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古代穿越日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古代穿越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凤栖桐     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     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零章 劝慰

    “原来,竟是冲着他去的。”

    严承悦盯着卖身女子与两个公子的互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这两人是谁?”李鸾儿对京里这些个公子哥并不认识,开口询问了一句。

    严承悦指指先前那衣着朴素些的公子:“这个人想来你该是有些兴趣的,你家未来大嫂原先就是和他订的亲事。”

    “许怀文?”李鸾儿挑了挑眉。

    见严承悦点头,李鸾儿冷笑一声:“也不过如此。”

    也确实不过如此,李鸾儿眼睛多利,哪里会瞧不到许怀文才从丰宜园出来看到那卖身女子之后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艳,还有那怜惜和多情的眼神。

    再联想到这位许公子不过是听顾二娘子一通编排,连查证都没有就私下里给顾大娘子定了罪,认为顾大娘子是贪慕虚荣之人,李鸾儿就晓得这位许公子也不过是个耳根子软又标榜怜香惜玉的人,顾二娘子费了那许多力气嫁与这样的人,想来,以后日子怕也不会好过多少。

    她又指向那衣着华丽的公子:“那个是谁?”

    “崔家崔正勋。”严承悦低声说了一句。

    李鸾儿瞧瞧和卖身女拉扯的崔正勋,再想想刚才官家进来时那干脆利落的一脚,不由笑出声来:“原我还不乐意凤儿进宫,只觉得进了宫要和许多女子争宠实在太累了些,如今瞧到这两位公子,我倒是觉得官家还不错。”

    严承悦会意,抬眼瞧向李鸾儿,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笑容来:“你放心。”

    “我如何不放心?”李鸾儿低头打量严承悦,一根手指指向他:“我可不是那等遇事只会哭哭泣泣的弱女子,以后你若是敢背叛我,我必叫你吃尽苦头。”

    说到这里,李鸾儿凑近严承悦,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威胁:“想来,揍你终不会比揍老虎难吧。”

    这一句话引的严承悦低笑起来,一把攥住李鸾儿的手:“不会有那一日的。”

    若是旁的男人被女子这般的威胁怕早恼怒了,偏严承悦非但没有怒意,反而一副极开心的样子,叫李鸾儿吃惊的同时,心里也是一片欢喜。

    “老爷子曾与我们说过,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妒的女子,若真是自己的新妇没有妒意,那是她心里根本没有你。”严承悦笑着说了一句:“他与祖母一世恩爱,据说,这话是祖母当初嫁与他时说的。”

    “老将军与老夫人当真是极聪明的。”李鸾儿听了不由赞叹一声:“许也是因着如此,你家后宅倒是真安稳,真真难得了。”

    想到别家后院那些妻妾相争的戏码,再想想自家后宅从没这些糟心事,严承悦也不得不承认虽然父亲和两位叔父虽然眼光心胸不怎么样,可却实实的在女色上能把得住。

    两人说着话,却见那卖身女终是打动了崔正勋,由着崔正勋叫了家丁帮她将父亲安葬,又雇了车子带她离去。

    而那位许怀文许公子虽然有些落寂,可却也不干瞧着,也很帮了些忙。

    李鸾儿虽然猜不到那卖身女是哪家的探子,可却也知道崔家怕是平静不了了。

    她这里才想以后要不要好好的打探一番,瞧瞧崔家后院的乐子,却听得包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姐姐也在这里?”

    李鸾儿抚额,没想到李凤儿竟然寻了过来。

    再转眼间,就见帘子挑起,德庆帝并李凤儿带着严一进来。

    李鸾儿心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大概严一办完了事回来复命,正好碰到德庆帝和李凤儿,李凤儿是认识严一的,自然叫住询问,这一问,便知她和严承悦约在这里相会了。

    虽然说订亲的男女私下相会有些不妥,可叫自己妹子和官家瞧到李鸾儿却丝毫不担心。

    官家是那不拘小节之人,李凤儿自然一心向着自家姐姐,这事,两个人都不会传将出去的。

    李鸾儿向前走了两步,做出一副恭迎状:“见过官家,见过贤嫔……”

    严承悦也在轮椅上行礼,德庆帝心情应是不错的,赶紧摆手:“都是自家亲戚,莫多礼。”

    李鸾儿借着这话起身,抬头一笑:“陛下怎生出来玩了?”

    严承悦却道:“陛下出来可曾带了侍卫?这京里虽说看着平静,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德庆帝见这两个人都是一脸关心状,并不是因着他出来溜达而责难,反而是关心他的安危,也就没有丝毫不悦笑道:“自然带了暗卫的,你们且放心。”

    李鸾儿这才点头,随后又道:“陛下先歇歇,一会儿陛下去哪里玩我是定要跟着的,不把陛下和贤嫔送回行宫我总归不安心。”

    虽然德庆帝说带了暗卫,可李鸾儿还是不放心,她倒不是担心德庆帝,而是担心自家妹子,想到不管是戏文还是书上那些皇帝微服出来总会遇到什么刺杀的戏码李鸾儿就担忧,她怕李凤儿做了炮灰被丢出去挡枪。

    只是,她这话倒是叫德庆帝很受用,德庆帝很自得的认为李鸾儿是对他忠心一片,担忧他的安全问题呢。

    严承悦随后点头:“鸾儿跟着也好。”

    想到李鸾儿的武力值,德庆帝自然不会反驳,坐定后笑道:“既然如此,一会儿还请李娘子寻个好玩的地方,朕已经好久没有出来瞧瞧外边的街市了。”

    严承悦叫人送了新茶来,帮德庆帝和李凤儿倒了茶,李鸾儿又叫了干果点心,拉了李凤儿在一旁说起悄悄话来。

    等到德庆帝被丰宜园的新戏吸引住后,李凤儿才止住那些问好的话题,悄声道:“皇后马上就要进宫,皇后前脚进门,后脚便有庄妃进宫,这庄妃我并不知道什么性情模样,劳烦姐姐帮忙探听一下。”

    “庄妃?”李鸾儿一阵惊异:“怎生又有一个庄妃,我记得前些日子淑妃才进宫。”

    李凤儿苦笑一声:“可不是么,只是太后和大臣们都说后宫要丰盈些,好给皇家绵延子嗣,自然要多挑美貌女子进宫了,只我一个贤嫔,一个淑妃再加一个皇后又怎么够,怕过不了多久,后宫佳丽三千便要齐全了。”

    “那你?”李鸾儿一阵担忧:“心里可曾……你也放宽心些,历来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的,如先帝那样的几千年也不过一个,你全当没有太后那样的福分吧。”

    李凤儿叹息一声:“我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不过总有些不甘心,为什么先帝能对太后一心一意,官家就不能那么对我,说起来,太后的出身也并没有多好。”

    李鸾儿偷眼瞧了官家,发现他正有滋有味的看戏,还拽着严承悦笑说戏文,只说有一日他也要登台唱上一出,严承悦乐的奉承,便将京城里这些时日的新戏讲了出来,合着官家的新思念了些雅致的戏文与他听,倒是叫官家乐的抓耳挠腮,只恨不得马上听到才成。

    她再回头去瞧李凤儿,也跟着叹了口气:“官家这样……唉,想当初先帝与太后不知道经了多少苦难才在一处的,先帝未出世便在宫外,自然受了不晓得多少苦楚,心志比官家坚定多了,再者,先帝娶太后的时候,田贵妃可还在呢,她恨不得先帝死了,哪里会给先帝张罗美人,等到先帝登基时已然年纪大了,对朝政也熟识了,那些大臣便也不敢叽叽歪歪的,可官家小小年纪登基,朝中老臣又都争权夺利的厉害,官家手段不及,心性不稳,如何能够随心所欲。”

    李凤儿静静听着,不时的点头,等到李鸾儿说完,她眼中一片黯然:“如此,我明白了,这便是命了。”

    李鸾儿抚过李凤儿的头顶:“凤儿,咱们不认命,便是六宫粉黛又如何,那些个弱女子如何打得过你,惹急了,一通乱拳便是了,官家若是不护着你,自有姐姐护着,终不成,我带着你和哥哥去往他乡便是了,天下之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处。”

    李凤儿心中感动,可也知道李鸾儿这话只是劝慰她的,那么一大家子的人,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再者,她也舍不得官家,想来,李鸾儿也舍不得严大公子。

    “我知道,我自不会受气的。”李凤儿点头笑了起来:“再说,官家也不会叫我受气。”

    此时,德庆帝正好望了过来,李鸾儿扬扬拳头对他笑道:“凤儿刚说陛下会护着她,我自然是信的,陛下若是护不住,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德庆帝讷讷而笑:“自然,自然。”

    他可还记得李鸾儿拳头的威力,那一拳便将一头猛虎打的起不来身,还有,李鸾儿可是个敢生吃人肉的主儿,这样厉害的人物,哪里敢招惹。

    同时,德庆帝又看看李凤儿,但见李凤儿凤眼桃腮极尽艳丽,虽然面容上也透着那么几分干脆厉害,可是比起李鸾儿来,还是差的远了。

    德庆帝心下不由的庆幸,还是李凤儿好,也幸好他纳进宫的是李凤儿,虽然厉害了些,可到底能消受得来,若是换成李鸾儿,怕他的骨头早就被拆了吧。

    德庆帝同情的看看严承悦,哪知道严承悦瞧见李鸾儿那威胁的小模样,只觉得分外的可人,这怕便是如人饮水,甘苦自知吧。

第二一一章 潜逃

    一路将还未玩够的德庆帝护送回行宫,李鸾儿轻舒一口气,这德庆帝玩兴太大了些,唱戏、杂耍、溜鸡斗狗几乎玩了个遍,便是京城小吃也吃了许多,甚至于打包回去,只说要带给王太后尝尝。

    就是李鸾儿这等体力超常的人跟着德庆帝游玩下来都有些吃不消,李鸾儿如今极佩服于希几个常伺侯德庆帝的太监,那能力太好了些,这样的顽主都能侍奉得下。

    眼看天色将黑,李鸾儿返身往回走,此时车行都已经交车,李鸾儿连马车都雇不着,只好步行回去,才走没多远,便见一辆马车驶来,很快就停在她身旁,李鸾儿借着傍晚的光亮一瞧,驾车的正是严一。

    严一一手持鞭,对李鸾儿一笑:“大娘子,公子叫我送大娘子回去。”

    李鸾儿双手撑着车辕,提形一纵,轻巧的跃上马车,掀帘子坐进去,她轻声一笑:“走吧。”

    “好咧。”严一吆喝一声一挥鞭子,马车便飞快的向前驶去。

    行宫离李家很有一段距离,李鸾儿坐在马车上也有时间打量,却见这马车外边瞧着很是朴素,可内里装饰的还真的很舒适。

    四壁都用棉花和软布包了,防止马车摇晃的时候车内的人撞到,在靠近车窗的地方横了一个长形条案,这条案是固定在马车上的,不管马车怎样晃动,它都不会移动一丝一毫,条案的案面上镶了一块块磁石,上面放了铁质做底的碗盘等物,一个小碗中装了半碗冰,另一个大些的碗中盛放凉茶,另外几个盘中都是各色的瓜果点心,此时马车晃动,那茶装了多半碗却一丝一毫都没洒出来,可见这马车制作的时候有多精心了。

    条案后是一个坐榻,上面铺了厚厚的不知道是什么物件编织的垫子,李鸾儿坐上去只觉得软软的如在云端,又觉得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她摸摸垫子,只觉一阵寒凉,想来应是难得的东西。

    陪着官家走了许多地方,李鸾儿也有些口渴了,便端起凉茶喝了半碗,又拿起一块西瓜啃完,觉得解渴了,这才又打量这方条案,但见条案底下有几个抽屉,她拉开一个,里边放了好几本书,想来是严承悦坐车的时候要看的,再拉开一个抽屉,看到里边的东西,李鸾儿会心一笑,伸手拿出来看了半晌方才收好。

    她如今倒是分外佩服严承悦调教人的能力,竟能将严一严二训练的做事如此迅速周到。

    她前脚才得了那字条给严承悦看了,后脚,严一严二便将人和物全都寻了出来。

    如此,君家的事情便可以收网了。

    李鸾儿有了几分急切之情,催了严一几句,马车行驶的更快,马蹄踏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只听得咯噔咯噔的声音很是好听。

    没用多长时间,马车已经停在李家门口,李鸾儿拿了那些东西跳下马车,回身赏了严一几块碎银子:“今儿辛苦你了,回去吃酒吧。”

    严一笑着接过:“谢大娘子赏。”

    谢完严一行礼告辞,掉转车头匆忙离去。

    李鸾儿紧了紧手中的东西进了家门,急匆匆到了后院去寻金夫人,可巧金夫人刚用过晚饭,正在和瑞芳商量着准备做秋装呢。

    见李鸾儿进来,金夫人看看瑞芳,瑞芳会意笑着行礼退下,李鸾儿拉了把椅子在金夫人对面坐下,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金夫人:“我也弄不清楚这是哪个传来的,猜着约摸是云烟姑娘查出来的。”

    金夫人一边瞧那些物件,一边漫声道:“应该便是她了,云烟做了许多年探子,查事情上很有一套,她又有才有貌,在崔家后宅想来也好知道些什么。”

    李鸾儿一笑,想想于希应承夏云烟的事情,猜测着夏云烟就是为了那自由之身也会尽全力的找出对崔氏不利的证据来。

    “没想到崔氏做了这么多恶事。”金夫人看完那些东西,勾唇露出一个带着嘲讽和苦意的笑容来:“云烟果然厉害,竟连这些陈年往事都查了出来,如此,咱们确是可以收网了。”

    说完话,金夫人拍了拍手,已经穿戴一新的小狗子走了进来:“夫人唤小的可有什么吩咐。”

    “你去与钱得海钱大当家的传话,告诉他可以带着银子走了。”金夫人吩咐了一声,笑道:“这次,我倒要瞧瞧君莫为和崔氏该如何应对。”

    小狗子点头躬身应是,却听李鸾儿问了一句:“小狗子,你可有胆子为你祖母父亲申冤。”

    小狗子一听这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李鸾儿嗑了三个响头:“大娘子,小的做梦都想替亲人申冤报仇,只是小的人小力微……”

    李鸾儿笑着一摆手:“现如今好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去做了。”

    “小的有胆子。”小狗子郑重的点头,咬牙道:“若是能给亲人报仇,小的万死不辞。”

    “好。”李鸾儿抚掌轻笑:“那你便准备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吧。”

    小狗子听了这话一时呆住,整个人也傻了。

    李鸾儿想着他大约是怕死的,便宽慰他:“你也莫怕,虽然说告御状是要挨杀威棒滚钉板的,不过我会提前替你打点好,绝不会叫你重伤的,等你回来,夫人那里也有好药替你医治。”

    小狗子猛的摇头:“小的并不是怕,若能报仇,小的刀山火海也敢闯,只是没想到要告御状。”

    李鸾儿先叫小狗子起身,笑道:“自然是要告御状的,官家过几天就会回宫,为了迎皇后,还会临朝听政几日,这样好的机会怎能放过,咱们便好好的在官家面前告上一状,在文武百官面前叫君莫为出出丑,也好叫天下人都晓得他是怎样一个伪君子。”

    “好。”小狗子使劲点头应下:“小的敲登闻鼓,告了这御状。”

    李鸾儿笑容更形灿烂,便是金夫人也笑了起来。

    等到小狗子出去,金夫人看向李鸾儿:“估计小狗子这御状一告,便是君莫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官家也会寻些事安在他头上。”

    李鸾儿轻轻点头,有些话她没有告诉小狗子,不过,她和金夫人心里都很明白。

    君莫为主政这么些年,因着先帝对他的仁厚和信任,养大了他的胆子,叫他失了小心,如今还想要威胁官家控制朝政,想借由清流的力量为他寻找更多的助力,如此,官家早就对他不耐烦了,一直在寻机会要除掉他,李鸾儿给官家送了这样的好时机,官家不利用那才是傻子呢。

    不说李鸾儿和金夫人如何计议,只说那小狗子换了做乞儿时的衣服悄悄从李家出来,到会馆寻了钱得海,将李鸾儿的话一说明,钱得海立时行动起来。

    他将从君家钱庄借出来的那大笔的金银装箱,寻机会悄悄运了出去,又装扮一番,化作一个五十多岁的小买卖人带着两个仆从出了京城,一路疾奔没用多久便回了自己的地头上,将家小嘱咐一番,带着心腹和他的儿子去了他许多年前便建好的山寨内。

    又过几日,盐商钱家宅子起火,风助火势竟是扑不灭的,不只烧了钱家,便是紧挨着钱家的几处园林也烧毁的一干二净,江南久负盛名的钱家便在这场火中衰落下来,钱得海父子是死是活,倒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江南的事情,君家的那位崔氏夫人一时半会儿还得不到消息,她如今正忙着替她的儿子君绍旭娶亲呢。

    因着君绍旭的隐疾,崔氏在他的婚事上极着急的,她早早的便弄出聘礼送到张家,和张家订的婚期也很仓促,张家也想着张薇到底是和离的人,还带着一个儿子,早些打发出去也早些安心,便也觉得婚期订早些好。

    如此,两家一合计,自然赶的更急。

    到了这日,便是张家送嫁妆的日子,张薇的嫁妆送到崔家一亮相,立时惊呆了一众人,那整整一百抬的嫁妆叫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便是原先有人腹诽君家攀附张家的,如今见了这嫁妆也叹服一声张家果然豪阔,二婚的女儿也陪嫁这般多,如此,君家倒真是占了大大的便宜,不只得了便宜儿子,还得了这么些个钱财。

