,对你母亲很是疼爱,你母亲丢后,先帝这半辈子都愧疚异常,一直没放弃寻找你母亲。”
顾大娘子这会儿子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虽然早忘了钟氏长的是何模样,可看着王太后,打心底里觉得很是亲近,便想着,这大约便是血脉亲情的缘故吧,又想着,若是母亲活着该有多好,她能和王太后姐妹相认,又寻到真正家人,说不得有多高兴。
顾大娘子听钟鸣鹏说起过,说她母亲钟氏一直以为她应该是出身贫家,家中大约是重男轻女或者太穷了养活不了孩子,这才将她扔了的,顾大娘子也信这些话,可又哪里知道她的母亲出身竟然如此的……显赫,竟是太后的嫡亲妹子。
“儿啊。”王太后见顾大娘子还有些愣神,便又哭了起来:“你是不是怪姨母?”
白姑姑在一旁瞧着,这时候赶紧给王太后递过一张帕子,又推推顾大娘子,顾大娘子醒过神来紧紧握住王太后的手:“我……我,就是想起我娘来了,我娘要是活着,能够见到太后该多欢喜,只我娘命苦的紧,没等到这一日。”
说话间,顾大娘子也哭了起来,她一哭,引的太后又是痛哭不已,这姨甥俩几乎是抱头痛哭。
白姑姑一瞧这可不成,赶紧笑道:“娘娘,您也真是的,李太太这可才满月没多久,您就引着她这样哭,万一哭坏了身子落下病根可就坏了。”
太后一听赶紧抹了一把泪,拉着顾大娘子强笑道:“儿啊,咱们都甭哭了,说起来,我活着的时候能认下你,能知道你娘一些消息,也算是,算是足慰此生了,你啊,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见先帝去,也给先帝念叨念叨,我虽没找着五儿,可却找着了五儿的女儿,也叫先帝在九泉之下能,开心一些。”
“是。”顾大娘子小声应了一声,拿着帕子擦干净泪水。
她擦干净了脸,太后仔细的瞧着,越瞧越是发觉她这脸盘也有些像王家的人,也越看越是喜爱。
王太后拉着顾大娘子说话,白姑姑和郑姑姑忙前忙后的准备着给先帝的祭品。
王太后瞧着顾大娘子叹了口气:“都是姨母不好,若是我早些找到你,你何至于此,好好的姑娘家,竟嫁了个傻子,儿啊,我想想都疼的紧。”
“姨母万不可这么说。”顾大娘子如今对李春可是很维护,不乐意让别人说他是傻子,就是太后都不成:“相公哪里傻了,他只是比旁人心眼少些,说起来,我倒觉得相公那样就挺好的,他性子纯善,对我又好,姨母大约不知道,相公对我可是回护的紧,就是我回娘家,他都不放心,必要跟去的,每次去都要给付姨娘几颗软钉子,再者,李家人对我也都好的很,干娘那样大的年纪了,我怀了胎她不辞劳苦,每日必要关注我的饮食起居,妹妹也好,我觉得嫁到李家比嫁到那些高门大户好多了,糟心事少,我又能当家做主的,一家人也和和气气,这比什么都强。”
“难为你想得开。”
太后听顾大娘子这么一说,也知道她如今日子必过的不差的,心情也好上不少,也有心思说笑了:“说起来,你那个相公我倒是见过的,要是不知道的,必然也瞧不出他心眼少,虽然说他不能为官做宰的,可模样性子倒是真不错。”
顾大娘子抿嘴一笑:“您这话说的对,李家旁的没有,兄妹三人模样都是顶顶好的,我家相公长的虽说好,可是还是比不过两个妹子。”
王太后想想李鸾儿和李凤儿姐妹俩的模样,不由也笑了:“说的也是,李家兄妹个顶个长的好,你啊,也算是得着了,嫁了个模样俊秀的夫婿。”
说起来,王太后打心底还是对李春很不满意,只是顾大娘子嫁都嫁了,如今又生了三个小子,她又能如何?难道还能逼着甥女和离?如今这样子,只能尽量的发掘李春的优点了。
顾大娘子低头,害羞的一笑:“相公模样是好,难为他不嫌弃我长相普通。”
“他倒是敢。”王太后心说一个傻子还敢嫌弃自家外甥女,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到这里,顾大娘子也是一阵失笑,王太后看她笑的双眼发亮,再瞧她面色红润,说到李春,脸上带着幸福的光彩,不由微微一叹,心说傻子便傻子吧,起码对自己的外甥女好,也没有什么歪心思,更不会出去花天酒地的,这便该知足了。
又说一会儿子话,王太后问起钟家人,顾大娘子便将她母亲在钟家如何过活,钟家的外祖是如何疼爱母亲,出嫁的时候母亲的嫁妆有多少,还有,钟大舅对她怎样好,才一回京知道她在顾家过的不好,便赶着给她将嫁妆讨要过来的事情全讲了。
听的王太后又是喜又是气的。
喜的是自己妹子说起来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在钟家日子过的顺心,嫁到顾家的时候,才开始的时候和顾呈也算是夫妻和睦,若不是因着身子弱生顾大娘子的时候伤了身子,说不得一辈子顺遂呢。
气的是顾呈的忘恩负义不守承诺还有付姨娘的嚣张拔扈叫自家的外甥女吃了那么多的苦。
另外,王太后还是有些气许家的,想着许家大郎分明就是和自家外甥女订下的亲事,怎么被人一忽悠就变了卦,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再看看顾大娘子,王太后虽然心里有些憋屈,可想想外甥女一次生了仨娃,不管怎样只能在李家好好过日子,便也只能认了。
“得了空,哀家得见见你钟家大舅。”
王太后倒是感激钟家的,若不是钟家收养自家妹子,自家妹子指不定受多少苦呢,为着这个,她也得好好的对人家钟家人。
顾大娘子倒有些不好说话,王太后是她才认的姨母,性子如何她也不知道,这时候如果说叫王太后照顾钟家大舅,这就有些不好,可要不说话,也有些说不过去。
“您心里有数,我也不会说旁的,只知道钟大舅是个好人。”顾大娘子笑着说了一句:“这事我跟钟大舅说说,瞧瞧他是什么意思。”
“好。”王太后笑着点头:“等过些天我带你回王家,也叫你认认外祖和你舅父。”
如今的王家可不比先前,原先王家不过是个小生意人,不过如今因着王太后一家子都起来了,王家老爷现今可是奉恩公,王家大爷虽说没有爵位,可奉恩公的爵位迟早得落到他身上,再加上太后是他妹子,他的日子过的可很是滋润,王家大爷也有儿子,他这个儿子倒是不错,虽也说不上文武双全,可到底是个会读书的,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就差什么时候参加春闱,若是能得中进士,那前途可当真是一片光明。
顾大娘子也知道王家的情形,一听说要见王家人,心里就有些紧张,不知道王家人会如何看待她,对她的到来到底欢不欢迎。
王太后也看出顾大娘子的顾虑了,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且放心,当年你母亲最小,你舅父是最宠爱她的,你母亲丢了之后,你舅父气的将我打了一顿,又好些日子不吃不喝,后来为了你外祖母这才震作起来的。”
顾大娘子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白姑姑和郑姑姑将祭拜的东西准备好了,王太后起身换了一身衣裳,便要带顾大娘子去拜见先帝爷。
顾大娘子瞧着太后穿了一身素衣,再瞧瞧她因着要进宫而特意挑选的喜庆颜色的衣裳,脸色就有些不好。
白姑姑一见赶紧笑道:“娘娘,奴记得怀宁公主的身量和李太太仿佛,您瞧李太太这一哭,衣裳也皱了,如何拜见先帝爷,不若换身衣裳再去。”
她一提醒,王太后才想起顾大娘子的衣裳不合适,赶紧一迭声的叫人取了怀宁公主留在宫中的旧衣过来,虽说是旧衣,可是到底是公主穿过的,应该也没穿过几次,瞧起来和新的差不了多少,顾大娘子被人服侍着换好去见王太后,王太后笑着携她的手一起去了后殿。
第三四一章 讨赏
“凤儿,你说太后为什么要见大嫂?”
