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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穿越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凤栖桐     古代穿越日常txt下载     古代穿越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献伞

    “银环,你看我脸色可好?”

    李凤儿对着镜子照照,又紧张的回头看银环:“要不要再擦些胭脂?我总感觉脸上有些苍白。”

    “娘子脸色不错。”银环笑了笑:“这几日御膳房那边变着法的给娘子做吃食,虽然天气热了些,可弄来的饭菜也都可口,娘子也吃的下,又怎么会脸色苍白。”

    李凤儿这才松了口气:“这便好,我就怕姐姐来了要说我。”

    不只是李凤儿怕李鸾儿,就是银环和碧桃这两个丫头虽说和李鸾儿相处的不多,可却也怕的紧。

    碧桃缩缩脖子:“原也不该娘子怕的,娘子脸上若是不好,很该我们姐妹怕。”

    这话倒叫李凤儿笑了起来,一时,她又叫碧桃去看看时间,问问李鸾儿是不是快到了。

    碧桃和银环出了屋子,待问过小太监时间还有李大娘子什么时辰入宫,如今可要不要到了之后,两人也没有进屋,便站在廊下说话。

    碧桃叹了口气:“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话果然不假,瞧瞧贤嫔娘子便知道了,在家的时候,娘子得多活泛,每日里山上地下的跑,可一进宫,就这么一大片地儿,看到的也就那四四方方一片天,难怪娘子这段时间性子都变了好些个呢。”

    银环看了碧桃一眼:“我们这样没有家累的到哪里都一样,可娘子有亲人在宫外,难免牵挂些。”

    “很是。”碧桃点点头:“这次大娘子进宫,我们可得好好与大娘子说说,叫大娘子劝着娘子些,另外,再叫大娘子与我寻些好的药材,以后总归是用得着的。”

    银环又想起一事来:“我听说成风在外边还有一个弟弟,若是可能,叫大娘子寻了去多照管一下,便不为旁的,单为成风的感念也是值得的。”

    两个人说了一时话才进屋,李凤儿已经在屋里团团转起来。

    又过了一时,待到了辰时就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对着李凤儿行礼:“贤嫔娘子,李大娘子已经进宫,现已经进了鸾仪门。”

    李凤儿猛的就往屋外走:“银环,与我搬把椅了放到院中,我就在那棵石榴树下等姐姐。”

    银环应了一声回身去搬椅子,早就有机灵的小太监抬了小圆几放到石榴树下,又有宫娥摆上茶点,李凤儿穿了一身鹅黄色衫裙,又扶扶鬓角,照了照镜子见并没有什么疏漏,这才出屋坐下。

    她才坐下没多久,便听到门外有响声传来:“李大娘子,这便是永信宫了,您请……”

    李凤儿远远顾去,就见着一身淡青衣衫的李鸾儿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举止闲适的迈进永信宫。

    她猛的站起,想要说什么,一时却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中,过了许久才叫道:“姐姐……”

    李鸾儿站在不远处打量李凤儿,却见她比入宫前更添了几分风致,以前那略带稚气的小小丫头如今已经初见雍容,瞧着脸色也好,只是,似乎瘦了一些。

    “到底在家里吃野味吃太多了,养的你胖乎乎的,这一入宫倒是显瘦了。”李鸾儿强笑着拉了李凤儿的手:“我并不能呆多长时间,咱们姐妹俩又许久未见,很该抓紧时间多说些话。”

    李凤儿这才坐下,又叫李鸾儿在她对面坐了,她亲自倒了茶水给李鸾儿:“这是今年才得的雨前龙井,我吃着倒不错,姐姐尝尝。”

    等李鸾儿端起茶杯后,李凤儿又看看银环:“银环,你带人下去吧,我和姐姐静静说些话。”