    崔氏听了那些欣羡的话,一时也是得意洋洋,很为自己早些给君绍旭订下张薇而自得,正当她才要叫人将嫁妆整理好抬进新房的时候,却见心腹刘贵家的急匆匆赶来,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昨日到了钱得海还银子的日期,可一直等不到人,今儿奴当家的叫人去寻钱得海,竟是找不到人了。”

    崔氏听了暗叫一声不好,强作镇定道:“好好的寻,说不得误在那个花柳巷中了,那钱得海借了好几次银子,每次连本带利还的都极利落,这次应该也不差什么。”

    刘贵家的应声出去,叫了家丁和钱庄的打手仔细查找,崔氏心下也着急,只这日期不对,她不敢露出分毫的急切来,强作笑容招待家中亲朋。

    到了晚间,刘贵家的来回还是寻不到人,崔氏这才知事情不好了,那钱得海定是带着银子潜逃了。

    她一边心中大骂钱得海,一边等着君莫为回来商量,君莫为得知此事,赶紧寻了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帮忙满京城寻人,又给沿途各府县的官员去信,叫他们帮忙留意,一定要捉到钱得海。

第二一二章 忆旧

    “如意姐姐。”

    如意听到有人叫她,赶紧将站在一旁问好的小丫头打发走,转身看向来人。

    却见吉祥穿着一件豆绿琵琶襟短上衣,束了葱黄的四幅长裙,正款款走来。

    如意一笑:“你今儿这打扮倒也俏丽的紧。”

    吉祥也笑了起来:“夫人向来喜欢咱们伺侯的人穿的爽利些,这不,明儿大公子便要成亲了,夫人也高兴,我去给夫人送庄子上送来的果子时,夫人正翻找衣柜,见我过来便赏了我几件衣裳。”

    瞧吉祥高兴的那样子,如意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心下却有些瞧不起吉祥,不过就是几件旧衣,瞧把她得意的。

    “也是你时气好吧,我前儿去寻夫人报事,还挨了好一通训呢。”如意笑着说了一声:“明儿我可得打起精神来,莫叫夫人再寻了我的不是骂上一通。”

    “我刚从夫人那里过来,夫人叫我告诉你一声,明儿你带几个小丫头专在花厅里伺侯着,明儿那里可是有好些贵客来的,就是夫人娘家太太们明儿也会在花厅里歇息吃席。”吉祥瞧着如意身上有些老气的衣衫,嫌弃道:“明儿姐姐可记得穿鲜亮一些,我可记得前些时候夫人还赏了姐姐一些头面呢。”

    如意点头:“我记下了,一会儿便去厨下瞧菜单子。”

    吉祥一仰头:“如此,我先去伺侯夫人了。”

    吉祥前脚才走,如意后脚便从后院出来,一径去了大厨房,厨房掌厨的玉嫂子原和苏平安的娘很是亲近,也知道如意和平安的事,对如意也很是亲热,见她过来,立刻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弄了些酥酪,你尝尝味道可还好。”

    “这敢情好,我正想着这一口呢。”如意笑了笑,眼瞅着玉嫂子从锅中拿出一个青花瓷碗来,又有帮佣的小丫头给如意搬了凳子,她就顺势坐下接过来拿了小瓷勺子一边吃一边笑:“玉嫂子的手艺更加好了。”

    吃完酥酪,如意才道:“我来瞧瞧明儿待客的菜单子。”

    玉嫂子会意,回身捧出一叠红木牌子来,如意接过一块块的看了起来,看完点头:“我却是记下了,玉嫂子,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她说话间起身便走,玉嫂子却拽住她给她使个眼色,如意有些不明所以,随玉嫂子去了后间,玉嫂子拿出随身钥匙来打开一个红木柜子,拿出里边的东西递给如意:“这是我藏了好几天的玫瑰清露,还有玉樨露,你且拿出去兑水喝,这几日天气热的紧,平安那孩子最是受不住暑气的,你记得带与他些。”

    如意明白,玉嫂子给她这个露那个露的,其实是要捎给苏平安的,便笑道:“我记得呢,平安当真是有福,有玉嫂子这样惦记着。”

    玉嫂子先是笑,后脸上一苦:“有什么福,他也是个苦命的,他若是有爹有娘哪里需要我惦记,我也不过是记得和他娘先前的一点情分,时不时的想要帮衬他一下罢了。”

    “嫂子善心。”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如意却很替苏平安领那一份情。

    玉嫂子利落的将那两瓶清露装好递给如意,如意接过笑着行了礼便从后门出去,她并没有回后院,而是独自去了前边书房旁的一个小花园子里。

    如意顺着青石漫就的小路快步走到太湖石堆就的假山处,那假山下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如意瞧瞧四下无人便弯腰进去,穿过这个洞有一个小巧的房间,她才进去,就被人一把拉住,如意单凭那人手上的温度还有呼吸声就知道这必是苏平安。

    “如意姐姐。”苏平安低呼一声。

    如意借着一些光亮顺声瞧过去,就见苏平安一身青色布衣,整个人显的很是干净整齐,只是眼中的红血丝一再显示出苏平安的疲累。

    “外边的事情如何了?”如意没有机会出门,更不知道君家如今的情形,只能问苏平安。

    苏平安压低声音在如意耳边轻声道:“江南的那个盐商早就带着大笔银子跑了,我去李家打问了一下,顾家和裴家一起帮手下人存在钱庄的银子明儿便要支取,夫人早就忘了这回事,怕是明儿大公子这婚……”

    说到这里,苏平安冷笑一声:“便是结不好了。”

    如意抚抚胸前:“这般厉害。”

    苏平安嘲讽一笑:“还有更厉害的呢,金夫人已经寻到当年那些事的证据,还有人要告御状呢,这次,夫人定落不得好。”

    “你且小心些。”如意一阵担忧,紧攥住苏平安的手:“我也不求旁的,就求咱们能平平安安的离了君家,得了自由身,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苏平安笑了起来,眼中一片温暖,回握如意的手:“姐姐且安心,我自有主意。”

    如意心知苏平安向来机警,又是个聪明人,想来,他心中自有主意,便点头道:“总归你小心点,明儿我在花厅伺侯,我听吉祥的意思,和夫人合伙开钱庄的那几家夫人都会在花厅,李家安排的那个人我会瞅时间放进去。”

    “姐姐也当心些,咱们再忍些日子,等君家倒了,咱们就能出去了。”苏平安摸摸如意乌黑的头发,从袖中拿出一个簪子来戴在如意头上:“这簪子姐姐收好,万不可丢了。”

    如意看那簪子,就见这是一支木簪子,不管是料子还是做工都粗糙的很,只样式看起来古拙一些,她不解的看向苏平安。

    苏平安郑重道:“这簪子是个记号,姐姐只管戴着,等到君家倒了那一日,或者咱们是要随着下大狱的,到时候,凭这簪子,姐姐便不会叫人欺负,等着发卖的时候,自有人将咱们赎出来。”

    如意一下子明白了这簪子的重要性,立时好好收了起来,又将玉嫂子送的那两瓶清露拿出来给苏平安,苏平安只拿了玉樨露,将玫瑰清露留给如意。

    如意瞧瞧手中的玫瑰清露:“玉嫂子一直照顾你,你……想个法子保她一保吧。”

    苏平安也感念玉嫂子这些年对他的关照,便重重一点头:“玉嫂子对我的好我记着呢,总归是想法子将她赎出来的。”

    其实,苏平安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反正无父无母,玉嫂子也是孤家寡人一个,等到他得了自由身,就想法子将玉嫂子赎出来,拜她做义母,以后他不管是成亲还是安家,也算是有个人帮着照料,而玉嫂子将来也有人养老。

    如意和苏平安又说了一会儿话就不敢多呆,拿了玫瑰清露匆匆离开,她前脚走,苏平安后脚便在这间房子的地上轻轻踏步,走到东北角时,苏平安停下步子将砖石掀开,果见这里中空一片,他笑着从角落里拽出一个大大的包袱来,将包袱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在那里,随后起身将砖石恢复原样。

    到了第二日,君家上上下下都起个大早,昨儿已经有粗使下人将整个府里打扫干净,又是披红挂彩的,今儿整个君府显出一派的喜气洋洋来。

    君家嫁出去的姑奶奶君惜兰也一大早回来帮着料理事务,崔氏更是眉开眼笑的瞧着归家的女儿,拉着她说了好了番休已话,等到娘俩个说的差不多时,君莫为也穿着新衣过来,随后,君绍旭一身红衣脸上带着些许喜气过来请安。

    他拜过父母,便带人去迎亲,等他走后,崔氏抹了一把泪:“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眼间,绍旭也要成亲了,我可还记得他小时候那顽皮样子。”

    君惜兰本就和君绍旭感情不错,见崔氏如此,也有些感慨:“可不是么,绍旭小时候可最喜欢粘着我的,我还记得早些年我未出嫁的时候,一日午后去寻绍旭,他睡的正香,桌上摆了好些写的扭七扭八的大字,我瞧了便拿毛笔粘了墨在他脸上画了个大大的乌龟,哪知道他醒了一点都不晓得,反而带着出去……”

    说到这里,君惜兰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君莫为看着笑颜如花的大女儿也跟着笑了,伸手一指君惜兰:“你小时候可最是顽皮的,便是十个男孩子也比不得。”

    崔氏也笑:“可不是么,谁知道长大倒稳重多了。”

    一家子三口人说了一会儿子话,崔氏想起小儿子来,就打发人去寻君绍易,下人匆匆去了,一会儿过来回说是二公子正忙着读书,没有时间过来。

    崔氏听了一阵恼怒,才要发作却被君莫为拦住,君莫为叹了口气:“罢了,他爱读书且由他去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君莫为难免生出些后继无人的感想来。

    他争了这么些年,好容易如今名声权势金钱都有了,可是,家中二子却没有一个能够承继的。

    长子性子活泛,可实在太过胡闹了些,文不成武不就且专会添乱,二儿子性子倒是好,也爱读书,可却是个书呆子,除去书本万事不管,这样的人做学问还成,可要真成大事,那是万万不行的。

    不由的,君莫为想到早逝的那个孩子来,若是那孩子还在,怕是……

第二一三章 大事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远远的瞧见君绍旭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迎亲的队伍,还有那顶鲜红的轿子,君府门口的家丁还有丫头们纷纷叫嚷起来,那些穿红着绿的丫头更是飞奔着往后宅报信。

    离君府不远处的酒楼上,金夫人瞧见迎亲的场面激动的站了起来,李鸾儿赶紧过去扶住她:“夫人,咱们慢慢瞧。”

    金夫人笑着,眼中掉出泪来:“是啊,慢慢瞧,我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盼到了今日,可不得慢慢瞧么。”

    眼瞅着君绍旭骑马到了大门口,笑着向周围的人拱手,跃上马来的时候一脸得意,那顶红轿子也随后在君府门口停下,两个全福人过去扶新娘子下轿,在一片鞭炮声中,跨过火盆进了君府大门。

    “叫咱们的人准备吧。”李鸾儿小声说了一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跃出一个人影来,答了一声是便消失无踪。

    金夫人勾唇笑道:“最好等着拜完了堂再发作。”

    李鸾儿点头:“可不是么,等拜完堂才最好玩呢。”

    说话间,李鸾儿倒了茶水,又推过一盘点心给金夫人,她自己则拿了冰镇的凉丝丝的小沙果咬了起来。

    咬了两口,李鸾儿将沙果推在一旁:“味道虽说不错,可到底木了些,不如新鲜的梨子好吃。”

    金夫人点点李鸾儿的额头:“你且消停些吧,便是这沙果好些人都吃不上呢,你还要寻梨子,这时节哪里来的梨子?”

    李鸾儿无奈叹了口气:“我这几天心里总有一股子火气,倒真是想吃梨败败火呢。”

    “想败火倒容易,回去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抓了药,保管你用下去清热败火。”说着话,金夫人离近了看李鸾儿:“面带潮红,倒真是有火气,你怎的不早些说,我与你配些药。”

    “又不是什么病啊痛的,我说出来倒显的娇气了。”李鸾儿摆了摆手,全不当回事:“回去灌几瓢凉水就好了,想当初在山上时,还不都是多喝些山泉水败火。”

    “你啊你,也别不把自己当回事,你现在年轻身子骨壮实不知好好保养,等老了就知道厉害了。”金夫人叹息几声,转眼便又盯着君家直瞧。

    李鸾儿笑笑,心道当年末世之时没吃的没喝的,眼瞅着快要饿死了,可是什么都吃的,不说凉水,真逼急了,尿都喝得,虫子人肉什么都敢吃。

    却说君莫为和崔氏一听新娘子进门,赶紧在大厅正襟危坐,待到张薇被人扶着进了大厅,早有丫头在地上放了垫子,司礼之人唱道:“今日有君家郎和张家女结两姓之好……”

    唱完那么些个词,才大声道:“新人一拜天地。”

    君绍旭和张薇同时跪下拜过天地,又听司礼唱道:“二拜高堂。”

    两人拜过君莫为和崔氏,又相互对拜,礼毕之后张薇被人搀扶着进了新房,君绍旭却开始招呼众位来宾。

    崔氏原就不是什么耐热的人,因着天气热,屋里人又多了些,等拜过堂之后,她的衣服上早沾了汗意,她瞅了一眼瞧事情不算多,便留下两个管事婆子招呼,自己带了丫头回屋换衣裳去了。

    君莫为带着君绍旭在前院招呼前来吃席的男宾,后院临近花园子的花厅内女宾们也都入了席,如意带了丫头穿梭其间,茶水点心果子什么的往来不断。

    又过一时,便在正席要开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惊呼,如意低头浅笑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则是满脸的恼怒:“哪个不知规矩的敢到处喧哗。”

    说话间,她抬脚就往外走,似乎是想瞧瞧是哪个丫头这般不守规矩。

    只是,如意还没有走几步,就有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匆忙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如意姐姐,夫人呢……”

    “大吵大叫什么。”如意厉声喝止丫头:“夫人在房中,有什么事我带你去回明。”

    她话音才落,女宾席中便有一人笑道:“什么大事不好了,好孩子,你过来与我说说。”

    说着话,她竟是招手叫那小丫头过去。

    如意有些不愿意,可也不敢反驳,只能眼瞅着那丫头一步一挨的走了过去。

    坐在主席上的崔夫人不由皱眉,心里埋怨那位出言的夫人多管闲事,同时,也警醒着,心道想来这君家必是出了大事,不然,丫头也不会这般的慌急慌忙。

    如意转头看了一眼那位夫人,低头时已经猜出这是哪一位了。

    想到苏平安与她说的那些话,她也知这大约便是胡夫人段氏,听说胡大人与君莫为政见不和,想来,胡夫人是有意要给君家添些堵的。

    此时,那丫头已经站到胡夫人身旁,有些惊惧的行礼:“奴见过夫人。”

    胡夫人笑了笑:“好孩子,莫怕,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来,这里坐的都是贵人,想来谁也不会责怪于你。”

    她这话已然说出口,崔夫人这位与君家最亲近的宾客也只得陪笑:“这是自然的,你只管说。”

    丫头胆子也大了起来,低头细声道:“奴听外院的管事说,说是……说是夫人弄的钱庄要倒了。”

    “什么?”崔夫人一听这话猛的一惊:“什么叫钱庄要倒了,钱庄不是好好的么,前些时候还赚了不少钱。”

    说出这句话来,崔夫人惊觉她太过失礼,而且说的这些话并不是贵夫人该说的,赶紧掩口:“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那丫头掉下泪来,使劲摇头:“奴没有胡说,外院的管事确实是这么说的,说是,夫人借了钱给江南的盐商,结果那盐商拿钱跑了,如今有几处存在钱庄的大笔银子到期,人家来提银子,可钱庄没有那么多……外边正闹着呢。”

    崔夫人看那丫头的样子知道这事怕是真的,心下更加担忧起来。

    崔氏那钱庄开办的时候,她可是投了不少银子的,便是她的嫁妆银子还有这些年存的私房也都差不多投了进去,若是钱庄真倒了,那些银子可全都打了水漂。

    这么一想,崔夫人心疼的什么似的。

    那卢家夫人也在坐,听了这话也开始担忧起来,同时,有几个原要巴结崔氏往里投了钱的小官的夫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小丫头似乎觉她的话对在场的这些人影响还不够大,又加了一句:“裴家花园子里大多雇工都将银子放在钱庄里,也不知道谁传了话说是钱庄要倒,如今正拿着银票要提银子,吵着闹着说是府里拿不出来他们就要去衙门告状,当官的要是不敢管,他们就豁出去告御状。”

    崔夫人一听这话好悬没倒在地上,她抚抚胸口,再也坐不住了,说了声失礼便带着丫头去寻崔氏。

    而君家前院,君莫为正陪崔礼还有户部几位官员吃酒,就听外边一阵喧闹声,他忙叫人去瞧,没一会儿管事过来,一头汗的跪在地上:“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外边好些人将咱们府围住了。”

    “慌什么,你起来说话。”君莫为心尖颤了颤,脸上还装作平静的样子。

    管事起身垂手一旁:“有京城的百姓,还有好几家工坊的雇工,约有好几百人呢,将咱们府围的水泄不通,吵闹着说是老爷贪了他们的血汗钱,叫老爷还钱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崔礼听了这话忙问。

    管事擦了把汗:“那些人,那些人都是到钱庄提钱的,哪知道裴家还有顾家并几个大商家一起提钱,钱庄吃紧拿不出许多来,就,就成了这样子。”

    “胡闹。”崔礼大声喝斥一句:“今儿这样的日子总不能由着他们闹腾,你只管去说,叫他们等上一日,等明儿自然就有了银子,告诉他们,君府是什么人家,还能欠了他们的钱不成。”

    “只管去。”君莫为摆了摆手,对崔礼一笑:“倒是叫兄长见笑了。”

    “这有什么,不过是几个愚民罢了。”崔礼并不当一回事。

    只君莫为心里就打起鼓来,钱庄如今是什么样子他虽然不是太清楚可也有数,失了钱得海弄跑的那笔银子,又叫他哪里变出银子来与人。

    酒楼上,金夫人看着君府被人围住,又见君家管事出来做保证,可人群里自己这方安插的人员一阵鼓动,那些百姓和雇工又哪里肯听,吵闹着要见君莫为,只说今天定要见到银子,不然他们就不会散去。

    吵闹的厉害了,竟然有人拿了菜叶子臭鸡蛋等物往君家门口扔去,扔了那管事一身,吓的他赶紧退进府里关门闭户,如此,百姓们更是怒气高涨,好悬没将君府的门给拆了。

    李鸾儿拿着筷子细细的品尝一味素菜,一边吃一边赞道:“这菜味道当真不错,回去告诉哥哥,让他来尝尝,回去再做与我吃。”

    金夫人看的也是食欲大增,端起汤来灌了半碗,才指着那几个扔菜叶子的人问:“这些人都是你安排的?”