在永信宫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顾大娘子,李鸾儿就有些担心了。
李凤儿捧过一盘子果子,对李鸾儿一笑:“姐姐莫忧心,太后许是听嫂子讲讲民间的一些事情,这才留的久一些的。”
李鸾儿摇头:“太后和嫂子又不熟,再者,嫂子的口才也不是多好,若是太后想听故事,完全可以留下我来,作甚单独留下嫂子。”
李凤儿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姐姐好不知羞,你是在说你口才好,还是说你与太后是熟人。”
“难道不是么。”李鸾儿可一点都不知道害羞是何物,头一仰,大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
她这样子倒叫李凤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了一会儿,李凤儿才道:“你也别担心,还有白姑姑呢,嫂子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她也能帮着描补一下,再者,太后也是个和善的人,不会为难嫂子。”
李鸾儿想了一会也笑了:“是我多想了。”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碧桃匆匆进来,低头就要在李凤儿耳边细语,李凤儿一摆手:“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姐姐的面讲。”
碧桃抬头笑了笑,声音也大了些:“奴刚刚打听来的消息,太后带着太太去了后殿。”
“后殿?”
李鸾儿不知道寿安宫后殿是做什么的,李凤儿却是知道的:“那里摆放着先帝爷的灵位,太后带嫂子去后殿做甚?”
不只李凤儿不解,便是赵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满心的疑虑,后宫中的那些妃子美人之流的更是小心的关注着太后的动向,同时,思虑以后究竟要如何对李凤儿。
而此时,太后带着顾大娘子给明启帝的灵位上了香,两人跪在软软的垫子上,太后回头瞧了跪在身后的顾大娘子一眼,笑了笑,抬头对着明启帝的灵位笑道:“大郎,你可看到了,我身后跪着的就是五儿的女儿,我找到五儿了,只可惜我找的太晚了,五儿已经去了,不过五儿留下至亲骨肉,虽然我不能亲见五儿,不过有宛儿在也是一样的,以后我就拿她当五儿疼了,大郎,你要是还在就好了,咱们俩一起疼宛儿,怎么着也能弥补一点当年的遗憾,可惜啊……你去的太早了。”
太后虽然在笑着,可顾大娘子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满满的思念和沉重,太后絮絮叨叨的和明启帝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虽然说都是一些小事,可是,太后的语气中带着极深重的情意,顾大娘子仔细听着,心里想着太后和明启帝感情必然是很深的,且是旁人不可明白的。
她抬头见,就见太后的眼角掉下两滴泪来,那笑中带泪的模样叫顾大娘子心里一紧,没来由的心疼起来。
“姨母!”顾大娘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竟然插了句话:“能不能叫我也和先帝爷说几句话。”
“宛儿要说话?”王太后回头笑着:“也成,你也不用叫先帝爷,就叫姨丈,这称呼他爱听的紧。”
“好。”顾大娘子答应着,对着明启帝的灵位行了三叩之礼,跪在垫子上小声道:“姨丈,我是宛儿,我今天认了姨母,听姨母说您一直觉得亏欠了我娘亲,其实您也不必那般的愧疚,娘亲在钟家的日子过的很好,很幸福,要是娘亲在的话,她也一定不会怪您和姨母的,还有,如今我嫁人生子,过的也很好,您也不必挂念,您在九泉之下好好的,也莫叫姨母挂念产……”
顾大娘子说了好些话,王太后一直听着,等顾大娘子说完,王太后满脸慈爱的抚抚她的头发:“宛儿真的很懂事,大郎你不必再牵念了,你好好的,奈何桥上等着我,等我去了咱们一起投胎,来世还做夫妻。”
王太后和顾大娘子在后殿呆了很久,等到要离开的时候,王太后到底年纪大了些,因着久跪腿就有些发软,走路都打颤,顾大娘子过去相扶,搀着太后出了后殿。
一出来,白姑姑和郑姑姑就围了过来,两人一起扶住太后,白姑姑一脸的心疼:“娘娘,您又想先帝爷了,奴也知道娘娘思念先帝,可您总得保重身子啊,后殿阴寒,不易久呆,您下次……还是少呆一会儿吧。”
顾大娘子听了也在一旁劝了一句:“姨母,白姑姑说的极是,您总得顾虑身子的。”
王太后点头一笑:“我心里有数。”
可看她的样子,大约也是听不进劝的。
等到了寿安宫正殿,王太后叫人拿了好些点心果子给顾大娘子吃,坐了一时,顾大娘子看时候不早,又想着去永信宫瞧瞧李凤儿,就起身告辞,王太后叫白姑姑取了入宫的腰牌与她,笑道:“以后有时间带着你家小子常来,我在宫里也无事,你来了也能与我说说话。”
“嗯。”顾大娘子收下腰牌:“我听姨母的。”
那厢,郑姑姑又捧了许多的药材补品来,王太后一样样的指给顾大娘子:“你家里也不缺银子,金银首饰什么的我也就不给你了,只这药材到底比外边买的强,你带回去一些,说不得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顾大娘子一听,知道王太后是实心实意替她打算,赶紧道了谢将药材收下。
末了,王太后又叫人抬了软轿送顾大娘子去永信宫。
顾大娘子这厢前脚才走,王太后便叫来白姑姑:“你去瞧瞧官家在没在宫中,若是无事的话,叫他来见我,另外,叫长宁、怀宁和永宁也都进宫来。”
白姑姑领命出去,自叫了小太监办事。
没过多长时间,官家就带着柳木和几个小太监到了,给王太后见过礼笑道:“母后唤儿子来有何事?今儿儿子听说母后叫了李太太进宫,不知道所为何事?凤儿可是急的不成呢。”
王太后也笑:“甭拿凤儿说话,是你急了吧,你只管放心,那李大郎在边关杀敌,我便是瞧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如何他老婆的,更何况……”
“如何?”官家急急追问。
王太后认了亲,心情正好,也有意和官家开玩笑,便只急着他,只是不说,官家无法,只得给白姑姑做礼,白姑姑唬的赶紧躲闪一旁。
官家急着追问:“好姑姑,你与我说说,母后叫李太太来究竟有什么事。”
白姑姑抿嘴直笑,就是不说话。
王太后见他急的什么似的,便拍拍德庆帝的肩膀:“行了,我与你说吧,说起来,你还有个姨母,不过打小失散,寻了这么些年也没找着,这不,前些日子李太太进宫,我瞧着她面善,便叫于希查了一下,这才知道这位李太太竟是我的外甥女,你的亲表妹。”
“表妹?”德庆帝寻思起来,怪道于希将调查来的结果摆在他的案头,他瞧着很是奇怪,原来其中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是啊。”王太后笑着点头,将当初钟氏如何失散,这些年她和先帝如何愧疚讲了一遍,最后才道:“我和你父皇一直觉得亏欠了五儿,如今终是找到了,可五儿已经去了,便也只能在她女儿身上补偿,我想着与你商量一番,是不是给宛儿个封号什么的,省的她以后被人欺负。”
“乖乖。”官家还有些惊异:“没想到凤儿的嫂子竟是我的表妹,这亲戚做的……母后,即是这样,您以后就是瞧在我表妹的面子上也得护着凤儿些,到底表妹嫁的是凤儿的哥哥,若咱们对凤儿不好,说不得李家便会对表妹有什么怨言。”
德庆帝这时候脑子倒是极灵便的,一时竟想出这等事情,为的便是叫李凤儿在宫中生活好一点。
他虽然说是皇帝,可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还真管不太着,这后宫的事情,除去皇后,便是太后最有权利了,且王太后在宫中经营这么些年,亲信不知道有多少,她若是肯真心照料李凤儿,李凤儿的日子必然差不了。
甭说,王太后对顾大娘子当真是一片疼爱之后,听德庆帝这么一说,也便认真考虑起来,最后点头道:“你说的极是,为着宛儿,我以后也得多照顾凤儿些。”
德庆帝一听这话当真喜的无可无不可的,更是急着想将这个消息早点告诉李凤儿。
不过,王太后不说叫他走,他也不敢说走,只能耐着性子与王太后说话:“母后打算给表妹个什么封号?”
