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二章 明白
“皇帝心里有数就好。”
王太后摆了摆手:“咱你父皇去后,咱们母子俩的日子可不好过,为着朝庭皇儿哪日不是小心谨慎,委屈着自己,并无做过什么出头的事,怎么竟……竟是出了这么个怪物,这要传将不知道多少人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哀家想想就头疼的紧。”
“朕的事叫母后操心,是朕不孝。”德庆帝坐在王太后身旁,将头靠在她膝上:“母后,这事,朕该如何去做?”
“唉!”王太后叹了口气:“要是你父皇还活着的话,他必然不赞成多造杀孽,昨儿晚上,哀家又梦到你父皇了,哀家和他说话他只是不理,一个劲的笑,哀家这心里……”
“母后。”说起先帝来,德庆帝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父皇一向最是仁善的,朕虽不及父皇,可也不是什么暴孽之君,一下子杀这么些人,朕也于心不忍。”
王太后拍了拍德庆帝的头:“我也知你心里不好受,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淑妃即是能生出这么个东西来,说不得是她做了什么孽事,上天都瞧她不过,只她做错了事,却要连累皇儿,哀家想想就气恨不已,咱们秦家江山绵延近百年,历代帝王向来以仁治国,可从来没有做过天怒人怨的事,上天是不会叫皇帝的亲骨肉生成那样的,那怪东西说不得是哪里来的孽种呢。”
王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咬的牙齿咯嘣作响,她心里也不好受,可这话也必得她说,换一个人,是绝不敢跟德庆帝说出这样的话来。
德庆帝如何的聪慧,哪里不明白王太后这话里的意思,立时起身:“朕晓得该如何去做了,母后放心,朕必然将此事处理妥善。”
“委屈你了。”王太后心情复杂的看着德庆帝,满脸的心疼和愧悔,眼角掉下一滴泪来:“早知如今这样,我便不该为了报恩,叫淑妃那贱人入宫,自她入了宫,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乱,最后还要连累皇儿名声受损,背上这一世的污点。”
“这如何能怪母后。”德庆帝心里明白王太后对他是疼爱入骨的,不乐意叫他受一丝的委屈磨难,再者,他和王太后母子感情本就好,见王太后哭了,这心里更加的难过,更是将淑妃痛恨入骨:“叫淑妃入宫,也是朕的意思,母后还是不要多想了。”
拿着帕子帮王太后擦干净泪水,德庆帝强笑一声:“哪朝哪代的皇帝没点子新鲜事叫人议论的,便是前朝,连狸猫换太子的事都出了,朕这点子事算得了什么。”
哄的王太后心情好了一些,德庆帝便借口有事要处理告退出去,一出寿安宫的门,德庆帝就碰到匆匆赶来的于希。
“陛下,陛下。”于希因跑的匆忙,衣衫都有些凌乱,他几步跟过去,凑在德庆帝耳边小声道:“奴婢刚刚查到过,庄妃这几日炖给淑妃的汤里有些不好的东西。”
“这事必不是庄妃做下的。”德庆帝想想庄妃素日为人,斩钉截铁道。
“陛下英明。”于希垂头,肃声道:“这事是庄妃院子里的魏美人做下的,前些日子淑妃罚了魏美人,她怀恨在心,便……便在汤里下了药。”
“朕知道了,这事便查到这里,不用再往下查了。”德庆帝听了于希的禀报,想想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心里已然有了数,这事必然也不是魏美人做下的,魏美人在宫里没有根基,家世又不好,素来最是小心从不得罪人的,依着她的心性,是绝没胆子做下此事的。
只是,这下药的人能将此事做的密不透风,且将事情指向魏美人,便说明此人根基很深,又极有手段,德庆帝稍一想,便也明白这是哪位做下的了。
说起来,下药的人手段真的很高明,只是,德庆帝如今宫中嫔妃太少,他并不费什么精力,只用排除法便能整明白。
若是等到以后宫中嫔妃多起来之后,说不得德庆帝都想不到她身上的。
于希也是心性通透之人,知道德庆帝是要给那下药的人留些面子,便也不再说什么。
德庆帝走了一小段路,叫过于希来:“朕交给你一件事,希望你给朕办好,办妥当……”
于希恭身听着,到最后心中已经在默默替淑妃点了蜡烛,更加坚定决心,绝不能和柳木一样掺和到后宫争斗之中。
于希极不明白柳木到底是如何想的。
凭着柳木曾求过官家性命功劳,如果柳木能够安守本分忠心为君,官家决不会亏待了他,起码一世荣华是能确保的。
可是,柳木才得了批红的权利没多少时间,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将以前的小心谨慎完全抛却,变的有些自高自大,甚至于开始利用官家给的权利来为自己谋财谋势,他不只和前朝官员勾连,甚至于和后宫的嫔妃也相处紧密,企图外连官员,内结妃嫔来巩固他的权势。
这些日子于希都瞧着呢,那崔家不住的巴结柳木,哄的柳木轻飘飘的骨头都软了,竟是帮着崔家做成了不少的事情,还有后宫几个美人,柳木瞧着那几个美人长的好又都是聪慧的,便想拉到自己这边来,妄图用枕头风来影响官家。
于希看在多年情分上劝过柳木,只柳木不听,于希也没有法子,只能暗地里祈祷柳木将来不要太凄惨了。
“奴婢省得了。”德庆帝说完,于希赶紧应下,脸上一丁点颜色都没变,德庆帝看的满意,不由点头:“你去吧。”
于希告退,飞快的朝外走去。
永信宫
李凤儿倚窗向外望去,见院中点点白梅开的正好,便拿了只笛子横在嘴边吹了一曲梅颂。
她倚着窗,窗户半开,寒风从窗外吹来,吹的李凤儿发丝都有些散乱,一曲吹完,银环苦着脸上前:“娘子保重身体,如今天儿正冷着呢,您还是莫在窗边坐着,要是想坐也成,万不可开窗。”
说着话,银环将窗户关上,又拿了暖炉硬塞给李凤儿,叫她抱在怀里取暖,回头,银环取了件大毛的衣裳给李凤儿披上:“娘子且暖暖身子,一会儿我叫人弄碗热汤给娘子喝。”
李凤儿点头轻笑:“幸好有你在,不然,说不得我如今怎样呢。”
正说话间,李凤儿新提上来的一个二等宫人名彩蝶的气呼呼的进来:“娘子你也管管那些人吧,她们管着永信宫的小厨房,不说多体谅娘子,多给娘子做些合胃口的,反倒一个个躲起懒来,我叫人去炖汤,竟连个人影都没寻到。”
李凤儿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她们大约是瞧着我又被禁了足,便想着我怕是没几日好日子了,这时候,说不得都跑去另寻出路了,罢了,她们即不乐意在我这永信宫里呆着,等陛下来的时候,我叫陛下将她们送到别处,再给我寻好的就是了,你又何必这般置气。”
“这样捧高踩低,早晚为着这些倒霉。”彩蝶气的跺了跺脚:“一个个没眼力劲的,真当娘子禁了足便不能发作她们了。”
银环也笑了起来:“成了,你也莫在娘子这里胡说这些,且想个法子炖了汤来是正经。”
彩蝶气过了,多了几分精神:“行,我去给娘子炖汤来,等官家来了,娘子可记得将她们都打发走。”
“你去吧。”
李凤儿摆了摆手:“我省得呢。”
一时彩蝶去了,李凤儿叹息一声:“瞧瞧,一个个全当我没了指望呢。”
“娘子管她们呢。”银环赶紧安慰李凤儿:“总归娘子自己明白就是了,陛下再如何,也不会将娘子怎样的,早晚有整治她们的一日。”
“我也知他不会如何。”李凤儿神情间还是有些郁郁:“只每次一出事他便禁我的足,叫我好生郁闷。”
这厢李凤儿独自郁闷,那厢,碧桃急匆匆赶来,一进屋就是一脸笑意:“娘子,娘子,淑妃生了……”
“淑妃生了你高兴作甚?”银环一拉碧桃,狠瞪了她一眼:“莫不是你想投了淑妃去。”
“哪里呢。”碧桃脸上笑意未褪:“生是生了,只是生的并不是个人。”
她一行说一行笑:“奴在寿安宫外的暖阁里守了好一会儿,见那暖阁内外宫人行色匆匆,后来竟连个人影都没了,就有些奇怪,便偷偷寻了个在暖阁外伺侯过的小太监询问了一番,谁知道打听来的结果竟是淑妃生了个怪物。”
“怪物?”李凤儿一惊:“怎生是个怪物?”
她突然间想到一次李鸾儿来宫里探望时说过那君家的大娘子君惜兰也是生下个怪物,因着那物件太吓人,君惜兰的夫家嫌弃她不吉利,便将她休弃了。
想到君惜兰,又想到淑妃生下来的怪胎,李凤儿脑中闪过一丝亮光,像是想到些什么。
君惜兰的外祖家可是崔家,而崔家自来和淑妃的娘家卢家关系极好,说不得,说不得淑妃那生子的药便是从君惜兰那里弄来的。
这么一想,李凤儿便什么都明白了。
大约是淑妃进了宫不得官家喜爱,卢家一时着了急,便想尽法子想要帮淑妃争宠,崔家和卢家自来相好,也帮着想法子,正好君惜兰多年不孕,一时怀了胎被崔家知道,打问之下晓得君惜兰用了生子药,便也和君惜兰要了些送进宫想要讨好卢家。
这也正是淑妃那样算计官家的原由,淑妃是因着对生子的药有信心,又怕一直不得宠要老死宫中,所以才冒死一搏的。
第三零三章 除夕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一过,日子仿佛过的越发的快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除夕。
一大早起来,李鸾儿便指挥下人又将家中洒扫一番,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衣裳被褥之类的已经在前些日子拆洗晾晒干净,房梁屋宇也在腊月二十三彻底的扫了一遍,除夕这日不过是再将桌椅擦干净,将地再扫一番便是了。
不过,便是这样,也将将的打扫了半上午。
洒扫完了,严承悦带着家丁开始在各处贴春联。
这是李鸾儿嫁人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她和严承悦都觉分外新鲜,什么事也都是商量着来,便是春联,也是两人各写了一些。
在写春联之时,李鸾儿才知古代的春联可不是胡乱写的,大多数的官宦人家春联几乎都是制式春联,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也并不是说这些人想不出新鲜的好春联来,实在是怕写出来的春联哪些用词不合规矩或者碍了谁的眼,万一一个不好被安上个谋逆的名头,那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因此上,便是在过年的对联上,这些官宦人家也都小心翼翼,几乎都是拿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春联来用,几乎完全没有新意。
李鸾儿原想写些新春联,只是听严承悦给她普及这方面的知识之后便改变了主意,也是随着严承悦写了一些制式的春联。
就比如说,严承悦写了大门的对联:花开富贵年年乐,灯照吉祥岁岁安。
李鸾儿便写了个仪门的对联:和顺满门添百富,平安二字值千金。
严承悦又仿着这样的格式写了角门的对联,李鸾儿则写了厅堂对联,如此,光是对联两人就写了一日多,宅子里凡是有门的地方全都有,另还有家中下人也求着两个主子写了对联,两人统共下来写了近百幅春联,写的李鸾儿胳膊都有些酸。
为着帖这些春联,家丁们几乎全员出动,一直写了一个来时辰才帖完,帖完春联,又燃放了一会爆竹,李鸾儿和严承悦才回屋换上新衣,坐上马车去老宅过年。
出得门来,家家户户都焕然一新,时时闻听鞭炮声响,若不是车夫机警又很有些手段,说不得拉车的马也要惊的飞跑起来。
除夕这日天气晴冷,似乎比前些日子下雪天还要冷些,李鸾儿就是坐在马车内都感觉寒意直侵。
她摸了摸脸颊,摸到一手的冰冷,掀开车窗看看外边,但觉西北风如刀割般的冰寒,赶紧放下车帘来,李鸾儿看看严承悦,她知道严承悦的腿伤一到寒冷的天气就会分外的刺痛,如今这样的天气,怕严承悦的腿早疼痛入骨了吧,只是这人一向淡然,他向来都是微笑着的,李鸾儿也瞧不出他到底如何。
虽然看不出来,可李鸾儿还是很关心严承悦的。
她伸手揉了揉严承悦的双腿:“这天儿冷的很,车子里的暖炉似乎也不管用,你腿怕是又疼了吧。”
严承悦轻轻摇头:“我也并不觉得如何,大约是习惯了吧。”
只习惯二字,便道出他忍受了多少痛苦,李鸾儿不由一阵心疼,她使力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让双手温热一些,然后便开始帮严承悦做腿部的按摩:“我跟金夫人学了些按摩的手法,夫人说如此能减轻疼痛,你也试试,看看管不管用。”
严承悦听的心里一暖,感觉李鸾儿双手在腿上按压,更是阵阵欢喜涌上心头。
他还记得前几日下了一场雪,雪停后太阳出来,天气更加的寒冷,半夜时分他便腿疼的再也睡不着,为了不吵醒李鸾儿,严承悦忍的很辛苦,虽然疼的厉害,可严承悦还是没怎么动弹,只是,李鸾儿很是警觉,没用多少时候就知道他不舒坦了,半夜坐起询问,又拿了暖包帮他敷腿。
第二日,李鸾儿便说要回娘家,那几日他也忙的很,便也没有相送,结果李鸾儿去了快一日,到天黑的时候才回,回来之后也没有说什么。
如今想来,严承悦是明白了,那一日李鸾儿回去怕是向金夫人请教了吧,这按摩的手法,应该也是跟着金夫人学的。
瞧着李鸾儿认真的按摩,严承悦腿上的疼痛慢慢减轻,等到了严家老宅的时候,他的腿几乎不怎么疼了。
这叫严承悦很是惊奇,他是没想到按摩竟然这般管用。
“如何?轻些了么?”李鸾儿按的头上都有了汗意,她擦了擦汗珠抬头笑了起来:“天冷的时候就该多活动一下,瞧我都弄出一身汗来,如此全也好,我完全不觉得冷了。”
严承悦抓住李鸾儿的手无声叹息,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他情知李鸾儿这话里话外便是说以后天冷的时候会常常帮他按摩的,什么天冷的时候多活动,那完全都是借口。
看看李鸾儿清丽的脸庞上挂着的几滴汗珠子,严承悦伸手划下,温柔轻笑:“赶明你将按摩的法子教给严一严二,得空的时候也叫他们帮我按按。”
李鸾儿只是摇头:“以后按摩的事情我接手了,你是我男人,我可不乐意旁人碰你。”
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完全不容人反驳,严承悦笑了笑,点头:“好。”
马车停住,李鸾儿跳下马车,回身又扶严承悦下车,将他安置好之后,李鸾儿推着轮椅进门。
因着是除夕,严家老宅似乎也像是换了样子,以前沉稳肃穆又显的有些清冷的宅子这时候洒扫一新,门上帖了鲜红的对联,又挂了大红灯笼,正门大开着,院中有下人忙忙碌碌,院子里也挂了许多的大红灯笼,各种也都贴了大红福字。
进了仪门,回廊上,屋檐下也都挂了串串灯笼,各处屋角挂上牛角灯,叫整个宅子多了许多的喜气。
两人一路直行,直接去了严老将军院中。
正好,严家的几个小辈也都过来给严老将军请安,见到严承悦和李鸾儿,坐着的小辈全都站起来口称兄嫂。
两人和各人见了礼,又给严老将军请安。
老将军今日也乐呵,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袍子,乐呵呵的端正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见两人行礼,严老将军赶紧道:“甭来这些虚的,都赶紧坐下。”
李鸾儿将严承悦推到左侧挨着老将军的地方,她自己则朝右侧走去,严老将军对她招招手:“今儿也没外人,不用那么多礼,承悦到底行动不便,你就在他身边坐着,好方便照顾他。”
李鸾儿应了声是,快步走到严承悦身侧,严承忻赶紧起身,将自己的座椅让给李鸾儿,后边的严承恪和严承憬也都赶紧依次让位。
右侧打头坐着宛秀,等李鸾儿坐下,宛秀才笑道:“好久不见嫂子了,我们几个可想的紧,原想过去找嫂子玩,又想着年根底下了,嫂子必然忙的紧,便也不好意思过去打扰。”
李鸾儿听了也笑:“忙什么,我们那宅子里统共不过我和你们哥哥两个主子,过年又不用准备多少东西,能有多忙,统共不过安排一下年礼,将宅子洒扫一番便是了。”
“还是嫂子能干,每年腊月可是各家主妇最忙的时节,人家都忙的想一人掰成两份,偏嫂子说不忙,可不嫂子便是有章程又有能为么。”严淑秀听的笑了起来,开口便夸赞了李鸾儿一番。
严承憬一抬头:“嫂子自然能干的,先是算起帐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总归我是算不过嫂子的。我瞧着,咱们家中的帐房先生算帐也不及嫂子快。”
“哦?”这下子,严老将军倒是好奇了:“我倒不知道鸾丫头还有这一手,正好我这里也有一笔帐目要算,得了空,鸾丫头帮我算上一算。”
“成!”李鸾儿大方的点头应下。
才说着话,就听到外边又是一阵喧哗,却原来是严保家兄弟几个来给老将军请安,这屋里除去严老将军和严承悦,其余的人都赶紧站了起来。
等严保家进屋,各人都赶紧行礼,严保家心情不错,一摆手:“一家子骨肉,哪来那么些虚礼。”
等众人起身后,严保家兄弟三人加上各自的媳妇过来给严老将军见礼。
行过礼,严保家就瞧见李鸾儿站在严承悦身边,对于李鸾儿这个媳妇,严保家倒还是有几分满意的,也就多了个笑脸:“承悦媳妇也来了,家里都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李鸾儿笑着答了一声:“家中都洒扫好了,对联也都贴了。”