    银环会意,便带着满宫的宫娥太监出去,碧桃并没有走,这丫头很机灵的搬了个凳子坐到永信宫门口拿了针线去做,其实,她是把门望风的。

    一切安排好了,李鸾儿也喝了半盏茶,她把茶杯放下:“这茶倒还好,只我爱喝夫人制的野茶,倒觉得那个味道更好。”

    李凤儿也笑了:“我也爱夫人制的茶,只可惜以后并不能常喝了。”

    李鸾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大大的纸包:“这是夫人特特叫带与你的,你留着自己喝吧。”

    李凤儿珍重的接了过来,又指着那些果子点心叫李鸾儿尝尝,李鸾儿便每样稍尝了一口,点评一番,再看李凤儿,这丫头已经双眼含泪了:“姐姐,家中一切可安好。”

    “好着呢。”李鸾儿笑着点头,伸手去摸李凤儿鬓边的头发,其实是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买了个庄子,庄子里有个山头竟是银山,里边银矿含量很高,如今我和哥哥轮换着炼银,以后家里是不缺钱的,你在宫里也不用俭省,该打点的要打点到,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李凤儿含泪点头:“我知道了,干娘与我带的那些金银是足够的,我入宫后,也全靠了这个打点才慢慢站稳脚跟的,另外,银环是个机灵丫头,好些事也都靠她提点我,若单是我自己,还不定如何呢。”

    “银环和碧桃都是可信的。”李鸾儿这时候声音特特的放大了些,意思是叫碧桃听到:“夫人说叫你只管用她们,不必顾虑。”

    “我心里明白。”李凤儿笑了笑又问:“哥哥可好。”

    说起李春,李鸾儿自然笑的更加开怀:“哥哥进京后更显好多了,如今不单能做好多活,字也写的好了许多,另外,哥哥订下婚事,今年秋便要娶新妇的。”

    “真的?”李凤儿一阵惊喜:“当真是件好事,哥哥娶了新妇,以后我们李家也算是能有个后,我们姐妹也多些依仗,便是爹爹娘亲活着,这时候不定多欢喜呢。”

    高兴了一会儿,李凤儿又问:“哥哥订亲的是哪一家,不拘她家穷富,只要人好就成,便是不识字的乡下村姑也没什么,只要她好好对哥哥,能给咱们李家留后便最好不过的。”

    李鸾儿笑着摇头:“你着实想不到的,哥哥的新妇还是官宦人家的嫡女呢……”

    等李鸾儿将李春婚事的那些变故讲完了,李凤儿又好笑又好气:“真真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那付姨娘也太过贪心了些,那位顾大人着实耳根子软的,竟连嫡庶都不分了,真真是叫姨娘拿捏住了,这样的人又如何在朝为官,难道去办官家交代的政务也要听姨娘的不成。”

    “什么听姨娘的?”一个带些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李家姐妹赶紧顺声望去,却见德庆帝一身素色常服而来,而碧桃正站起行礼呢。

    “陛下……”

    李鸾儿李凤儿赶紧起身施礼,德庆帝进得门来一边扶起李凤儿,一边对李鸾儿笑笑:“大娘子平身吧,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计较太多。”

    李鸾儿这才站起,对德庆帝一笑:“我才说这皇宫的水养人,凤儿自进了宫便出落的更标致了,官家就来了。”

    李凤儿瞪了德庆帝一眼:“我们姐妹好好的说话,官家听的哪门子墙根。”

    德庆帝一脸委屈的摊摊手:“朕哪里听什么墙根,不过是听说大娘子进宫,便过来瞧瞧,尽尽地主之谊罢了。”

    李鸾儿细心观察,看德庆帝与李凤儿相处,觉得德庆帝倒真是平易近人,而且看样子对李凤儿也是极好的,便也放了心。

    这时候,她自然也要向着德庆帝说话的,便笑道:“陛下说的是,陛下很该过来瞧瞧的,只陛下来的时候不对,最早也该我和凤儿说完了话陛下再来。”

    德庆帝失笑:“想来是都是朕的错了。”

    笑后他又问:“刚才你们姐妹说什么呢,什么听姨娘的,朕听着好像哪个官员耳根子软了?”