德庆帝心中最祟敬的人便是明启帝,即是明启帝都亏欠顾大娘子,他也不介意多些补偿。
王太后想了一时:“不若给她个郡主的封号,只有封号和俸禄,没有封地,你瞧这样可好?”
德庆帝却有些为难,沉思一阵道:“母后,这郡主的封号向来只封皇室的,外姓……”
“怎么?”王太后一挑眉:“我只这么一个外甥女,且宛儿那样可爱可亲,不过讨要个封号,你便舍不得了,她一年才几个俸禄,你若不爱给,我自己贴与她就是了,你只管给她个封号就成。”
“母后。”德庆帝脸涨的通红:“朕并不是心疼银子,只是,这是多年的祖宗规矩,朕虽有心打破,奈何现在力不从心啊,朕怕封赏表妹会引来宗室不满。”
“那便如何?”
第三四二章 劝慰
王太后略有些不满:“你是官家,这大雍天下是你的,你要封赏谁,还用瞧别人的眼色不成。”
“母后!”
德庆帝很是尴尬:“朕现在的处境母后也不是不晓得,朕……”
“母后。”一阵笑声传来,紧接着,三个各具特色的美貌女子进门,当先的是个身穿杏色绣银色凤尾纹衣裙的女子走过来,对王太后略一福身:“您啊,还是莫为难官家了,儿臣给您出个主意。”
“长宁,赶紧过来。”
王太后看到三个女儿进来,立时脸上就带了笑:“怀宁,永宁,过来坐。”
三位公主笑着坐下,长宁看看德庆帝,又瞧瞧王太后:“母后这是跟官家置什么气?”
永宁也笑了:“母后若是生气与女儿讲讲,女儿与您出气。”
王太后笑着瞪了德庆帝一眼:“还是不你们兄弟故意气哀家,哀家不过是叫他册封一个郡主,他就推三阻四的,还不是怕多出俸禄银子。”
永宁一惊:“母后,您是想要册封哪位做郡主?按理说,虽然册封宗室都有规矩,可是母后喜欢,官家也不该不情愿啊。”
德庆帝这时候才慢悠悠道:“哪里是宗室,这不,母后寻着咱们的表妹了,觉得亏欠表妹许多,就想叫朕册封她为郡主。”
“表妹?”
三个公主同时一惊:“哪里来的表妹?莫不是舅舅家还有女儿失踪不成?”
德庆帝瞧了瞧王太后,将王太后如何认下顾大娘子一一讲了出来。
他讲完一摊手:“便是这么回事,朕说郡主不是随便册封的,这不,母后便与朕生气了。”
长宁听了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回事,原来是这样啊,母后不必生气,官家也甭着急,这事其实并不难办。”
“你有法子?”
德庆帝和王太后几乎同时看向长宁。
长宁抿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就在德庆帝都着急的时候才捻起一颗梅子放到嘴里:“咱们那位傻乎乎的表妹夫不是极厉害的么,如今他可是在边关征战呢,想来,他要是努力一把,不难立下什么大功劳,到时候,官家便把他叫来与他商量一番,将他的功劳算在表妹头上,便有理由册封表妹了,自然,表妹夫也不能白白立功的,过后寻个时间官家找个借口升他的官便成了,这样简单的事情,母后又与官家置的什么气。”
长宁最长,性子也最稳妥,是三位公主里心思最多的,她这主意一出,王太后眼睛一亮看向德庆帝:“官家说如何?”
德庆帝点头:“皇姐说的很是,朕过一会儿便叫于希查查李大郎在边关如何,再想想法子。”
王太后这才转怒为喜:“还是女儿帖心啊,哪里像官家,只会气哀家。”
永宁笑着偎进王太后怀里:“母后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就说女儿贴心,用不着的时候就将咱们踹到一边去,这心啊,还是和官家帖近,咱们反倒成了坏人。”
怀宁公主掩着嘴轻笑,王太后看向一直安静守礼的怀宁,微叹一口气:“怀宁,你……与你的驸马如今怎样?”
怀宁公主低头,脸上带着些羞意,还有丝苍白:“儿臣很好,母后不必挂怀。”
“哀家怎能不惦记你。”王太后说起怀宁来就是一脸的伤怀:“你们姐妹三个,你性子最柔弱的,哀家和先帝便想着与其叫你嫁到那些世家大族受气,不若给你寻个身家清白人口简单的驸马,哪里知道那周望瞧着不错,却最是风流不过的,将好好的驸马府弄的乌烟瘴气,你也跟着受了不少的委屈,哀家每每想到这些,就恨不得,恨不得将他提出来痛揍一顿,要不是你护着他,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哀家就能压着他将后院那些个贱人全送走,也省的你心烦。”
说起怀宁公主,德庆帝也是满脸关心:“二皇姐,是不是周望又和你吵架了?二皇姐别伤心,朕与你出气。”
长宁伸手握住王太后的手,又看看低头不语的怀宁公主,一时气的咬牙:“母后和官家问你话呢,你就没听到,真不知你这性子像哪个,怎就如此仁弱。”
永宁公主也是有些怒其不争:“二皇姐,你是皇家公主,是官家的姐姐,先帝的嫡亲女儿,你怕个什么劲,要我说,就该拿出皇家公主的气度来,好好的整治那周望一番,看他还如何作耗,也就是你,受那样大的委屈都能忍得下去,若是我的话,早将他推出去打板子了。”
“总归是我对不住他。”怀宁公主弱弱的说了一句:“若不是因着娶了我,他仕途之路又怎会受阻。”
“哈?”
永宁冷笑一声,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怀宁:“这么多年了,今儿我才知道你竟然这样想?你对不住他?怎么就对不住了?周望如此与你说的?”
长宁、王太后和德庆帝也全都满脸惊异的看着怀宁公主,满心的气怒交加,真真不知道怀宁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周望那样的人,她竟然还觉得对不住人家,要不是她是皇家公主,有太后与官家做主,又有长宁永宁帮衬,就怀宁这样的性子,说不得早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什么了。
“他,他那般有才华,当初也是中了进士的,要不是父皇压着他娶了我,说不得他早忆位极人臣了。”怀宁咬着牙将她心中的想法,或者说是周望灌输给她的想法讲了出来,叫王太后更是气的咬牙:“气死哀家了,你个傻丫头,你竟然这般想,你怎么不早些说。”
说着话,王太后起身,一抬手,真的想给怀宁几巴掌。
德庆帝也是满脸惊怒的看着怀宁:“二皇姐,你是不是在怨恨父皇。”
怀宁咬咬嘴唇:“我没有,我感激父皇还来不及呢,怎会怨恨。”
“还算你有些良心。”长宁伸手使劲的点住怀宁的额头:“真想将你的头剖开,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德庆帝起身,大袖一挥,满身气势放开,虽然还有些稚嫩,可是,却也有一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气势:“二皇姐,太祖一脉嫡系骨血,是文宗的嫡亲女儿,是朕的皇姐,是出身高贵的金枝玉叶,是天下之出奉与一家的皇家公主,你做什么都是该当的,无论你如何,旁人都该感恩戴德,你选中周望,叫他做你的驸马,他就该欢欢喜喜的侍奉你,而不是对你有所怨望,他若是敢有任何的怨言,你就该拿出皇家公主的气势来,大耳刮子先扇过去,他若是再不服,公主府的那些侍卫难道都是纸人不成,就该叫侍卫将他拿下先打一顿再说,这才是应该的,怎的到了你口中,反倒什么都成了你的不是了。”
“官家说的对。”
永宁公主对德庆帝一挑大拇指:“再有才华又能如何,还不都是吃用咱们秦家的,不管他是当官还是做驸马,不都得官家与他俸禄银子,他不得有一丝怨望,再者说了,你那位驸马是真有才华么?说出来笑死人,他也不过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伪君子罢了,自认为能做几首诗,能写几篇好文章就将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他啊,简直就是个笑话,二皇姐,你竟然被一个笑话压制多年,还叫母后跟着你操心,你实在太不该了。”
“可……”
怀宁觉得官家和永宁的话都有些道理,可是,她又觉得周望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起码才华还是有的。
长宁最善观人心,也瞧出怀宁的想法了,将她拉到身旁笑道:“你啊,都是父皇母后太宠你了,叫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真当写几篇好文章就能做官了么?那周望要真是有栋梁之才,你以为父皇就愿意叫大雍失去一个真正的人才么?你瞧瞧历史上那些才子有几个能当好官的?才华和能将仕途走顺那是两码事,就周望书呆子,那样的性子,他要是真当了官,在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起来,怕早就被人弄的尸骨无存了,父皇正是因为瞧出这点来,再加上这小子长的还不错,又能言善辩的,想到你性子弱,就想给你寻个能逗你开心的驸马也不错,父皇那是给你寻了个玩意,你竟然……”