“承悦媳妇能干。”
严保家笑了一声。
严卫国和严安国兄弟俩也都笑了起来。
林氏眼睛一眯,神情颇有几分不善:“都是份内的事,做好是应该的,我管理内宅多少年了,也没得了一句能干去。”
如此大年节下的,众人都欢欢喜喜,偏林氏说这种丧气的话,叫严老将军都有几分不耐烦:“今儿我也说你一句能干,如此该满足了吧。”
这一句话出口,唬的几个小辈赶紧站起来,林氏脸色煞白,扎煞着手很是无措。
第三零四章 晚饭
屋内一片安静……
严承悦兄妹几个全都不说话,严保家也心烦林氏的作为,并不替她讲情,严卫国和严安国兄弟作为小叔子,也不好替嫂子说话。
林氏的两个弟媳本就对她有几分不忿,更加不会替她求情。
这时候,李鸾儿作为媳妇,怎么着都得替林氏讲上几句的。
她一笑,对严老爷子道:“爷爷是该夸奖一下太太的,太太这么些年也不容易,不仅要管理后宅,还要生儿育女,且将老爷服侍的那般好,说起来,太太对严家也是有大功劳的,反正不管旁人,我先是感激太太,要不是太太教导的好,我哪里能得了个好相公。”
她这话说的俏皮,不只捧了林氏,更加捧了严承悦,说的一屋子人全笑了。
张氏先就笑了,一把拽过李鸾儿:“我也瞧瞧鸾丫头脸皮子有多厚,嘴皮子有多利,我瞧着你倒不是夸你们太太,你是夸承悦呢,不过你说的倒也对,我们承悦这模样,这根基门第哪样都是顶顶好的,你倒是白捡个好相公去。”
姐妹四个里最伶俐的淑秀也笑了:“婶子说的很不对,嫂子这哪里是夸大娘和大哥,她是夸她自己呢,说她眼光好会挑人,可不就在人堆里挑着大哥了么。”
严老将军也笑了起来:“行了,你查都莫说鸾丫头了,她脸皮子薄,再说下去该害臊了。”
“可不是么。”李鸾儿一笑:“我脸皮子是最薄的,婶子和四妹妹再说下去,我该寻地缝往里钻了。”
经这几个人一番说闹,屋里气氛一下子好了起来。
严承悦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鸾儿,虽没有说什么,可他神情间的放松和欢喜是谁都能瞧出来的。
不只宛秀姐妹几个,就是性子最大大咧咧的承憬都看出严承悦对李鸾儿的看重。
林氏自然也瞧出来了,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气愤严家众人对李鸾儿的重视,也气愤严承悦对李鸾儿比对她这个母亲更加看重。
虽然说,林氏并不喜爱严承悦这个长子,可严承悦怎么说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做为母亲,林氏总归是不喜欢儿子心里媳妇的地位重过当娘的。
因此上,林氏非但没有感激李鸾儿替她解围,相反,倒是气恨李鸾儿夺了严承悦的注意力,她低头,小声说了一句:“倒真是会讨巧卖乖,难怪老爷子当初一眼瞧中了,却原来,这张嘴将老爷子哄住了。”
她这话声音说的极小,旁人没听到,离她最近的严保家是听的真真的。
严保家都能听到,严承悦和李鸾儿这两个一个有内家功夫,一个精神力极强的自然也听到了。
李鸾儿倒没怎么着,严承悦先心里刺刺的很不好受,只是今日是除夕,林氏又是他的母亲,他如何都不能替李鸾儿出气的,只能忍着,伸手拉了拉李鸾儿的手,以表示他是站在李鸾儿这边的。
严老将军目光扫过林氏,又扫过严承悦夫妻,咳了一声:“行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先祭祖吧,祭完祖再吃年夜饭。”
严保家得了令,就带着严家众人去了祠堂,严家男丁进了祠堂里边祭拜,女人们都在外边祭拜。
因着林氏是长媳宗妇,外边的女人自然由她带着,她站在最前头,李鸾儿做为长房长孙媳,跟在林氏身旁也学着如何的祭祀。
周氏亲手将各类擦拭干净的礼器拿来,张氏捧了祭祀用的果品,两人一样样的传给李鸾儿,再由李鸾儿捧着送到林氏手上,林氏便放到供桌上,放完了,林氏先上香,率领一众媳妇女儿跪拜祖先,祈求祖先保佑严家来年和和美美,一家子福寿安康。
等到祭拜完了,李鸾儿只瞧出需要什么样的祭祀用品,却并不知道这些物件要如何准备,要用什么样的规格。
见她一头雾水,脾气最好的周氏就把她拽到一旁细细的说了一通。
李鸾儿听了,心里对林氏更加不满,原这些都应该是林氏这个正经婆婆教导,可是林氏明显的是在放羊吃草,并不想管李鸾儿,说不得,林氏留着这些要教导二儿媳妇呢。
对于林氏的偏心,李鸾儿虽然有些不满意,可也并不觉得对她有什么不好,她只是更加心疼严承悦,严承悦自小就要承受来自于母亲的偏待,小小年纪的他心里该多难受,林氏究竟偏心到了什么地步?竟叫严承悦这个亲生的儿子都对她冷了心。
却原来,大雍朝极注重传承。
人们对于长子长孙都是非常厚待的,就先说皇家,一般继承皇位的便都是嫡长子,雍朝历代帝王都自觉尊守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原则,从来没有出过偏差。
朝中官员家庭也是如此,那些传承年岁多的世家大族对此更加的看重,不说这些,就是寻常百姓家对于长子长孙都是极看重的。
正因为对于长房的优待,凡是长子长孙媳在整个家庭中地位也是极高的。
家中有什么红白事,出去参加怎样的宴会,尤其是祭祀先祖的时候,都是由长子长孙媳来主持的。
便也因为这个,一般家庭对于长子和长孙的媳妇挑选的都很严格,教导的也相当仔细,只因她们代表了一个家族的脸面,是出不得一丁点差错的。
就便祭祖来说,不管是怎样的家族,有多富贵,每年祭祖用的礼器,都不能过奴才的手,都要长媳们亲手从库房中请出来,亲自清洗擦拭干净,另外,便是祭祖用的果品,也要长媳亲自准备。
需要什么样的礼器,礼器如何安放,果品怎样挑选,又要用什么样的规格,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一个不好,就是对先祖不敬,出了差错,不只长媳的相公,就是整个家族的成员都会对长媳进行谴责,甚至于严重到因为对先祖不敬而休出家门的。
祭祖对于古人来说是极重要的事,容不得一丁点的差错,祭祀过程中的讲究凡多,整个过程繁琐又庄重,每年的祭祖都是显示这个家族长媳德容的最好时机,一个媳妇在整人家族中的地位,也由祭祖准备的怎样来体现出来。
周氏虽然是小儿媳妇,可是,她出身清流,她的祖父原做过礼部官员,对于礼仪上很讲究,周氏也因此被教导的很懂这些个。
她一一的给李鸾儿细说,告诉李鸾儿怎样的家族需要什么样的器具,或金或银或铜或瓷不一而足,又要什么样的果品,什么三牲四畜的极有讲究,便是给祖先喝的酒都要长媳亲自去酿造,祭完祖,这些酒便要拿出来给整个家族成员来喝,酒的好坏,也一再说明这个家族长媳修养如何。
李鸾儿越听,心里越是瞧不起林氏来。
她觉得林氏脑子秀逗了,实在是太不知道轻重缓急。
林氏真以为如果她不教导李鸾儿,等到李鸾儿来主持祭祖的时候丢人现眼她就得了好?
她却不想想,李鸾儿可是她林氏的儿媳妇,李鸾儿不好,丢的不仅是她的脸面,丢的更是林氏这个当婆婆的脸面,甚至于整个严家的脸面,要是李鸾儿出了差错,她林氏也得不了好去。
李鸾儿真不知道林氏是怎么想的,严承悦怎么说都是她的儿子,就算是林氏偏心些二儿子,可是,对于长子也不该如此啊。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必要一个疼的命根子似的,一个却恨的咬牙切齿么?
严承悦是杀了林氏的爹,还是抢了林氏的娘?竟叫她恨成这样?
等到周氏说完,李鸾儿郑重的向周氏表示了谢意,又将周氏所说的细细记在心里,想着等到有时间去问问金夫人,当年,金夫人在君家可不止一次准备祭祖的物件。
祭完祖,天色都已经黑了,严老将军叫人在前厅摆了两桌酒席,他亲带着严家男丁坐在外间酒席上,林氏则带着严家的女眷坐在隔了屏风的造近内屋的一桌酒席上。
祭祖剩下来的酒都被搬上桌,耳听外面鞭炮声响彻天地,丫头们也都端了各色的菜品一一摆上酒席。
先摆的是男丁那边,满满的一大桌子菜,统共也不知道多少样。
等摆到女眷这头,李鸾儿悄悄数了一下,大小盘碟一共有三十六个,也就是说,一共三十六道菜,菜品也都极齐全,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都有,光看菜的颜色就叫人极有食欲。
她想想她平常到老宅来请安见礼所吃用的饭食,就清楚了,这大概是严家一年里头吃的最丰盛的一顿吧。
严家素来俭朴,就是严老将军午饭也不过三四个菜,还有一碗汤,其余的主子饭食就更加简单,便是林氏虽然有些不清楚,可是,她在吃上也并不追求有多奢侈,相反,林氏很会持家过日子,她主持后宅,就在吃上很下功夫。
每顿饭严家的各个主子菜品都不多,可是,每顿饭的菜品并不重样,如此流水价的换着,使得严家在伙食上即吃的好又省钱。
李鸾儿就是觉得林氏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这点上,还是蛮佩服林氏的。
第三零五章 爆竹
三十六品菜上完,林氏先举箸,张氏和周氏跟着各捡了一样自己喜爱的菜吃了两口。
李鸾儿这才和宛秀姐妹也捡自己喜爱的菜色吃了起来。
吃过一些菜,众人都觉得自己肚中有了些食物消遣,周氏便笑道:“咱们这几个人干吃菜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喝酒划拳吧。”
她这一提议,众人无有不允,少时,丫头端了酒上来,李鸾儿便起身给各自杯中斟了酒,林氏端起酒杯,各人这才吃了起来。
李鸾儿喝了一口酒,觉得这酒酿的真真不错,不只醇香可口,又回味悠长,她这时才知道,在古代做名门闺秀也不容易,不只要精通琴棋书画中的一样或者几样,还要会厨艺懂女红,甚至于若是议亲的时候议到家中的嫡长子,还要学酿酒,当真是很累人。
“这一品鸭味道不错。”张氏放下筷子笑着说了一句,“我倒是知道一品鸭是嫂子家里的绝活,想来,这道菜必是嫂子做的吧。”
林氏笑着点头:“是我做的。”
她也吃了一口鸭肉,笑眯眯的看向李鸾儿:“鸾丫头可有什么拿手菜,今年你是新媳妇便罢了,明年你可也要亲自给我们做上两道菜。”
林氏原想着李鸾儿出身乡野,不说那些精致的菜肴,说不得以前吃饱饭对她都是一种奢侈,自然,李鸾儿会做的也不过是一些粗野的东西,哪里能弄出那些精致餐点,所以才会这样说,她想的就是叫李鸾儿丢一回人。
李鸾儿也有些明白林氏的意思,笑了笑:“我自然没有太太的好手艺,做不来这一品鸭,不过,我做些点心倒还是成的,等得了空的时候,便与各位长辈们做上一些。”
李鸾儿心道当真比起做菜来,这林氏如何比得过自己的兄长,她现在虽然弄不出一些比得过这一品鸭的菜色,可却能找个时间跟自家兄长学几样简单易做的点心,最不济,她弄些蛋糕了面包之类的这些古人没吃过的,虽不说多好,却胜在新奇两字,到时候,怕林氏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说古代没有烤炉这些,李鸾儿却并不当回事,谁叫她有个能干的相公,严承悦连枪都能造得出来,又何惧一小小的烤炉?
“嫂子会做点心?”
宛秀一听倒是上了心,她去年订下亲事,专等到严承忻成亲之后她也就嫁人了,这些日子,她也学些菜品,跟着林氏学了一品鸭,又跟着周氏学了几样汤品的做法,原寻常人家这也就够了,可宛秀却是个细心的孩子,她打听了她未来婆婆和奶奶都喜爱点心,就想着找个点心做的好的人学上几样,如今一听李鸾儿精这个,就笑着问了一句。
李鸾儿笑道:“我家兄长旁的不成,做菜一道倒是精通,我跟着也学了几样点心,虽不敢说是极好,可也拿得出手。”
大雍人向来谦虚,李鸾儿也是入乡随俗,她说的拿得出手,自然就是极好的,严宛秀也听出来了,更加的上心:“那嫂子得了空教我一两手。”
“这个好说。”李鸾儿笑着喝了口酒:“你若有时间就去我那里,我教你几样新鲜的。”
“我敬嫂子一杯。”严宛秀心里喜爱,就端起酒来和李鸾儿碰了一杯。
林氏原还想刺上李鸾儿两句,可一听李鸾儿答应教严宛秀做点心,也就只能作罢。
再与媳妇不合,她也要替亲生女儿打算,现如今,严宛秀的亲事是她心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了,为了叫严宛秀在婆家日子过的好些,学点心是必要的,虽然说林氏不是很相信李鸾儿能做出什么好点心来,可她却不敢赌那一丁点万一。
要是万一李鸾儿于点心一道上拿手呢,那她说些酸话岂不是耽误了宛秀么?
本着这样的心理,林氏倒是安静了。
紧接着,几个小辈凑到一起喝酒划拳,淑秀为人最是活泼,她拽着李鸾儿一起划拳,宛秀也在一旁帮说,李鸾儿推辞不过,只能依着她们,和淑秀划了一会儿拳,被灌了好几杯酒,又说了个笑话才算是叫这姐妹四人放过她。
小辈们一旁打闹,林氏妯娌三个也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这时间就过的快了许多,没用多久,就听到阵阵爆竹声响,又有烟花的声音,淑秀一听到外边的热闹便站了起来:“我也去放个爆竹。”
“你且坐下。”周氏瞅了淑秀一眼,用着很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你一个千金闺秀做什么不好,非得跟个傻小子似的放爆竹,叫人看见成什么样。”
“是啊。”林氏也笑了起来:“我劝你一句还是莫去了,倒不是我这当大娘的容不得你玩,实在是大年节下的放爆竹的那样多,说不得能出什么危险呢,万一炸着了可如何是好。”
“你大娘说的对。”周氏听的也直点头:“爆竹最是危险不过的,你忘了去年年节的时候古家小子叫爆竹将手指都炸掉了么,那是小子,就算是伤着了只要养好也没什么,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万一伤着了,好好的一张脸毁了今后可怎么过活。”
周氏这句话吓住了淑秀,她吐了吐舌头:“我也不过那么一说,又不真去。”
林氏这时候却笑出声来:“不过淑秀要是爱看那个倒也无妨,你嫂子最是有能为的,叫她放了与你们瞧。”
“真的?”淑秀听的眼前一亮。
“这是自然的,你没瞧见你爷爷都夸奖你嫂子么。”林氏点了点头,又看向李鸾儿:“鸾丫头带她们几个出去玩吧,放爆竹行,可千万别伤着。”
她笑意融融,说话也极和善,猛的一瞧似是个慈善长辈。
可是,她这些话里却给李鸾儿设了好几个陷井,叫李鸾儿一个媳妇家不在屋里伺侯长辈,反倒是出去放爆竹胡闹,传出去,可对李鸾儿的名声有碍,寻常人也就罢了,李鸾儿这种被人休弃过一回的便更加会被人说道。
再有,李鸾儿可是带着四个严家姑娘出去,她是长嫂,四个姑娘的安全可全担在她身上,一个照顾不到,她就有天大的罪责。
另外就是林氏话里讽刺李鸾儿有能为,更是在说严老将军偏心。
李鸾儿将这些话听的真真的,心中又给林氏记了一笔。
如今年节下的,林氏说出这样的话来,李鸾儿虽然不情愿,可还得照做,她起身带着严家四位姑娘出了屋子,寻了个避风的地方抬头去瞧燃放的烟花。
淑妃看了李鸾儿一眼,有些愧疚:“嫂子,真是对不住了,要不是我非要放爆竹,嫂子也不会这样为难。”
“我为难什么?”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你以为只你会胡闹么,我小的时候比你还能折腾呢,那年初二跟我娘亲去外祖家,那日天气也暖和,外祖母和母亲几个在外边赏梅,我就约了几个玩伴放爆竹,谁知道那爆竹竟是不好的,点着了不往天上跑,偏偏平着往地上乱蹿,一个不注意竟然钻到外祖母的裤裆底下,险些将外祖母给炸着。”
她这么一说,她那四个小姑子全笑了。
宛秀也笑道:“谁小时候没几件胡闹的事,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拿了剪子趁爷爷睡着的时候将他胡子剪了的事呢。”
玉秀温婉一笑:“我也打坏过父亲的棋盘。”
便是最冷清的茹秀也笑道:“那年我还将娘亲的绣品给弄坏了呢。”
五个人正说着话,却见几个小厮抱了好些东西急匆匆跑过,李鸾儿叫过来一问,这几个小厮是负责放烟花的,怀里抱的正是烟花爆竹。
李鸾儿一听来了精神,与小厮们要了一些烟花爆竹对严家四位姑娘道:“你们且瞧我放爆竹,我放爆竹是绝对炸不着咱们的,不过到底炸着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嫂子快放。”淑秀一听欢喜的拍起手来。
李鸾儿拿了一根香点头,伸手拿过一个并不是很大的爆竹,飞快的点头,伸手往天上一扔,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响声。
淑秀一脸的好奇:“怎的不响呢。”
李鸾儿一吐舌头:“坏了,扔的太远了,大约是不知道掉到哪处了吧。”
“怎么会?”宛秀惊的脸色都变了,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嫂子力气最是大的,不会将爆竹扔到天上去了吧,要是惊扰了神仙,可是咱们的罪过了。”
李鸾儿听的一笑:“这也说不得,你们说这爆竹要是上了玉帝的凌宵宝殿会如何?”