    李鸾儿摇头:“夫人搞错了,哪里是我安排的,这些都是于希安排的东府之人。”

    “东府果然人才辈出。”金夫人瞧那几个站在人群里一点不显眼的百姓装扮的东府人员,不由笑了起来:“倒真是装什么像什么。”

    李鸾儿又指了几个人出来:“那几个人都是小狗子寻来的,全是积年的老乞儿,最油滑不过的,我不过出了些银子请他们吃了几顿饭,又与他们买了几身衣裳,竟这样卖力。”

    “这乞丐帮里可藏了各式的人,以后你自会明白。”金夫人对这个倒并不惊奇,扔下一句话又瞧起君家动态来。

第二一四章 闲言

    “老爷,小的无能。”

    君府大管事顶着一头烂菜叶子,浑身臭烘烘的出现在君莫为跟前。

    此时君莫为已经不在前院待客了,而是陪着崔礼来到书房,他见大管事如此形状,不由皱眉:“都是些废物,如此小事也摆不平。”

    崔礼看看大管事,也皱起眉头来:“这事情怕是不简单,背后应是有人插手,不然,单凭几个百姓绝不敢如此。”

    君莫为本来心烦,并没有想到这些,如今听崔礼这般一讲,顿时心性通明起来,点头道:“兄长说的是,想来怕是有人要对付我呢。”

    “我问你,来要银子的都是什么人,你细细说出来。”君莫为看着大管事厉声喝问。

    大管事垂手一旁不敢有半丝隐瞒,仔细回话:“有裴家花田里的雇工,有顾家铺子里的掌柜伙计,还有郑家车马行的车夫,并几大银楼的伙计,狗尾巴胡同里那些卖小吃的,在京城外转悠的那些货郎,还有一些家有庄子的小地主……”

    大管事越说,君莫为的眉头皱的越紧:“兄长,你瞧瞧是否有可疑之人。”

    崔礼听的也是连连摆手:“倒真是听不出什么来。”

    大管事垂头一旁,并不敢再多言。

    君莫为想了一会儿也理不出头绪来,便问:“这些人共存了多少银子。”

    大管事苦了一张脸:“老爷,这些人人数太多了些,虽然每个人存的银子并不多,可合起来当真是不少,小的问了帐房,加在一处怕是有三十多万两呢。”

    “咝!”君莫为和崔礼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样多?”

    “钱庄能提出多少钱来?”君莫为又问。

    “钱庄如今没有多少现银。”大管事要抹汗了:“那钱得海借了二十多万两的银子带着跑了,京城那些小商贾也多有借贷,杂七杂八加起来统共有五六十万两呢,如今钱庄加起来也不到十万两银子。”

    一句话叫君莫为心头火起:“怎么借出去这样多?怎就没想到今日,全都是一群废物。”

    崔礼看了一眼大管事:“先把借出去的银子收回来,将窟窿堵上才是正理。”

    大管事更是苦了一张脸:“老爷,舅老爷,实在是,实在是借出去的银子都还未到期呢,要是强行收回,对咱们钱庄的信誉恐怕……”

    “不管怎么样,先过这一关再说。”君莫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大管事不好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花厅里,卢夫人一脸怒色离开,几个小官的夫人也先后告辞,走在后面的许夫人一脸忧色,只胡夫人稳稳坐着脸上带着笑,大概是有看笑话的意思。

    崔氏如热锅蚂蚁一般在房中转来转去,满面的焦急之色,过了一会儿,见吉祥进来拉着她便问:“怎样,老爷是怎么说的?”

    吉祥垂头,小心翼翼回道:“老爷说先把那些人打发走,叫,叫夫人将府里的现银拿出来过了这一关再说。”

    崔氏握拳,虽然很不甘心,可是,她却不敢不听君莫为的话,只得咬牙点头,叫吉祥拿了对牌对帐房那里领牌子,然后再去库房取银。

    吉祥一时拿对牌走了,崔氏整个人都泄了气,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新房内

    张薇坐到拔步牙床上,只觉一阵气闷,她一手掀下盖头来,对陪在一旁的丫头婆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且歇上一歇。”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行礼退出,房中只剩下张薇一人。

    张薇咬了咬唇,看到桌上摆的果品顿觉饥饿难耐,起身拿了一块点心几口吞了下去,又拿了茶杯倒了茶喝。

    喝完茶,她方觉似乎又活了回来,这才有心情打量这间新房。

    却见这新房应是在一个还算宽敞的独立院中,张薇透过窗子看出去,见这院子布置的还算雅致,又猜测着她坐的地方是正房,五间进深约摸有三丈的正房,东西两侧都有厢房,她再加上陪嫁的丫头婆子住的话也算不错。

    再瞧瞧屋里的布置,一水的黄花梨家具,窗了镶了蝶影纱,东侧八扇屏风用的是金丝楠木所制,其中一扇屏风中间嵌了各色琉璃拼成的冬雪傲梅图,屋内的帐子幔子用的都是含烟罗和云影纱,单这间屋子的各色布置价值估摸着怎么也值上万两的银子。

    打量了一圈,张薇点头,这君家倒也厚道,对她也重视,单这屋子便比当年她嫁到蒋家时新房的布置讲究许多。

    正当张薇才要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坐到床上,又竖起耳朵细听。

    却听那脚步声应是两个丫头传来的,两个丫头进了院子,却并没有急着进屋子,而是在廊下坐了下来。

    张薇只觉古怪,更是细听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个丫头开始小声说话,张薇先听不清,又朝房门挪了几步才听清楚了。

    却听其中一个丫头道:“如今咱们府外边都被人围了,贺喜的宾客进不来,送菜品果子的商家也进不来,厨房里玉嫂子正急的什么似的。”

    另一个丫头压低了声音:“说起来也够晦气的,哪家结亲弄成这样的,我和你说,咱们夫人这次怕是要栽了,也是那姓钱的太大胆了,竟敢带着银子跑了,倒是叫咱们夫人要填那无底洞。”

    “也真是奇怪呢。”先前的丫头细声细气道:“你说说,二十多万两银子呢,他怎么就能带出京城,那么些银子,装了箱要好几大箱子,姓钱的竟然悄没声息的就运走了,我就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弄出京城去。”

    “这也是合该的吧。”另一个丫头冷笑一声:“叫我说,也是张家娘子没福气,你说说,她先前嫁到蒋家,蒋家世子原好好的,偏她嫁过去偏就去了,她又嫁到咱们家,才进门就出了这样的事。”

    张薇听到这话气的直咬牙,恨不能将那丫头揪过来扇上几巴掌,她怎么就没福气了,她可是张家嫡女,自幼娇养着长大的,竟让一个小小丫头诋毁,实在是……叫人气闷。

    “你小声些吧。”先前的丫头更是将声音压低了:“不过话说回来张家娘子倒真是没福份,张家还以为咱们府是个好去处,哪知道咱们公子叫人踢坏了命根子,张家娘子嫁进来也是守活寡的,说起来,要不是咱们公子有毛病,又哪愿意娶一个二婚头。”

    “你做死啊。”另一个丫头一巴掌拍过去:“忘了先前死了的那两个……”

    “正是呢,我怎么就不长记性。”那丫头给了自己一耳光:“如意姐姐还叫我去送料子,我先走了,你去给新娘子送吃食吧。”

    “什么吃食,厨房如今正乱得很呢,我哪里有时间等着。”另一个丫头冷笑一声:“我还要去花园子里守着那几株花呢,一会儿我叫个小丫头送吧。”

    说着话,两个丫头竟都走了,叫张薇又气又恨,气的是这两个丫头大胆传闲话,恨的是没瞧到两个丫头的面目,不然,她非得拿火钳子将两个丫头的舌头拧下来不可。

    坐回床上,张薇恨恨的回想那两个丫头的对话,想到其中一个丫头说君家大公子被人踢断了命根子,她牙根子都在痒,真恨不得抓住什么人咬上一口。

    张薇确信两个丫头说的是实话,这君家确实有问题。

    她原还想着君家怎么这样好说话,订亲的时候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答应,这里定有古怪,只是她娘亲却说那君家大公子不学无术,怕是讨不到好新妇,所以才会这样将就,她也便不再多疑,哪里想得到,那个君绍旭竟然,竟然……她竟然被骗了,这辈子怕要守活寡的。

    张薇越想越气,越想越恼,她本就胆子大,什么都不怕的,这时候火气上头,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噌的站了起来迈步就往外走。

    推开房门站到院中,张薇插腰喊道:“来人……”

    大喝了两声,被她遣出屋子的陪嫁丫头陆续匆匆赶到,张薇一脸怒意:“打道,咱们回府。”

    “大娘子,这,这……”

    张薇的奶娘孙氏吓的几乎要跪到地上:“可不能啊,大娘子好容易出阁,有什么事万望担待一些。”

    “担待,我可没那能力担待。”张薇冷笑一声:“孙妈妈,你怎么胆子越发小了。”

    “不是奴胆小,实在是……这可是君家,大娘子要是,要是弄出事来,可是要得罪君相公的。”孙氏使劲拽着张薇:“奴也听说今儿君家出了事,奴刚细打听了,不过是几个寻常百姓找事,并没有什么的,大娘子还请静下心来。”

    “我哪里是说那事。”张薇气的直跺脚,在孙氏耳边轻道:“你便不觉得咱们与君家这亲事有古怪么,我才刚明白过来,原来,那君绍旭有毛病。”

    孙氏听了不好大声,拉着张薇到一旁:“奴也知道,夫人说过,姑爷不学无术,有些……有些贪花好色,不过,倒也不碍的。”

    张薇一巴掌将孙氏推到一旁,气的大声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君绍旭被人踢坏了命根子……”

    一句话说出,不只孙氏,便是一群的陪嫁都听的傻眼了。

    孙氏赶紧去捂张薇的嘴:“大娘子慎言啊!”

第二一五章 碎语

    孙氏一脸苦相:“女儿家家的可不敢什么话都说,什么命根子不命根子的……”

    张薇啐了一口:“慎什么言,我都叫人骗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说话间,张薇摔开孙氏就朝外走,一边走一边道:“阿绮,阿罗,拿上家伙随我去寻那崔氏去。”

    立刻便有两个长的五大三粗的丫头应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寻了棍棒出来,彪乎乎的拿上就跟张薇出了院门。

    孙氏眼瞅着拦不住,无奈只得叫了个机灵的丫头过来,叫她赶紧偷偷出去到张家报个信。

    只说这崔氏叫吉祥拿了对牌去帐房报帐支银子,正心疼府库里的银子要给外边那些穷酸,却听有人来报:“夫人,卢夫人来了。”

    崔氏赶紧把脸上的心疼之意收起,一脸笑容的迎出门来,看到卢家夫人带了个贴身丫头缓缓走近,崔氏笑道:“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我才刚要换身衣服出去呢。”

    卢夫人心里有恼意,可也不便给崔氏难看,笑了笑道:“你也知我向来不喜应酬,外边那些人我谈不来,只好过来寻你说话。”

    说话间两个人携手进屋,崔氏忙叫人上茶上点心,卢夫人等她坐下之后才笑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子事?钱庄那里究竟怎样了?你怎的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崔氏开钱庄的时候卢夫人可是拿了不少钱出来的,如今情知钱庄出了问题,自然关心。

    崔氏尴尬一笑:“也并没有什么,只前些日子我不是与你说过江南那个大盐商钱得海么。”

    “确实说过。”卢夫人点头:“他不是在钱庄借过两回钱么,你说过,他给的利钱很多。”

    “就是他。”崔氏恨的咬牙:“前些时候他又借了一大笔银子,不过这次他没还钱,带着银子跑了。”

    “这样大的事你怎的就没说一声。”卢夫人一听急的猛然站起,指着崔氏就开始数落起来:“我们将银子交给你便是信你,哪知道,你你……”

    “姐姐。”崔氏并没有反驳卢夫人的话,反而垂头抹了一把泪:“我又哪里晓得他敢这样胆大,京城里谁不知道那钱庄是我君家开办的,谁敢拿了我们的钱跑,偏生他就敢,这不,我一得了信怕众位姐姐着急,便先叫人去追,我家相公又知会了各府衙门,正在捉拿钱得海呢,那钱得海跑了也没多少日子,怕过不了几日便捉到了吧。”

    “但愿如此。”卢夫人听崔氏这样一说,想了一会儿也觉得很有些道理,钱得海不过是个商人,君莫为可是内阁大臣,有他知会各府衙门,想那钱得海插翅也飞不到哪里去,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倒是我急了些。”

    崔氏哀叹一声:“谁又能不急呢,就是我也急的什么似的。”

    卢夫人即是问清楚了缘由,心下就有了些谱,笑了笑道:“咱们心里有数就成了,只今儿你家围了那些人还是赶紧想个法子散开的好。”

    “正是呢。”崔氏点头:“这不,我刚叫人拿银子去了,总归今儿这样的大日子,轻慢不得。”

    她那个得字才落地,就听院中一阵吵闹声,崔氏恼的皱了眉头大声道:“什么人这般喧闹?”

    咣当一声,红木花格门被推开,张薇横眉立目的带了几个丫头就这么闯了进来,她一进门指了崔氏就问:“君夫人,我问你……”

    “放肆!”崔氏一见是张薇,这心里不知道恼成什么样子了,张薇今儿可是新嫁娘,哪里有新娘子不在新房呆着反而跑到婆婆屋里问责打闹的,这实在不像了。

    “张娘子。”卢夫人见到张薇也是吃了一惊,赶紧起身拉了张薇问:“你怎生不在新房呆着,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张薇瞧瞧卢夫人,再瞧瞧崔氏,冷笑起来:“可不有人欺负我了,君夫人,既然你说我放肆,今儿我还真放肆一回了。”

    崔氏哪里叫人这样指责驳斥过,立时大怒,一巴掌拍到桌上:“这便是你和婆婆说话的态度么,张薇,张家就是如此教你的?”