    李凤儿少不得请德庆帝坐下,又将她哥哥订亲的事情说了一番,感叹一句:“刚我和姐姐就在说这个,那顾大人着实的太不像了,竟是拿嫡庶换亲事,若我是顾大娘子,不说与顾大人闹,便先拿了刀子与那付姨娘拼命,索性顾大娘子是嫡女,一个姨娘又能耐她若何。”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泼皮破落户。”李鸾儿瞪了李凤儿一眼:“若顾大娘子真是那样的人,哥哥也不会瞧得上的,你知我与哥哥说亲事的时候问哥哥喜欢什么样的新妇,哥哥说什么吗?”

    这时候,德庆帝倒先好奇了:“令兄说什么?”

    李鸾儿扑哧一声笑将出来,直拿眼瞅李凤儿:“哥哥说千万莫要讨凤儿这样的新妇,哥哥可招架不住。”

    一句话,李凤儿倒真是撑不住了,又是羞又是气的,满脸通红:“陛下只与姐姐拿我打趣。”

    德庆帝也失笑出声,李鸾儿摇头轻笑:“你这可冤枉我了,这实实在在都是哥哥的原话。”

    德庆帝想想李春顶着那张包子脸憨憨直直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在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桌子:“你家哥哥着实的是个直性子,什么都敢往外说,好凤儿,不气了,朕倒是喜欢你这性子。”

    又说笑一阵,李鸾儿忽然道:“对了,我这次进宫还带了些东西的,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只胜在精巧,陛下可拿来瞧瞧。”

    “什么好玩意?”德庆帝一边问一边叫人拿了来给他看。

    却见几个小太监抬了一口大大的箱子,德庆帝亲自打开箱子一瞧,里边全是各色的小伞。

    李鸾儿过去拿出一把青布绣了诗文的伞打开与德庆帝:“这是叫工匠们几些天赶出来的,我瞧着精巧,再者夏日天热,出门的时候打这么一打遮阳伞倒是能遮些暑气,就带了些来与陛下和太后把玩。”

第一六七章 靠山

    德庆帝原看箱子里不过一些布伞就有些失望,可等李鸾儿将那些绣了各色精致花纹,镶了珠宝的伞一一打开,在院子里一展示,德庆帝就瞧出好处了。

    这些伞并不若平常下雨时打的油纸伞那样大,看起来着实的小巧,可是,做工却比那些强了不知道多少。

    还有那些绣饰,真可谓巧夺天工了,那些镶宝石的也富丽堂皇,很新巧也很符合皇家气度。

    他一时欣喜,拿了一把绣了龙纹的伞撑在头顶细细感受:“着实的遮阳,难怪要叫遮阳伞了。”

    李凤儿也拿了镶猫眼宝石的牡丹花图样的伞玩赏:“难得谁这样精巧的心思,竟画出这么些伞样来。”

    李鸾儿抿嘴一笑:“咱们家在京城买的新宅子,隔壁顾家原是江南有名的大商家,他家的女儿有一双巧手,又有一颗玲珑心,这些都是她画出来叫人做的,我看着好,便与人抢了好些来给你,你可得领我这份情呢。”

    李凤儿把那牡丹花样的伞放下,又拿起一柄绣满红梅的:“我并不领你的情,我却领人家顾姑娘的情。”

    “这伞多少钱一把,大娘子走的时候留下帐单,朕瞧着好,便把这些都留用的,只不能白要。”德庆帝玩过了,便问起经济问题。

    李鸾儿赶紧摆手:“什么白要不白要的,这些伞我都已经付过钱了,算是我给妹妹的礼物,哪里还能再要钱,陛下若给银子,我便不留了,全都带出宫去。”

    德庆帝听了少不得叹了口气:“这次便罢了,以后可不许了,你们家日子也不是多好,一家子重担都在你身上,能省些便省些的好。”