“我们哪里知晓。”玉秀和淑秀同时摇头。
李鸾儿忽想起一个笑话来,再想到大雍朝市面上竟然早就流行起了西游记,就笑着问宛秀和淑秀:“你们瞧过西游记么?”
四个姑娘一起点头,均说瞧过。
李鸾儿眉眼间都带了几分欢乐:“你们知道沙和尚在整本书里有几句话么?”
四个姑娘一起摇头。
李鸾儿笑的几乎都变了腰:“沙和尚在整本书中一共有四句话。”
“哪四句?”脾气最急的淑秀追问。
李鸾儿想着拿捏一番,不紧不慢的皱皱眉头:“叫我好生想上一想。”
“哪四句?”一个男声传来,紧接着严承憬几步过来:“好嫂子,你也与我们说说,莫叫我着急上火。”
第三零六章 回击
李鸾儿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严承憬几乎已经要走过来了,远远的,严承悦带着严承忻和严承恪也朝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淑秀过去悄声问严承憬。
严承憬一笑:“我们早瞧见你们出来了,问丫头,只说你们去放爆竹了,我就闹着大哥带我们也出来了,我原想看看你们怎样放爆竹的,结果却听到嫂子在这里讲故事。”
说着话,他又去求李鸾儿:“好嫂子,你快与我说说。”
李鸾儿抿嘴一笑,等着严承悦几个也过来这才道:“沙和尚在西游里边不过是四句话,这四句话分别是,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师父和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妖怪,放开我师傅。”
李鸾儿一本正经的说着,话未说完,就笑倒了好几个人。
李鸾儿这时候也不笑了,问严承憬:“你知西游记中玉帝每天都做什么事么?”
严承憬摇头表示不知,李鸾儿清清喉咙在众人的注视中大声道:“玉帝每日做的事情便是看个歌舞,喝口小酒,和王母娘娘说上几句话,旁的就没什么事了,真有难事,便是往桌子底下一钻,大声喊上一句,快请如来佛祖。”
“哈哈……”
严承憬笑的肚子都痛了。
淑秀也笑的钻到宛秀怀里直嚷着给她揉肚子,玉秀和茹秀也都笑了起来。
便是一直一本正经的承忻也都大笑出声,承恪更是一边笑一边道:“难为嫂子是怎么想到的,当真是有趣的紧。”
李鸾儿拽拽淑秀:“我话未说完呢,你说我那爆竹要真扔到天上,此时玉帝一定在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嫦娥跳舞,突然之间,不知道哪里上来一件奇怪的物件,且轰的一声炸开,将玉帝好好的金光琉璃盏给炸掉,他会不会又钻桌子底下大喊一句,哪里来的怪物,快请如来佛祖降妖除魔……”
“哈哈……”
淑秀笑的几乎瘫倒:“嫂子莫再说了,哎哟,我肠子都打结了。”
严承悦也笑的右手撑着轮椅扶手,托着歪倒在一旁的脑袋:“你快别说了,不说他们,我都笑的肚子都疼了。”
李鸾儿也不管他们怎么笑,只管又拿了一个爆竹点着飞快的扔出去:“你们说这个爆竹又飞哪去了?”
这次,爆竹倒还瞧到一些影子,紧接着,远远的听到一声响动,紧接着就听到犬吠声一片。
李鸾儿接连放了好几个爆竹,又放了几次烟花,这才对淑秀道:“爆竹也放了,笑话也听了,如今天儿也不早了,西北风吹的再不回去明儿也只能喝西北风了。”
淑秀听的又笑了起来,过来挽了李鸾儿的胳膊:“嫂子说的是,为了不喝西北风,咱们都回去吧。”
入了夜,这天儿确实越发的冷了,严承悦瞧了李鸾儿一眼,笑了笑:“外边确实冷的紧,你们要玩要闹的不如回屋里去,爷爷也说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也不必隔开,只叫两席并成一席,大家一起守岁。”
“这个好。”严承憬拍了拍手:“那咱们回去吧,今儿我听了这样好笑的笑话,必然要敬讲笑话的人一杯酒。”
另几个人也都表示要给李鸾我敬酒。
原严承忻和严承恪和李鸾儿不熟,不敢在新嫂子面前放肆,就有些拿捏,可李鸾儿这几个笑话一讲,他们也瞧出李鸾儿是个痛快爽利的性子,便也放开了,一时也玩笑起来。
一行人边走边说,不一时就回了严老将军的屋子。
却见女眷们已经挪进正厅,正厅中由着两张八仙桌拼了一张大大的桌子,上面放满了大小碗碟,碗碟中是新上来的各色菜肴,一盘盘一碗碗都冒着热气。
见到孙儿们进来,严老将军笑的老脸都成了一朵花:“都回来了,冻着了吧,快,赶紧都坐下。”
他又瞧了瞧李鸾儿:“鸾丫头也受冻了,你坐到熏炉那边,那里暖和。”
李鸾儿笑着应了一声是,推着严承悦到了熏炉那边坐好。
李鸾儿才刚坐定,林氏就瞅过来了:“老太爷叫你坐到熏炉边那是心疼你,你这孩子怎这般不懂事,连句道谢的话都未说,且不知道让让长辈,你老爷还在边上坐着呢,你怎不知道让让你老爷。”
林氏这又是寻刺了,她这话说出来,严承悦就有几分不高兴。
他才想说话,李鸾儿却拽了拽他的衣袖,不叫他说话,李鸾儿笑笑:“太太说的很是,都是我的不是,我原该谢谢爷爷的,怪道承悦一直和我说爷爷自小养大他,最疼他的,今儿瞧来也是,谁养的孩子谁知道心疼,爷爷也是知道承悦的腿最受不得冷,就借口疼我,叫我们坐到熏炉边上,其实是为着承悦。”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笑了起来:“难道太太竟不知道承悦的腿一到冬日便疼痛难忍么,必要到暖和一些的地方才好点,也是,承悦最是孝顺的,应该是不乐意叫老爷和太太担心,所以才没说吧。”
李鸾儿这话说出来,一时叫严保家有些无措,叫林氏更是白了面孔。
严宛秀和严承忻却是大吃一惊,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一起匆忙询问:“大哥,你的腿……竟是受不得冻么,你怎么不说一声?”
甭管林氏如何,到底严宛秀、严承忻和严承悦是一母所生,怎么着对严承悦这个大哥都是关爱的,他们的话当真情真意切,处处透着那么几分担忧。
“听你嫂子的,她不过担心我,特意夸大了。”严承悦淡淡笑着,心里对林氏却更加冷了几分。
林氏有几分尴尬:“你这孩子,这样大的事怎不与我说。”
“不好叫老爷太太担心。”严承悦应付了一句。
李鸾儿道:“你也是的,不好叫老爷太太担心,爷爷这样大的年纪,你便忍心他替你操劳不是。”
这句话更是叫林氏难堪,李鸾儿是故意这样说的,今日除夕,一家子团圆本来和和乐乐的,偏林氏不放过她,处处挑刺,时时找茬,李鸾儿忍她一时已经了不得了,可不会一直忍让她,这些话就是李鸾儿对林氏的报复。
她句句直指要害,一再告诉所有的人林氏根本不曾关心过严承悦,为母不慈,不配为人母亲。
“我知你担心我。”严承悦看了林氏一眼,要说早先时候他可能对林氏还有几分情谊,可现今林氏一直这样见不得他和李鸾儿好,早叫严承悦心里没了她,见林氏脸上不好,他竟然无动于衷:“你心里有我,才不过几日就各我最受不得冻,爷爷也是如此,我并没有与他说,全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严承悦这句话无疑是叫林氏伤上加伤,给她的伤口又狠狠的补了一刀,叫林氏的脸色难看之极。
就是严宛秀和严承忻脸上也不好看。
不过这两个到底不是什么小气人,两人均道:“是我们不曾关心长兄,原是我们的不是。”
周氏陪坐在一旁,这时候低头忍笑忍的极辛苦。
她早瞧不上林氏了,只是林氏是长嫂,她又养的林氏的亲生儿子,所以,时时处处要记得让着林氏,不能和林氏计较,这么多年下来,周氏也是憋闷的很。
林氏的许多做法周氏也瞧不上眼。
周氏倒是很喜欢严承悦,觉得这孩子当真是个又好性又有才学,又孝顺的好孩子,她万般不理解林氏的做法,不明白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林氏为什么就那般瞧不上严承悦?偏心成了那个样子?
便只是因为严承悦断了腿,没什么前程么?
要周氏说,自己的孩子,不说断了腿,就是瘫在床上起不来了,那也是绝不能嫌弃的,严承悦落成如今这个样子,合该更疼他一些,可林氏却像是恨不得没生过严承悦这个儿子似的,从来不替严承悦着想,不只如此,还盼着严承悦更加不好。
就拿祭祖的事情来说吧,本来就该林氏这个正经婆婆与李鸾儿分说如何的祭祖,可是林氏一句话都没提,是周氏自己瞧不过去才点拨了李鸾儿几句的。
想想林氏的作为,周氏想着,林氏这样的人,合该碰着李鸾儿这样厉害的媳妇。
瞧瞧,嫁到严家不过才多长时间,不只老爷子的心向着李鸾儿了,就是严承悦都一心只替媳妇着想,为着媳妇,还忍心往自己亲娘身上捅刀子呢。
林氏这样被公公、儿子外加媳妇一起整治,叫周氏瞧的好生快乐,心中暗骂一句活该。
“行了。”严保家咳嗽一声:“父亲叫承悦两口子坐到哪儿就是哪儿,偏你话多。”
这话自然是对林氏说的,林氏满脸的羞恼,忍气吞声道:“我也不过那么一说,我又何尝不关心承悦。”
这话说出来,不只严承悦不信,就是严保家都不相信。
“今天是除夕,一家人都得高高兴兴的,谁也不许给老子惹事。”严老将军拍了拍桌子,顿时屋里安静下来。
李鸾儿坐在一旁见严老将军吃了好些肉,她赶紧劝了几句,严老将军倒也听劝,放下筷子喝起茶水来。
严保家兄弟三人一起说话,剩下的小辈也都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眼瞅着天越发的黑了,严老将军发了话,不一时,便有一出小戏进来,唱戏的应该是才来京城的戏班子,总之李鸾儿以前是没瞧见过的。
她是个爱听戏的,不由听住了,一折戏唱完,耳听严老将军和严承悦小声说话,严老将军问了一句:“听说官家已经将淑妃打入冷宫了,此事可是真的?”
李鸾儿一听这话,不由的愣住了。
第三零七章 绿云
“爷爷消息灵通。”
严承悦夸赞了一句:“官家今日才将淑妃打入冷宫,爷爷就听到了风声。”
严老将军一笑:“我也不过是听吴老头说的。”
李鸾儿便知严老将军必然是听吴爵爷说的,她就听的更认真了。
这时候,严保家兄弟三人也凑了过来:“父亲,此事到底是怎么……儿子听说卢家家主被官家召进宫中,出来的时候满脸的怒色和惊惧。”
严老将军摇头:“你们当你爹是千里眼顺风耳啊,宫中的事,我哪知道那样齐全,你们问承悦去。”
严承悦苦笑一声:“我又哪里知道。”
他话虽如此说,可李鸾儿却瞧出严承悦必然知道些什么了。
严保家想着严承悦一个残废又哪里知道那么许多,便也没再追问,不过,严家老少爷们还是想着淑妃被打入冷宫的事,也就没什么心思听戏,这除夕夜过的也冷清了许多。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严老爷子才摆手叫严家老小各自归家,李鸾儿这时候也有了一丝困意,便也没有说什么,伙同严承悦归家。
回到家中一进屋,李鸾儿脱了外边的大衣裳,又帮着严承悦将裹着的大麾脱下来,将他安置到床上这才端了口热茶边喝边问:“淑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承悦倚着靠枕,含笑看着李鸾儿,听她问起,一伸手捻住李鸾儿白嫩耳垂细细捏着:“淑妃小产,生下个怪胎来。”
一句话李鸾儿就明白了,她吃了一惊:“怎会如此?按理说……”
她才想说按理说不该如此,可想到金夫人所说的话,再想想淑妃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便也有些清楚起来:“我说呢,原来如此。”
“你先前想说什么。”严承悦边说话边顺势将李鸾儿拉到床上搂住:“昨儿守岁想来你也累了,过来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们怕还要出去呢。”
“出去?”李鸾儿有几分不解:“今年大年初一,我们不必回老宅拜年,走亲访友也不是正日子。”
严承悦只是笑,拽过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先休息,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李鸾儿无法,只得依着他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正当李鸾儿迷迷糊糊的时却被人推醒,李鸾儿揉着眼睛一瞧,就看到严承悦那张放大的俊脸。
“快些起来吧,宫中来人了。”
严承悦一句话叫李鸾儿立马清醒过来,她猛然坐起,掀被子下床,换了身衣裳,又洗了脸整理仪容,弄好这一切,李鸾儿还顺手接过瑞珠拿来的许多小荷包装起来,这才去见宫中来人。
她一时走一时想着,严承悦所说的出去,大约就是今日宫里会有人来宣吧。
她想着和李凤儿最不对付的淑妃进了冷宫,想来,宫中必然有所变故,李凤儿将她叫进宫中商讨或者诉苦也是应有之理儿,这样简单的事情,她先前怎么没想到,果然人常说的,人有了依靠,这脑子便不太好使了。
李鸾儿想到这里低头笑了笑,这大概也是人类的惰性吧。
先前她没人可以依靠,只能靠着自己改变李家的家境,一门心思的发家致富叫亲人生活的更好一些,动脑子的时候自然就多,脑子好像也灵光些,可现在她有严承悦能够依靠,再者,严承悦不管是情商还是智商都比她高,任何事情放到严承悦手中似乎都不算什么,时间久了,她就懒的再动脑了,这才多少时候,她智商便开始直线下降。
想是这么想着,李鸾儿心中还是有几分甜蜜的,自从末世后她的父母亲人故去,她就一直一个人艰难生活,孤寂了这么些年,如今有人信赖依靠,这感觉倒是真的很不错。
等到了前厅,却见宫中来的是李凤儿的永信宫中一个小太监,李鸾儿问了两句,确实是李凤儿求了旨意叫她进宫的,当下,李鸾儿也不耽误,径自收拾了跟着小太监坐了马车朝皇宫方向而去。
今日大年初一,街上行人极度稀少,这马车行驶的自然也快了许多,等到了皇宫时,李鸾儿瞧了瞧天色,还没到午时呢。
她从御花园处的一个后门进了宫,绕过御花园,走了约摸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到永信宫。
大过年的,皇宫中也多了几分喜气,御花园各处也装点了许多纸花绢花,一路上,李鸾儿但见花团锦簇,严寒之中却现出春光一派来,这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永信宫中一棵老梅开着花,其余干枯的树上扎了些绿纸做的叶子,另外廊下游廊处的牛角灯也换了艳色的琉璃灯,等进了屋,却见地上的毯子,墙上的一幅春光图也都换了,毯子换成了银红织锦的,墙上的画也换成了游猎图。
李凤儿正坐在游猎图下,静静的泡着茶。
李鸾儿过去,李凤儿头都没抬一下,等到一壶茶泡好,她倒了两杯,一杯奉给李鸾儿:“姐姐尝尝,这是年节时进贡的好茶,统共只不到一斤,我这里得了二两。”
李鸾儿接过来喝了一口:“是好茶,不过,这也不过是消遣的玩意罢了,论起解渴来,还是白水最好。”
“可不是么。”李凤儿笑了一下,抬头对围在身边的宫人道:“今日大年初一,御膳房必然了锅子,你们大伙去领一个吃吧,人多到底热闹些,也全当过了年节。”
那几个宫人笑着答应一声,很快退个干净。
等人一走了,李凤儿又笑了,脸上带着几分酸楚,眼中含着水意,可到底没落下泪来。
“姐姐,我的真心付错了人。”
李凤儿一句话道尽心中苦涩。
李鸾儿知道她心里必然很难受,不过今年是新的一年的开始,若是流泪的话可不是好兆头,这才辛苦的忍住没掉下金豆豆来。
想想当初在凤凰县里那个脾气火爆敢爱敢恨又纯真善良的小姑娘,那个在她初初醒来就对着她挥耳光,大骂她没出息的泼辣女子,再瞧瞧眼前这个面带愁苦的深宫怨妇,李鸾儿很是后悔。
她当真后悔,要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拦着李凤儿,说什么都不叫她进宫,宁可叫她恨自己一辈子,也不叫她跳进这个火坑。
只是,如今李凤儿已经进了宫,且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就是李鸾儿再后悔也没用了,唯今之计,李鸾儿只能尽最大的力量来保护李凤儿的安全。
“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好久,李鸾儿才问出话来。
李凤儿抬眼,原来明媚的一张脸现在显的有些青白,多了几分病态,不过,却更显出几分病弱的艳质来,好看的叫人心惊胆战。
“淑妃进冷宫了。”李凤儿说了一句话。
“这个我知道。”李鸾儿点头:“我听承悦说起过,似乎是生了个怪胎。”
“怪胎,确实是怪胎。”李凤儿冷笑一声:“她小产的时候我可在跟前呢,官家当时嫌弃我冲撞了她,将我禁了足,后来淑妃生下怪胎来,官家倒是感激我冲撞她,叫她早产,没叫那孽障活下来,赏了我好些东西呢,这茶也是官家赏下来的。”
一听李凤儿又被禁足,李鸾儿心头不由火气:“实在过分,他当初可是保证过要对你好的,不行,我寻他去,定要问个清楚。”
李鸾儿起身便要往外走,李凤儿赶紧拦了:“帝王的话何时做得准的,又哪里计较得清楚,说起来,他现在对我还算不错的,只是,我瞧见淑妃的下场,一时心冷了。”
将李鸾儿按坐下来,李凤儿这才一点一点的讲起这些日子宫中发生的事情。
却原来,淑妃生下怪胎的事不晓得如何漏了出去,张相公便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一知道,就表示阁臣们必然也都将知道。
官家就有些急了,宫中妃子小产生下怪胎来,这就表示上天对帝王的不满,若是真论起来,官家说不得要被阁臣逼迫下罪已诏,也会出让许多的权利,要真是这样,说不得年幼的官家会慢慢叫阁臣架空。
为了平衡,也为了不背上昏君的罪名,官家就想出一个办法来。
他叫于希给淑妃安排了和人通奸的罪名,又叫人抓个正着,只说那孽胎并不是官家的骨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孽障东西。
如此,所有的罪名便都叫淑妃背了,且能将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卢家处置一番,狠狠出一口恶气,再有,也能摆脱阁臣的问责,更会摆那些阁臣一道,叫他们瞧瞧,当初他们举荐进宫的妃子如何的淫荡无耻。
这也是淑妃被打入冷宫,而卢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原由。
李鸾儿听完了才明白李凤儿为何这样伤心失落。
虽然说李凤儿和淑妃不对付,她也恨不得淑妃倒霉,可是,同为女人,看到淑妃的下场,而且这下场是官家如此无耻的安给她的时,李凤儿还是很寒心的。
淑妃再如何,那也是官家的女人,甭管怎样,淑妃到底是怀过官家子嗣的,官家能够一点情面都不留,如此的将淑妃往死里踩,将她打入地狱也就是了,还将通奸的名头安在她身上,叫她背负千古骂名,这不得不叫人深思官家的心冷到什么地步。
且官家不只对淑妃狠,对他自己更狠,为了利益,官家连绿云罩顶的名声都敢背负,如此心冷硬如铁的男人,叫李凤儿想想都觉胆颤。
淑妃今日的下场,给李凤儿提了醒,官家怕是对她李凤儿也没有多少真情实意吧,说不得哪一日她做的不对了,或者官家对她厌恶了,淑妃今日就是她的明日。
第三零八章 功利
“你进宫前我便和你讲过,万不可与帝王动真情。”
李鸾儿想清楚了,叹息一声说了一句话。
李凤儿冷笑连连:“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我才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后宫中又没有别人,他就对我一个人好,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本来心里就有他,天长日久的,就对他更加实心实意起来。”
李鸾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了半晌才道:“你要如何都成,想要对官家好,就一心对他好,对他冷了心,就只管一门心思对自己好,这人啊,都得学会自己疼自己。”
说到这里,李鸾儿想起一事来,就和李凤儿说了。
李凤儿听了赶紧摇头,急的都站了起来:“不成,不成,绝对不成,我不能叫哥哥冒险,更何况,嫂子可还怀着孩子呢。”
“那你便叫哥哥背负傻子的名声一辈子?”李鸾儿一听冷下脸来:“哥哥如今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他有自己老婆,以后还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他如果不建功立业弄出点名堂来,嫂子和侄儿以后也难免会被人瞧不起,更何况你在宫里也需要娘家助力,如果哥哥有了功业,我瞧哪个还敢给你脸子瞧,官家就是瞧在哥哥的面子上,也要对你好,就是太后,说不得也会对你更加好上几分。”
“可哥哥……要是有个万一,可叫我们如何是好?”李凤儿虽然明知道李鸾儿的话说的很对,可还有几分犹疑。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李鸾儿说出一句话来:“你可还记得那张道士,他不是说过我们姐妹都是天生富贵命么,可真是如此,哥哥又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正说话间,忽听外边一人问道:“什么危险?谁有危险了?”