    “张家教我的自然是好的,只你们君家处事太不地道了些。”张薇冷冷看着崔氏:“我问你,你家儿子到底什么毛病,堂堂的君相公竟然为子骗婚,真是可笑之极。”

    崔氏原本的怒意因为这一句话片刻消失无踪,她看了张薇一眼,讷讷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面对心虚的崔氏,张薇更加肯定那个君绍旭必然像丫头所说的那样已经不能人道了,心头怒火更盛:“好一个君家,骗婚骗到我张薇头上了,真好。”

    一边说,张薇一边扯掉身上披着的大红的珍珠衫,把头上崔氏送她的金凤串珠簪摘下来扔在地上:“我张薇就是不嫁人,也不会到你们君家来守活寡,这婚,我不结了。”

    说完话,张薇干净利落的转身,对身后的丫头道:“阿罗,阿绮,给我开道,本姑娘我要回家。”

    崔氏一听大急,赶紧去拉张薇,只是,她身后那两个丫头实在是一根筋的,又对张薇忠心耿耿,没张薇的命令,哪里肯叫崔氏拽住张薇,年纪大些的阿罗一闪身挡在崔氏跟前,憨憨一笑:“夫人躲开些,我家娘子要归家。”

    “狗奴才,你与我闪开。”崔氏虽然不敢如何张薇,可也由不得一个丫头在她面前做威做福,指着阿罗破口大骂起来。

    “便是奴才,也是我们张家的奴才。”

    便在这个时候,张薇的奶娘孙氏追了过来,一进门便见张薇一脸怒色,崔氏指着阿罗大骂,她心知不好,张薇必然已经和崔氏摊牌了,也就没了顾忌,冷笑着上前将张薇护在身后,对着崔氏深施一礼:“阿罗就是再如何,要打要骂,也由着我们张家,没理由君家管人管到我们张家头上了。”

    “反了天了。”崔氏从没叫人这样驳过面子,更是气的脸都紫胀起来,一迭声的叫道:“来人,来人……”

    卢夫人见此,神情颇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对,只能上前拉住张薇劝道:“你也是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偏生将君夫人气成这般,听我一句劝,有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君相公和君夫人也都是知礼的,你说的对,便没有办不成的。”

    张薇看向卢夫人,神色间的怒意未退:“我看他们不知礼的很,哪个知礼的人家会骗亲,他君家公子讨不到新妇了,眼瞧我好欺负,竟将我骗成这样。”

    张薇根本丝毫面子不给君家留,对着卢夫人大声道:“我今儿才知道君绍旭叫人踢断了命根子,又有凌虐人的喜好,他讨不到新妇,就打起我这个和离之人的主意。”

    越说张薇越发的委屈起来,当着卢夫人的面开始抹起眼泪来:“我本是命苦之人,先前所嫁非人也就罢了,我实并没有再嫁之心,只想守着娘亲和我儿子好好过日子,可君夫人却寻到我家一通的花言巧语将我们张家骗了,说什么她儿子爱慕我的人才,还说不计较我是和离过的,也愿意叫我带着儿子进君家的门,并保证以后对我儿子视若已出。”

    卢夫人点头,虽满心惊讶于君绍旭竟然断了根,可还是轻抚张薇的背脊为君家说了句话:“君夫人也是厚道之人。”

    “哪里便厚道了。”张薇泪流满面:“嫁不嫁人的我并不看重,我看重的是我儿子,总不能叫他一直没有父亲吧,我嫁过来就冲了君夫人那句话,会对我儿子好,可是,可是,君绍旭竟然……他们骗我骗的好苦。”

    有了卢夫人插手,崔氏也缓过神来,她收敛怒气,满带愧色的走到张薇跟前,先微叹一声:“即是你已然知道,我也不瞒你,旭儿确实出了事,原本好好的人生生的就这么毁了。”

    “你们家儿子毁了,便也要将我毁了么。”张薇转脸对着崔氏怒吼一声。

    崔氏心里满是气,可脸上还得带了笑:“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了,说起来,这婚事对咱们两家都是好的,我也是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去你家提亲的,咱们这还不都是为了儿子,你为了你儿子有个爹,我也为了我儿子有个家。”

    “君夫人这话说的很对。”卢夫人这时候自然要向着君家一点的,拉了张薇的手拍了拍,跟着哄劝起来:“你也说了,嫁不嫁人的你不在意,在意的是你儿子,你想想,既然君大公子不能人道……咳……”

    卢夫人觉得自己一个贵夫人说这话还是有些,有些羞意的,咳了两声才继续道:“以后,他必然不会有自己的儿子,也不会纳什么通房小妾的给你添堵,你儿子便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对你儿子好又对哪个好,就是君相公和君夫人肯定也拿你儿子当亲孙子待,若是换了人家,说不得你儿子跟着去了连人家的庶子也比不得,到底,庶子也是人家的亲骨肉,你儿子必定不是人家的骨血。”

    说到这里,卢夫人瞧着张薇,伸手帮她擦了擦泪:“你看,不管是张家还是君家都是有脸面的,你嫁都嫁进来了,再要闹腾,说不得叫人看了笑话,你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儿子和你父亲想想不是。”

    原张薇听了那两个丫头的话勾起满腔恨意,一时冲动才不管不顾的跑来大闹,可闹过了,叫卢夫人这么一劝,她也冷静下来,细一想,卢夫人这话很有些道理,也就心生退意。

    孙氏一瞧张薇那样子,不由暗叹一声自家养的娘子当真是扶不起来的,这耳根子实在太过软了,又一想她刚将崔氏得罪了,若是她家娘子真要留在君家,那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便有心要弥补,赶紧上前笑道:“卢夫人的话很是,大娘子,你也好好想想罢。”

    她们在屋内闹腾,崔氏刚才又喊了人,竟将这院中的下人全喊进了屋子,却不知有人进了院,听了好些话,又悄没声息的去了。

    那听了闲话的就是和君莫为不睦的胡秋和的夫人,胡夫人听到张薇喊着什么君绍旭断了根,就没有再往下听,悄悄带着丫头出去,刚好她今儿来参加喜宴带的一个丫头有些太过憨实,胡夫人出来,瞧瞧身后跟的那傻大姐一般的丫头,顿时计上心来,将那丫头叫过来嘱咐几句,笑着又回了花厅。

    前院

    君莫为和崔礼计较一通拿定了主意就又到前院待客,酒才过三巡,就见一个穿着绿衣的个子高高的丫头匆匆跑了进来,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

    那丫头奔着胡秋和跑去,未等近前就大喊大叫着:“张家娘子说君公子被人踢断了命根子不能人事,吵着闹着要归家呢,这婚怕是结不成了,老爷,咱们要不要也家去。”

第二一六章 办法

    扑

    胡秋和嘴里的酒喷了出去,咳嗽了好几声,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双眼通红的看着过来报信的丫头。

    他就知道,夫人出门赴宴带着傻丫绝对没什么好事,可不就叫他猜准了么,胡秋和心里有些泛苦,夫人这脾气实在是有些太直了,这是要将君家得罪死的节奏呢。

    不过,泛苦过后,胡秋和又有些得意,眼瞅着君家今儿这事一出一出的,他也看出来了,君家怕是不会长久的,就是得罪死了也没什么,还是自家夫人有远见,也不枉他一门心思的不纳妾只宠着夫人一个了。

    转眼间,胡秋和看到君莫为眼中的恼恨之意,赶紧拉下脸来指着傻丫骂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净知道胡说。”

    “老爷,我可没胡说。”傻丫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扎煞着手回话:“我亲耳听到的,新媳妇如今正和她婆婆闹呢,说什么不愿意一辈子守活寡,对了,卢夫人也在,她正劝新媳妇呢。”

    傻丫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宾客全都意味深长的看着君莫为,有那私底下和君莫为不睦的官员甚至暗地里嘲笑君莫为儿子不争气,又有些看笑话的意思,想要看君家要如何给张家一个交代,或者说,张家面对君家骗婚又要怎么处理。

    “胡言乱语。”

    君莫为是打死都不会承认他儿子不行的,他指着傻丫厉声喝斥:“说,谁指使你污我儿的。”

    傻丫因着性子憨实而被胡夫人喜欢,就是胡秋和平日里对她也多有包涵,她在胡家日子过的很是不错,哪里受过这等训斥,立时吓的大哭起来:“哇……我没胡说,没胡说……”

    傻丫哭的打着咯:“咯,你好凶,凶我,我说的是实话,哇,老爷,奴好怕,咱们赶紧家去吧。”

    看傻丫哭的倒在地上不起,再看君莫为气的脸都成了青的,握紧了拳头大有一副要上去狠揍傻丫的样子,要不是他为了保持风度才留住最后一点理智,胡秋和丝毫不怀疑君莫为能扯着傻丫狠揍一顿,胡秋和心里暗笑,只说君莫为这个伪君子也有今日。

    摸摸短须,胡秋和一本正经道:“丫头赶紧起来,老爷我知道你一身本分不会说谎,得,反正今儿酒也喝了,礼也送了,咱们这就回家去。”

    傻丫立刻从地上蹦起来,一边抹泪一边对着君莫为扮鬼脸:“叫你凶,凶,我跟老爷回家,你想打也打不着。”

    在场的好些人都实在崩不住险些笑出声来,胡秋和起身一指前边:“丫头开路。”

    傻丫狗腿般的躬身在前给胡秋和引路,胡秋和对君莫为一拱手:“君兄,我家这丫头是个傻子,她说的话做不得准,你也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君莫为勉强笑了一下,忍着气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个丫头,君某不会在意。”

    “如此便好。”胡秋和一本正经的点头:“得,丫头咱们走吧。”

    傻丫笑嘻嘻的一边往前走一边手舞足蹈道:“老爷,啥是命根子,为啥新娘子说没了命根子就要守活寡,奴不明白,老爷明白吗?”

    胡秋和以袖掩面:“老爷我也不明白,等哪时得了空,你去问问君大公子吧。”

    “奴记下了。”傻丫一蹦三尺高:“夫人再来这里可要记得带奴,奴碰到了问一问,咱们家公子说过不懂就问,这叫不耻下问,奴记得呢……”

    君莫为脸色阴沉的都快滴下水来,右手攥的咯崩直作响,心里怨恨张薇寻事,也怨恨胡秋和这样落他的面子。

    崔礼脸色也不好看,君绍旭可是他的外甥,君绍旭得了那样一个太监的名声,他崔家脸上也无光,他有些坐不住了,寻个借口起身就走。

    好些官员见崔礼都走了,又想君莫为今儿必定心情不好,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心思,便也都起身告辞。

    本来热热闹闹的一场婚礼落得这样冷清落幕,叫君莫为心里极不是个滋味。

    酒楼上,金夫人看着陆续从君家出来的那些宾客,不由勾起唇角来,这么些年过去了,今儿金夫人才痛快的真正的笑出声来:“哈哈,报应,报应,我有生之年总算看到了君家的报应。”

    李鸾儿勾唇浅笑:“他们遭的报应还正经不够呢,咱们且往下瞧吧。”

    金夫人点头,又疑惑的看向李鸾儿:“说起来,今儿这事真不寻常,这里边一环扣着一环,弄出来的事情足够君家那些人人仰马翻了,想来,以你是想不来这么些计策的。”

    一句话叫李鸾儿不由红了脸,拍了拍桌子:“夫人问这么些事做甚。”

    金夫人会意一笑,心下明白,背后必是严承悦帮着出主意了,或者说,严承悦也出人手帮忙了,她也有心感激一番。

    想到严承悦的断腿,金夫人又满心不是滋味。

    严承悦这人当真是不错,虽然足智多谋,可心性却是极纯粹的,又重情重义,是难得的良配,只是……他那腿到底阻碍了他的前程,终是叫他难酬大志。

    若是严承悦没有断腿,以他的才貌必然早已青云直上了,而李鸾儿若是嫁了他,以他的心性,必然保李鸾儿终身富贵,可惜他断了腿,此生怕是只能富不能贵了。

    想到此处,金夫人终是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一声。

    李鸾儿察觉出金夫人心头所思,瞧她一眼:“夫人,承悦的腿真的没治了么?夫人是当世神医,难道不能想个法子?”

    金夫人无奈摇头:“我是神医不假,可并不是什么都能治的,严承悦若是才断腿的时候寻我,我有七成把握救治他,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经脉早就已经损毁,就是我能把骨头帮他连上,经脉不通,他也站不起来。”

    “难道真没法子了?”想到严承悦那么一个智谋百出,俊秀非凡的人终身为废人,李鸾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郁郁难欢。

    金夫人皱眉,思量了好一阵才苦着一张脸开口:“师傅留下的医书上有提过,只是……唉,有法子和没法子差不了多少。”

    “什么法子?”

    李鸾儿一阵惊喜:“只要有法子就好,不管多难,咱们总归是要试试的。”

    金夫人一边思量一边道:“那法子太过奇特了些,我想着,这世上没人做得到,能做到的怕是只有神仙了。”

    “到底什么法子?”李鸾儿再度追问。

    金夫人虽然觉得说和没说差不多,可看李鸾儿这样关心,终是开了口:“师父祖上传下来的一本书中记载了一件事,说是华神医当年碰到过经脉尽毁的断臂之人,原本,华神医是没把握医治的,只是,他碰到了一个人,合那个人之力,费了好些力气将那断臂之人治好了,就是经脉也帮着恢复正常,后来那人活了六十五岁,终身胳膊都没再有异常,和常人无异。”

    李鸾儿听的一阵惊喜:“华神医是如何治的。”

    “华神医碰到的那个人属于当世神仙之流,书中记录,他修出神识,那神识可大可小,大可尽知方圆几里之内万事万物,小可探入蝼蚁体内察看,那人便是用了神识探入断臂之中,颇耗费了一番才将经脉恢复好,再有华神医出手将那人的断骨接上,自然便好了。”

    金夫人当时并没有细看,如今想起来还有些费力,不过,她努力回想,将书中的记载仔细的讲了出来。

    “神识?”

    李鸾儿听了心头一震,自有一番惊喜。

    金夫人并不知那神识是何物,只当那人是神仙一脉,可李鸾儿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年华神医碰到的那个人或者也是异能者,和她一样属于精神系异能。

    异能者在末世很多,可末世之前却并不多见,不过,却也是有的,就李鸾儿所知,末世之前各国都有异能者组织,各色的异能者也都有,就是精神系异能也不缺少,如此推断,古代自然也是有异能者的,只是古人将那些人当成了神仙敬着,怕是古代许多的仙人一类的传说,就是来自于异能者吧。

    照金夫人所言,那个异能者应该是将精神凝聚探入人体之内,对人体器官进行了一番修复。

    若是末世之时,凭李鸾儿的等级应该是能做得到的,只是她穿越过来精神力大降,如今是没有那样强大的精神力的。

    不过,李鸾儿算着,如果她能达到精神系五级,说不得可勉力一试。

    她现在精神力才是三级顶峰,要想达到五级,还有得磨呢。

    虽然说现在没法子去治严承悦,可是,李鸾儿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她坚信只要她努力了,总会将等级提升,总有一天能够叫严承悦再站起来的。

    金夫人见李鸾儿沉思起来,脸上一片肃穆,不由叹了一声:“莫想了,那等神仙人物并不是谁都能碰上的。”

    “夫人。”李鸾儿抬头看向金夫人,脸上一片郑重之色:“若是,若是说有那样的人相助,夫人有没有信心治好严承悦?”

    李鸾儿如此的重视,金夫人也不会打马虎眼,认真说道:“有。”

    “好!”李鸾儿终是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媚已极,便是春花初绽也没她的笑容好看:“总有一日我必能寻到那样的人,到时候还要夫人费心。”

第二一七章 鼓响

    “夫人,夫人,不好了。”

    这方,崔氏和卢夫人合力才算是安抚好了张薇,叫人将她送回新房,就见吉祥满面惊恐的跑了进来。

    崔氏内中咯噔一下,心说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她看看卢夫人:“这丫头总是慌慌张张的,看我训她。”

    卢夫人情知君家必又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多呆,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崔氏起身相送,卢夫人叫她只管留步。

    等卢夫人走了,崔氏回身便给了吉祥一个耳光:“规矩都不晓得了。”

    吉祥又是惊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忍住眼中的泪花,垂头道:“奴知错。”

    崔氏坐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吉祥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夫,夫人,奴和帐房管事,还,还有大管事去库房拿银子,哪,哪知道银子,都,都没了。”

    “什么?”崔氏再坐不住了,起身一脚踢在吉祥身上:“你再说一遍。”

    吉祥声音大了些,忍痛道:“银子全没了。”

    扑通一声,崔氏跌倒在地上,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跟刀割一样疼的难受,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银子没了?怎么可能?银子怎么会没的?那么多银子……”

    吉祥这会儿胆子大了一些,也不再发抖,大着胆子道:“库房的门好好的,锁子也正常,银子,就这么没了,奴和大管事仔细察看过,没有一点异常,就是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银子长翅膀了?会飞了?”崔氏心疼的什么似的,强撑着站起来,又是一巴掌扇在吉祥脸上:“作死的东西,银子会平白无故就没了?没瞧出异常来,定是府里出了内贼,你去将大管事叫来。”

    “是!”吉祥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出门,羞愤的去寻大管事。

    才出门迎头碰上如意,吉祥低头想混过去,哪知道如意眼尖,开口叫住她:“吉祥妹子,你这是去哪?”

    吉祥继续低着头:“夫人叫我去寻大管事。”

    “哦!”如意点头:“花厅里那些夫人都走了,我正要去向夫人复命呢。”

    吉祥挨了打,心里正不好受,见如意一脸笑容就更加不好,她本就妒恨如意比她更得宠些,今儿她挨了打,如意反而高高兴兴的,这叫吉祥很受不住,她想着夫人正生气呢,如意去回事,说不得也要挨一通打,顿时心情好了不少,垂头笑道:“那你赶紧去吧,得空了咱们再说话。”

    说完,吉祥快步向前走去,如意笑着应了一声,才走了几步一想不对,吉祥一直低着头,而且才开始的时候说话语气不对。

    如意跟随崔氏多年,对崔氏屋里的丫头性子也都熟悉,想着吉祥今儿竟然没有向她炫耀,说话的声音又有些沙哑,这其中必有古怪。

    “吉祥妹子?”

    如意回身追上吉祥,一把拽住她,吉祥想低头可已经晚了,脸上的掌印叫如意看个正着。

    如意看到那两个大大的巴掌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怎么弄的?谁打的?”