怀宁听了这话,心中猛然一惊,细细思量,竟然越想越是通透,这么些年被周望蒙憋的心智一下子全开了,她抬头,满脸的泪水:“皇姐,我……”
“行了。”王太后将怀宁搂在怀里:“要不是你一直护着他,你父皇早就将他打将出去了,还用等到现在,你个傻孩子,为什么不早些与我们说说你的想法。”
怀宁越想越是悲苦,不由痛哭失声。
德庆帝伸了伸手,想要安慰怀宁一番,可看她哭成那样,又有些伤怀,便将手又缩了回去。
“儿啊,哀家不求你们像唐朝时公主那样刁蛮任性,可也不愿意叫你们被人如此的辱没,你们都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受了委屈,哀家也心疼啊。”
王太后不住的劝慰怀宁:“你如今也想开了,回去便该拿出公主的架势来将这些年受的气都还回去,哀家倒得瞧瞧,他周望有什么本事,他要真有骨气,当初你父皇点他做驸马的时候,他就该明言不愿意,他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娶了你,竟然还敢对咱们皇家心怀怨情,哼,若不给他些厉害,他都得忘了他的身份。”
第三四三章 胁迫
永宁公抿着嘴直乐。
长宁推推她:“怀宁被人如此轻慢,你还笑得出来。”
永宁笑着看看王太后:“我只是想起一事来,觉得二姐这事并不难办。”
“如何?”王太后有些吃惊:“你若是闯祸还成,哪里能出什么好主意。”
“母后这般瞧不起儿臣来。”永宁一个劲的往王太后怀里钻,撒娇道:“儿臣真真有好主意,母后若是不听,说不得会后悔的。”
“快说说,有什么好主意,小丫头片子也学会拿捏哀家了。”王太后笑着去拧永宁的脸,怀宁瞧的也乐了。
说笑一阵,永宁敛去笑容:“母后不是觉得表妹嫁与李大傻子有些亏么,若不是木已成舟,母后可绝不会叫表妹嫁给个傻子。”
王太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宛儿那样好的人儿,嫁个傻子,哀家每想起来就恨不得将那个付姨娘抽筋扒皮,要不是宛儿拦着,哼,他顾家……”
“总归是李家占了大便宜的。”永宁扬起明媚笑容来:“不说李大傻子讨了这样好一个媳妇,就是贤嫔不也多了些依仗吗,母后以后待贤嫔不得瞧着宛儿的面子上好一些么。”
“正是这个理。”王太后点点头:“也不知道李家谁有福气,怎的好事净寻到他家头上了。”
王太后这一句话叫三个公主与官家都沉思起来。
这四个人觉得王太后这话真真很对的,这李家肯定有一位有天大福气的,想想李家这两年的时运,从朝不保夕过到如今什么都不缺,且宫中有个贤嫔,一个傻子又能娶到太后的外甥女,那李大娘子一个弃妇嫁到严家,另外,家中还有神医坐镇,这么些个事情,甭管谁家得去一样都是得天之佑了,可老天爷愣是将这些好事全都一股脑的塞给李家,实在是……永宁公主咬咬牙:“难道李家还有人是老天爷的亲戚不成。”
“亲戚不亲戚的我们不知道,我就想知道啊,你总提李家做甚?”长宁公主一点永宁公主的额头:“李家怎么你了?你莫不是要鼓动母后给李家难看?你可别忘了,咱们那才寻回来的表妹可是李家妇。”
永宁公主白了长宁公主一眼:“我有那么傻么,我就是想着啊,母后不是不忿表妹嫁与李家么,那咱们就给李家出个难题,李大傻没多少心眼,又身在关外,可是,李家那位大娘子不是人人都说她精明强干么,那母后不若将她叫来,把二姐的事情交与她,叫她想个法子好好治治那周望。”
说到这里,永宁看着怀宁叹了口气:“我是不相信二姐能够治住周望的,与其我们出手叫人说以势压人,不如将这个难题丢给李大娘子,我倒是想瞧瞧她能如何办。”
“好主意。”王太后听的笑了起来。
长宁公主一拍手:“我倒也想瞧瞧这李大娘子何许人也。”
“这,怎么成?”怀宁倒是有些顾虑:“李大娘子终归是个女人,怕是有所不便吧。”
“成了,成了。”永宁爽朗笑着,拍拍怀宁的肩头:“这世上有几个她那样的女子,二姐你就等着瞧吧,这李大娘子若是奉了旨,你家的驸马肯定要倒霉的,我就是怕二姐到时候心疼了。”
“我有什么可心疼的。”怀宁低头,说实话,这么些年折腾下来她对周望只有厌烦,真的没有一丁点的夫妻之情。
永宁还在笑:“只要二姐不心疼就行,二姐,我与你说句实话,我忍你家的驸马忍了很久,若不是有你拦着,说不得我早过去揍他了,如今啊,我就想瞧瞧这位厉害的李大娘子如何折腾周驸马。”
德庆帝一直在旁边听着,瞧那娘几个已经商量好了,便笑着起身:“既然母后已经做了决定,那朕便告辞了,母后若是有什么事再叫人寻朕吧。”
之后,德庆帝看看怀宁:“二姐只管放心大胆的出气,朕与你做主,任谁敢如何,朕收拾他。”
怀宁笑着点头:“官家有事只管去吧,我没什么的。”
王太后这时候却瞪了长宁和永宁一眼:“你们俩啊,我瞧你们还是疼官家的,怕哀家为难他,便使劲的给哀家岔话,可着劲的为难旁人。”
长宁和永宁只是笑。
德庆帝对着两人微一施礼:“谢过二位皇姐。”
永宁笑着咬了咬唇:“要真谢的话,改日备了厚礼再谢,光动动嘴皮子没点实惠的可不成。”
德庆帝也笑道:“朕前儿才得了几件贡品倒是挺不错,皇姐如果喜欢只管去挑。”
“说准了。”永宁一听立时欢喜的问:“可不许反悔的。”德庆帝赶紧应承了一句:“朕说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又怎会反悔。”
又说两句话德庆帝告辞离去,王太后想着怀宁的事情,就立刻叫人去永信宫请李凤儿几个。
就在三位公主陪王太后说笑的时候,李凤儿和李鸾儿却是互相望了对方一眼,这眼中实在掩不住的震惊,李鸾儿心里在狂叫,心道那句古话说的对,真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这人啊,福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她竟没想到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她的嫂子,被顾家欺负成那样,一直被一个庶女压制的受气包竟然有这等显赫的出身。
她原想着她哥哥那样的性子,说不得要娶个农妇回来,哪里想到,偏生就娶了官宦人家的娘子,这也就罢了,娶的还是正经的嫡女,说起来,顾大娘子进门,其实还是她李家沾光的,可现在想想,这光沾的也太大了吧。
这位顾家的受气包不只有一个能征善战前途无量的舅父,还有一位贵为太后的姨母,实在是……李鸾儿不由想着,她哥哥当真傻人有傻福。
李凤儿想法大约和李鸾儿一样,虽然心中震惊,可还是极力保持平静,笑着恭喜顾大娘子,顾大娘子有了真正的亲人,心里也是极高兴的,笑着收下李凤儿的恭喜,又问了李凤儿好些王太后的喜好,李凤儿也不是多了解,只讲了一些她知道的事情。
末了,李凤儿还道:“太后娘娘是极喜爱孩子的,嫂子若是有心,得空的时候带着侄儿进宫来陪太后说说话比什么都好。”
顾大娘子点头,口称知道了,又将王太后赏下的药材拿出来叫李凤儿取用一些,李凤儿哪里会留,一阵推辞,最后还是给顾大娘子包了起来。
就在姑嫂几个正说话时,不想寿安宫那里传旨来叫三人过去。
李凤儿赶紧起身整理衣着,顾大娘子和李鸾儿也忙了一通,三人一起去了寿安宫。
一进屋便听到阵阵笑声,再一瞧,三位长公主竟然都来了,李凤儿带头,三个人一起行礼,王太后笑着叫她们起身,一指顾大娘子对长宁几个道:“她大约你们还不认识吧,哀家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便是你们的表妹顾宛儿,你们叫她宛儿便成了。”
说着话,王太后又一指长宁:“宛儿过来,这是你长宁表姐。”
顾大娘子赶紧过去见礼,口称表姐,王太后随后又介绍了怀宁和永宁,四人见礼完毕,长宁居长,性子也最稳妥,便拉过顾大娘子和她说话。
长宁自幼长在宫中,出嫁的时候嫁的又是正经的世家贵族,这见识心胸心计可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不过几句话便将顾大娘子从小到大的事情套了个遍。
李鸾儿在旁听着,脸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涛声阵阵了。
她心说自家嫂嫂还是太过纯善了些,长宁公主也真真老奸巨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竟让嫂嫂几乎将心都要掏给她了。
李鸾儿正自出神间,不想永宁公主拉拉她的衣袖,她回头,就见永宁向她眨眼。
这位永宁公主李鸾儿也是知晓的,民间传说,永宁公主貌美无双,刁蛮也是无双的,这位公主性子活泼,行事不拘小节,有什么说什么,见到谁不顺眼兜头就揍。
如今李鸾儿见了,打量永宁公主,见她的长相和行事作风,便也有些信了那些传言。
“公主叫我有何事?”