却见官家穿了紫色盘龙常服,独自一人掀帘子进来。
李凤儿赶紧站起来:“陛下怎么来了?怎的一个服侍的人都没带?”
说话间,她赶紧帮德庆帝脱去外边的大衣裳,服侍德庆帝坐下,又塞给他一杯热茶,德庆帝脸上带着笑,对已经起身见礼的李鸾儿点点头:“坐吧。”
李鸾儿也不客气,当下坐定笑道:“正和凤儿说哥哥的事呢,我原想着哥哥不通文墨,不过倒有一把子力气,就想着叫他参军,也给陛下出些力气,可凤儿怕哥哥有危险。”
德庆帝一听这话立刻笑道:“这是好事啊,大哥武艺不错,要是参军的话,说不得过上几年我大雍朝又有一位常胜将军呢。”
“正是呢。”李鸾儿也笑了:“说起来我都乐意去沙场上走一遭,也快意恩仇一番,只可惜我是个女儿身,不能去,若不然我也帮陛下南征北战,还大雍一个四海升平。”
李鸾儿这话刚说完德庆帝就站了起来,他绷了脸,一脸的肃然:“什么男儿女儿,朕可不论这个,大姐若是真有本事能建功业,朕封你个女将军又如何。”
李鸾儿倒是没想到德庆帝思想这样开放,心中竟然没有什么男女之别来,一时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问:“真的?”
“君无戏言。”德庆帝一拍手:“大姐若是想从军,朕可以下旨,依着大姐的功夫,说不得一年半载的便能平安北疆。”
李鸾儿听了这话便知北边又不安宁了,心说自己已经将鞑子那些个勇士全打趴下了,他们竟然还不服气,鞑子使臣才回去就又来犯边了。
“臣妇乐意从军。”李鸾儿也站了起来,一脸郑重的对德庆帝说道:“陛下若是叫臣妇从军,臣妇豁出命来也要帮陛下平定北疆,此生不能还北疆一个安宁,臣妇誓不还京。”
“好!”
德庆帝大声叫好,似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说起来,德庆帝对于文治武功这两样,更向往的是武功一途,他和先帝爷不一样,先帝爷以仁治国,手段显的很有些温吞平和,可德庆帝到底少年帝王,更向往的是快意恩仇,和做帝王比起来,德庆帝倒宁愿他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常胜将军,只是,到底他生在帝王家,不能随心所欲。
不过,德庆帝还是想要将北疆平定,将那些鞑子赶到草原深处,叫北边百姓也能够和乐安宁,只是,他才登基不久,不说文臣,武将里边也没个心腹可用。
严老将军、高老将军和吴爵爷这三位倒是忠心的,可这三位已经老了,早就开始在家享起儿孙福来,他哪里放心叫这三位再披挂上阵。
年轻一辈中,德庆帝又没个信任的人执掌兵权。
近段时间,德庆帝已经开始务色人选从军了,他瞧了好几个人,不是不够忠心便是武艺不够高强,这不,正犯着愁呢,李鸾儿兄妹就送上门来。
对于李鸾儿兄妹,德庆帝倒是放心的,李凤儿可在宫中呢,他们兄妹感情极好,只要李凤儿在宫中一日,李鸾儿兄妹就会真心帮他,再者,李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也没几分根基,就算是以后他多恩宠几分,李家兄妹也没有能力做出什么辜负圣恩的事来。
正因为这一点,还有就是德庆帝深知李鸾儿武力值极高,所以才能不顾男女之别鼓励李鸾儿从军。
“如今鞑子犯边,北疆不宁,朕急需忠君之人安定北疆。”德庆帝再度坐下的时候,就和李鸾儿说起北边的形势。
李鸾儿听的直点头:“臣妇也明白,去冬雪大,鞑子死了不少的牲口,为了生存,自然会冒犯咱们大雍朝,春天将至,在牛羊养成之前,说不得鞑子为了吃食,还不知道再犯边几次,陛下若不狠狠教训他们一通,北疆在秋临之前怕是不能安宁的。”
“朕又何尝不知。”德庆帝也叹了口气:“幸好朕有大姐这等忠君之人解忧。”
李鸾儿一笑,深觉德庆帝脸皮之厚。
李凤儿不过是个嫔,又不是皇后,她李鸾儿又算个什么,德庆帝为了支使自己,竟然能叫出大姐来,且还能大拍她的马屁,怪道人常说帝王之心难测呢。
“臣妇从军倒是成,只臣妇有两个条件。”
李鸾儿盯着德庆帝,慢慢的说出她的想法。
“大姐只管说。”德庆帝一摆手。
李鸾儿笑笑:“臣妇唯凤儿一个妹子,臣妇就盼着她能好,臣妇和大哥去了北疆,也不知道几时能回还,就想请陛下对凤儿好一点,万不可叫她委屈了。”
德庆帝轻松一口气,笑道:“这个好办,凤儿是朕心爱这人,朕自然不会委屈了她。”
李鸾儿心道你几次三番叫凤儿禁足,这还不叫委屈:“臣妇自然是信陛下的,再有一个条件,臣妇新婚不久,再者,臣妇的相公腿脚不便,臣妇从军的话,对他可是很不放心的,所以请陛下下旨,叫他和臣妇一起从军。”
德庆帝听的直点头:“大姐武艺高超,严卿又素有智谋,若是能得二位相助,一文一武,一将才一帅才,朕又何愁四海不得安定。”
德庆帝说的这是实话,严承悦在京城素有智多近妖的名声,再加上通过火枪一事,德庆帝又瞧出严承悦胸有大才,可谓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兵法谋略无有不知的,如果严承悦能出来帮他镇守北疆,就是没有李鸾儿,德庆帝也相信北疆必然无事。
“那么,陛下愿意下旨了。”李鸾儿笑着问。
说实话,要真叫李春独自从军,李鸾儿也不放心,不过,她和李春一起从军,由她护着,她能确信没人能伤得着李春。
只不过,李鸾儿新婚燕尔的,她要从军唯一舍不下的就是严承悦,为着不和严承悦分开,她才厚着脸皮和德庆帝提条件的,她没想到,德庆帝竟然一口气答应下来,心头着实有几分欢喜。
“朕如何不愿意。”德庆帝看李鸾儿的样子是真想着夫妻一起出来帮他的,心情也一时轻松起来,脸带笑容和李鸾儿玩笑几句:“大姐都愿意帮朕了,如此小小要求,朕又何敢不从。”
李鸾儿也笑道:“陛下厚爱,我等必竭力相报,只不知我们何时起程。”
德庆帝沉思一会儿:“且等过了上元节后吧,朕也需要准备一番。”
想了一会儿德庆帝又道:“这几日朕下旨将严卿调入兵部,等到调兵北上之时,也可叫严卿跟随而去,另外,朕还需调运一些粮草,大姐且侯着吧。”
德庆帝都交了实底,李鸾儿也不好再问,又坐一时,便起身告辞。
德庆帝见李鸾儿要走,就叫了个小太监送李鸾儿出宫,不只叫人相送,还说什么天冷怕李鸾儿冻着,安排了暖轿送她。
李鸾儿入宫多次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等坐上暖轿后,李鸾儿不只不欣喜,反而对于德庆帝的功利喟叹几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多建功业,好叫李凤儿在宫里过的更加自在。
这暖轿没有从御花园那里出宫,而是绕过几个宫道,从一处荒凉地的偏门出宫。
先前的几个宫殿处处花团锦绣的,可等到荒凉的地方,就显的很是萧瑟,不只长长的宫道上寂瘳非常,就是宫墙上的漆都有些脱落,还有,许多地方都有着枯枝烂叶,和那些富丽堂皇的宫殿当真是对比分明。
暖轿从一处宫墙外经过的时候,就听到几声女子的惨叫,又有大笑声,诅骂声。
“这是什么地方?”
李鸾儿问了一声。
“回您的话,这是冷宫。”抬轿子的内侍大声回答着。
李鸾儿听了打开轿帘朝外开去,这时,轿子正好经过冷宫门口,李鸾儿就看到里边的情形,却见那淑妃一身单薄麻衣被几个人按压着跪在院子当中,一个疯子似的女人拿了一盆冷水将将泼在淑妃身上。
第三零九章 卢嫂
淑妃身上的衣裳极其单薄,这样大冷的天光在外边跪着就已经受不了了,再何况还被泼了一身冷水呢,不过片刻,淑身被冻的嘴唇都青紫起来。
她浑身颤抖,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朝她泼水的疯妇哈哈大笑着,手里拿着鞭子使劲挥舞,抽打的啪啪作响,一鞭鞭全抽在淑妃身上。
淑妃呜呜的喊着,声音嘶哑,却喊不出什么话来。
她张开嘴的时候,李鸾儿离的远远的,却也瞧出淑妃的舌头被人给割了。
瞬间,李鸾儿冷笑一声,她是瞧明白了,官家是故意叫她打这经过,叫她看看淑妃是何种下场的。
淑妃自进宫起就和李凤儿不对付,官家比谁都清楚,等到淑妃怀孕,更是处处针对李凤儿,原来官家因着淑妃肚子里那坏肉,只能委屈李凤儿,可现在淑妃生了怪胎,叫官家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而李凤儿这里正好相反,李鸾儿和李春都是官家所需要的人才,为了安抚李家兄妹,官家这才叫李鸾儿瞧瞧淑妃是何种样子。
他利用淑妃朝李鸾儿传递一种迅息,告诉李鸾儿只要她做的好,李凤儿在宫里就会安枕无忧。
明白了官家的意思,李鸾儿更替李凤儿悲哀,不过,李鸾儿想了一会儿又放下心来,总归李凤儿瞧出官家的冷情冷意了,就算是官家再怎么过分,只要李凤儿保持本心,应该不会再受什么伤害。
拍了拍轿子,李鸾儿笑了一声:“快些走吧。”
几个内侍答应着,抬了暖轿走的飞快,这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谁乐意在这里久待呢。
李鸾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严承悦早就起身梳洗好了,正一个人坐在房中左右手互相下棋玩呢。
李鸾儿看他玩的很专注也没有言语,直接将大衣裳脱下来挂好,走过去瞧了一会儿,便坐在严承悦对面持了白子和他对下。
过了约摸有半个时辰,李鸾儿将棋子一扔:“我又输了,不下了。”
严承悦抬头,笑出一脸宠溺:“宫中情形如何?”
李鸾儿摊开手将宫中的事情说了一番,又讲到淑妃的下场:“凤儿经这些事情也吓住了,对官家也冷了心肠,我想着如此对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便也没有多劝。”
严承悦笑道:“如此对贤嫔也不错,我观官家对贤嫔倒是有几分真情意的,贤嫔若真能守住本心,说不得官家以后对她也多有容忍。”
“什么真情意。”李鸾儿说起这事来声音就冷了下来:“要真有情意怎会老是禁凤儿的足,你甭说什么他想保护凤儿,说一次我信,两次我存疑,三次我可一丁点都不信了,他是什么人,他是皇帝老儿,真想要保护凤儿,又怎会没法子,至于叫凤儿这样憋屈么。”
说到这里,李鸾儿叹息一声:“凤儿才多大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放到别人家还是在长辈宠爱下贪玩的年纪呢,她又是自小长在山野,没见过什么世面,猛然间一进了宫,时时处处都要小心谨慎,要是官家护着她还好些,可官家屡次将她禁足,凤儿又最是活泼不过的性子,整日闷在房中不能出来,哪里受得住这种憋闷,不变了性子才怪呢,我今儿瞧凤儿哪里还有以前一丁点爽利的样子,整个一深宫怨妇,我真真后悔当初没坚持一下,就由着凤儿叫她入了宫。”
“莫说这些了。”严承悦过来揽住李鸾儿:“事已至此,便是再后悔也没用的,咱们唯能做的就是帮着她些,给她多些底气。”
说起这个来,李鸾儿猛然间挣脱严承悦的怀抱:“对了,官家与我说等过些时候就调你进兵部。”
“兵部么?”严承悦一笑:“你和官家说了什么?”