    吉祥以袖遮面,咬牙道:“我做错了事夫人罚的,你莫多事,赶紧走吧。”说完,她一推如意快步离去。

    如意看着吉祥的背影若有所思,等吉祥走的没影时,她就掉转了方向,没有去跟崔氏复命,反而去了厨房。

    张家

    张逊和康氏前脚才送张薇上了花轿,还没歇息多长时间,就有贺客上门,这两个人才起身迎了几位亲朋好友,就看到自家陪嫁的小丫头小缎喘着粗气跑进二门。

    小缎看到康氏就如同看到亲人一般,飞奔几步一下子跪在康氏面前:“夫人,夫人,您要与大娘子做主,那君家欺人太甚。”

    “怎么回事?”张逊和康氏大惊。

    小缎起身,飞快回道:“君家骗婚,他家大公子断了命根子讨不到新妇了,才打大娘子的主意,想着大娘子和离过,又有儿子,进了君家门不敢多言,又有咱们家小公子给君大公子承嗣养老,何等美事,却不知大娘子怎生知晓,吵闹着要归家,孙妈妈眼见不好,叫奴回来请命。”

    “什么?”康氏听得险些跌倒,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紫,又是惊又是怒又是心疼自家女儿:“我可怜的薇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偏生怎都遇到些不正经守礼的人家。”

    张逊气的直吹胡子:“我当初就说君家不是什么良配,你们偏生不听,如今倒好……”

    康氏一听这话立刻横眉立目:“老爷,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好生想法子把薇儿择出来才是,我可怜的薇儿……”

    甭看张逊在朝臣面前显的很严肃,可内里却是个怕老婆的,康氏这一生气,张逊吓的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连声道:“夫人放心,我必不叫薇儿受委屈,放心,放心。”

    康氏哪里放心,一拍腿哭道:“这该死的君家,骗婚骗到咱们家,等着,我不照着崔氏脸上给她几巴掌我就不姓康。”

    张家虽然是文臣,可康氏却是将门虎女,年轻的时候,康氏在京城那也是属得着的厉害人物,性子更是暴烈如虎,如今上了年纪,性情虽然比原来好了不少,可惹怒了她,必然叫你扒下一层皮来,这也是张逊惧怕她的原因。

    康氏哭完,恨恨的抹掉泪水:“小缎,叫人去,本夫人今儿就去君家会会崔氏。”

    “是!”小缎飞身就向奴仆的院子跑去,张逊一见这还了得,立刻拉住康氏哄道:“夫人且慢,如今咱们薇儿可身在君家,有什么事,咱们必然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不能叫薇儿吃亏,也不能坏了她的名声不是。”

    康氏一甩手:“什么名声,名声能当饭吃,要了名声,薇儿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了,她才多大年纪,你也忍心。”

    张逊才要说什么,却听得巨鼓被敲响的声音传来,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好。”张逊一跺脚:“夫人,薇儿的事咱们慢慢商量,为夫必须去宫中瞧瞧。”

    康氏也是有见识的人,知道这是登闻鼓响了,雍朝建朝一百多年来,登闻鼓被敲响的次数极有限,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先帝爷在位的时候,登闻鼓只响过一次,那还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这么些年过去,这登闻鼓可从未响过。

    今上才登基多长时间,这鼓就响了,倒真是……

    康氏心知登闻鼓响,必然要发生天下震动的大事,自然也不会纠着张薇的事不放,点头道:“夫君小心些。”

    张逊换了朝服,坐上轿子急匆匆入朝。

    一边走,张逊一边想着这敲登闻鼓的人倒真是有眼力劲的,官家昨日才回宫,今儿就敲了鼓,说不得,这人背后有什么人主使着。

    想想先帝时就有举子因科考舞弊敲了登闻鼓,宁可不要功名也要拉舞弊的官员落马,当时天子一怒叫人彻查,结果,朝中三分之一的官员丢官的丢官,罢爵的罢爵,那时候朝中可乱成了一团。

    这次登闻鼓响,还不知道哪个要倒霉了呢。

    等张逊紧赶慢赶进入了朝,发现除了徐相公外,其余阁臣都已经到了,便是君莫为,也比他先到。

    另外,各部的尚书侍郎还有朝中一些重要官员也在陆续赶到。

    因着有先前小缎回家禀报的事情,张逊终是对君莫为有了意见,见了他也全当没看到,反而是朝王嘉一抱拳:“厚德兄。”

    王嘉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个子不高显的很瘦小,长相更是尖嘴猴腮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可与他的相貌相反的是他的为人,王嘉性烈如火耿直忠正,为官多年还能保持清正廉明,叫人很是佩服,就是先帝爷在时也常赞王嘉,说他是诤臣,是难得的直臣。

    他见张逊朝他走来,也抱了抱拳:“张大人。”

    张逊想要拉近和王嘉的关系,这才以王嘉的字称之,哪知道王嘉直愣愣的称他张大人,这叫张逊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他向来有城府,还是一脸笑意:“厚德兄来的早,知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告御状?”

    王嘉摇头:“官家还未来,某又哪里知道。”

    两个正说话间,却见胡秋和笑着进来,和各部官员寒暄起来。

    又过一时,就见柳木当先进来,站在丹陛上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

    由着几位阁臣带头,各部官员分文武列好队,共同迎侯官家,片刻之后,就见德庆帝身着五爪金龙袍服,头戴金冠走到宝座前,他低头扫了一眼,笑着坐在御座上,看看柳木:“柳大伴,是什么人来告御状,朕还没见过告御状的呢,想来必是好玩的。”

    柳木眼带笑意:“陛下,奴婢也不知晓,不过,奴婢想来也好玩。”

    “那就叫他赶紧来吧。”德庆帝一摆手。

    邢虎站在武将的队伍中低头暗笑,心说这小皇帝倒也有些意思,一心只想着玩,若是叫他看到活生生的人去滚钉板,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说什么好玩。

第二一八章 御状

    “怎么还不来?”

    约摸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德庆帝见告状之人还没来就有些失去耐心了。

    邢虎心头暗笑,越过众人出列行礼道:“陛下,凡是敲闻登鼓告御状之人都要过钉板才可带到御前,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是吗?”德庆帝看向刑部尚书:“如何过钉板。”

    刑部尚书一阵头疼,不过还是耐心解释:“告状之人身着单衣,在殿外放上三丈长宽的钉板,由告状之人五体投地滚过去,若是滚过去了才能带到御前来,滚不过去的话,冤情再大陛下也不能受理。”

    德庆帝点头表示明白:“朕还没见过滚钉板呢,如此,将人带进来朕也瞧瞧。”

    “陛下。”站在德庆帝身旁的柳木笑着上前:“滚钉板血腥气太重了,陛下胆子大不怕,可列位大人说不得有人害怕,还是……”

    德庆帝一摆手:“无妨,朕的臣工都是胆大之人。”

    柳木低头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反正告御状的人都是要滚钉板的,在哪里滚也差不了多少,朝中官员也犯不着为了此等小事去和德庆帝闹别扭,见柳木不说什么,便也就没人反对。

    “于大伴,把人带进来吧。”

    德庆帝对站在殿门口的于希叫了一声,于希领命,带着两个小太监就出去了。

    小狗子站在祟恩门外,紧张的看了几眼庄严肃穆的皇宫,心下更是惧怕担忧,不过想到惨死的家人,他心下一横,把害怕全抛了出去,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害怕也是没用的,倒不如豁出命闹上一场,说不得看在他这样不惜命的份上,李家的人能够照看他的妹妹呢。

    瞧瞧自己的五短身材,小狗子苦笑,总归他这样的人也是废物,活着死了差不了多少,用他一条贱命报了家仇,换取妹妹平顺生活,真是千值万值的。

    虽然这样想,可当行刑的太监抬着钉板上前,小狗子看着那三丈见方的钉板上又长又尖闪着寒光的密密的钉子,还有木板上干涸的血迹,还是忍不住双腿发抖。

    人都是惜命的,任是谁见了这样的刑具,怕都是忍不住害怕的,小狗子努力克制,牙齿咬着下唇,将下唇咬的出了血才稍减了心头的惧怕之意。

    “你可想好了,只有滚过钉板才能告御状,先帝爷在时,那告御状之人虽然滚过了钉板,可自此之后就残了,没活几年便也去了。”

    一个中年太监穿了青色袍服,头戴黑色帽子走到小狗子近前尖着嗓子问了一句。

    小狗子重重点头:“小的仇深似海,为伸冤舍了性命又如何。”

    “好!”那中年太监笑着赞了一句:“你胆子倒也不小。”

    “小的胆子不大,只是亲人惨死,小的不为亲人伸冤就不配为人。”小狗子苦笑一声,颤抖的伸手将外袍脱下,露出里边补了补丁的单衣来,中年太监看他瘦瘦小小,穿的又寒酸,知道他生活必然清苦的很,又见他虽然害怕,可还是面露坚毅之色,倒是对他看重了两分:“杂家喜欢说实话的人,看你还算是实诚,杂家提点你一句,这钉板要从右侧滚起。”

    中年太监才说完这句话,小狗子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见于希带了两个小太监远远过来,中年太监一见于希,赶紧满面笑容的迎过去行礼:“于公公,您老这是……”

    于希笑着打声招呼,又看了小狗子一眼,低声道:“官家叫告状之人去祟恩殿滚钉板。”

    “官家怎么会?”中年太监大吃一惊。

    于希低笑一声:“官家最喜热闹的,说是没瞧人滚过钉板,自然想要瞧瞧。”

    小狗子听了心头一苦,他这里要死要活,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面前,怕也只是个寻开心的玩意,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想法子打动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好扳倒崔氏,报得家仇,同时,也叫李大娘子满意。

    “即如此,这便走吧。”中年太监招呼行刑太监抬起钉板便要走。

    于希招手叫过小狗子来,又挑眉对中年太监一笑:“方公公,据说这钉板可是有好几种呢,这是哪种?”

    中年太监会意,低声问:“于公公想要哪种?”

    于希伸手做个手势,中年太监摆了摆手,对行刑太监道:“换钉板。”

    这行刑太监都是极有经验的人,瞧于希的手势便知道他的意思,也知于希在官家心中的地位,自然不会惹他生气,很有眼色的什么都不问便以最快的速度将钉板换了过来。

    于希见换过来的钉板虽然表面上和原来的差不多,可其实钉尖钝了许多,钉子也短了一些,若是仔细的数一数,便知这张钉板比原来那张钉子少了不知道多少呢,就满意的点头:“方公公,你们在前边走着。”

    方公公笑了笑,带着抬钉板的人先行一步。

    于希落后半步,将小狗子叫到跟前:“一会儿见了官家莫怕,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那钉板也换了,你放心的滚去,官家最喜英雄人物,你定要表现的极直爽英勇,千万别像个孬种。”

    小狗子感激的对于希一抱拳:“谢谢您提点。”

    小狗子混迹市井多年,又是乞丐堆里难得的精明人物,这眼力自然是有的,他见于希这般照顾他,就知道于希应该便是李大娘子说的那个自己人了,这心也定了一些。

    他自然也瞧出来了,原来那钉板上的钉子又长又细,钉尖也利的紧,可后来换了的钉板钉子粗了许多,钉子的尖都是打磨过的,只要他滚的速度快些,应该不会受太大的伤害。

    再者……

    小狗子摸了摸单衣,想到临来之前金夫人叫他涂在身上的药膏,便也没了惧意。

    李大娘子可是告诉过他的,这药膏有护身的作用,能防一些尖利之物的伤害,同时,也有疗伤的效果,原来他看那钉板忍不住害怕,早忘了这药,可当于希叫人换了钉板,他才想起他身上抹的药膏来。

    于希和小狗子一前一后进了殿,于希向德庆帝复命,小狗子看到富丽堂皇却又庄重之极的祟恩殿,看到殿中站了那么多穿着补服的官员,还有高高的御坐上坐着的身着龙袍的当今天子,心如打鼓一般,德庆帝还未开口,他早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小的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

    德庆帝看着跪在地上更显瘦弱的小狗子,不由皱眉,他原以为能有勇气冒着生命危险来告御状的人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瞧瞧放在地上的那闪着寒光的钉板,德庆帝虽然爱瞧热闹,可也有些不忍心叫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去滚这张钉板了。

    “你……”德庆帝揉揉额角:“你有什么冤情。”

    “陛下……”御史台的一位官员出列:“告状之人还未滚过钉板。”

    德庆帝猛的转头,目光烁烁的盯着那官员:“朕不用你来教。”

    德庆帝素来表现的贪玩又仁弱,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又从未上过早朝,这早已叫朝中官员对他没了什么敬畏之心,可如今德庆帝冷冷的一句话,再加上那闪着寒光的眼神,足已叫御史台的官员心下打鼓。

    那名官员退了几步,被德庆帝盯的满身冒了冷汗:“臣,臣并未……”

    “得了。”德庆帝一摆手:“退下。”

    那名官员再不敢有二话,飞快的退回朝臣队伍当中。

    德庆帝又看向小狗子:“你有何冤情?”

    小狗子不敢抬头,趴在地上狠狠的嗑了几个头,他微微抬头的时候,额上已经出了血:“陛下,小的全家惨死,求陛下给小的做主啊……”

    “你说。”德庆帝皱紧了眉头沉声问。

    “小的状告内阁大臣君莫为停妻再娶,纵妻行凶,谋害其发妻嫡子,状告君夫人崔氏对君莫为嫡妻嫡子狠下毒手,又谋害知情者共二十八条性命,告崔氏仗其夫之势谋取百姓产业,共夺取田产百顷,商铺十几间,为此致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状告君莫为纵其族人贪污受贿,谋财害命……”

    小狗子一边流泪一边痛诉冤情:“小的全家都是知情之人,因知道崔氏罪行”

    德庆帝又目有神的看着小狗子,未等他说完,转头冷冷的看了君莫为一眼。

    君莫为心头巨震,转瞬又是怒火升腾,看着小狗子几乎想把他碎尸万段。

    “胡说,胡说。”

    小狗子话音才落,汪翰林就跳将出来指着小狗子大骂:“谁指使你来的,竟然这样污蔑君相公,君相公清正廉明,为官多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为百姓做主,忠于陛下,哪里……”

    君莫为几步走出来,一脸的平静:“汪大人莫说了,君某如何自有天地知道,陛下知道,百姓知道,总归清者自清,君某不怕人污赖。”

    刑部尚书此时站了出来指着小狗子道:“你还未滚钉板呢,天大的冤情,滚过钉板再查。”

    德庆帝压下心头火,看着朝中大臣一个个的出来替君莫为辩解,右手掐的手心生疼,这些人,这些人实在不把他这个官家当一回事,竟然在他面前擅自做主。

    这大雍朝,这家国天下都是他的,万事万物都该听凭他做主,可是,他的这些好朝臣没有几个是真正尊敬他这个大雍朝主宰的。

    德庆帝冷笑,且走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早晚有那么一天……

第二一九章 审案1

    “小的这就滚钉板。”

    小狗子心里清楚,不管如何,这钉板他是必滚的,当下也不迟疑,咬着牙抱头缩身侧卧下去直接从钉板上滚过。

    他还记得方公公交待的话,虽然心里慌乱,可还是从右侧开始滚起。

    虽然说于希叫人换了钉板,这张钉板比先前的钉子要钝上许多,可是小狗子到底是肉身,滚上去钉子扎进肉里的感觉还是疼痛难耐。

    小狗子人小,可也有一腔志气,虽然疼的差点没昏死过去,可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句痛都没喊。

    鲜红的血顺着钉子落下,不管是坐在御坐上的德庆帝,还是站在大殿中的诸位大臣仿佛都能听到一根根钉子扎进身体里的声音,那种声音听的人牙酸,更叫人心里直打战。

    有那等才入朝为官的年轻没经过事又胆子小的官员几乎咱的跌倒在地上,不过瞬间,血腥气就弥漫了整个大殿。

    邢虎站在武将当中,虽然也牙酸,可是他到底是历经血战的将军,杀人见血的事情多了,倒并不觉得如何,他微微抬头,看到御座上的德庆帝,满心的吃惊。

    他原以为德庆帝到底年幼,又是没见过血的,见到这等血腥残忍之事会害怕,可是,偏没想到这位年幼的官家非但没有惧怕之意,相反,他看的兴致勃勃,似是对滚钉板很有兴趣。

    邢虎心里咯噔一下子,他心说官家成长之后不会是一位残暴之君吧?

    小狗子身上的痛入骨子里,终于在昏过去之前滚完了那对他来说似乎没有尽头的钉板,他滚血染血,看起来似乎是从幽冥殿中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叫人不由的惊惧非常。

    “来人。”德庆帝高呼一声:“叫人给他止血。”

    邢虎一听这句话顿时放下心来,官家应该只是爱玩,其实内心还是很仁厚的君主。

    不消片刻,就有太医带了医箱过来给小狗子用药止血,折腾了半晌,小狗子又跪在大殿之上:“陛下,小的已经滚完了钉板,还请陛下受理小的状子。”

    “呈上来吧。”

    德庆帝一摆手,柳木即刻过去将小狗子高高举起的状纸接了过去。

    柳木将状纸托举着奉给德庆帝,德庆帝却笑道:“不用给朕,柳大伴,你与朕念一念产……”

    “是!”柳木答应一声,将状纸举起来从头念了起来,柳木嗓音虽然尖利了一些,然则他念状纸的时候充满感情,声音抑扬顿搓,念到悲痛之处叫人也忍不住想要呜咽。

    等他念到悲惨之处,便有同君莫为相交不深的官员满是鄙夷的看向君莫为。

    站在君莫为不远处的胡秋和低头笑了笑,再抬头的时候一脸的可惜:“君相公,都说娶妻娶贤,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假,你那夫人确实有点不贤惠啊,你这是叫夫人带累了。”

    王嘉回头看了一眼胡秋和:“胡大人说的不对,但凡男儿持身自正怎会叫人带累,君大人自己就持身不正,哪里有脸说什么连累之语。”

    “王大人说的极是。”胡秋和拱了拱手,满脸的赞成,看向君莫为的时候,眼中又充满了同情之色:“贪慕虚荣,攀权附贵,抛妻弃子的人合该有今天。”

    君莫为叫这两个人嘲讽的满腔怒火,可他还得忍着,捏紧了拳头,君莫为笑了笑,一脸的清高状:“君某问心无愧,真相到底如何,自有分晓。”

    这时,柳木已经念完了状纸,将状纸合上放到御案上,躬身站在一旁。

    “君卿!”德庆帝用手敲了敲御座的扶手,看向君莫为:“这事你怎么看?”