李鸾儿小声的询问了一句。
永宁笑了笑:“是有一事,我啊,想叫你去教训一个人。”
李鸾儿挑挑眉有些不解:“教训人?公主说笑了,公主贵为金枝玉叶,谁敢得罪于您,再者,就您的身份,谁要得罪了您,您要教训起来岂不是极容易的,又哪里轮得到旁人出头。”
“自然有人是我不能教训的。”永宁冷笑一声:“驸马我哪里敢教训。”
李鸾儿听的拧眉:“您的驸马旁人更不敢教训的。”
“母后。”永宁见李鸾儿根本不为所动,就拧着身子向王太后撒娇,王太后笑了,拽过永宁,又瞧向李鸾儿:“鸾丫头啊,是这么回事……”
总归怀宁公主那些个事京城百姓也都知道,王太后也不怕丢人现眼,将周驸马如何的风流,如何不将公主放在眼里,怎样欺负怀宁公主,口口声声说什么因为娶了公主耽误了他的锦绣前程之类的事情讲了出来,末了,王太后叹了口气:“哀家每每心疼怀宁却也无法,总归不能叫他们和离,也不能叫官家罢了他的官,弄的对那周望也是无可奈何的,今日想起你来,就叫你过来向你讨个主意。”
王太后一席话唬的李鸾儿赶紧站了起来:“娘娘您真是说笑了,您都无法,我一个小小的民女又有什么办法。”
王太后见李鸾儿这样推脱,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一拍桌子:“今儿哀家叫你过来就是要你办妥此事,这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顾大娘子一瞧王太后生气了,也赶紧站起来才要说什么,却不想王太后一摆手:“你站到一旁,不许讲情。”
第三四四章 夸赞
“太后娘娘。”
李鸾儿微福着身:“并不是民女不识抬举,实在是……周驸马是您的女婿,怀宁公主如何都对他有些夫妻之情,您叫民女一个女子去教训他,这于情于理都甚是不合,这……若是民女教训不得他,民女的名声且不说,他说不得对怀宁公主更生怨望,可若是民女教训了他,周驸马还有什么名声,他对怀宁公主也不会,也不会有什么好感,这实在是只有弊没有利的。”
“是啊。”李凤儿坐在一旁也极力附和:“我姐姐怎么说都是女子,周驸马可是男子。”
顾大娘子也如此想,只是王太后不叫她说话,她也不敢说什么。
王太后一阵冷笑:“你们真当哀家傻了不成,你说的这些哀家能不明白?哀家正因为你是女子,才叫你想法子教训他的。”
一句话,李鸾儿傻眼了。
王太后继续道:“那周望自和怀宁成亲起便端着架子,对怀宁可没一丝一毫的夫妻之情,非但如此,不经怀宁同意便抬通房小妾,仗着怀宁性子好,整日的花天酒地不干正事,当哀家不知道,那年怀宁病成那个样子,他不说细心照料,反倒带着几个小妾在怀宁跟前耀武扬威,故意气怀宁,那时候哀家真真想一道旨意下去要他半条命,只是怀宁病好之后拦了,哀家才忍下这口气的。”
李鸾儿听的更是有些犯傻,同时对于周驸马也有了几分怒气。
李鸾儿怎么说都是女子,最瞧不惯的也是男子花天酒地不敬嫡妻,她抬头,看了怀宁公主一眼,这一眼中有几分怒其不争,也有几分同情。
怀宁被李鸾儿瞧的低了头,讷讷无语。
王太后抚着怀宁的发顶:“怀宁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岂能不疼她,虽说她瞒着哀家,可她公主府的大小事情,哀家又怎能不过问,哀家要是不管她,那周望怕更是变本加厉,到如今,怀宁哪里还能活蹦乱跳的到哀家面前,恐早就被那周望给欺负死了吧。”
想来王太后确是气坏了,竟连死字都脱口而出。
王太后瞧着李鸾儿,满脸的郑重严肃:“鸾丫头,哀家今日也不怕丢人现眼,也与你说句实话,那周望性子清高自大,总是自谓不凡,他当自己才华惊世,是怀宁叫他没了施展才华的机会,才这样变本加厉的对待怀宁,哀家就是叫你一个女子过去教训他,叫他看看你的文才武功,不只叫他,叫世人也知道他周望不管是文才还是武略,都是连个女子都不及的,哀家要打掉他的傲骨,打断他的脊梁,叫他丧失信心,也叫他自此之后做怀宁的一条哈巴狗。”
李鸾儿微微低头,自今日起,她才算见识了王太后的心计谋略和狠辣,这番话叫李鸾儿对王太后大起敬佩之情,同时,也替那位周驸马掬一把同情之泪。
顾大娘子却是满心的惊惧,她完全没想到王太后能对女婿都出此狠手,瞧起来只不过是气不过叫人教训周驸马一顿,可是,王太后这样的作法,完全是叫那周驸马连做人的自信都没有。
李凤儿也是微微的心惊,心道太后娘娘能在高宗时的后宫活到如今,更是叫先帝爷除去她再没旁的女人,自是有其独到之处,今儿也算是见识了这位的心性。
“母后。”怀宁垂头:“女儿不孝,叫母后操心了。”
永宁公主挑挑指尖,望着那染的通红的指甲:“母后说的好,咱们皇家公主就该如此,不过是个驸马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咱们不能像唐朝公主那样和离,也不能养多少面首,可是,咱们却也不能委屈了自个,驸马不听话了便训到他听话,说起来,这训驸马与驯兽差不了多少,只要方法得当,总归是能叫他低头的。”
说到这里,永宁笑出一脸的得意:“二姐也瞧瞧我那驸马,我说东他哪里敢往西去,二姐就该跟我学学,总得硬气一些吧。”
永宁笑着看了李鸾儿一眼:“李大娘子,母后派的这活计你是接还是不接?”