李鸾儿当下也不隐瞒,将她请战和跟官家提条件的事情讲了一番,严承悦听了顿时笑不可支:“好鸾儿,你好大的胆子,跟官家都敢谈条件,这性子……倒真叫人喜欢。”
李鸾儿两手插腰:“本姑娘胆子自然大,若不然,怎么敢请战从军呢,要知道,那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好可是要丢掉性命的,本姑娘死都不怕了,又何惧一官家。”
“是,是。”严承悦笑着点头,与李鸾儿说笑道:“李姑娘艺高人胆大自然无惧,只小生我没那份本事,以后还请李姑娘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李鸾儿一拍胸脯:“你放心,本姑娘自然罩着你。”
说话间,两人相视而笑。
严承悦推着轮椅到了门边,叫了两个小丫头将给李鸾儿留的饭菜端来,他亲自动手摆饭,一边摆一边道:“今儿年初一,你还未吃饺子,我叫人留了些,有好几种馅料,你过来尝尝,这里还有一碗野鸭子汤,炖的时间久了些,肉都炖烂了,喝起来倒也入味……”
李鸾儿其实早饿狠了,闻到饭菜的香味赶紧过来端了饺子一口口吃着,严承悦坐在一旁给她布菜,又盛了汤递到李鸾儿嘴边,李鸾儿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这汤不错,明儿叫厨房再炖些来,咦,这饺子是什么馅的,吃起来倒是鲜香。”
“这是咱家温泉庄子上种出来的鲜芹菜,我叫人包了些芹菜馅的,这个马蹄状的是蒜苗的,那个柳叶状的是白菜馅的,元宝状的是三鲜馅的。”
严承悦一一给李鸾儿介绍着:“你吃着哪个好,明儿再叫他们多包一些。”
李鸾儿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饺子,又吃了好些肉,喝了两碗鲜汤,肚子里才算是有了些东西,等她放下碗筷的时候,一桌子的饭菜几乎没剩下什么。
严承悦在旁边一直瞧着李鸾儿吃,丝毫没觉得她饭量大,反倒觉得李鸾儿多吃些才好,等她吃完了还问:“饱了没,若是没饱我叫人再弄些来。”
李鸾儿赶紧摆手:“行了,我饿狠了,一时不敢吃太多,这些就足够了。”
严承悦这才作罢。
因着是冬日天黑的早,李鸾儿用过饭没多久天就黑了,家中人少,也没有什么娱乐,李鸾儿等严承悦用过晚饭便梳洗一番早早的上床睡了。
第二日便是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李鸾儿一早就起来收拾了些东西,和严承悦一起坐马车回了李家。
顾大娘子因着怀胎日久,肚子太大了些,行动很是不便,要时时处处的小心谨慎,便给顾呈去了信,只说身子不便不能回娘家,等明年再去,顾呈本就对顾大娘子出嫁之后对娘家太过冷淡不满,见她不回来,也没怎么在意,只说叫她好生养着,回不回娘家都无所谓。
因此,李鸾儿回去的时候,李春和顾大娘子都在家,李春因着妹子要回来心中高兴,整治了一桌子的酒菜,等李鸾儿他们去的时候,拉着严承悦很是喝了几杯,顾大娘子的身子不能饮酒,她就以水代酒和李鸾儿喝了一杯,之后姑嫂两人便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一时金夫人出来,先给顾大娘子诊了脉,又问了李鸾儿一些事,后说起李凤儿,众人都是不住叹息。
李鸾儿在李家一直呆到傍晚时分才回去,一回到家,就收到老宅送来的信,却原来每年初三的时候严承悦的母亲林氏娘家的侄儿什么的都会来严家拜年,今年林氏的几个侄子都娶了新妇,要带新妇来拜见姑姑,因着来的人太多了些,林氏有些忙不过来,她现在又只有李鸾儿一个媳妇,便叫李鸾儿来帮忙。
李鸾儿得了信也没推辞,只说明日必去。
等她送走老宅送信的人,才说要休息一会儿子,却见周管事过来,小声说了句有人要见李鸾儿。
李鸾儿问了几句,周管事也不知道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只说那人神色间带了几分焦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李鸾儿想了一下便叫周管事将人带进来。
等那人进来之后,李鸾儿左右打量,仔细的观察,却还是没认出来人。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长的个子挺高,看起来也很瘦,瘦的两腮都有些陷下去,更显的她两只眼睛很大,颧骨也很高,总归,这个女人长的猛一看有些刻薄吓人。
她穿了件碎花衣裙,收拾的倒也干净利落,身上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要是仔细辩认,便知道这是花香,因着是许多种花香混在一起的味道,倒叫人不容易辩认。
她见李鸾儿一脸疑惑,赶紧行了万福礼,半蹲在地上道:“大娘子怕是认不出奴来了,也是大娘子贵人事多,自然不记得奴,可奴对大娘子的恩德却不敢忘却丁点。”
这妇人长的虽然不怎样,可是言谈举止却很有礼,说话也是一派斯文,想来,家教必然是极好的。
李鸾儿摇头:“这位大嫂,我实在不知道哪里见过你……”
“大娘子还记得三个月前卢凤坡的事么?”妇人笑着说了一句。
李鸾儿恍然想起一事来,这时才想起这妇人是哪个来:“原来是卢家嫂子啊……”
第三一零章 询问
这卢家嫂子是个命苦的,原娘家穷困,自小将她卖了出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娘家究竟在哪里,姓甚名谁,只知从小便给了卢家当童养媳。
卢家的婆婆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对卢嫂子非打即骂,幸好她相公为人倒是不错,还回护她一些,倒使卢嫂子也过了几年还算是不错的光景。
只是,卢嫂子的相公身子骨不好,在她怀胎快生产的时候一场风寒要了性命,当时卢嫂子哭的什么似的,因着悲伤过度,肚子里的娃也没保住,在卢家相公的丧礼上,卢嫂子小产了,打下个活生生的男胎。
自此,她婆婆更加不待见她,家里地里的活都叫卢嫂子做,除此,每日还遭打骂。
卢嫂子被虐待到麻木,只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总归是她命苦,哪知道她那黑心的婆婆竟将她卖与人做小妾,卢嫂子心气高,遭打骂干重活都能忍,唯不能忍的就是给人做小,她不乐意,她婆婆就找了村子里的人拿绳子将她给捆了关到屋子里,断了她的吃喝,逼着她答应。
卢嫂子就是死都不同意,在被关的还有一口气时,正好李鸾儿打那里经过,听到此事,一时间发了善心,出大价钱将卢嫂子买了去。
等买回来后,李鸾儿请金夫人帮她诊治,又弄了些补药给卢嫂子将养身子,等卢嫂子的身子养好,李鸾儿才知卢嫂子鼻子极灵敏,甭管是什么味道,只要她闻过便再不会弄错,这样灵的鼻子,简直就是调香的好料子。
李鸾儿一时欣喜,就将卢嫂子安置在她的香粉铺子中,又请了师傅教她调香。
这卢嫂子很聪慧,再加上她那个鼻子,没用多长时间便调得一手好香,如今卢嫂子在李鸾儿的香粉铺子做活,很受重用。
李鸾儿想起卢嫂子的由来,笑了几声:“大年节下的,你来是有什么事么?是不是银钱不凑手了,若是的话就直说,我叫帐房给你支些。”
卢嫂子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大娘子对奴已经够好了,不但救奴脱离苦海,还给奴安排差事,叫奴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奴在大娘子香粉铺子不只拿月钱,如今还能得些红利,奴已经攒下好些银钱了。”
“你日子过的好便成,倒不枉我费这一番心思。”李鸾儿一笑:“可巧今儿我这里才得了些新鲜果子,你既然来了,便坐下尝尝鲜。”
卢嫂子听的满心暖意,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她可是记得今日是大年初二,可绝不能哭的,忍住泪道:“大娘子对奴的恩情,奴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可别。”李鸾儿见卢嫂子说着说着就要跪下,赶紧拦她:“我也曾受过穷,也被婆婆刻薄过的,见到你那光景,就想起我先前是如何过的,因着这个,我索性出手帮了一把,原于我不过小事一桩,你可莫再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再说下去,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总归大娘子对奴有恩。”卢嫂子是个倔强脾气,一心里要报答李鸾儿:“奴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说到这里,她才想到来这里还有些正事,赶紧垂头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发丝,借着整理发丝的时候将眼角快要滴出来的泪水擦干净。
当她抬头的时候,便是一脸郑重:“大娘子,奴前些日子就发现采买的一些香料味道有些不对,奴跟大掌柜说过,大掌柜只说还是那一家采买的,应该没什么事情,可好些日子过去,那些香料的味道还是有些不一样,奴想着是不是卖香料的人家欺负咱们,便想和大娘子说一声。”
卢嫂子这话叫李鸾儿愣了一会儿:“香料的味道不对?不应该啊……这香料可是从顾家买来的,按理说顾家不会欺瞒于我。”
“总归奴闻了好多次,奴的鼻子不会骗人的。”卢嫂子对她的鼻子很有信心。
李鸾儿也知卢嫂子的鼻子有多灵,自然也不怀疑她,想了好一时:“说不得是采买的人弄错了,这样吧,你回去后再仔细瞧瞧,我也派人问问顾家。”
“大娘子心里有数便成。”卢嫂子笑了笑:“如此,奴告辞了。”
“且等等。”见卢嫂子要走,李鸾儿赶紧留人,回头对瑞珠道:“去将我前儿才得的那匹细棉布拿来给卢嫂子。”
吩咐完瑞珠,李鸾儿又对卢嫂子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这棉布织的细,你拿回去做几身里衣倒也使得。”
“这怎么成?”卢嫂子连连摆手:“不成,不成的,我怎好叫大娘子的东西,我成什么了……”
一时瑞珠捧了浅碧色的细绵布进来,往卢嫂子手中一塞:“大娘子给你你就拿着,还拉什么纤。”
卢嫂子推辞不过只好收着,又朝李鸾儿行了一礼便要告辞。
李鸾儿亲送她出了屋门,站在屋门口时还笑站说了一句以后常来,卢嫂子应了,李鸾儿又叫瑞珠送她出去。
等送走卢嫂子,李鸾儿立刻拉下脸来,叫过马冒来吩咐道:“去香粉铺子瞧瞧,才做出来的那些香粉全都给我收好了,一份都不准往外卖。”
“是!”马冒应下转身就往外走。
李鸾儿起身走到桌旁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瑞珠:“你亲自跑一遭,将这信送给顾歆。”
瑞珠拿了信行礼出去,李鸾儿在吩咐完后坐在桌后椅子上沉思起来。
卢嫂子是个忠厚老实的,她必不会拿香粉的事情开玩笑,而铺子里的掌柜又说进货的渠道没变,还是从顾家进的货,顾家和李家如今交情渐深,在没有大的利害关系的情况下,是决不会给她使绊子的,那么,香粉的味道不对,说不得就是有人使了坏,买通采办或者铺子里的人调换了香料或者花粉之类的。
她这香粉铺子中的脂粉因做的好,在京城也有些名声,好些官宦人家的娘子都会来铺子里买脂粉,若是脂粉上出了差错,万一叫哪个娘子的脸抹坏了,李鸾儿心里明白的紧,要真有这情况,不说她的铺子要关门大吉,就是她都会惹祸上身的。
为着以防万一,李鸾儿也只能停下生意,好好的请人检查做好的那些脂粉。
她想着,幸好腊月里铺子中卖的脂粉都是以前的库存,而腊月里做的那些也都入了库,准备出了上元节才卖,这么着,她倒是不怕脂粉流出去害了人,也有时间好好的探查一番。
等到天都黑了,马冒才回来,只说去铺子里查看过了,最近一段时间做的脂粉都没有卖,他也仔细交待了掌柜的万不可卖出一份货去。
马冒才汇报完,瑞珠也回来了,她带了顾歆的回信。
李鸾儿接过回信看了一遍,这才大松一口气。
将事情安排好了,眼瞧着也到了晚饭的饭点,李鸾儿便叫人将饭摆在严承悦的书房中,她也带了瑞珠过去。
严承悦自从李家回来后就一头扎进书房整理兵书,李鸾儿不便打扰他,这会儿到了饭点,见他没有动静,自然是要过去瞧瞧的。
进了书房,李鸾儿就见严承悦还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他面前只放了一根蜡烛,显的整个书房昏昏暗暗,有一些凄凉感。
几步过去,李鸾儿又点了几盏油灯,屋子里才亮堂了一些。
她将严承悦面前的书抽了出来:“晚了,你也该多点些灯,顾着自己的眼睛一些,不然将眼睛使花了可怎生得了。”
严承悦抬头笑了笑:“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夜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帮你抄写如何?”李鸾儿瞧瞧桌上严承悦摘抄出来的兵法谋略,笑着问了一句。
严承悦将东西收拾起来:“你不说我倒不觉得,你一说,我这肚子也觉饿了。”
一时丫头们摆上饭菜,两个人对坐而食,李鸾儿给严承悦夹了些清爽的蔬菜:“这几日吃的油腻,多吃些清淡的菜比较好。”
吃了一会儿饭,李鸾儿抬头看了严承悦一眼开口询问:“太太送了信过来,说是明儿你舅舅家的几位表兄表弟要来做客,叫我回去帮忙,我怕做不好惹了太太的嫌。”
严承悦放下碗笑了一声:“我也许久未见表兄表弟们了,明儿我陪你回去。”
如此,李鸾儿也放了些心,又吃一口饭:“你这表兄表弟性情如何?好不好相处?娶的都是哪家的贵女?”
“先吃饭。”
严承悦笑着说了一句。
李鸾儿便没有再问,埋头吃完晚饭,她帮严承悦抄了一会儿子书,又过了约摸有两个来时辰,两人才离开书房回屋安寝。
李鸾儿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枕着严承悦的胳膊轻声询问:“明儿来的亲戚到底如何?你也与我说说,好叫我心中有底。”
严承悦抚着李鸾儿的发丝慢慢的说与她听:“明儿来的是我大舅舅家的表兄和二舅家的表弟,太太娘家乃是前朝勋贵,本朝开国之初因相助太祖也得了爵位,原封侯爷,三世而袭,到我表兄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
李鸾儿听的点头:“我也听说太太娘家原来很是显赫。”
“原来确实不错,可如今却也败落了。”严承悦冷笑一声:“林家传到我那外祖之时,只剩下外祖一根独苗,我曾外祖母极其溺爱外祖,宠的外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后来又学会贪花好色,成人娶妻之后搞的后院一派混乱,外祖母也因此气的早亡,太太因着这个受了许多苦楚,等到了我舅舅那一辈时,也只有大舅二舅还好一些,大舅平庸,不过倒也守本分,二舅精明些,不过心地倒是不错的,后面三位舅舅确实在是继承了外祖的性子,整日流连花柳之地,又不求上进,弄的林家越发的颓败。”
第三一一章 表亲
严承悦的五个舅舅虽然平庸和不成器了些,可他的这两位表哥表弟倒还不错。
明日要来的那位大表哥名林瑞,林瑞性子端方耿直,又能读书,如今已然是举人,因着考中举人的时候年龄小,当时便没有再参加春闱,而是想等下一科时再考,他娶妻方氏,乃是南边有名的鹿鸣书院山长的女儿。
而那位表弟名林珍,这林珍读书习武都不成器,只一样,性子灵巧手段圆转,为人处事一道很有几分能为,他如今捐了个七品官,专等着娶亲之后便寻个实职,带着新婚妻子去上任呢。
林珍娶妻耿氏,其父身为吏部主事,虽然官职不大,可到底也算是实权派的,给林珍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说起来,林氏娘家的人已经好几年没有来拜访过了,每年年节时都只是送些年礼,如今林瑞和林珍前来,说不得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林氏的。
严承悦因为不得林氏的心,又从小没养在林氏跟前,和那些表兄表弟倒是不熟悉,这些也不过是听人说的,到底他这两个表哥表弟如何,严承悦心中也没什么数。
李鸾儿听他说过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严承悦和外祖家的人交情平常,那她就按着平常的办,礼数上不缺什么,也不必太热情,叫人挑不出刺来就是了。
到了初三这日,李鸾儿早早起身,梳洗打扮一番就坐上马车回了老宅。
年节未过,老宅子里还是一派喜气洋洋状,李鸾儿下马车进了二门,就见几个婆子丫头已经侯在那里了,李鸾儿一一的道了声好,一个丫头上前:“太太说今日忙的很,少奶奶不必跟她见礼了,只说叫少奶奶帮着将厨下的事情安排好就成了。”
李鸾儿一听心里是明白过来,林氏根本是见到她就头疼,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再想到严承悦所说的林氏娘家的人已经好几年没有登门了,现在她两个侄子来拜年,想来林氏是很重视的,说她忙乱一些,倒也是常理,说不得,林氏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叫李鸾儿来帮忙的。
只是林氏和李鸾儿还有些不对付,不乐意见她,又不想在今天这种日子和李鸾儿翻脸,所以,便见不见为净,直接将厨下的事情交给她,一来,这厨房的事务繁琐又累人,二来,李鸾儿接了厨下的活,忙起来的时候也没时间出来招待亲朋,倒是合了林氏的意。
说起来,恐怕林氏根本就没有要将李鸾儿介绍给娘家人的意思吧。
不过,林氏这安排不只合了她的意,李鸾儿也是蛮合意的,她也不乐意去招待什么林氏娘家人。
“我知道了。”李鸾儿笑了笑:“这位姐姐,你转告太太一声,我会好好管起厨房这一摊子事的,另外,还请姐姐将今日宴客的菜单子交给我。”
丫头笑着交给李鸾儿一张红纸:“这是奴抄的菜单,少奶奶先瞧瞧吧。”
李鸾儿接过道了谢,带着两个丫头去了厨房。
因着分了家,如今严家老宅只严保家一家住着,所以,林氏就将心腹安插到各处,厨房里也安插了她信的过的人。
厨房的管事人称蒋嫂子,李鸾儿过去的时候,就见蒋嫂子带笑着给一个穿绿衣的丫头端茶过去。
仔细一瞧,那绿衣丫头李鸾儿倒也认得,便是严宛秀的大丫头名唤素琴的,素琴端过茶喝了一口,对蒋嫂子笑道:“嫂子说的事我记下了,得空的时候与我们姑娘提上一提,至于说成不成的,我可不敢做保。”
“姑娘能提一提我就很感激了。”蒋嫂子笑的脸上都开成一朵花了,对素琴伺侯的更加周到。
李鸾儿几步进屋,笑道:“这是怎的?提什么呢?”