    “陛下。”君莫为站出来行礼:“臣持身自正,臣妻也贤惠的紧,臣与夫人不怕查。”

    话是这么说,可君莫为心里已经紧张极了,小狗子状纸上一条条一列列大多都是他或者崔氏做过的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乞儿竟然知道,还敢告到御前,他想要挽回,可德庆帝看他的目光叫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是……要坏事了。

    君莫为咬了咬牙,想到状纸开头所言的事情,心下不由的恼怒起来。

    他是个男人,也有男人的特性,对于自己的骨血还是很看中的,他当初娶金氏是为了救命之恩或者说为了金家那点家底供他读书科考拉拢人脉,对金氏他实没有多少感情,可金氏可是给他生了长子君绍昆的,他当初也是不得已才将君绍昆一起赶出去的。

    原来,君莫为打算的很好,金氏到底是君绍昆的生母,总是不会亏待自己儿子的,他先将两个人赶出去,等到稳住了崔氏,他再叫人寻到金氏和君绍昆将母子两个人安顿好,以后,再多多补偿儿子,总归是想法子将君绍昆培养成才。

    可是,等到他稳住崔氏派人去寻那母子俩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长子已然亡故,而金氏也下落不明,当时,君莫为也是很伤心的,不过,他想着大概是长子体弱福薄这才早早夭折的,时间久了,也便抛开不再多想。

    他又哪里想得到那崔氏还未嫁给他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买通了他府上的下人给他儿子下药,叫那孩子身体虚弱,等到金氏带着孩子离开,崔氏更是狠下毒手,这才要了孩子的命。

    得知这些,君莫为不是不怨恨崔氏的,可事情已然成了这样,他又能怎样,为了自己的清名,他也要护着崔氏,再加上,崔氏身后可还有整个崔家呢。

    “既然君卿都这么说,这事便交由……”

    德庆帝托着下巴努力思索,目光从满朝文武脸上一点点的移过,就在众人紧张异常的时候,他才看向柳木:“柳大伴,这事由你主导,会同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

    “遵命。”柳木满心兴奋,脸上却丝毫不显,接旨谢恩,低头的时候勾了勾唇角,为自己被官家看中而得意。

    君莫为听的满心苦意,他为了仕林名声而做出看不起阉人的样子,早已经将柳木得罪个彻底,却没想到他的案子还是落在柳木手上。

    德庆帝笑了笑,对站在殿门口的于希招手:“于大伴,你帮柳大伴一把,这案子你也出出力,帮着查一下。”

    于希激动已极,眼含热泪:“臣遵旨。”

    满朝文武脸上很难看,完全没想到官家会将这案子由交两个太监负责,虽然说官家也让刑部和大理寺插手这个案子,可是,谁都能瞧得出,案子如何定夺,还是要由两个太监做主的,这实在是……有些胡闹了。

    可是,德庆帝似乎还嫌给官员们的打击不够大,再度开口:“于大伴伴驾多年,对朕忠心耿耿,朕已将东府交到他手中,以后,他就是东府掌令,柳大伴对朕也极忠心,这些日子帮朕处理朝政也很用心,朕瞧着他处理的很好,自此之后,朕在内阁之上设立一个司礼处,这司礼处就由柳大伴掌管,负责审批官员递交的折子,有批红之权。”

    柳木听的兴奋异常,便也不再眼红于希手中掌管的银龙令,立刻跪下嗑头谢恩。

    “陛下!”张逊听的满心的无奈,几步迈出去朝德庆帝施礼:“陛下,这于礼不合,实在是……”

    德庆帝一摆手:“朕意已决,无须多言。”

    “陛下……”张逊有些不甘心,再度开口,德庆帝龙目一瞪:“朕说的话也不算了么,你是官家还是朕是官家。”

    一句话噎的张逊说不出话来,只好退后几步,苦笑连连。

    “事情就这么定了,退朝吧。”德庆帝猛然起身,大步出了祟恩殿:“段大伴,与朕打马球去。”

    既然给于希和柳木都安排了活计,德庆帝便不会再叫他们陪伴玩耍,反而叫了一个马球打的极好的太监陪他去了后宫:“对了,贤嫔马球玩的也不错,传旨,叫贤嫔伴驾。”

    这句话回荡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满朝文武眼中,好些人都在为官家的爱玩而担忧,也有人暗自警惕贤嫔得宠,尤其是卢家一系的官员,不由的更加的警醒起来。

    “君相公,回去好好教导你家夫人吧。”胡秋和冷笑一声,对君莫为拱了拱手,叫住已经走出去老远的邢虎,笑着和他结伴前行。

    君莫为气的冷哼一声,甩袖子便要走,却被于希叫住:“君相公留步。”

    “怎么?”君莫为转身:“于公公有何指教。”

    于希圆圆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指教不敢当,只是,君相公与夫人可是被告者,理应先收押起来,得查清了案子才发还回家。”

    “你……”君莫为气的手指尖都在颤抖:“算是什么东西,敢拘禁内阁大臣。”

    “君相公刚才应该也听清楚了,某是东府掌令,这件案子陛下交由某查办,某自然要尽力而为方不负陛下厚恩。”于希也不生气,脸上还是带着笑:“君相公请吧。”

    君莫为不理于希,甩袖子便走,于希猛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哨子吹响,不过片刻,就由几个身着青黑衣服的人出现,几人围住了君莫为。

    柳木笑着上前:“君相公还是莫要与我等为敌的好。”

第二二零章 审案2

    “如意,你好好查查今儿谁去了大公子院中。”

    崔氏好容易安抚好了张薇,着人将张薇送回新房,叫过如意来叫她仔细盘问。

    吉祥站在一旁微垂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嫉妒,抬头的时候小声道:“如意姐姐今儿也去过新房。”

    如意笑了笑:“回夫人,正是呢,奴今儿是奉夫人的命令去新房瞧瞧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那是少奶奶未进府之前的事了。”

    崔氏点头:“我倒是记着有这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吉祥:“你和如意一起去查,找出是哪个来给我揭了她的皮。”

    “是!”吉祥如意一起应声,崔氏摆了摆手,两个丫头垂手恭敬的退了出去。

    一出门,吉祥笑看向如意:“如意姐姐可真厉害,连夫人都骗了。”

    “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哪里敢骗夫人。”如意低笑了一声:“许是吉祥妹妹看错了吧。”

    “我眼睛可还不花呢。”吉祥指指自己的眼睛:“上午的时候,如意姐姐和两个没怎么见过的小丫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如意心中暗道不好,脸上却还是挂着笑:“能说什么,还不就是叫她们在花厅里好生伺侯着,今儿公子娶亲,我奉夫人的令照顾花厅里,忙的脚不沾地,一天里也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话,我自己都记不得了,难为妹妹竟然还记得呢。”

    吉祥心里骂了一声贱人,冷笑道:“是么,我却是不信的,下次我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妹妹只管瞧着吧。”如意摆了摆手:“我还要去查点杯盘等物,吉祥妹子,先告辞了。”

    如意前脚走,吉祥后脚冷哼一声,想了一会儿甩手又进了崔氏的屋子,一进屋便跪到地上哭了起来:“夫人,奴想起一件事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崔氏正心烦呢,看到吉祥也没什么好气:“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嗯……

    吉祥掉了两滴泪:“昨儿傍晚的时候奴去花园子里乘凉,似乎看到苏平安悄悄的从后门出去过。”

    “苏平安?”崔氏低头看着圆润干净的指甲:“在帐房里帮忙的苏平安?”

    “是呢!”吉祥点头:“夫人许是不知道,苏平安和如意姐姐从小一处长大,两个人可是好着呢,如意姐姐时常念着他,当初夫人想把如意姐姐给大公子做通房的时候,如意姐姐还偷偷哭过,苏平安可生气了。”

    吉祥一口气说完:“夫人不是说,不是说咱们府库房里的银子是内贼所盗吗,说不得……”

    吉祥的话没说完,不过崔氏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挑了挑眉:“苏平安那孩子倒也不至于,老爷感念他爹救过老爷的命,对他可颇为照顾,老爷常说这是个忠心又聪明的孩子,可是打着主意要重用他呢,他心里也明白,哪里会做出勾结外贼的事来。”

    吉祥听了,满心的气愤,跪在地上垂头道:“那许是奴多想了吧,还是夫人明察秋毫。”

    “不过。”崔氏拿起凉茶灌了一口,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你即是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查,你去叫大管事先将苏平安关到柴房里,等查清楚了自然放他出来。”

    “是!”吉祥忍着笑嗑头出去,出得门来,一脸得意:“如意,这次看你如何再和我过不去。”

    吉祥如意都是伺侯崔氏的大丫头,只是,如意比吉祥更得崔氏的心些,这叫吉祥很是不忿,且吉祥早就存了攀附君绍旭的心,一心想做君绍旭的通房姨娘,可崔氏却选中如意,这叫吉祥心头对如意存了嫉恨之意,这会儿想尽办法的构陷如意。

    君莫为满面胀红的被东府的人拿下,于希笑着向柳木拱拱手:“柳老兄,多谢了。”

    柳木呵呵笑着:“自家兄弟谢个什么劲,我可也早就瞧咱们的君相公不顺眼了,整日里阉狗阉狗的叫着,君相公,这次说不得你要栽在咱们这些阉狗手上了。”

    “君某身正不怕影子斜。”君莫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看的于希恶心不已:“呵,装的多清高似的,内里却是个鱼肉百姓的狗东西。”

    于希摆手:“带回东府。”

    几个穿青黑色绣银鱼服的汉子押住君莫为就往一辆简陋的马车上塞,于希朝柳木拱手:“柳老哥,我先告辞。”

    “去吧,我也得去大理寺和刑部瞧瞧,省的有人官官相护。”柳木笑的一脸和气,可眼中的冷意却如实质一般的射向那辆马车。

    送走柳木,于希亲自押着君莫为去了东府的地牢里,同时,又派出人手去君府将崔氏看押起来。

    这厢,吉祥亲去寻了大管事,一见大管事便默默垂泪:“姨夫,姨夫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是怎的了?”大管事与吉祥家是姻亲,又都是同一个府里为奴的,两家的关系倒是不错,再加上大管事家里只几个小子并没有女儿,所以,对吉祥也多疼爱了几分,见她哭着寻来,早心疼的询问起来:“谁欺负你了,与姨丈说,姨丈给你做主。”

    吉祥抹了一把泪:“都是苏平安那小子,我看到他和如意幽会,就说了几句,谁知道,谁知道他借机调戏与我,我,我也不敢说,今儿瞅到机会寻个事在夫人那里告了他一状,夫人叫姨丈将他先关到柴房里。”

    大管事听的满脸怒气:“好小子,敢打你的主意,得,这事就交给姨丈吧,保管给你出气。”

    吉祥点头:“多谢姨丈。”

    大管事心头有火,办事也急了几分,匆匆叫了几个人去帐房将苏平安捉了起来,又想着吉祥交代的话,将苏平安关到柴房之后,又回身去苏平安屋里翻箱倒柜的寻摸起来,只他寻摸了半晌也只找到一些散碎的银子,旁的贵重物口一概全无。

    如此,大管事心头满是疑惑,火气也更大了。

    他将吉祥叫去一说,吉祥想了一时才道:“苏平安整日出入如意家,说不定他的东西全给了如意,姨丈,如意的父亲和哥哥可都精明着呢,再加上如意这些年受宠,她家不知道攒了多少银子,咱们要是……”

    两个人一行说一行笑了起来。

    大管事送走吉祥,带了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小厮去了柴房,柴房里,苏平安穿着白色布衫子坐在一堆劈好的柴禾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管事进门,苏平安睁眼看到大管事咧嘴笑了笑:“老爷回来还要寻我回事的。”

    “老爷?”大管事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是夫人下令将你关起来的,老爷回来又能如何,老爷也不会驳了夫人的令。”

    大管事一步步接近苏平安:“夫人可是说了要治你的罪,平安啊,你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和你爹当年关系也算是不错了,也不忍心看着你毁了,这么着吧,你只要承认是如意叫你勾连外人欺瞒夫人的,我就放过你。”

    苏平安猛的蹿了起来,一巴掌扇在大管事脸上,这一巴掌扇的够狠,大管事嘴角立时流出血来:“放你娘的狗臭屁,我苏平安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可没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更不会构陷旁人如了你的意。”

    “好。”大管事擦了擦嘴角的血,一摆手:“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们几个,将他的腿打折了。”

    早有小厮嘻嘻笑着上前,挥舞着粗粗的棍子往苏平安身上招呼。

    苏平安躲了几回,可对方人多势壮,几下里还是有棍子敲到他身上,苏平安背上和腿上都挨了棍子,一下跌倒在地上,他闭上眼睛满心悲凉,心说这次怕要交代在这里了,恐不能见到家仇得报之时,也不能和如意喜结连理了吧。

    正当苏平安要认命的时候,却听外边有人喊道:“叫你们搬柴禾你们总是磨磨噌噌的,耽误了老爷夫人的晚膳我看哪个能担得住。”

    却是那厨房管事玉嫂子的声音,大管事一听立刻叫小厮退到一旁,看了一眼苏平安,不甘的带着几个小厮从后门出去。

    大管事前脚走,玉嫂子后脚推门进来,看到苏平安躺在地上挣扎,赶紧过来相扶:“平安,平安,你没事吧?”

    苏平安睁眼,看到玉嫂子咧嘴一笑:“我没事,多谢您了。”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玉嫂子将苏平安安顿好,起身道:“我去给你拿些药来。”

    苏平安一把抓住要出去的玉嫂子,咬了咬牙,沉声道:“嫂子,你给如意捎个信,就说后花园小轩的地上。”

    玉嫂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把苏平安的话记在心上,郑重点头出去。

    苏平安苦笑一声,原他还下不了决心到底要不要这般的陷害君莫为,这次大管事倒是帮他做了决定,他要是不狠下心来陷害君家,恐怕他的命都要没了。

    玉嫂子出了门匆匆往宋家而去,才走了没几步路就见一群身着银鱼服的人趾高气扬的往崔氏院中而去,同时,几个着银鱼服的汉子见人便叫住,似是怕给有人给崔氏送信一般。

    她一见这模样,心下暗道不好,这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着银鱼服的人代表什么,那可是代表了东府办案,代表了又有人要生死不得了,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家人头落地。

    玉嫂子站在原地不敢动,满心里打鼓,等到那些银鱼服过去好一时她才醒过神来,赶紧回身又去寻苏平安。

    苏平安躺在柴房里默默的忍着痛,祈求玉嫂子早些给如意带个信,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柴房的门被推开,他嘴里都觉得苦涩,心说这怕是又有谁来折腾他了吧,睁眼一瞧,却是玉嫂子去而复返。

    “平安。”玉嫂子扶起苏平安:“东府的人,东府的人来了咱们府里。”

    “东府?”苏平安一把抓住玉嫂子:“可是真的?”

    “都穿着银鱼服呢,我亲眼见的。”玉嫂子重重点头。

    苏平安听的一阵大笑:“好,好,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嫂子,一会儿您再见到东府的人将他们引过来,我有事情要说。”

    “可不敢!”玉嫂子吓的连连摆手:“那可是东府卫啊,能不招惹,咱们还是莫招惹的好。”

    “求求嫂子。”苏平安使劲翻身想给玉嫂子嗑头:“若是不这么做,我这条命恐怕……”

    玉嫂子咬了咬牙:“成,我,我试试看。”

    “拜托嫂子了。”苏平安眼巴巴看着玉嫂子。

    玉嫂子想到和苏平安娘亲的情分,又想着反正她也不过是个寡老婆子,活着也是无牵无挂的,倒不如豁出去救苏平安一救,便鼓起勇气出得柴房,才走到前院,就见几个东府卫押了崔氏正要离开,玉嫂子深吸一口气几步过去拦住东府卫:“我,我有事情要讲。”

第二二一章 审案3

    “这是什么?”