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李鸾儿都有些想哭了,心里直骂娘,她便说宫中没一个好人,果然如此。
李鸾儿自诩并不能算是好人,说起来,她也能称得上一个恶人,可是,比起王太后来还真是差的远,她遇事只知道摧残对方的身体,可王太后呢,那可是连身体带精神一起摧残。
不知道要说什么,李鸾儿憋了许久才道:“民女怕民女没那份心胸见识,论起才学来比不过周驸马,真要如此,岂不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厚望。”
王太后勾唇浅笑:“鸾丫头啊,真当哀家是瞎子么,哀家若是不知道你琴棋书画俱通,不晓得你比起那位京城有名的才子严大少不差什么,哀家又怎会将如此重担托付与你。”
得,这位王太后正是慧眼如炬,竟能发现她的闪光点,知道她还是蛮有才学的,李鸾儿低头,有些哭腔:“民女,民女都不知道自己这般有才,太后娘娘竟比民女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王太后见李鸾儿分辩不出什么来,不由笑出几分得意来:“最了解自己的往往都不是你自个儿,鸾丫头,你记住这句话吧。”
李鸾儿扁扁嘴:“留王花宴时,民女就不该出头,民女很该记住某位先贤说过的一句话,做人还是得低调点。”
“哦?”长宁惊奇的挑眉:“哪位先贤说的?”
李鸾儿头垂的更低了些:“民女的外祖父说的。”
扑哧一声,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王太后的脸也崩不住了,指着李鸾儿笑骂:“你个猴,怎的这般精怪,快这来,叫哀家瞧瞧你牙口是怎么长的。”
李鸾儿一步一挪噌过去:“太后娘娘,咱先说好,民女要是真教训了周驸马,您和怀宁公主可不许怪民女。”
王太后点头:“自是不怪的。”
说话间,她又看向怀宁,怀宁也笑了:“三妹说的对,本宫是该拿出一些气势来,李大娘子,你只管教训周望。”
这怀宁公主性子虽说柔弱,可到底是皇女,自然有皇家气度,先前不过是她钻进了牛角尖,一直认为是她对不住周望,今儿说开了,怀宁心胸一时开阔,同时也气愤于自己先前的不作为,如今自然不愿意叫王太后失望,遂忙着应承李鸾儿。
李鸾儿挨到太后近前时,才笑的杏眼微弯:“太后娘娘,那民女要是将您交待的事完成好了,您有何奖赏?”
“你想要什么?”太后回问。
李鸾儿撅了撅嘴,太后娘娘真是太不配合了吧,怎的这样滑溜。
“助人是快乐之本,民女也不要什么,只是,娘娘若是觉得民女完成的好,有些奖赏民女也不会辜负您的美意。”
王太后好笑,同时又觉得这位李大娘子果然名不虚传,倒真真是精干的人:“你放心,哀家不会叫你做白工的。”
到这时,顾大娘子和李凤儿见气氛轻松了,也大松一口气。
李凤儿拽过李鸾儿去,又招呼顾大娘子坐过去,三人陪王太后说了一时话,李鸾儿才瞅准机会问怀宁公主:“敢问怀宁公主,周驸马最得意的是什么?”
怀宁公主想了一时:“周望最善画,另外,他书法也不错,对了,他记性很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李鸾儿低头盘算了好一会儿,画这方面李鸾儿倒是不惧的,只是这书法,想了好一会儿,李鸾儿想到一个法子,勾唇浅笑起来,至于说过目不忘,不要忘了李鸾儿可是精神系异能者,对于一个精神力已经达到三级巅峰快要突破四级的异能者来说,不管是一目十行还是过目不忘那都是小意思。
“如何?你可有信心?”永宁公主打趣李鸾儿:“不要告诉我你比不过周望。”
李鸾儿抬头浅笑一下:“民女可没这么说。”
她又转向怀宁公主:“公主,您能拿出周驸马的画作和书法作品叫民女瞧瞧么?当然,先前的就不用了,民女要瞧也要瞧最近的。”
“这个好办。”怀宁公主点了点头:“我那里便有,等回去我就叫人与你送去。”
李鸾儿向怀宁公主道了谢,又问怀宁公主:“周驸马武艺如何?”
怀宁浅笑:“他自诩是个真正的才子,君子六艺皆通。”
这话就是告诉李鸾儿周驸马不只文才好,且礼、乐、射、御、书、数都学的挺好。
李鸾儿听了又思量算计了一通:“那民女便和他比最擅长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瞧了王太后一眼:“太后娘娘,民女答应了,不过时间由民女订如何?”
“这是为何?”永宁先就不明白了。
李鸾儿勾唇一笑:“民女自认心计不成,没什么心眼子,不过,民女的夫君倒是比民女强些,他快要回来了,民女想等他回来与他商量一番,不然,出了漏子民女又如何对得起太后。”
王太后定定的看了李鸾儿一阵子,最后长叹一声:“鸾丫头啊,你叫哀家如何说你……还说你心眼不多,论起心眼来,哀家这三个女儿怕都不及你啊。”
一句话,好几个人愣在当场。
李凤儿和顾大娘子先就有些蒙头转向,不知道王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永宁也有些不明白,怀宁更是悄悄望着李鸾儿,心里想着李鸾儿这话没什么不对啊,为何召的太后有这番感慨。
倒是长宁到底岁数大些,首先明白过来,对李鸾儿点点头:“严家捡了个宝贝啊。”
第三四五章 信件
长宁话说到这种地步,怀宁和永宁还是有些不明白,太后微叹了口气,长宁笑笑,便也不再多说。
片刻之后,太后笑了:“你个精乖的,成,哀家就依了你。”
李鸾儿长舒一口气,笑道:“民女便是十个捆在一起,怕也不及您一星半点的,您如此夸奖,倒是叫民女有些无地自容了。”
一番话连说带笑,叫王太后心情也好了许多,将李鸾儿招到近前打量着:“怪道严家老头一见你便相中了,哀家要是再有个儿子,也得叫他聘了你回来,你与凤儿姐妹做妯娌也挺不错。”
李鸾儿低头做害羞状:“祖父是慧眼识英雄,瓦砾堆里愣是瞧出民女这颗珍珠来。”
一屋子的人哄然大笑,永宁刮着脸羞李鸾儿:“李大娘子,这种话你都敢说,快过来叫我捏捏你的脸皮子得有多厚。”
“民女脸皮薄,可不敢叫公主捏。”李鸾儿笑了笑,坐下之后打趣永宁公主:“不过,公主既然觉得民女脸皮子厚,民女也就厚上那么一回,民女斗胆请公主与民女办件事情。”
“什么事?”永宁一时听住了。
李鸾儿细声道:“论起文房四宝来,怕是谁都不及云驸马懂行,还请永宁公主回去帮民女准备一下文房四宝还有作画用的颜料等物。”
“这有什么,等明儿我便叫人给你送去,你趁着有时间好好习练习练。”永宁公主并不当一回子事,摆手笑着答应下来。
长宁公主笑的几乎花枝乱颤:“永宁,且等着吧,回去妹夫必然与你生气。”
“他与我生的哪门子气?”永宁还有些不明白。
王太后一指永宁:“你又叫鸾丫头给套住了,也是哀家纵的你,什么都是只知道拿来便用,哪里晓得那些东西的行情,你以为文房四宝是什么便宜物件,要真是便宜,天底下哪里来的那般多读不起书的百姓,普通的文房四宝价钱可都不便宜了,更何况那些好的,鸾丫头出言讨要,你那驸马又是懂行的,若是给的不好脸面上过不去,可要是给的好了,置办起来花费可不小,哀家实话告诉你,就是一块好砚台,没有百八十两银子你也买不来的。”
“这样贵?”永宁公主一听瞪着眼睛细一算帐:“这文房四宝加上颜料还不得千八百两银子。”
“怕不止呢。”长宁公主一指李鸾儿:“李大娘子,你将要用的东西写成单子交给永宁,叫她也长长见识。”
李鸾儿应了一声,跟白姑姑讨来纸笔略一思索便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拿起来吹了吹,还没送过去,永宁公主便凑了过来,瞧了两眼以手抚额:“我的天,你要这么些东西,这是作画写字呢还是要开铺子?”
怀宁公主和顾大娘子都觉奇怪,也凑上来瞧,顾大娘子一边看一边念道:“狼毫笔若干,羊毫笔若干,上好徽宣十刀,砚台一块,笔洗两个,大斗笔三支,白云笔三支,勾线笔五支,细白瓷碟若干……朱砂、朱膘、银朱、石黄、雄黄……”
“妹子,你要雄黄做甚,莫不是要等端午节做雄黄酒?”