她一句话将这两人吓了好大一跳,素琴赶紧站起来行礼:“少奶奶。”
李鸾儿摆了摆手:“你们刚刚说什么呢,我听着倒是热闹。”
素琴一笑:“并没有什么,是蒋嫂子的儿子瞧中了我们娘子身边的二等丫头玲铛,想求了去,请我与娘子好生说说。”
说起玲铛来李鸾儿倒也有些印象,她想了一时方道:“这玲铛倒是个好的,难为蒋钟眼光如此好,若真能讨了去,蒋嫂子也算是有福了。”
蒋嫂子连道不敢,李鸾儿又说笑几句,方问起今日的菜品准备的如何。
蒋嫂子赶紧带李鸾儿去瞧,却见各我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妥当,专等着客人一来就下锅炒制。
李鸾儿拿着菜单子对照了一下,见没有什么疏漏,便又将装菜用的碗碟等各类器物也都检查了一番,和蒋嫂子商量着搭配,什么样的菜装什么样的盘子,汤品要如何装,勺子怎么摆放,一边商讨,李鸾儿倒也跟蒋嫂子学了不少的东西。
做完这些,李鸾儿也没什么事了,便叫在厨房帮忙的小丫头给她泡了杯茶,蒋嫂子又端了点心过来,李鸾儿一边吃点心喝茶一边和人说笑两句,没多少时候,日头就已经升的老高了。
这时,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蒋嫂子,快些准备饭菜,客人都已经到了。”
蒋嫂子围了围裙,一声令下,厨房各人都忙了起来,有做面点的,有炒菜的,有熬汤的,总归是厨下一片忙乱。
李鸾儿也吃喝的差不多了,起身掸了一下裙角上的灰尘带着瑞珠和瑞芯出了屋子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歇着。
又过一会儿,就见一些小丫头端了碗碟从厨房出去,应该是到前厅上菜的。
瑞珠瞧了撇撇嘴:“少奶奶也是新媳妇,怎的家里来了客人太太倒不叫您过去打声招呼,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李鸾儿瞪她一眼:“招呼什么有,有什么可招呼的,你当我乐意去么,林家人和我又不熟,我又用不着他们什么,上赶着过去做甚,招太太的眼么,咱们在这里清清静静不比什么都强。”
瑞珠吐了吐舌头:“奴就是替少奶奶不平罢了,您都不在乎,全当奴什么都没说。”
李鸾儿这才笑了:“你也不多想想,那是太太的娘家人,太太与我本就不对付,我就是对她娘家人再好,他们不还是向着太太,哪里会与我交往,即是如此,我又何必费这番力气。”
瑞珠想了想也是,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又坐了一时,李鸾儿瞧着菜上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子厨下该清闲时候,便带着瑞珠瑞芯又走了过去,见蒋嫂子正带着几个厨娘收拾屋子,还有几个小丫头正在分吃剩下的那些菜品。
李鸾儿进去对蒋嫂子一笑:“大伙忙了这么些时候也该饿了吧,即是无事,就做些合口胃的菜先垫垫肚子,说不得一会儿还有人要点菜呢。”
蒋嫂子瞧了瞧时辰,确实快到中饭的点了,就带着几个厨娘整了些菜,先将好的留给李鸾儿,又给李鸾儿的两个丫头备出一份来,剩下的才是她们厨下这些人的。
李鸾儿也不太讲究,就在厨房寻了块干净地儿,弄了碗筷吃将起来。
她才吃了两碗碧梗米饭并半只鸡还有两只鸭子腿,就听到一阵笑声,却见林氏的大丫头名唤福儿的进来,一进门便施了一礼:“少奶奶可叫奴才找,前边忙的什么似的,少奶奶倒是在这里躲清静,那林大奶奶和林二奶奶可说了,对少奶奶慕名久矣,今儿是必要见的,少奶奶,快些与奴过去跟两位奶奶互相见个礼吧。”
李鸾儿笑了笑:“你且容我将饭吃完。”
说完话,又装了一碗饭,浇了些羊肉汤,又将那半盘子三鲜包子端到近前,夹了几筷子肉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福儿赶紧去拉李鸾儿:“好奶奶,前边菜多的是,您要吃去前边吃也是一样,做甚在这地主吃用,快些与奴走吧。”
李鸾儿无法,只得放下碗筷跟福儿去了前厅。
大约来的客人都是林氏的娘家人,来的人又少,所以,男女并没有分桌吃用,而是几个人坐了一桌。
李鸾儿进来的时候,林氏正和一个个子又高又瘦穿了青衣的男子说话,旁边一个穿着枣红袍子的少年含笑听着,时不时的插上一句。
对过坐着两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妇人,这两个妇人都是一色水红衣裳,头上的发饰却不一样,一个戴了点翠赤金凤,一个戴了红玉攒花簪,一个温婉一个俏皮,看起来倒都是难得的好容颜。
“太太。”李鸾儿给林氏行了礼,对那穿青衣的男子也略施一礼:“这位便是表兄吧,我这厢有礼了。”
说完,又对头戴金凤一脸温婉的少妇福了一福,少妇也赶紧起身还礼,李鸾儿笑着叫声表嫂,那少妇回了声弟妹。
穿枣红袍子的少年一时惊奇,看着李鸾儿不禁问道:“表嫂如何分出我与兄长的?又怎么分辩出嫂子与贱内的?”
李鸾儿朝少年含笑点头:“这个倒也不难,我问过你表兄,他说表哥爱读书,你却在人情事故上更圆滑些,今儿我不瞧人,光瞧您二位的衣裳穿着,便也知哪位是表兄,哪位是表弟,表兄喜读书,自然也有文人风骨,穿着打扮上更清高一些,而表弟善与人交结,自然穿衣更加刻意帖近时节。”
第三一二章 问责
“那我与嫂子,表嫂又是如何分辩出来的?”
娇俏少妇也有几分好奇,不由出声询问。
李鸾儿回头笑了笑:“表嫂父亲乃鹿鸣书院山长,表嫂自幼在书香氛围之中长大,性子必然温婉贤淑,而弟妹家中男丁多女儿少,到你这一辈不过你一个女儿,家中难免娇养着,性子自然也活泼一些。”
李鸾儿说完,穿枣红衣裳的少年便是林珍赶紧起身深施一礼:“表嫂聪慧,珍着实佩服。”
林瑞也含笑点头:“弟妹见微知著,实在是叫人敬服。”
李鸾儿赶紧谦虚了几句:“不过是些寻常道理,凭是谁想的细些也能知晓,表兄表弟太过夸奖了,我实不敢当。”
“当得,当得。”林珍媳妇耿氏一边笑一边点头:“我便想不出这些个道理来。”
林瑞媳妇方氏也笑了笑:“放在我身上,我也没这样机灵。”
李鸾儿只得又谦让了几句,方氏起身请她入座,李鸾儿瞅了林氏一眼,林氏板起脸来:“瞧我做甚,你嫂子请你,你赶紧坐过去吧。”
李鸾儿心中暗笑,知林氏倒是个要面子的,不乐意在娘家人面前表现出婆媳不和来。
既然林氏要面子,李鸾儿也不愿意驳了她叫她丢脸,便顺水推舟道:“是。”
她坐下之后便对方氏和耿氏夸赞道:“您二位也来了有些时候,想必也瞧出来了,我们太太最是个慈悲不过的,寻常便怜老扶贫的,家中上上下下全都敬服的很,人人说起我们太太来都要挑起大拇指夸上两句,我能给太太做媳妇,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呢,自我嫁进严家,太太待我便像是待亲生女儿一样,时时刻刻的教导嘱咐于我,叫我好生感激,这也就罢了,太太又是最会教养子女的,我那小叔、小姑也都是和善人,从不与人口角,对我也很尊敬,家中上上下下一片和睦,倒叫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不已呢。”
“我们爷也说过姑太太最是个善心人。”方氏也笑道:“只看弟妹的样子便知日子过的必是极好的,想来,姑太太与弟妹必是婆媳相和,万事有商有量的,不说旁人,我都羡慕呢,好在我们家太太为人也好,家里上上下下的也都是和气人,我和弟妹日子也过的不错。”
“这真应了家和万事兴这句话了。”李鸾儿吹捧了几句:“咱们女人这辈子最紧要的是能嫁到好人家,这嫁人便如投胎,嫁的好了,一世无忧,嫁的不好,可就惨了。”
“正是呢。”耿氏也插了一句:“我们家大姑子嫁的就……”
“咳咳!”林氏和方氏一起咳嗽起来。
李鸾儿知必然是林家不乐意往外说的家事,便寻了个由头忿开话题:“听说等开了春你们便上任去了,地方都定好了么,要到哪里做官?”
耿氏一时忘了她那大姑子的事,笑道:“定好了,是南方的嘉定县,我们爷过去做县令。”
“嘉定可是个好地方。”李鸾儿一听赶紧恭喜:“倒是该恭喜你们了,如今离开春也不远了,想来你们必然早已经准备起来了,咱们北方人到南方水土有些不服,才去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适应,这药材什么的可得准备齐全,对了,你们若是有什么没准备好的便与我说,千万莫客气。”
“必不会客气的。”耿氏笑着应下。
李鸾儿又和方氏还有耿氏说了几句话,又听林氏询问林瑞科举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如今跟哪位先生学习,温了哪些书?
听林瑞仔细回答,李鸾儿便记了些在心中,又听林瑞道:“先生说我书温的不错,文章写的也还成,春闱的话应该是能中的,只是怕名次不会太好,我怕会落到二甲以外,若是同进士的话……”
大雍朝仿前朝例,春闱取士分一甲二甲,二甲以外虽然也是进士,也能做官,可是却是同进士,这同进士便如同与人为妾,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读书人都是宁愿多读几年,也不愿意在没把握的时候参加春闱,为的就是怕中同进士。
林氏听了想了一时道:“实在不成便再等三年吧。”
“侄儿倒是等得,只是,老太爷……”
林氏叹息一声:“如此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瑞笑了笑:“侄儿这次来也是求姑妈一件事,侄儿书院中有位姓于的朋友,他读书极好,更是写了一手好文章,先生常夸赞他说若是参加春闱怕是能得了头名去,侄儿常与他一起探讨文章,听他说他曾受过表弟教导,还说表弟虽未曾参加科举,却很博学,若是能得表弟点拨,文章必然还有进步余地。”
李鸾儿时时就知道这姓于的朋友说的必是于子然了,实在没想到于子然竟然和林瑞相交。
想想于子然的性情为人,他能和林瑞相交,说明林瑞的性子应该也不错,为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时间,李鸾儿倒是对林瑞多了几分好感。
林氏听了这话脸上却多了几分怒意:“承悦实在过分,有那闲功夫照顾外人,却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嫡亲的表兄,瑞儿,你且等着,我见了他必然好好说他一通。”
说到这里,林氏又瞧向李鸾儿:“你也是的,只知道引着承悦和人鬼混,也不知道规劝他一些。”
李鸾儿倒是好生冤枉,不过当着外人,她也不乐意叫人瞧笑话,只得忍下怒意解释道:“回太太话,表兄说的姓于的应该是说于子然的,那于子然是东府掌印于希大人的侄儿,于希专门拜托我们爷照顾一下他侄子,我们爷推脱不过,才抽了时间和于子然一起读些书。”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瞧了林瑞一眼:“表兄和于子然相交,想必也知他的性情为人并不是那等肆意妄为之徒,说起来,我们爷也是瞧他性子端方稳重,这才与之结交,不然,我们爷就是瞧着于希大人的面子,怕也不会与他真心相交的。”
李鸾儿这话说的厉害,她一番话不只驳了林氏与人鬼混的言论,更加点明于子然的身份,且捧了严承悦一次,告诉林氏还有林家众人于希一个大太监都知道严承悦博学多才,专门拜托严承悦点拨自己的侄子,反倒是自家人并不了解这些,实在是对严承悦太不关心了。
她这番话说完,林氏的脸都不禁要红了。
先前李鸾儿那样夸赞林氏,叫林氏极为受用,如今当着娘家人的面又不能刻薄李鸾儿,只能忍气道:“原来如此,我倒是不知道的。”
林氏瞧了林瑞一眼:“都是一家子骨肉,有什么求不求的,你得了空只管去承悦府上和他一起读书便是了。”
林瑞应了一声,低头时不禁要赞一声表弟娶的这位李氏当真是机敏厉害的紧,也难怪严老将军一眼便挑中了她。
方氏和耿氏心里也有了些数,对于李鸾儿的手段也是一番赞叹。
又坐一会儿,林家四人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李鸾儿代表林氏送他们出去,等送走了林家四人,李鸾儿回到正厅并不等林氏说什么,直接开口道:“太太,明儿我们爷也有几位朋友要来我们府里做客,如今我还没有准备好待客用的东西呢,实在是……不能耽搁时间了,请太太容我告退。”
林氏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儿发,这时候也只能忍气叫李鸾儿赶紧走。
等出了严家老宅,李鸾儿大松一口气,才要扶着瑞珠的手上车,却见马方急匆匆赶来,先对李鸾儿行了一礼:“少奶奶,香粉铺子的事情查清楚了,是有人往香料中添加了有毒的东西,只是添的量小,要是不仔细查是查不出来的,幸好卢嫂子鼻子灵闻了出来,不然……”
马方底下的话没说出来,可李鸾儿却清楚,不然这些做好的脂粉卖出去,不知道牵连多少人呢。
一想到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捣鬼,李鸾儿便是一阵怒火升腾:“查问清楚了么,是谁指使他的?”
马方低头,半晌才道:“据他说,是东府的人指使的……他,他不敢不从……”
“东府?”李鸾儿咬牙,对车夫道:“先莫回府,去于家瞧瞧。”
李鸾儿知道于希这个点怕是在宫中,不过,如今正是年节,于希不在家,于子然必然是在的,找不到于希,她寻于子然也是一样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和于希远日无仇近日无忧的,且说起来她对于希还算是有恩,为何于希会给她使绊子,想出这种阴招来害她?