    东府卫终是在后花园小轩的地上挖出一大包的东西来,扔在苏平安面前。

    苏平安忍着浑身的痛深吸一口气:“小的也不知道,只是见过夫人叫人偷偷往这里藏东西。”

    东府卫盯着苏平安瞧了半晌,一摆手:“连人带东西带走。”

    玉嫂子吓的战战兢兢,哆嗦着道:“各位官爷,平安这孩子受了伤,还是,还是等奴给他上了药……”

    “你放心。”东府卫转头对玉嫂子一笑:“去了我们东府,自然会找大夫给他瞧。”

    玉嫂子吓了一大跳,猛的跪下嗑头:“谢谢官爷。”

    她起身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官爷打些酒喝。”

    那东府卫倒是没要玉嫂子的银子:“银子拿回去,苏平安是证人,我们亏待不了他。”

    玉嫂子还是不放心,苏平安一瘸一拐的过去安抚她:“嫂子安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得了空捎话给如意,就说我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

    这话玉嫂子不相信,凡是进了东府的哪里有囫囵个儿出来的。

    只是那些如狼似虎的东府卫玉嫂子也不敢惹,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将苏平安带走。

    酒楼之上,金夫人和李鸾儿眼见着东府卫带人离开君家,这才结帐离去,一回家,金夫人便换了一身衣裳,对李鸾儿笑道:“如今,倒是该我出头露面了。”

    李鸾儿微一施礼:“愿夫人马到成功。”

    金夫人笑着点头:“咱们费了这样大力气,又不知道搅进去多少人,若是再不能报仇血恨,我也不必……”

    她话没说完,李鸾儿已经捂了她的嘴:“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这次,咱们必能将君家拉下马来。”

    “好。”金夫人脸上笑意未减:“这次定成的。”

    她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半白的头发挽起,并不如平常那样整齐,看起来有些散乱,寻常时候头上戴的金簪玉环全都摘了下来,猛一看上去,金夫人就是一落魄的寻常妇人,自然,这样的打扮很惹人同情的。

    金夫人善识人心,明白她若是一身盛装去告状的话,虽然也是能告倒君莫为和崔氏的,可却显的有些咄咄逼人,她这样落寂穷苦的去,不管是主审官员还是寻常百姓都会大起同情之心,如此,才能叫人更加痛恨君莫为,揭穿君莫为伪君子的真面目。

    笑着拍了拍李鸾儿的手,金夫人迈脚就朝外走,才走了没几步,却见顾夫人身着素服,头上也只戴了几只银簪子匆匆赶来。

    “顾夫人?”金夫人和李鸾儿同时开口,疑惑的看着顾夫人。

    顾夫人一笑:“夫人,我来同你一起去衙门。”

    “顾夫人,您去?”李鸾儿还是有些不明白。

    顾夫人挽了金夫人的手,咬牙道:“自然也是去告君家的,告他为退婚约雇住人行凶。”

    李鸾儿会心一笑:“可是不么,险些要了夫人一家三口的命呢,夫人无奈,为了命才不顾亡夫叮嘱赶紧退了和君家的婚约,君家势大,夫人只是一介小妇人,又能如何呢。”

    “如此,这便去吧。”金夫人明白,顾夫人完全可以不露面的,只是顾夫人念着两家情分,也想要帮她一把,更有可能是想再往君莫为身上加罪名,叫君莫为名声一败涂地,这才抛头露面的去告状。

    金夫人和顾夫人挽着手出了门,并没有坐李家的马车,也没有坐顾家马车,而是雇了一辆极简陋的车子前往刑部衙门。

    于希叫人押着苏平安,带着寻来的证人还有证物,另外就是从君家起出来的那一大包的东西赶去刑部衙门,才进了正常,就见刑部尚书段岩和大理寺卿程雪吉正坐在一起说话,柳木脸带冷笑坐在一旁喝茶。

    见于希进来,柳木赶紧起身对他招手:“于老哥这边坐。”

    于希笑着过去,叫东府卫把那一包东西放下,对段岩一拱手:“段大人,官家的意思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叫咱们该怎么审理就怎么审理,另外,为怕百姓不明真相,可叫京城百姓前来观看。”

    程雪吉一听这话,脸上精彩之极,他转头看看段岩,却见段岩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和程大人必会禀公办理。”

    “甚好。”于希笑着命人将那包东西打开:“这是从君家的地下挖出来的,杂家可一下都没看呢,如今人都来齐了,咱们也瞧瞧君相公家能有什么好玩艺。”

    柳木低垂着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知道在想什么,段岩手指微微颤抖,程雪吉倒是几步过去看了两眼,就是这两眼吓的他后退了好几步:“这,这……”

    于希也是一脸的惊异:“实在是……全没想到君莫为竟有不臣之心。”

    却原来,那包东西里放了好些外邦贡品,这几样贡品是本该进贡到宫中的,却在君家寻到,另外,那里竟然还有前朝式样的蟒袍玉带,还有一顶前朝杨皇后的凤冠。

    就是这几样东西已经足以叫君莫为有口难言,更何况,除了这些,还有许多的帐册银票和借据等物。

    “这帐册是怎么回事?”于希满脸不解蹲下身拿起一本账册看了几眼,起身后对段岩一笑:“段大人也瞧瞧吧。”

    帐册交到段岩手中,段岩捧起来去看,越看,脸色越是难看,良久他才将帐册放到桌上:“没想到君夫人这般贪心。”

    那帐册里记载着这段时间君家钱庄的来往帐目,上面的记载和崔氏给合伙人看的可一点都不一样。

    这段岩的夫人也入股君家钱庄,这段时间来往家里拿了不少的红利,她原还沾沾自喜,也曾和段岩夸赞过,段岩原想着能分到这些钱怕崔氏厚待了他家,哪想到一看真正帐册才明白崔氏在他们这些合伙人的红利上都敢弄虚做假,吞了他们不少的钱。

    段岩看看冷笑的柳木,再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于希,明白君莫为怕是大势已去,又想想崔氏的为人,无奈叹了口气,将原来想保一保君家的想法抛诸脑后,心道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对得住当年君莫为的提携之恩了。

    “可不是贪心。”柳木抬起头来,目光阴森带着几分冷意:“若崔氏是个好的,也不会硬巴着要嫁给姓君的。”

    程雪吉一边喝茶一边观察那三人的表情,心下也有了数,明白除他之外的三人对君家都没有什么好感,原段岩恐还想着保君莫为一保,现在怕他也恨不得吃了君莫为呢。

    “证据全了,证人也带到,如此,咱们开始审案吧。”程雪吉放下茶杯沉声说了一句。

    于希笑道:“升堂吧。”

    衙役高喝升堂,刑部正门大开,几个小吏走到门外大喊着官家的旨意,不一时,正堂门外已经堵满了百姓。

    正堂中央放了一个长长的桌案,案后设了三个座位,柳木、程雪吉并段岩互让一番各归各位,旁边也设了一个座位,这便是于希的位子。

    小狗子跪在堂前,君莫为和崔氏则坐在一旁冷眼瞧着。

    程雪吉看向崔氏:“君夫人,堂下之人状告你谋害性命,夺人田产……你可有话说?”

    崔氏噌的站起来一指小狗子:“胡言乱语,本夫人堂堂一品大员的夫人,会谋害你家性命当真笑话,至说夺人田产更是无稽之谈。”

    君莫为朝程雪吉拱拱手:“程大人,我家夫人乃崔家贵女,自小娇养长大几乎不识铜臭,哪里有什么谋财害命一说,还望大人明察。”

    “大人!”小狗子看向崔氏,满眼的恨意:“小的祖母乃是君夫人的奶娘,因小的祖母家原是前朝御医之后,后获罪不得已卖身为奴,君夫人知道小的祖母手中有秘药,就逼着小的祖母用药害死了君大人的长子,害的金夫人流离失所。”

    “你胡说。”

    小狗子这话叫君莫为惊呆一旁,崔氏急忙跳出来骂了起来:“你是哪来的贱民,敢污蔑本夫人……”

    “小的但有一句谎言,愿叫天打雷劈。”小狗子忍下恨意,指天发誓。

    “段大人,柳公公,您二位瞧?”程雪吉看向两旁坐着的两人询问。

    却在这时,就听门外鼓响,咚咚的声音响的人心里发慌。

    “何人喊冤?”段岩沉声道:“把人带上堂来。”

    不多时,小吏带着两位妇人进来,于希一看这两人心下更有了数,见两人要跪,于希赶紧对正堂之上三人道:“诸位,这两个妇人身份上有些特殊,依杂家,还是莫叫她们跪了。”

    于希乃东府掌令,但凡朝中官员对其都有几分惧意,见他开口,段程二位自然不用多言,柳木如今和于希情分还好,也不愿意驳他的面子,便均言道:“拿凳子来。”

    早有小吏搬了两个小圆凳过来,进得堂来的金夫人和顾夫人也不推辞各自坐了。

    段岩笑着问:“不知道二位夫人有何冤情?”

    金夫人和顾夫人各从袖中摸出状纸递上,金夫人先开口:“大人,我告君莫为停妻再娶贪默我的嫁妆,告崔氏谋害我的孩儿……”

    她一开口,君莫为顿时坐不住了,瞪大了两眼瞧着金夫人,就是崔氏也是一脸惊吓:“你,你是金,金访琴……”

    金夫人一笑:“可不就是我,二位怕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吧。”

    一句话倒叫堂上堂下的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位夫人就是君莫为前边的那位夫人。

第二二二章 审案4

    “大人!”

    金夫人起身对着柳木几人深施一礼:“当年君莫为进京赶考差点冻死在我家门家,是我和爹爹救了他,我与他有救命之恩,嫁给他之后又曾为他亡父守孝,他押运粮草病倒在北边,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这才又救了他一命,我还给他生也个儿子,七出之条我一条都不曾犯,便是犯了,照雍朝律法,他也不该休弃与我,可他忘恩负义,为了娶崔氏将我和孩儿赶出家门。”

    金夫人这话看着是对柳木几人说的,可其实是说给门外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听的。

    她这话说完,果然人群中有人骂将起来:“还是内阁大臣呢,这读书识字的倒还不如咱们寻常百姓,咱们都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

    “如此对待救命恩人,也不怕遭天打雷劈。”有看热闹的妇人听的气愤异常,指着君莫为就骂:“以前还说他是难得的清官,原来我们都瞎了眼。”

    “是你不守妇道相公才休了你。”崔氏脸上胀红,实在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金夫人厉声喝斥:“你那个儿子谁知道是不是相公的种。”

    “哈!”金夫人大笑出声:“我不守妇道?说的真是好,我问你,我怎么不守妇道了?”

    她一步步朝崔氏走去,满眼冰寒,逼的崔氏后退了好几步:“你可敢与我发誓,敢确定不是你看中了君莫为的长相前程,起了坏心教他休妻,敢说他不是攀权附贵,觉得我没用了,在仕途上不能帮他才休了我的?”

    “我!”崔氏极敬鬼神,倒是真不敢发誓。

    金夫人眯了眯眼睛,伸手一巴掌将崔氏的脸扇的歪到一旁:“贱人,你和君莫为一对狗男女,他虚伪你狠毒,倒是真真般配。”

    打完崔氏,金夫人转身对段岩施礼:“大人,崔氏未嫁到君家前就对我儿下了离魂之毒,生生将我儿折磨至死,此等毒妇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望大人与我做主。”

    “大人!”这时候,顾夫人也站了起来,一手指向君莫为,一脸的愤恨交加:“我乃江南顾家妇,我家大爷活着的时候曾救过君莫为,君莫为为了感谢我家大爷救命之恩,与我家订下婚约,三年前我家大爷故去,我带着一双儿女守完孝赶到京城,原想着与君家履行婚约,哪知道,哪知道君莫为如今做了阁臣,瞧不起我们商家出身,为了与我家退亲,竟雇了亡命之徒在夜间偷入我家,想要了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幸好邻里帮忙这才将贼人抓住,我等无权无势,怕君莫为又起歹心,无奈之下顾不得亡夫承诺与君家退了亲,如今,我要状告君莫为买凶杀人。”

    “君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金夫人和顾夫人说完,外边的百姓早已乱了起来,纷纷指着君莫为大骂,竟还有气性大的朝他吐口水丢烂菜叶的,便是段岩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听了这两个人的话,心下还是卑夷君莫为做事太不地道的。

    君莫为起身,冷冷一笑:“列位,君某自认持身极正,并未做过什么对不住良心的事情,这二位,怕是与君某不睦的人寻来往君某身上泼污水的,还望各位查正。”

    “好!”柳木笑着拿起惊堂木拍了下去:“金氏,顾氏,你们状告君莫为,可有什么证据?”

    金夫人点头:“我们敢来,自然是有的。”

    她话音才落,就见外边走进来三个六七十岁百发苍苍的老人,虽然这三个人年纪很大,可脸色很红润,步伐也很有力,一瞧就知道必是体格很好或者常年习武之人。

    三个人进来,连同君莫为在内的满堂之人均坐不住了,一个个相继起身。

    段岩和程雪吉更是下得堂来对着来人行礼:“严老将军,吴爵爷,高将军……你们这是?”

    严老将军呵呵一笑:“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今儿是来给金家妹子做证的,当年君莫奉命押运粮草确实大病一场,便是金家妹子带着良药赶去,不眠不休的照顾他才救了他一命,我们这些人可都知道金家妹子是他的原配夫人,金家妹子不仅救了他,便是我们几个也都受过金家妹子的大恩,得知金家妹子来告状,我们自然是要来瞧瞧的。”

    吴爵爷冷笑一声:“幸好我们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某些人脸皮有多厚呢。”

    他瞧了一眼金夫人:“大妹子放心,我们老哥几个既然来了,就不会叫你吃亏。”

    高将军也是连连点头:“我这条命都是大妹子救的,当年你离开京城我就四下寻找,又问了君莫为,他说你叫歹人捉去下落不明,我寻了好些时候也没找着人,没办法只好看着君莫为娶妻生子,不过,自你离开之后,我就断了和君家的往来。”

    “妹子谢过高大哥。”金夫人历经世事,自然看出高将军所言不虚,赶紧过去向高将军致谢。

    “谢啥。”高将军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这条命都是妹子救的,妹子以后有事只管说,我有半个不字,叫我不姓高。”

    金夫人笑了笑,对段岩道:“大人,这几个证人成不成。”

    段岩哪里敢说不成,赶紧点头:“既然有几位做证,君莫为停妻再娶自然就是真的。”

    金夫人又将小狗子交给她的证据拿了出来:“这便是崔氏谋害我儿子的证据。”

    段岩接过去看了,又交给程雪吉和柳木传看,看完,段岩一拍惊堂木:“君莫为,崔氏,你二人认不认罪?”

    君莫为一脸惨白,他真真没有想到金夫人竟将雍朝三位老将请出来,这三位都是替大雍朝守边戊关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又个个性烈如火忠直异常,他们说的话自然没有虚言,也就是说,不管是堂上的官员还是堂下的百姓都不会对他抛妻弃子有任何的怀疑。

    无奈之下,君莫为只好点头:“我确实将金氏和她的儿子赶出家门。”

    他转头看向崔氏:“当初若不是你挑拨,我怎么会怀疑金氏偷人,怎会怀疑绍昆不是我儿子,这些年我都以为你是个好的,却没想到你竟然,竟然给金氏栽脏,害了我儿子,贱人,你……”

    说话间,君莫为一巴掌打在崔氏脸上:“你还我儿命来。”

    金夫人站的远远的瞧着君莫为这番作为并不说话,只是脸上的冷意一再说明她根本不信君莫为的说辞。

    崔氏被君莫为打蒙了,醒过神来之后哪里能算,跳将起来骂道:“我是贱人你是什么,我给金氏栽赃?哈,哪里用我栽赃,你当初为了娶我,自己就将金氏赶走了,还用得着我……如今见事情败露你就想全栽在我身上,君莫为,没那么好的事。”

    谁也没想到崔氏这样的大家闺秀撒起泼来也这样的无赖吓人,君莫为更是被崔氏骂的脸上一片紫胀,指着崔氏道:“你,你,圣人说的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于希原坐在一旁不出声,这会儿笑将起来:“列位,咱们还是先审案的好。”

    程雪吉这才回神,大喝一声:“君莫为,崔氏,都给本官坐好,若是再闹的话,本官治你们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崔氏冷静下来,情知自己刚才露了本性,赶紧坐到座位上恨恨的盯着君莫为直瞧。

    君莫为脸上紫色褪去恢复正常,也跟着坐下,对着金夫人拱拱手:“实在是崔氏误我,夫人,我与你情深意重,若不是,若不是她挑拨,我怎会不要你和儿子,如今既然你已然回来,我自然要将你接进家中照顾。”

    “很不必。”金夫人笑着,嘴角带着淡淡嘲讽:“我当初离开的时候便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登君家大门,誓言音犹在耳,又怎么会再去你君家,再者,君莫为,我可比谁都清楚你的本性,我要是跟你回去,说不得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坟头上都能长草了。”

    这话当真刻薄,说的君莫为都一脸尴尬的咳了起来。

    之后,又有顾家家丁将一个壮实汉子押进来,那汉子倒也光棍,进来便将君莫为找他去顾家杀人的事情讲了出来,又说君莫为给了他多少银子,他都藏在哪里,程雪吉叫人去寻,果然寻了银子出来,更有一块银子上面落了君家印记,如此,君莫为买凶杀人倒也成真。

    另有东府卫带了两人进来,这两个人都是崔氏当年所杀的那些人的亲朋,两人一上堂就跪下大哭,请求青天大老爷给他们报仇血恨,哭的堂下百姓有些都掉了泪。

    于希又叫东府卫再带一批人上前,这些人都是被崔氏夺了田产的百姓,他们一上来就对着君莫为和崔氏大骂,骂的难听之极,更是骂的君莫为脸上阴沉难看。

    最后,东府卫将在君家搜出来的那些违禁之物呈上堂来,便是段岩都变了脸色,拍桌大叫君莫为有不臣之心,要上报官家将他处以极刑。

    君莫为看到那些违禁物品早傻了,到现在,他若是还猜不出这是有人故意要整他的话,那才是白白枉费他在朝多年的阅历呢。

    只是,人证物证俱在,他是有口难言,再看看柳木脸上阴冷的笑还有于希那不阴不阳的样子,不由暗自悔恨不该为了清名而得罪了这两个大太监。

第二二三章 打骂

    “陛下,陛下,你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柳木和于希一起将审案结果呈交御前后,于希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于希陪伴德庆帝多年,自德庆帝记事起就没见过于希哭,德庆帝还记得有一次他淘气被先帝爷看到,先帝爷并没有责罚他,而是将伺侯他的于希仗责了一顿,于希屁股被打的稀烂,连他看了都觉得害怕,可于希还是脸带笑容安慰他说不要紧,而今于希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叫德庆帝好生惊异。

    “于大伴赶紧起来,有什么事自有朕与你做主。”德庆帝走过来亲手扶起于希一通的安抚:“你也说说究竟是何事?是谁胆敢欺负朕的大伴。”

    于希哭的两眼通红,一边抹泪一边起身,哽咽道:“陛下,前些时候奴婢找到了奴婢的侄子。”

    “这是好事啊。”德庆帝一听笑了起来:“有亲人在身边,你将来也有个养老送终的。”

    “是!”于希点点头:“奴婢原也高兴,可听奴婢的侄子说起家里的情形,奴婢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奴婢哥哥一家都叫人给害了,就奴婢侄子一人逃了出来,奴婢寻到他的时候,他靠与人抄书为生,甭提多落魄了,奴婢心疼的什么似的。”

    德庆帝听了也不笑了,沉着脸看看于希,过了片刻才道:“即是如此,朕给你个恩典,赏你侄子一个差事做做。”

    于希赶紧跪下,咚咚的嗑了好几个头:“陛下,奴婢可不是为了侄子讨赏的,奴婢的侄子争气,已经中了举人,正努力读书想考进士呢,奴婢也愿意他自己上进,并没有想过叫人抬举他,奴婢只求陛下做主给奴婢哥哥一家报仇,如此,奴婢死而无憾。”

    “你哥哥一家都是怎么没的?”