顾大娘子抬头看了李鸾儿一眼,不解的问了一句。
“哎哟哎……”长宁公主一听这话实在忍不住笑倒在王太后怀里:“不成,母后与我揉揉肚子,可笑死我了。”
顾大娘子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解的瞧向长宁公主:“公主作何发笑?”
她这呆呆的样子叫王太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有一些心酸,心下更加痛恨顾呈,若不是他对顾大娘子照顾的不周到,又何至于叫她一个好好的官宦人家的娘子连作画颜料要用到雄黄都不知道。
李凤儿笑着将顾大娘子拽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顾大娘子的脸便猛的红了。
李鸾儿笑道:“嫂子,这次咱们与永宁公主多要一些,嫂子要是想学与我学也成,专请人教也行,我瞧着嫂子在这上面是有灵性的,如今学还来得及。”
“真的?”顾大娘子一听也来了精神,早忘了羞意。
永宁公主双后合什:“阿弥陀佛,敢情你李大娘子是要拿我的东西做人情呢。”
李鸾儿可不怕她,将头一仰:“那你要不要给我这个人情?”
“给,给。”永宁公主赶紧点头:“行,就照你写的来置办,总归麻烦的不是我,我先替我家驸马念上几声佛吧。”
几人又说笑一时,李鸾儿和顾大娘子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王太后拉着顾大娘子的手好一番叮咛,叫她得了空便带着孩子进宫来做伴,又叫李鸾儿好生准备起来。
两人一一答应了,带了王太后赏赐的东西出宫坐上马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顾大娘子才有时间好好询问李鸾儿:“妹子,为何长宁公主说严家捡到宝了,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鸾儿轻笑一声:“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给自己寻些方便罢了,说到底我是个女子,真抛头露面的去与周驸马比试,不管输赢与我都没什么好处,总归太后和公主这些皇家人只顾自己喜欢,哪里去管别人的心情,我说时间由我来订,不过是想着拖延一下,另外,我相公出门在外,我要是不与他商议一声就应了,难免有些不将他放在眼里,我说那些话,一来是向王太后表示我是严家妇,这事得严家同意,二来,便是等相公回来,叫他与我想想办法,就算是推辞不过,起码我也要表示出这件事情上我是尊敬相公的,没有自作主张。”
李鸾儿笑着解释一番,顾大娘子听了不住点头:“妹妹的想法是好的。”
顾大娘子说到底是与李鸾儿近些的,那王太后虽然说是她的姨母,可是两人以前没什么交集,今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深厚感情,可李鸾儿就不一样了,姑嫂两人相处的日子长了,感情上比王太后要深的多:“妹妹若是不愿意出头,实在不成我豁出脸面来去求太后,叫她别为难与你。”
“不成。”李鸾儿一听赶紧拽住顾大娘子:“嫂子莫说这样的话,虽然说太后认了你,她是你的亲姨母,可怀宁公主是她生养的亲生女儿,哪个亲哪个远她心里能没谱,她能为了你不管怀宁公主?再者,到底今儿才认下的,太后如今不过对你有些愧疚,才如此厚待的,嫂子很该好好与太后相处,没事的话万不可麻烦太后,不然,太后终有一日得烦了嫂子。”
顾大娘子听的一阵心惊,看了李鸾儿一眼,细一想李鸾儿说的这些话倒是很对,便点头应下,过了一会儿又道:“太后说过几日带我去奉恩公府认认亲,你说我……”
“去,怎么不去。”李鸾儿一挥手:“回去我与嫂子备份厚礼,要去就大大方方的去,该怎样就怎样,莫不可扭捏了叫人瞧不起。”
“我听妹子的。”顾大娘子笑着应下。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家门口,李鸾儿和顾大娘子相扶下车,才下来就见马冒急匆匆跑出来:“太太,大娘子,大爷来信了……”
“真的?”两人俱是一喜,一边往内门而去一边道:“将信拿过来。”
等到了顾大娘子院中的小花厅内,马小丫已经取了信来,这信有两封,一封是给李鸾儿的,一封是给顾大娘子的,两人分别接过信,打开来瞧,李春那特有的圈圈信又出现在眼前。
李鸾儿瞧着李春写给她的信,越瞧脸色越是阴沉,顾大娘子越瞧越是高兴,看完了将信折好,抿嘴笑道:“妹子,咱家小子的名字取好了,老大叫浩宇,老二浩轩,老三浩越,你听着可好。”
李鸾儿硬是按压下心头的恶心之意,笑了笑:“都好听,哥哥取的好名字。”
顾大娘子却乐了:“这可不是你哥哥取的,是妹夫帮忙取的,我听着也好,对了,你哥哥信中说妹夫不日就回京了。”
“回来正好。”李鸾儿想到那信的内容,又是一阵不痛快,将信折好塞进袖子中:“嫂子,我有些疲累,先回去休息了。”
顾大娘子一听立时急了,关心的询问:“可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去寻干娘瞧瞧。”
李鸾儿强笑着安慰她:“我没事,就是在宫里……嫂子也知道,时时处处都要小心,便有些累了,我也跟着夫人学过些医术,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我是知道的。”
“这便好。”顾大娘子这才放了心:“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晚饭我叫人与你送去。”
“好。”李鸾儿应了一声向顾大娘子告辞,从那院中出来回后院自己屋里,这时候已经日近黄昏,进了屋便觉昏昏暗暗的,李鸾儿叫瑞珠点了蜡烛来,她凑到烛光下又将信拿出来读了一遍,读过后咬牙将信撕了个稀烂。
瑞珠在旁边瞧的奇怪,小心的问了一声:“大爷的信,大娘子为何……”
李鸾儿抬头笑了一声:“哥哥不是很识字都知道要与我写信,你家姑爷可是有名的才华满腹的,走了这么些日子竟也不知道来封信,我瞧啊,不定边关那里有貌美女子将他迷住了呢。”
“不对啊,太太不是说姑爷不日就回来了么,想来,姑爷应是马上就要回来了,便也没有来信。”瑞珠笑了一声,端过一杯茶给李鸾儿:“姑爷对大娘子如何,奴可全瞧在眼里呢,若说他有什么外心,奴一万个不信。”
第三四六章 欢喜
“你这丫头,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抱上不平了。”
瑞珠的话叫李鸾儿心情好了一点,忍不住拿她打趣:“得,等你姑爷回来我与他说说,叫他得了空与你说个好婆家。”
气的瑞珠跺脚:“奴与大娘子说正经话,大娘子净拿取打趣。”
“这说婆家难道就不是正经话了?”李鸾儿失笑:“行了,我也知你家姑爷没外心,不过是心情不好罢了。”
瑞珠抿嘴一笑:“等姑爷回来,想来大娘子心情就好了。”
李鸾儿也不与她说什么,叫瑞珠将床帐放下,她脱了鞋袜和外裳,只说困了,倒在床上就睡个昏天黑地。
等李鸾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三竿,她隔着窗子瞧瞧外边的月色,披衣坐起叫道:“瑞珠,几时了?”