李鸾儿带着一身怒气去了于家,叫马方敲了门,门房开门查问,马方报上李家的名号,那门房赶紧跑回去禀报。
过不多时,于希携着于子然叔侄俩一起相迎出来。
李鸾儿下了马车,见到于希,脸色更加难看。
于希愣了一下,抱拳道:“大娘子可是难得的贵客,快请……”
于子然也做了请的动作,李鸾儿冷哼一声,举步进了于家。
于希和于子然相陪,没等于希问话,李鸾儿先道:“于大人,奴家想问问您什么时候得罪了您,奴家出身乡野,没见过世面,不会处事面皮子又薄嘴皮子又不利落,要是说话办事上得罪了您,还请您告诉奴家一声,也好叫奴家心里有个数,可万不可藏着掖着的,叫奴家得罪了人都不晓得究竟哪里错了。”
第三一三章 夜话
于希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反问:“大娘子这话何意?于某若是有事做的对不住大娘子,且请直言,可别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于某心思没大娘子灵活,不明白大娘子的意思。”
于子然一瞧李鸾儿和于希都带了火气,两人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了,赶紧笑道:“叔叔,大娘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有什么话进屋谈。”
一行走,于子然一行笑着说:“大娘子对我们于家的恩惠我们叔侄两人可不敢忘却一丝一毫,我们感激大娘子还来不及,又怎会做对不住大娘子的事,大娘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完,他又对于希道:“叔叔,咱们且好生问问,没弄清楚之前莫生气,说不得这是谁在中间挑拨离间,咱们自己先气了,可不中了别人的诡计么。”
于希自己是个太监,于家也只剩下于子然这一根独苗苗,所以,他向来对这个侄子言听计从,今日也不例外,一听于子然这么说,不管有理没理,先对李鸾儿陪笑,后又问询:“大娘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鸾儿也觉自己今日脾气太冲了些,有些无理取闹。
她想着大约是在严家老宅里窝憋了一天心情不好的缘由吧,只是她有气这样对着于希狠撒,确实有些不对,便也陪笑道:“是我的不是了,于大人见谅。”
道完歉,李鸾儿将香粉铺子的事情讲了一遍,笑道:“马方问出是东府的人在后边捣鬼,于大人身为东府掌印,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您,想着咱们可没什么仇怨,您为何要与我不对付,一时气急了,便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于大人莫往心里去。”
于希听的也笑了:“哪里,哪里,凭是谁出了这样的事心里都不好,咱们两家乃通家之好,一点小事,我怎会计较。”
话是这样说,于希心里可并不痛快,同时,他又警惕起来。
他接手东府时间不算太长,对于东府的掌控力度没那样大,一时间想不到是谁背着他搅风搅雨,于希想着,是不是要借着这件事情好好的清查一下东府的人手。
于希又向李鸾儿仔细询问一番香粉铺子的事情,连细小的地方都问个清楚明白,同时,向李鸾儿保证一定要查清楚好向李鸾儿有个交代。
既然于希保证了,李鸾儿也没什么好说的,眼瞧着天色不早,也不便久留,就起身告辞。
出了于府,李鸾儿在上马车之前向马方交代一句:“请卢嫂子辛苦一番,将那些添了东西的脂粉全都挑出来,这些是不能卖出去的,你寻个地方处理了吧。”
马方答应一声,低头气愤道:“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这样害娘子,香粉铺子里的东西做起来极麻烦,又费工又费料,这么一折腾,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好东西,往里边搭进去多少银子。”
“银子事小。”李鸾儿叹了口气:“搭银子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些香粉没卖出去,没叫那些贵女人使了,这就是万幸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这事得亏了卢嫂子,不然,她怕是要惹祸上头的,便又交代一句:“给卢嫂子包个红包吧,算是奖励她的。”
马方领命去了,李鸾儿才上车回家。
李鸾儿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严承悦见她回来,赶紧叫厨房的人送了吃的进来,李鸾儿吃完东西垫饱肚子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和严承悦叙说,当她说到林瑞想要来读书时,严承悦只是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在她说起东府的人作鬼买通香粉铺子的人想害她时,严承悦眯了眯眼睛,一脸沉思。
收拾完东西,两人洗漱上床休息,严承悦揽了李鸾儿在怀中:“香粉铺子的事我总觉得有蹊跷,你隔天再去于家催催,将于希逼的紧些。”
李鸾儿点头答应下来,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休息。
到得初四日,严承悦的两个朋友来访,李鸾儿又忙着招待一番,送走了这两个人,回房后严承悦说起,只说他这两个朋友都是出身贫寒,不过却是极有志气的,凭着自己的努力得中进士,一人外放,一人入了翰林院。
说起来,以两人的出身能到如今这地步,也算是春风得意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都没有娶妻。
这两人一人姓左,名左寄,其父早亡,是他老母靠做针线拉扯他成人的,家中也只有他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他读书用功人也聪慧之极,会试时得了头名,又被先帝点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供职,前途很是远大。
一人姓莫,名莫凛,倒是耕读之家出身,家中父母齐全,兄妹和乐,春闱时得中二甲五十三名,在户做做了几年小官,如今点了外放,闪过春天,便要到松阳县上任。
这两个人都曾得过严承悦资助,和严承悦关系很亲密,每年都要到严家拜访,今年严承悦娶妻分家,他们自然更是要来的,来了之后三人饮酒之时李鸾儿倒也出来见了一面,那二人对李鸾儿极尽夸奖。
等李鸾儿走后,左寄和莫凛就想托严承悦和李鸾儿说项说项,叫李鸾儿帮他们俩寻个合适的新妇。
那左寄母亲因为寡居,寻常是不出门的,和京城的那些妇人也都不熟识,他又没有旁的亲戚,一直寻不到新妇,托到如今偌大年纪还是独身一人,他母亲也急了,时不时的催着左寄请人做保说媒,还寻了官媒来,只左寄一直想寻个贤惠能干的新妇,这在京城可是不好找的。
莫凛父母不在身边,便也没人替他张罗,再者,他又一心想找个绝色的,便也拖到如今。
等严承悦说完,李鸾儿倒是笑了:“这莫凛想寻个绝色的还好找,只帮左寄寻新妇,我却是不敢接手的。”
严承悦倒是好奇了,一直追问李鸾儿缘由,弄的李鸾儿很是郁闷。
严承悦便是再聪明博学,怕是也不了解这后院之争,婆媳纠纷。
等严承悦追问的李鸾儿有些受不住,这才和他讲了缘由:“左寄之父早亡,家中除去他们母子又再无亲人,他母亲一手将他拉拔长大,母子关系定是非常亲厚,寻常人是比不得的。”
严承悦点头:“这和给他介绍新妇又有什么关系?左寄这人事母极孝,是有名的大孝子,他为人又温雅和善,谁到了他家中,他都会善待……”
“话不能这么说。”李鸾儿摇头笑了一声:“正因为他事母极孝,所以,我才说这事难办,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多年,又岂是旁人能插得进去的,便是他的新妇都极难,你说他娶了新妇,若是夫妻和睦恩爱,他母亲必然失落,到时候难免给新妇一些难堪,他是个孝子,必然会向着母亲训责新妇,如此,新妇日子必难过,他若是一直与他母亲亲厚,新妇心里必然更加不痛快。”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叹了口气,她还没和严承悦讲那些守寡多年拉扯独子长大的妇人性情必然都有些古怪这处,这些妇人多数都是将儿子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不容许他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更不容许别人分了儿子的心,这些道理在现代的时候多数人都是清楚明白的,好些女孩子找对象都不会找家中只有寡母的人家。
严承悦听李鸾儿说完,一时沉思,过了许久才点头承认:“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你将亲近之人说与他,要真起了龌龊反倒是你的不是了,可与你关系不亲厚的,你也不知她为人性情如何,反倒也不好与人说媒。”
“正是这个理儿。”李鸾儿笑了,她最中意严承悦的便是严承悦很能听进人言,出身世家为人却很谦虚谨慎,没有一丝一毫的纨绔之气,也没有丝毫大男子主义。
说到这里,李鸾儿想起一事来:“那莫凛要找绝色的却也不难,你知胡相公么?”
严承悦点头:“胡相公家确有一女,听说生的很是不错,只是胡相公是阁老,如何肯将女儿嫁到贫寒人家。”
李鸾儿倒是笑了:“嫡女自然是不肯的,不过庶女却是肯的。”
严承悦却是不知道胡家还有一个庶女,又听李鸾儿道:“说起来,胡家这个还是庶长女呢,这庶长女的姨娘自小伺侯胡相公,等胡相公娶妻后将她抬作姨娘,胡相公和胡夫人对她都很不错,这便让她有了些个想法,瞒着胡夫人怀了胎,生下庶长女,在生产的时候因着是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庶长女生下,她也就去了,胡夫人因气她心思多,对这个庶长女倒是有些不闻不问,一直等胡夫人生下一子一女,这位庶长女的境况才好了些,如今,这庶长女已经十九岁了,长的倒真真是个绝色的,性子也不错,只是胡夫人从来没有带她出来过,许多人家都不知道胡家还有一位庶女,这也耽搁了她的亲事。”
李鸾儿不用说清楚严承悦也知道那位庶长女的亲事怕是胡夫人有意耽误的,还有她姨娘,说不得是胡夫人使了手段要了她的命,这些后院阴私严承悦虽不很清楚,可也知道一些,只这话却不能从他一个男人口中说出。
“得了空我问问莫兄,你也寻胡夫人问问,探探胡家的意思。”严承悦想了一会儿嘱咐李鸾儿几句话,之后夫妻二人便不再探讨别人的事,严承悦伸手探进李鸾儿衣襟内揉捏两把:“娘子这几日肌肤更加细白,叫相公我想的紧呢。”
第三一四章 担忧
初五不是走亲串友的日子,严老爷子便叫了分出去的子孙一起回老宅过。
李鸾儿和严承悦一早起身,带了些礼物坐上马车赶去老宅子,才走出没多远的路,便见街市上一队穿着飞鹰服的东府卫经过,街上行人本就不多,东府卫一来,顿时便清了街道,只剩下严家这辆马车孤伶伶留在路中央。
一个穿了银色飞鹰服的男人上前抱拳道:“东府卫奉命检查,还望这位大人见谅。”
严承悦掀帘子探出头来:“怎么回事?”
那男人肃容道:“东府之事大人还是莫问的好。”
严承悦一笑:“我与你们东府掌印于大人交好,即是你们要检查,我们自然是要配合的,车内只有我与贱内,贱内胆子最小,你们莫惊扰了她。”
“大人可是严家大公子?”男人问了一句,在严承悦点头承认之后,他抱拳行礼:“小的不知是大公子,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说完,他一挥手便带着这队人马打这条街上飞奔而去。
严承悦放下帘子看了看李鸾儿,但见李鸾儿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是东府出事了。”严承悦笑了一声。
李鸾儿此时也笑了:“我想着说不得东府出了叛徒,东府卫在紧急捉拿呢。”
两人说笑一时,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那个穿银色飞鹰服的男人是东府的一个小头目,东府的衣服按颜色分等级,东府掌印着黑衣,掌印之下设司抚,司抚着红衣,再之下便是千户、百户,千户着天青色衣裳,百户则着银衣。
和严承悦说话的那个便是百户,他带队才出了这条街,手下一个东府卫便有些不明所以问了起来:“百户大人,怎的不去查那马车,咱们东府除了官家和掌印,谁的面子可也不给啊。”
另一个东府卫也很不明白:“是啊,不过是严家的子嗣,咱们做甚怕他?”
那百户一回头,狠狠两巴掌拍在两人头上:“你当那是寻常人么,那是严家长公子,素来和掌印大人交好,在官家面前也有几分颜面,更何况,他娶的可是李大娘子,李大娘子可对咱们掌印大人有恩,且武艺超强,严大公子不是说了么,马车内坐的就是李大娘子,你敢上去搜查?怕不被大娘子一指头揌扁吧。”
“这般厉害?”几个东府卫倒吸一口冷气:“那咱们以后碰到李大娘子便躲着些吧。”
百户笑着点头:“很是,这京城谁都能惹,可莫惹李大娘子,我可是听人说起过,那不是个善磋,当初她在凤凰县时,还曾生吃过人肉……”
百户的话没说完,一队东府卫都吓的面无人色。
这些人都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要去惹李大娘子还有和李大娘子相关的人。
李鸾儿和严承悦回了老宅,陪严老将军说说笑笑,吃过午饭眼瞧着也没甚要紧事,就起身告辞离去。
初五日下午两人就窝在家中下棋读书,倒也挺悠闲的。
到得初六那一日,李鸾儿才说要去于家问问,却不曾想于希寻上门来。
于希一见李鸾儿便深施一礼,面带愧色道:“于某对不住大娘子,没能管束好那些东府卫,不曾想东府中出了叛徒,他竟和蕃邦勾结,想要陷害大娘子。”
“叛徒么?”李鸾儿吃了一惊:“我可没得罪你们那些东府卫,怎的就针对我了?”
于希苦笑一声:“还不都是因着大娘子太厉害了,年前大娘子打败了鞑子多少勇士,鞑子可不记恨在心上,又怕依着大娘子的武艺,要真从军打仗他们抵挡不了,就想出这种下三烂的招式来,买通了东府卫使计要害大娘子身败名裂。”
李鸾儿听的认真,听后暗自咋舌:“原来如此,这事却也怪不到于大人身上,于大人很不必道歉的,不过,那通敌的东府卫可抓到了?”
于希摇头:“他早早得了信已然逃走,昨日我们搜查了好半天也没寻到人影,怕是再抓不到的。”
“于大人小心些吧。”李鸾儿提醒了于希一句:“说不得他怀恨在心要报复你我呢,我倒是不怕,只于大人……”
于希笑了:“于某也不是无能之辈,他要真寻上门来,于某自然不会放过他,大娘子且放心。”
李鸾儿点点头:“这便好。”
于希又要伺侯官家,还要掌管东府,事务繁忙之极,因此并没有在严家久待,坐不多时就起身告辞,严承悦将于希送出门来,回返屋内对李鸾儿道:“我怕那逃走的东府卫还要祸害于你,不如去求爷爷派几个影卫过来,将这些人安插到你那些庄子铺子内,要是真有了事,咱们也好早早的防备着。”
李鸾儿觉得严承悦这话有理,就点头同意。
当下,严承悦也不久待,带了严一严二去了老宅,等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严承悦走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又带回来七八个人,他一一的介绍给李鸾儿得知,又按照各人的性格特点安插到各个庄子铺子内。
安插完后,严承悦才算是轻松一口气。
到得初八的时候,李鸾儿去了香粉铺子瞧了瞧,果见马方办事还算可靠,那些有问题的脂粉全都处理干净,添了东西的香料也都埋了,如今又弄了新香料,监督着铺子里的人重新制作脂粉呢。
年节未过却又叫铺子中的人这样忙活,李鸾儿倒有些过意不去,与掌柜的商议一番,给每人多加了好些工钱,等商议完后,李鸾儿才离开铺子,她又去李家转了一圈,瞧了瞧顾大娘子,见她虽肚子大的出奇,可精神还算好,面色红润,看起来也壮实,这才放了些心。
接下来的从初九一直到十五,李鸾儿每日都被邀着参加一些宴会或者走亲访友,过的很是累人。
不过她倒还记得莫凛的亲事,特特的询问了胡夫人,将莫凛的情形讲了一番,问胡夫人可否有意。
那胡家的庶女单名一个雅字,胡家众人称她雅儿,这胡雅长到如今一十九岁,在京城可称得上是老姑娘了,便是胡夫人与她姨娘再不对付,可留她到如此大年纪却还是有些急了。
旁的也不为,就为胡夫人的儿女年纪也都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要是胡雅再嫁不出去,可就耽误了自家儿女的亲事。
因此上,胡夫人也琢磨着给胡雅寻一门亲事。
胡雅为人倒是不错,对胡夫人也敬重,这些年,胡夫人就是有天大的怨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更何况那姨娘早没了,她对胡雅也发不出什么火来,倒并没有想给胡雅寻个不好的婆家,一门心思要帮胡雅找个不错的夫婿。
只胡雅到底是庶女,那些高门大户又怎会娶庶女进门,寻常的人家胡夫人又看不入眼,再加上胡雅愿意找个青年才俊为夫婿,这就更是难上加难。
到得李鸾儿一提及莫凛,胡夫人便留了心。
她回去询问胡相公,胡相公对莫凛极为称赞,欢欢喜喜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边严承悦又询问了莫凛的意思,莫凛家境不是很好,本就没想娶什么高门贵女,如今能娶到阁老家的庶女他已经很满足了,再者,他又听严承悦提及那胡家女最是个貌美不过的,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
等到莫凛将这门婚事说与父母知道,莫家老两口也很欢喜,莫家家境贫寒,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莫母寻了半天,拿出莫家祖上留下来的一对玉镯托李鸾儿送到胡家算是交换信物,胡家则送去一对玉佩,又交换了庚帖,两家的亲事算是定了下来。
一晃眼间,便过了十五上元节,十六上朝之时,官家难得的上了早朝,他一露面便叫柳木宣旨,叫严承悦入兵部为主事,专管北边关防的粮草事宜,又调集了一支火枪营的队伍去北边布防。
李春便跟着火枪营的人马去了辽地关防从军。
本来李鸾儿也想一起去的,可李春不允。
甭看李春瞧起来憨傻,可他也有一点小心眼的,他想着他从军走了,家里就剩下金夫人和顾大娘子一老一弱,要是没人看着说不得要出什么事,就想着将家中事务托给李鸾儿,又怎么肯叫李鸾儿跟着一起北上。
只李鸾儿很不放心李春一人从军,怕没人照顾他要吃大亏的,两人好说歹说商量定了,便是等到顾大娘子产子之后,李鸾儿再去从军不迟。
如此,李鸾儿才耐下性子等着。
到出了正月,李春随火枪营的人开拨去了辽地,李鸾儿不放心李家,便和严承悦商量了一番,两口子先搬到李家过活,等顾大娘子产子之后再安排家事。
顾大娘子这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她怀的是三胎,到二月时,肚子大的叫人瞧了都心惊胆战,李鸾儿搬过去之后更是每天必然瞧她好几次,就怕她一个不好再出什么事。
李鸾儿便是没生过孩子,可也知道这多胞胎的危险性,更知道怀的胎越多,越容易早产,她时刻算计着时间,就怕顾大娘子这孩子生的太早,生下来的孩子太弱而养不活,或者说,顾大娘子万一在生产的过程中没了力气,那可是一尸四命的事啊。
为着这个,李鸾儿整日的担心,吃不好睡不香,没过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第三一五章 早产
二月末,暖风徐来,便是处在北方的京城也显的桃红柳绿,一派莺歌燕舞之像。
严家宅子,正院主人家的院子内荡来淡淡花香,透过镶了碧影纱的窗子,可见屋内佳人忙乱之像。
李鸾儿在屋内收拾了一些舒适耐用的衣物,又装了几双她纳好底子叫瑞珠做的青色布面镶黑边方口鞋子,一小瓶一小瓶做好的各式药丸子也装了盒子专用一个包袱皮包好。
瑞珠缓步进来,将手中的袋子交给李鸾儿,李鸾儿接过来拆开瞧了两眼,但见这袋子是用深色的粗布缝成,里边装了用油纸做成的包,一包是各色的腌菜,另一包是做好的牛肉干和鱼干等。
“我记着库房里还有一些晒好的果子干,你也寻些来装好。”李鸾儿将布袋放好,又吩咐瑞珠一声。
瑞珠爽利的应着,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拿了些酸梅干、蜜桔干还有杮子干进来。
李鸾儿又将这些果干细细分好,把各式东西检查一番,觉得没有疏漏了,这才轻松一口气。
没过多少时间,严承悦带着严一严二回还,李鸾儿见他进屋,赶紧站起来笑道:“今儿回来的早了,事情都办完了?”