    德庆帝听得此言脸上表情才缓和了一点,亲手扶起于希来:“你与朕说说,朕给你做主……”

    于希感激涕零的起身,一边垂泪一边道:“奴婢哥哥一家都是叫歹人害的,说起来,最大的凶手就是君相公,要不是他纵容家中子侄为恶,奴婢一家也不会,也不会就留奴婢和侄子两个人,奴婢的侄女花样的年华,长的又好,又乖巧孝顺,就这么,就这么给君家的人欺侮逼迫死了,奴婢哥哥嫂子一气之下也……”

    “柳木,柳木……”

    德庆帝大喊了两声,柳木答应着进了屋,躬身站在一旁等待德庆帝垂询。

    “君莫为家乡何处,君家都有什么人?他们在乡间评价如何?”德庆帝一连声的询问。

    柳木记性好,可谓德庆帝身边记性最好的人,不管是朝中大臣的资历动向,还是民间俗事他都记在心里,但凡德庆帝问起,他都答的滴水不漏,德庆帝问起他君家的事来,柳木只稍想了片刻便回答起来:“回陛下,君相公祖籍江南……君家原也算是望族,只后来子嗣不争气导致君家没落,如今君家还剩下五房子孙,君相公这一房只剩他这一枝,如今都在京城,剩下四房……奴婢听说好像做为不怎么好,有欺霸乡里之嫌。”

    到底君家那四房如何柳木并不知情,只是,于希一家都叫君家人害死了,柳木看在于希的面子上,也要狠狠陷害君莫为一把,更何况,君莫为本就得罪了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柳木,如果不趁机坑他,柳木也枉为人了。

    德庆帝听后沉思一通,回身坐到御案之后提起笔来开始定案。

    于希和柳木互视一眼,均知这次君莫为怕是翻不得身了。

    于希想到一直想和他套交情的胡秋和,而柳木想到大有抛弃崔氏给他送好处好尽好话的崔家,都希望能够将君莫为彻底打压下去,好换了和自己交情好的人入阁。

    “柳大伴。”德庆帝在案卷上朱笔批示之后叫了柳木一声,随手将案卷扔了过去:“给段岩送过去。”

    “遵旨。”柳木接过案卷转身就走。

    德庆帝抬头看了于希一眼:“于大伴,朕准你自行报仇。”

    一句话叫于希喜出望外,猛的跪下朝德庆帝嗑起头来:“奴婢谢陛下,谢陛下……谢陛下成全奴婢的私心。”

    德庆帝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你赶紧起来吧。”

    于希又嗑了几个头这才起身,他才站起来,德庆帝就问了一句:“于大伴,你说谁有资格入阁?”

    于希吓了一大跳:“陛下,奴婢不知道,这事还得陛下拿主意。”

    德庆帝又一笑:“于大伴,你这人旁的都好,就是为人太谨慎了些,若朕拿这话问柳大伴,他保管能给朕推荐几个人选。”

    于希憨憨一笑,抓了抓头:“柳老哥聪明,奴婢是个傻的,只知道一心侍奉陛下,旁的事奴婢可瞧不明白,是陛下不嫌弃奴婢没能耐,奴婢感激着呢。”

    “得。”德庆帝失笑:“算朕白说了,你告退吧。”

    于希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德庆帝一人,他站在屋中半晌方道:“果然朕做得对,柳木确是不能……算是朕对不住他了。”

    李鸾儿和严承悦站在百姓之中,一直等待刑部的审判结果。

    她瞧着坐在堂上的严老将军还有金夫人,低头看看严承悦:“你说官家会如何判案?”

    严承悦抿了抿嘴低声道:“你只管放心,官家不会放过君莫为的,说起来,官家早已经对他不耐烦了,你们这状告的正是时候。”

    李鸾儿皱起眉头:“君莫为还算是有些能力,官家如何就……”

    “天底下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他君莫为一个,君莫为看不清楚这一点,不明白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不是他君家的天下,整天装得清高样子,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君莫为清正廉明,恨不得叫人全传颂他一人,先帝在时还好些,官家年轻气壮可容不得他这些个,若是不拿掉君莫为,官家也就不是官家了。”

    严承悦笑了笑,在李鸾儿低头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语。

    两人正说话间,柳木带着案宗进来,将官家批示过的案宗交给段岩和程雪吉过目。

    段岩飞速的看了一遍,瞧的脸都变了色,程雪吉脸上也不好看,柳木在一旁催道:“两位大人,宣判吧。”

    段岩无奈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君莫为:“小狗子、金氏、顾氏状告君莫为及崔氏一案因人证物证俱全,现今官家已然批示,君莫为夺职下狱,崔氏心性歹毒……”

    “怎么会……怎么会……”君莫为听的跌倒在椅子上,一脸的不敢置信:“我是阁臣,为官家为大雍朝立下多少功劳,官家怎能卸磨杀驴。”

    崔氏更是倒在地上大声嚷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就凭这几个人几句话就定了我的罪,凭什么,我可是崔家女,我们崔家开国功臣,我祖上救过太祖皇帝的性命,没有我崔家……”

    不待崔氏嚷完,早有小吏过去堵了她的嘴,再让她叫下去,还不知道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金夫人坐在一旁冷笑,伸手指了君莫为:“当真是笑话,凭什么,你说凭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难道你堂堂的君相公还不懂?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也不懂?既然身为阁臣,做了阁臣该做的事难道不应该,还说什么功劳,呸,掌了权势得了奉禄已足,你还敢论功劳,照你这么说,百姓种地不是功劳?商人经商不是功劳?这天底下全都是有功劳的人,难道,官家都要捧着顾着不成?”

    几句话说的君莫为脸都红了,严老将军一笑:“大妹子说的对,说的好啊,说到老哥我心里去了。”

    “您过奖了。”

    金夫人点头一笑,起身慢慢的,一步步朝崔氏走去,走到崔氏面前一伸手将坐在地上的崔氏抓了起来,伸出右手左右开弓一连给了崔氏十来个耳光,她用的力气极大,扇的崔氏的脸片刻就肿胀起来,十几个耳光下来,崔氏的脸已然成了猪头。

    崔氏努力挣扎,无奈她多年养尊处优,又哪里是金夫人的对手,金夫人打完了她她才喘过气来对着金夫人大骂:“贱人,你敢打我。”

    “我如何不敢打你。”金夫人满脸的怒意,眼中都含满了愤恨:“你害了我儿,害我流离失所,如今我打你都是轻的,崔氏,我把话扔在这儿,从今往后有你好过的,我若不叫你生死不能,我便对不住我儿。”

    “哈哈……”看着金夫人恨的咬牙切齿的样子崔氏放声大笑起来:“打吧,打吧,打死我又能如何?金访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将相公输给了我,将你儿子的命输给了我,我做君夫人二十多年,享尽荣华富贵,而你呢,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了多少年的罪呢,到老了,连个养老的人都没有,金访琴,我比起你来可不知道要好多少,看到你,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金夫人更是气恨之极,伸手又要打崔氏。

    李鸾儿在外边看的实在忍不住越众而出,她几步走到堂上,伸手将崔氏拉过去一抛一扔,崔氏身子呈抛物线状掉到地上,李鸾儿迈着大步走到君莫为跟前,一抬脚,一脚下去将君莫为踹的吐了一口血:“夫人,与崔氏废什么话,你流离失所,你儿子早亡君莫为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充许,崔氏敢那么放肆,如果不是他不念夫妻情分贪权附贵,你如何会被赶出家门,照我说,像他这种猪狗不如的人抽筋扒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都嫌脏。”

第二二四章 商讨

    “你说的对。”

    金夫人细想,李鸾儿这话还真是在理。

    说起来,导致她半世悲剧的祸首还是君莫为,如果君莫为持身正又怎会抛妻弃子,他不是为了攀附崔家起了坏心,崔氏一个后宅女子又能如何,所以说,女人之间的争斗,还都是因为男人。

    金夫人转眼寻到君莫为,才说要过去再将他胖揍一顿,却见李鸾儿已然过去将君莫为抓了起来。

    李鸾儿右手高高举起,手中吊着君莫为,说起来,君莫为个子可一点都不矮,这些年因着养尊处优显的有些发福,可是,他吊在李鸾儿手上却显的分量极轻,就跟个纸人似的飘飘荡荡没一丝重量。

    “夫人,我与你出气还是你自己先出半口恶气。”李鸾儿对金夫人一笑。

    “我自己来。”金夫人似浑身充满力气,几大步过去,抡圆了胳膊照着君莫为脸上几巴掌下去,立时打的君莫为唇角鲜血直流。

    “你,金访琴……”君莫为在李鸾儿手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瞪着眼睛怒视金夫人。

    “再瞪,再瞪将你眼珠子挖出来。”李鸾儿可不是金夫人,她稍一用力将君莫为抡了一圈,眼含警告叫君莫为老实了不少。

    金夫人大笑起来,想到李鸾儿所说的一句话,果然是对的,碰到那等伪君子就得一力降十会,饶是他再能言善辩,几巴掌下去打的他也说不出话来。

    顾夫人在一旁也坐不住了,想到前世她家便是因着君莫为而家破人亡的,想到前世惨死的女儿,被砍头的儿子,想到前世乞讨的生活,她便不顾颜面体统,起身几乎是小跑过去的,一拳捶在君莫为腹部,对着君莫为又是一通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哭:“君莫为,我家大爷救了你的命,帮你办好了江南的差事,这才叫你仕途顺利,这么些年,我顾家每逢年节都从不曾断了礼数,我顾家没一丝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却……你怎么就那么狼心狗肺,竟然想杀了我一家三口,君莫为,你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无脸见我家大爷……”

    顾夫人这一哭,叫堂下百姓看的也是一阵心酸,好些人叫嚷着:“打,使劲打,对这种无耻的贱人就该狠狠的打。”

    金夫人又是几巴掌甩过去,将君莫为那显的很正派的国字脸也打的成了圆形。

    段岩和程雪吉一瞧这可不行,赶紧过去阻拦,如今这两个人已经知道了金夫人的身份,情知她是贤嫔的义母,也不敢对她不敬,更何况,堂上还会着三位虎视眈眈的将军呢,他们若敢对金夫人稍有不满,恐怕那三位都饶不了他们。

    这两位好说歹说总算是将金夫人和段夫人哄住,好悬将君莫为的命保了下来。

    那厢,并排坐在一起的三位小声说话,吴爵爷一指李鸾儿问严老将军:“严老哥,这就是你说的那极好的长孙媳妇儿?”

    严老将军呵呵一笑:“正是,您二位瞧着如何,我瞧着是极好的,就这脾气,这手子功夫叫我越瞧越是欢喜,我家承悦瞧着也好。”

    高将军连连点头:“确实好,合我的眼缘,要不是你这老货下手快,说不得我要与我家孙儿娶进家门。”

    “力拔山兮气盖世啊!”吴爵爷笑着抚抚胡子:“光小娘子这把子力气以后娶进家门,谁还敢欺负你家承悦?这样的新妇可是护家的好人物。”

    高将军眼瞧着李鸾儿也算给段程二位面子,气恨恨的将君莫为扔下,挽了顾夫人和金夫人退到一旁,不由笑将起来,挽了挽袖子:“老严啊,等得了空某与你家这新妇比划比划你可不能拦着。”

    严老将军暗笑,拱了拱手:“成,某不拦着,只是怕你打不过我家新妇。”

    “笑话。”高将军一仰脖子:“某纵横沙场几十年,还打不过她一个小娘子。”

    严老将军暗道自家这小娘子可不是寻常的小娘子,那是打虎能手,不说旁的,就是他还有年轻时候那把子力气那也是比不过李鸾儿的,更何况这年轻时候连他都打不过的高将军。

    只这话严老将军也不便说,更不会去说,他只等着瞧高将军的笑话呢。

    眼瞧着君莫为和崔氏被押着下了大狱,李鸾儿才带着金夫人和顾夫人离开刑部衙门,才出了衙门口,就见那位高将军笑着上前,上下打量李鸾儿一通,又指了指她:“严家孙媳,某与你约战。”

    李鸾儿抬头瞧了两眼高将军,只两眼就将高高壮壮的高将军看的浑身发冷:“成,时间地点你定,马战还是步战,比什么?十八般兵器任你选。”

    “你这小娘子好大的口气。”旁边吴爵爷对李鸾儿的张狂有些不满:“老夫都不敢如此狂言妄语,你竟然敢这般的狂妄,小娘子,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李鸾儿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转了转:“老爵爷,是不是会闪了舌头咱们试过才晓得。”

    “好!”吴爵爷大叫一声:“老高,定好了时间地点与我说一声,我也与小娘子比试比试。”

    说话间,严承悦摇着轮椅过来,对吴爵爷还有高将军拱了拱手:“吴爷爷,高爷爷……”

    高将军笑着拍拍严承悦的肩膀:“承悦啊,你这新妇寻的不赖,比张家那丫头强。”

    吴爵爷鼻子里哼了一声:“强什么强,净会吹牛。”

    严承悦不以为意笑将起来:“李大娘子确实比我强,论起武艺来,我倒真是打不过她的。”

    “多注意啊,免得夫纲不振。”吴爵爷大大的巴掌拍在严承悦肩膀上,严承悦轻轻一动,竟是把吴爵爷的手掌震了下来:“只要我不做错事,和大娘子和和美美过日子,不争不吵的哪来什么夫纲不夫纲的。”

    “哈哈,是极,是极。”严老将军大笑道:“承悦这话说的好,说起来,某当年还不都是因着听老妻的话才有了今日,要不是我那老妻看着我,指不定我得做出什么混球事来呢,这讨新妇啊,就得讨懂道理又厉害的,这才是兴家之道。”

    “你们啊。”高将军失笑,伸手指指严老将军:“得,等我寻好了地方咱们再约时间。”

    说完这句话,高将军又看向金夫人:“金妹子,老哥寻了你这么多年今儿总算是见着了,既然你人在京城,有时间可要到老哥家瞧瞧,你嫂子经常念叨你呢。”

    金夫人笑道:“得了空我必然去看望各位兄长。”

    “好。”吴爵爷也笑道:“回去我就叫你嫂子给你下帖子,你必来啊。”

    嘱咐完了,吴爵爷又看看李鸾儿,这才告辞离去。

    他一走,高将军也呆不住了,叫随从牵了马来,翻身上马离去,严老将军看看金夫人,又看看李鸾儿:“金家妹子,鸾丫头,咱们寻个地方歇一会儿。”

    严承悦指指不远处的酒楼:“那地方还不错,干净清幽,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成,咱们这便过去。”严老将军瞅瞅那酒楼确实挺不错,也便应承下来。

    这几个人才走没多远就听身后有人叫嚷:“老将军,大娘子,且等一等。”

    李鸾儿回头,却见于希大步走来,见到严老将军,于希抱拳:“老将军,今儿我请客,大家到顺意楼坐坐。”

    顺意楼也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据说顺意楼的后台是某位王爷,不过这也是暗地里流传的,到底是不是还另说,只这顺意楼的菜色很好,酒也很不错,再加上顺意楼小二都是训练过的,机灵有眼色,使得来顺意楼的熟客很多。

    严老将军很喜欢顺意楼的酒,一听要过去顿时应承道:“成,咱们去顺意楼。”

    严老将军都已经答应了,别人自然也没有二话,一行人坐了严家马车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顺意楼下。

    马车才停稳就有小二迎了上来,于希一露面,那小二便面带微笑:“于大人,您可有时间没来咱们顺意楼了,今儿来可得尝尝咱们楼里新推出来的菜色。”

    于希跳下马车,李鸾儿随后下来,回身又扶出金顾两位夫人,最后两手同时用力,将严承悦连人带轮椅搬下来。

    于希熟门熟路的带着几人进了顺意楼,直接去二楼寻了个包房,小二很有眼色的递上菜单,于希先请严老将军和金夫人还有顾夫人点菜,又对严承悦和李鸾儿道:“顺意楼的醉仙鸭可是一绝,一会儿一定要尝尝,大娘子也可试试这里的桂花酒,很是不错。”

    李鸾儿点头:“便来一壶桂花酒吧。”

    她说完,转头对严承悦笑笑:“不知你与我的桂花酒和这里的比起来哪个更好些。”

    严承悦也笑了起来:“若是你喝着这里的好,我得想个法子得了他酿酒方子回头酿了给你喝。”

    “若是能配些肥蟹才是最好不过的。”

    此时有伙计捧了水盆上前,李鸾儿拿过温热的毛巾细细的擦着手指:“得了空,我也学着酿一些,中秋时分再寻了上好的河蟹请你尝尝。”

    “好。”严承悦在盆中洗了手,一边擦着手指一边笑道:“咱们说好了,中秋时分我去寻你。”

    这两个人越说越是亲近,片刻功夫已经开始琢磨起了各地的美食,而于希几个聚到一起开始讨论如何整治君家诸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338/ 第一时间欣赏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作者:凤栖桐所写的《古代穿越日常》为转载作品,古代穿越日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古代穿越日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古代穿越日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古代穿越日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古代穿越日常介绍:
末世女李鸾儿穿越成古代因被休的农家女,上有痴傻懦弱的哥哥,下有暴燥好强的妹子,更有虎视眈眈的族人,最重要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面对这一切,历经十几年末世练就的超强武力终于派上了用场,李鸾儿表示,不管在哪里,唯有果断智慧才是硬道理。
凤的新文快穿之专业打脸指南上传,亲们多支持,求票求收!古代穿越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古代穿越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