“大娘子,这会儿已是亥时初了,戌时太太叫人送了晚饭过来,大娘子正睡的熟,奴就叫人先端下去了,大娘子且等等,奴去叫人热些饭食。”瑞珠几步过来将床帐掀起,一边服侍李鸾儿起床一边笑道。
李鸾儿睡了这么长时间,肚子也早饿了,摆摆手叫瑞珠给她弄饭。
瑞珠笑着出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就提了食盒进来,彼时,李鸾儿已经点上蜡烛,瑞珠将饭菜一样样放到小几上,李鸾儿瞧去,却见一盘子果子馅的小糕点,一碟子炸饺子,一碟子春卷,一大盘鲜香的灌汤包,还有才拌的嫩生生的菠菜,一大盆的瘦肉粥。
饭菜的香味直往李鸾儿鼻中钻,勾动她的馋虫,李鸾儿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包吃了起来,瑞珠拿了碗与她装了一碗瘦肉粥递过去,李鸾儿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是郑婶子的手艺吧,我吃着倒是香甜。”
“正是呢。”瑞珠笑出一个酒窝来:“郑婶子听说大娘子要吃食,亲自动手弄的,奴也跟着沾光,尝了两个炸饺。”
“你若是饿了也吃些。”李鸾儿捡出一些吃食要给瑞珠,瑞珠赶紧推辞:“奴已经吃过饭了,哪里会饿,大娘子赶紧吃吧,一会儿饭菜得凉了。”
李鸾儿便也不说什么,低头飞速的吃起饭来,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她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摸摸肚子:“还是郑婶子知道我的饭量,弄出来的饭不多不少刚刚好。”
吃过饭,李鸾儿将瑞珠打发走,便耐下性子修习精神力,只她老是记挂李春写的那封信,怎么都修习不成,没办法只好放弃。
待第二日李鸾儿醒来,才想着要到老宅子里见见严老将军,顺带好些日子没回去,也该给长辈们请安见个礼,还没有收拾,便收到了严承悦的信。
信中倒也没说什么,只说再过五六日便要回来,李鸾儿看了一遍将信收好,打定主意等严承悦回来好好问问他李春信中到底是何意思。
读过信,李鸾儿收拾妥当坐上马车回了老宅,先向严老将军见了礼,陪老人家下了一盘棋,之后又去后宅见了林氏,和她坐了一会儿,见林氏没有说什么酸言酸语的,李鸾儿便也耐着性子陪笑说了一些好话。
在午饭前李鸾儿回了李家,一到家她就和金夫人商量给顾大娘子准备一些认亲的礼物,总归是各色东西不能缺少,按礼都要置备齐全,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金夫人这些年行医各处,那些世家大族也去的多,于这些礼节上面倒是懂行的,给李鸾儿提了不少建议。
李鸾儿准备好之后又和顾大娘子商量了一番,最终定下礼品,为了顾大娘子去王家时候面上好看,李鸾儿又特特的去木器行和瓷窑上走了一圈,专门设计了一些油漆雕花镶珠木盒和一些精美的瓷器,花了大价钱叫工匠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来。
那木盒上镶的珠子都是从顾家寻的,顾家的生意如今都是顾夫人和顾茗管着,李鸾儿要用珠子,自然不用花费什么,比市面上的价钱要低一多半还有余,因此上,那些木盒瞧着极贵重,确是没花多少银子。
这些包装弄好了,李鸾儿将礼品全部包好,弄的极精致,瞧的顾大娘子都是满心喜欢,险些舍不得送出去。
李鸾儿准备的早,动作又快,倒是赶得及了。
她这里才将礼品备好,那厢王太后就叫了太监来宣旨,定下时间叫顾大娘子回王家认亲。
顾大娘子得了旨意,一想到要去奉恩公府,又想到那里都是她的骨肉血亲,一时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好几日睡不着觉,李鸾儿没奈何,只能和金夫人商量着,两个人帮她带孩子,叫顾大娘子多多休息。
这日,到了顾大娘子认亲的正日子,她一大早起来,李鸾儿帮着她寻了几件衣裳试穿,最终定下一件水红绫衫子,底下是葱黄罗裙外罩了银红镶边绣玉兰花的褙子,又将一头长发盘个惊鹄髻,戴了赤金镂花镶翠展翅钿子,一侧又插了一支赤金雕花流苏簪。
李鸾儿亲寻了脂粉给顾大娘子上好妆,这一打扮,更显的顾大娘子清秀中带了些富贵气,倒也瞧出一些新鲜感来。
收拾好后,顾大娘子就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门,李鸾儿一直将她送出大门又叮嘱了好几句才回还。
顾大娘子这一去,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回来,李鸾儿见她虽然眼睛红红的,可面带笑容,瞧起来春光满面,便知这亲认的极好,便也放心了。
等顾大娘子歇息一时,就来寻李鸾儿,姑嫂对坐说了好一会儿话,李鸾儿才知道就在她们准备礼品这几日,王太后先召见了王家的人,将寻到王五儿和其女的消息告诉了王家人,又叫王家人准备认亲,之后,王太后和官家分别召见了钟鸣鹏夫妻,钟鸣鹏进京之后的差事也定了下来,他入了兵部,原要做兵部主事的,大约是王太后那里发了话吧,官家也不知如何运作的,竟与他弄了个兵部右侍郎的差事,至于原来的右侍郎却被官家寻了个理由发作了。
顾大娘子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还有些惴惴不安,怕官家会因此对她有了意见,更觉得因着她叫人家好好的官被罢了,总归是心里不舒坦。
李鸾儿听后却笑道:“大嫂不必担忧,这兵部右侍郎我是知道的,原来邢大人也与我说过兵部右侍郎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不只贪的紧,且占着位置不干正事,原官家也早瞧他不顺眼了,只是没有合意的人接替,如今大约是瞧着钟大舅为人品性才能都是好的,这才叫他顶了右侍郎的职位,官家虽然说是嫂子的表兄,可他先得是大雍朝的皇帝,总不会因私废公的。”
李鸾儿这话很安抚了顾大娘子的心,叫她没那般忧心了。
之后,顾大娘子讲述了奉恩公府的一些事,顾大娘子口中,奉恩公府那些人倒都是不错的,尤其是老国公爷对顾大娘子很疼爱,王家大爷和大太太也是极和气的人,表兄表弟表妹什么的也都很好,顾大娘子的礼品也送出去了,很得王家人喜爱,临来的时候,王家又给准备了丰厚的回礼,顾大娘子瞧着比她带去的东西要丰厚的多。
听顾大娘子一番叙述,李鸾儿也算是放了心,笑着对顾大娘子道:“嫂子如今多了许多亲人,不但有钟大舅左近照顾,又有了嫡亲的外祖一家,从今往后,也有了许多走动的地方,倒是不必再担心顾家寻麻烦的。”
顾大娘子也笑了:“我也是这般想的,总归父亲心里没我的,我虽说对他冷了心,可也愿意他过的好一些,我忍付姨娘,便是不忍老父忧愁,甭管怎么说,英哥儿总是付姨娘生的,如今我也想开了,我也不会仗势欺压付姨娘他们,不过也不会理会他们,全当是陌生人罢了。”
李鸾儿见顾大娘子形容开朗,知她必然是多了许多亲人,心里有了底,再加上有人疼爱,应是彻底想开了,也不再祈求顾呈的那一丁点父爱。
李鸾儿和顾大娘子讲述王家的人和事,哪知道,外边已经因为这事盈沸翻天了。
钟家
钟鸣鹏这几日心情是极好的,今日又是如此,他才去兵部衙门报了道,顶着李鸾儿的关系拉着邢虎说了半天话,又请同僚去德瑞楼吃喝一通,联络完了感情才归家。
因着酒喝的有些多了,钟鸣鹏就有些醉意,进了门脚下也有些不稳当,两个家人将他架去应氏院中,应氏这里正教钟红儿管家,见钟鸣鹏进来赶紧过去相扶:“老爷这是怎的?怎么喝成这样?”
钟鸣鹏脚下一个啷呛,一把拉住应氏的手:“我高兴啊,我是真高兴,今儿见了兵部的邢大人,你不知道,那邢大人与李家关系可不一般,他一听说我是李家太太的舅父,对我就极亲近的,又介绍我认识了好些同僚,这不,我一个新来驾到的,自然是要出钱请吃酒的……”
应氏笑着扶钟鸣鹏躺到床上,又亲自给他脱了鞋,拿了温热帕子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想来,咱们倒是沾了外甥女的光,这几天啊,我总是想着,要是……难保别人不会说咱们是靠着裙带关系……”
“这叫什么话。”钟鸣鹏可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别人就是想靠也靠不上呢,你说,我是万万没想到阿姐竟然是太后的嫡亲妹子,宛儿竟是跟太后认了亲,如今想想,真像是做梦一样。”
应氏听了这话,只觉好笑:“是啊,就跟做梦似的,不过这倒是个好梦,甭管怎么说,有了这层关系,阿郎总能一展胸襟的,咱们也不用在岭南苦熬日子了。”
钟鸣鹏躺着只是笑,笑来笑去越发的大声:“我啊,就在想顾家如今得怎生后悔呢,那顾呈真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将好好的一个贵人硬推出门去,倒是叫我捡了现成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