严承悦点头,伸手将李鸾儿拉到身边细细叮嘱:“我这一去说不得要走三五个月,我不在家这些日子你少回老宅,省的和太太不对付,另外,大哥从军不在家,我一走,你就赶紧搬回娘家住着,最起码能和金夫人还有嫂子做个伴,省的寂寞,嫂子怕也快要生了,你过去住着她心里也有底气。”
“我心里有数。”李鸾儿笑着,伸手将严承悦披散的黑发缠绕指尖,一圈圈的绕着:“你路上也小心些,去了之后多看顾哥哥,他心思实诚,说不得会被人利用,你若是瞧出什么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直接指出来给哥哥瞧,莫要绕着弯说话,哥哥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
严承悦一边听一边笑,由着李鸾儿絮絮叨叨的说着,没有一丁点不耐烦。
嘱咐完这些,李鸾儿又将严承悦拉到床边,将床上一大堆东西指给他瞧:“眼瞧着开了春天气一天暖过一天,你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回来,我将从春至夏的衣裳都准备了一些,另外,这几双鞋都是我和瑞珠赶出来的,样子虽说不太好看,可穿着却结实又舒服,你对付着穿吧,那些瓶子里都是药丸子,有治外伤的,也有治伤寒的,你一定要带好,莫丢了,还有这些都是各式的腌菜,果子干,肉干等,你去军中,怕军中饭食不合胃口,我便带了这些给你,要是吃不下饭,便拿这些对付一下。”
不等李鸾儿说完,严承悦猛的伸手将她拽了过来,一把抱坐在膝上,低头便噙住李鸾儿的唇瓣细细吻着。
好半天,严承悦的唇才和李鸾儿的唇分开,他笑着,目光深沉的伸出指尖点在李鸾儿唇上:“你再说下去,我实在离不得你了。”
李鸾儿含笑瞪他一眼:“快别说这个了,也不怕臊得慌,你将东西收好了,一会儿我再交待严一严二一声,叫他们看好你,再有,你这一走说不上多少时间才回来,在外边你可给我小心些,别有那花花心肠,给我带回个姨娘通房的,你可是敢有外心,哼……你腿断了,胳膊可还好好的……”
虽然说着威胁的话,可李鸾儿眼角眉梢都含了几分春色,瞧的严承悦心头更是热辣辣的,立时保证:“我有你一个便知足了,旁人又怎能入我的眼,你也不想想,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你更好的。”
“这倒也是。”李鸾儿点点头,极傲娇的抬头挺胸:“本姑娘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要武才有武才,我这样能文能武,又能挣钱养家,且温柔贤淑的绝色女子你可是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故意叹息一声:“唉,我这样好的姑娘怎就便宜了你,严承悦,你是行了几辈子的好,竟能娶到我。”
扑哧一声,严承悦着实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是,娘子,为夫我修了不知道几辈子的福份,竟寻到娘子这般好的女子,这天下不知道凡多人羡慕我呢。”
“你知道就好。”李鸾儿一点严承悦的额头:“以后可要对我好些。”
严承悦笑道:“是,是,娘子说的极是,以后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为夫一切都听娘子的。”
夫妻二人说笑一阵,眼瞅着天色不早了便早早的洗洗睡了,因着严承悦马上就要去边关,夫妻二人有些难分难舍,这一夜自然极尽缠绵之能事。
第二天一大早起身,李鸾儿急急忙忙的又帮严承悦整理了一番行装,叫过严一严二嘱咐了一大堆话,末了依依不舍的将严承悦一行人送出门去。
眼巴巴瞅着严承悦上了马车,带着人走的远远的连影子都瞧不见了,李鸾儿才带着瑞珠几个丫头返回家中。
一回到屋内,李鸾儿就觉得屋内空荡荡的,似乎整间屋子都冷了几分,心里更是寡落落没个着落,瞧着满屋的寂辽,李鸾儿深吸一口气,吩咐一声:“瑞珠,你和瑞芯带人收拾些东西,咱们午时前就赶回李家。”
瑞珠瑞芯答应着,带了几个粗使丫头下去,李鸾儿也寻了些书本装好准备带着。
她本想着用过午饭再去李家,哪想到东西才收拾好瑞芳就匆匆赶了来。
李鸾儿瞧到瑞芳时,她脸色很不好,双眼红红的,满脸焦急:“大娘子,大娘子,我们太太要生了,奴赶过来给大娘子送个信。”
“要生了?”李鸾儿大吃一惊,抓住瑞芳就问:“前几日夫人不是才诊过脉说要等到三月间才生么,怎的,怎的现在就生了,这,这,这可才七个来月……”
李鸾儿一行说一行回想,现代的时候她也听人说过,怀胎七月孩子才长成形,许多器官还未发育完整,生下来很难成活。
现代的时候这些早产儿出生之后都是要放到保温箱中养活的,便是这样,也有成活不了的,更何况古代哪里有现代那样好的医疗条件,顾大娘子怀的又是三个胎儿,如此,这三个孩子比正常孩子还要小上许多……
李鸾儿越想越是担心,手上微一用力,疼的瑞芳惨叫出声。
她回神赶紧松开瑞芳,连东西都来不及带着,叫上瑞珠瑞芯急匆匆便出了门,坐上马车催着赶紧去李家。
一路疾行,马车终于停在李家门口,李鸾儿不等瑞珠起身,早已掀帘子跳下车去,也不等门房来请安,李鸾儿飞奔着便跑去后院。
未入门就听到一声声尖利的惨叫,李鸾儿心中更是火急火燎,同时又担惊受怕。
“甄巧,你们太太怎样了?”
李鸾儿瞧到门外的甄巧急忙叫过来询问,甄巧也是一脸的急色:“太太才进产房没多久,还不晓得如何呢,不过夫人早进去了,有夫人在,应该没什么事。”
虽然说甄巧说的轻巧,可看她的脸色,顾大娘子情形应该不怎么好。
“怎么就早产了?”
李鸾儿又问了一句。
她这一问,甄巧险些哭出来:“今儿早上我们太太还好好的,吃了两碗燕窝粥呢,吃完粥,太太说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就叫奴和她一起去瞧瞧,奴拗不过太太,只好扶着太太去了,谁知道,谁知道路上太太被绊了一下,奴没扶住,就这么跌倒了,摔的……太太就早产了。”
李鸾儿一听,心里有些埋怨甄巧,可事已至此,再埋怨又能如何,她深吸一口气忍住话头安慰两声:“嫂子这些日子每天都要走走,再者,她怀孕之后吃的好睡的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但愿如此。”
甄巧双手合什:“奴就盼着太太还有三位小少爷都能好好的,菩萨保佑,奴家太太还有少爷要是都能平平安安,奴来世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啊……”
顾大娘子又是一声惨叫,听的李鸾儿心尖子都颤抖起来。
“不成,我要进去瞧瞧。”李鸾儿举步就要往里走。
甄巧还有瑞珠瑞芯几个赶紧去拦:“大娘子,大娘子慢些,这产房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再者夫人在里边呢,您去了又有什么用。”
甄巧强笑道:“奴给大娘子搬个凳子坐,大娘子且歇歇,说不得一会儿太太就生了。”
李鸾儿被拦的无法,只好坐在院中等着,从半上午一直等到太阳正中照的人身上都发烫,再等到日渐偏西,听着顾大娘子一声大过一声的惨叫,后来,顾大娘子的叫声渐渐的小了,听起来透着那么几分虚弱无力,李鸾儿更是心急如焚,猛的站起来:“不成,我不瞧着终是心里没底。”
瑞珠几个总是拦不住,只能由着李鸾儿推门进了产房。
李鸾儿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闻到这股味道,李鸾儿整个人都变了,她的眼睛变的通红,里边带着慑人的冷清尖利的光芒,那光芒没有丝毫的人气可言,仿若是林中野兽的目光,嗜血的吓人。
她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一步步缓慢的走向屏风后的产床。
密不透风的产房,满屋子的血腥气叫李鸾儿一时间如同回到末世一般,脑海中全都是那些人吃人的画面。
第三一六章 三子
“鸾丫头来了。”
金夫人带着沙哑的低语传来,李鸾儿机灵灵一个寒战,猛然间从沉沦地狱中回过神来。
“啊……”
顾大娘子又是一阵惨叫,李鸾儿几步上前,绕过屏风就见顾大娘子双手抓着两条高吊在房梁上的布带,正半蹲在床上努力使劲,金夫人一脸的疲惫,揉了揉额头:“若是再不生,我便只能开些药了……只是她如今这种情形,用药到底不好。”
说到这里,金夫人回头瞧了李鸾儿一眼:“鸾丫头你站远些,省得吓着你。”
若是换一个没生过孩子的女人见到这种情形说不得要吓着的,可李鸾儿历经末世,人吃人都是见过的,又岂会被一个小小的生产场面吓到。
她笑了笑:“我倒是不怕的。”
说话间,李鸾儿几步到了床前,见顾大娘子浑身都是汗,脸色更是惨白惨白的,想来已经用尽了力气。
她回头看看金夫人:“夫人,怎不叫嫂子用些参?”
金夫人摇头:“你嫂子底子薄,身子骨并不是太好,用了参,只是用参提上来的力气也使完了,我正想开些药呢,不过,我怕她吃了药也不顶用。”
李鸾儿笑笑:“夫人只管开药。”
金夫人答应一声,很快写了药方子,李鸾儿拿起来看了两眼便交给一旁的婆子,叫她们赶紧抓药熬药。
李鸾儿则留在顾大娘子身旁:“嫂子,你使些力气,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我……我……”顾大娘子几乎都说不出说来:“我没力气了。”
“咬咬牙,再使些劲。”李鸾儿捏紧拳头给顾大娘子鼓劲,只是,她再鼓劲,顾大娘子似乎也已经无力了。
李鸾儿微眯了眯眼,转头问金夫人:“夫人,我听说有些妇人总生不出孩子来,为怕孩子胎死腹中,便有剖腹取子之说,将那妇人的肚子剖开,将孩子取出来,再将肚子缝住,如此,说不得孩子大人都能保住呢。”
金夫人点点头:“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年华神医还想给曹操开颅,只是没开成却被杀了,不过,他流传下来的医术有剖腹开颅这些记载……”
李鸾儿笑着看向顾大娘子:“嫂子,你听到了没,若是你再不用力,我便和夫人将你的肚子剖开……”
“啊……”顾大娘子尖叫一声:“不成,我不行了,若是能保住孩子,你们便将我剖腹吧……”
此时,一个婆子端了熬好的药进来,李鸾儿尝了尝这药已经不烫了,便端到顾大娘子面前:“嫂子,先将药喝了,攒些力气。”
顾大娘子就着李鸾儿的手一口气将药喝完,喝完之后又咬牙使些力气,只是,她实在太累了,身上又疼的要命,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无力生产。
李鸾儿见此情形,啪的将碗摔到地上:“夫人,准备给嫂子开刀吧。”
除却顾大娘子,一屋子的人全吓住了,都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鸾儿,哪个都没想到李鸾儿这样狠心,竟然要将她亲嫂子剖腹,这些人均想着,怪道人都说李大娘子最是厉害不过,如今瞧瞧确实如此。
“好。”金夫人似是懂了李鸾儿的意思,挽了挽袖子:“且等我拿了东西过来,立马便能给她剖腹……”
李鸾儿转头又瞧向顾大娘子,一双眼睛发出慑人的厉光:“嫂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夫人虽然医术好,可这到底是剖腹,一个不好,你可就不成了……”
“只要,只要孩子……”顾大娘子实在没有力气,嘴唇都成了青紫色。
“孩子我们自然是会保住的。”李鸾儿一笑:“不过,孩子一出生可就没娘了,这可是三个小子,你要是没了,哥哥又在边关,我一个出嫁女,可没那闲心思给你养活孩子,只能将孩子托付给奶妈子,要是奶妈子好点呢,孩子也吃不了什么苦头,可要是但凡有个心思差的,这三个孩子可就吃苦受罪了,等到哥哥回来,说不得已经功成名就,封侯拜相了,到那个时候,满京城想要嫁给哥哥的贵女多了去了,哥哥年纪轻轻,可是一定会再继娶的,真要再娶一个,有了后娘可就有了后爹,那后娘为着自己的孩子,怎么着都得算计你这三个孩子。”
说到这里,顾大娘子已经听不进去,大喊一声:“我用力,我……我生,我不剖腹……”
她咬着牙,拼命的使劲,再不说疼不说苦了。
李鸾儿又笑了起来:“我还没说这后院的阴私呢,你这孩子今儿要摔个跟头,明儿要挨上一刀,后儿指不定吃不饱饭,再有那厉害的,人家捧着你这三个孩子,养你的孩子养成蠢物,叫谁都不待见,到了那时候,便是夫人和我都瞧不上眼,指不定也疼人家生的孩子,你这三个孩子可就彻底的没了依靠,且等这三个孩子活不到成亲娶妻的年纪就要一命呜呼,你瞧瞧,你要是早早的去了,别人可就要睡你的男人,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银子,戴你的首饰,打你的孩子,甚至于到最后要烧你的牌位……”
“啊……”
顾大娘子听的浑身都直冒冷汗,想到那种情形,哪里再忍耐得住:“我不要,不要……不叫相公娶旁的女人,不要我的孩子管旁人叫娘……”
她边喊边使力,似乎身上又有了无穷的力气一般。
李鸾儿在一旁瞧的微叹一口气,这女人啊,为母则强,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又过了一会儿,顾大娘子高叫一声,便听得金夫人喜道:“再用力,孩子的头出来了。”
片刻之后,婴儿的哭声响彻整间屋子,李鸾儿抱住孩子喜气盈眉:“嫂子,老大是小子。”
顾大娘子点点头,又一阵用力,随后老二和老三也接连出来,这两个孩子一个是金夫人帮着剪的脐带,一个是李鸾儿帮着剪的。
金夫人抱抱老二,李鸾儿又抱抱老三,两人都是满面的喜色:“老二老三也都是小子。”
到得此时,顾大娘子才彻底的松了口气,身子一歪竟昏死在产床上。
“嫂子……”李鸾儿也顾不上孩子,紧走几步去扶顾大娘子,金夫人过去把了一下脉:“没事,就是累坏了。”
李鸾儿也不管顾大娘子浑身脏污,抱起她来对一旁的丫头婆子道:“屋里可都收拾好了,暖炉烧上没有,窗子都关好了?”
一个丫头赶紧道:“大娘子,都准备好了。”
“好。”李鸾儿点了点头,使过一床厚实的被子裹住顾大娘子,抱起她便将她送进她和李春的屋子内。
将顾大娘子轻放到床上,李鸾儿又指挥着丫头帮顾大娘子收拾,将她下身的污血清洗干净,又给她换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再给她盖上晒的又软又暖的被子,瞧她睡的死死的,李鸾儿又坐一时,才轻轻出了门。
带好门,李鸾儿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去了金夫人那里。
如今三个孩子都由金夫人带着,因着顾大娘子早产,三个孩子生下来都很弱小,为怕孩子有什么事,金夫人自然就要多照顾些,留在她身边顾着是最好的法子了。
李鸾儿过去的时候,金夫人正在给三个孩子施针,李鸾儿站在一旁静静瞧了一会儿,等金夫人施完针,抬头看了李鸾儿一眼:“将我屋子再弄暖和些,孩子们才从肚子里出来,怕是不适应外边的气侯。”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李鸾儿轻轻答了一句,瞧着并排躺在床上的三个小宝宝,看着他们那红通通皱巴巴的脸,再瞧瞧他们稀疏的胎毛,还有那紧抿着的小嘴,一时心里软软暖暖的,就像是泡在热水中一样。
实在忍不住,李鸾儿伸手捏捏孩子的脸庞,轻笑道:“哥哥若是回来看到添了三个小子,指不定多高兴呢。”
金夫人也笑了:“倒实是想不到三个全是小子,我还想着能有个丫头呢。”
“也是。”李鸾儿也笑:“丫头好,安静,小子就太淘了。”
“等下次叫你嫂子再生三个丫头。”金夫人打趣一声。
“得了吧。”李鸾儿赶紧道:“这三个小子都险些要了嫂子的命,再生三个,怕是受不住的,我瞧着,三个就够了。”
“到底是多子多福。”
金夫人叹息一声:“孩子多还是好,就像我,只一个儿子,没了就没了,再没指望的。”
“人都说多子多福。”李鸾儿笑着依在金夫人身旁:“可也要有命享啊,为着生孩子送了自己的命,这可不是福份。”
“倒也是。”金夫人也笑了起来:“一会儿我再开些补身子的药,你嫂子这回伤了身子,得好好的补补,起码三五年内不能再生的。”
李鸾儿又瞧瞧床上的三个小侄子,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夫人开药去吧,我守着孩子。”
“你守着也成。”金夫人将金针收了起来:“我已经施针叫他们吐出口中羊水,也给他们增强了一下经脉,这会儿子他们都睡着了,一时半会儿是没事的,等他们醒了,便要喝些我特意熬好加了些药物的奶。”
“这奶也能加药?”李鸾儿一阵惊奇:“都是什么药?”
金夫人瞪她一眼:“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不能告诉你。”
“罢,罢。”李鸾儿有些失望:“我也不问了,只我将来生孩子的时候,夫人也照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