    李鸾儿知德庆帝想到在凤凰县的小饭庄里那些事,那时候李凤儿为了攒进京的银子可是死要钱的,搞的德庆帝都要到厨房洗碗还债,倒是很叫他知道了一些民生疾苦。

    说笑几句,三人坐下,德庆帝问了一番民生问题,李鸾儿都一一如实答了。

    德庆帝又对李凤儿感慨:“朕素来说你家的人最是实诚不过的,不像那些臣子总是欺瞒于朕,这话可一点都不假,今日大娘子与朕说的这些个事,那些臣子是万不会说的。”

    “我姐姐素来最是实诚,陛下这还是问的姐姐,若是问哥哥,陛下且放心,哥哥定答的更加详尽。”李凤儿低头抿嘴笑着。

    德庆帝又是一番苦恼:“父皇在时曾教导朕要体恤百姓,朕也都记在心间,朕登基以来,便是修行宫与平日除却日常饮食起居外的花用都是用的私库的银子,只是,这私库里的钱到底有个限度,花完了,朕也不知往哪里再寻,要用户部的钱,朕也不忍心,那些老臣又念叨……”

    德庆帝因着先前和李家有那么一番情谊,再加上到底年幼些,在李鸾儿面前就诉了这么几句苦,诉完了便不再说这个,一时劝着李鸾儿多尝尝宫中糕点,还说等李鸾儿走的时候要多带些回家用。

    只是他不说了,李鸾儿却记在心间,她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陛下觉得这伞如何?”

    “朕觉得很不错。”德庆帝想了想回答。

    李鸾儿一笑:“陛下若觉得好便拿来多用用,另外,也拿出些来赏赐大臣,不要多赏,看哪个顺眼便送一把,将这伞炒热,这京里攀比之风正盛,旁的官员见别人都有这样的伞自己没有,自然就觉得没面子,就会千方百计的打听是哪里买来的,不用多久,这伞就在京城蔚然成风。”

    德庆帝还是不明白:“如此又有什么好处?”

    李鸾儿敲敲桌子:“陛下不正为银钱发愁么,这伞是顾家弄出来的,顾家又是传承百年多的大商家,他家底子厚,商道又铺的好,若是这伞的热度起来了,自然他家就赚的多,到时候,陛下也算一份子,赚的钱叫他们与陛下分红,陛下可别小瞧了这门买卖,说不得,能叫陛下狠赚一笔呢。”

    “真的?”德庆帝一听大喜。

    他是个爱玩的帝王,再加上明启帝是英明之君,目光又长远,并没有教导德庆帝瞧不起商贾,反而告诉他商贾的厉害之处,教过他为什么历代君王都打压贬低商人,因此上,德庆帝与商贾一道也有一套,并不像世人那样迂腐,只说商人重利要狠狠打压。

    如今他一听只这小小的伞就能赚多少银子,自然很感兴趣。

    “自然的。”李鸾儿点头:“再有一事,我也要与陛下说说。”

    “你且说,朕听着呢。”德庆帝听出好处来,便也认真起来。

    李凤儿很有眼色的给德庆帝倒了杯茶水端去,又听李鸾儿道:“这顾家说起来是很有家底的,于买卖一途上也有自己的一套,人家百多年的传承可不是做假的,只是,他家大爷去了两三年,如今刚出孝期,因着顾大爷这一没,再加上顾家大郎到底年幼,有些撑不起门面来,就有很多人打压他们。”

    说到这里,李鸾儿停了一下,看德庆帝脸色,见他听的很认真就继续道:“原顾家与君相公家订了亲事,只是顾大爷一去,君相公就反悔了,刚刚两家退了亲,顾家虽然有钱,可到底君相公势大,他们家很怕君相公报复,正想找个依靠呢,在我看来,找谁做依靠都不如寻陛下来的好,陛下若是有意,我便与他家说道说道,给陛下一些干股,他家的买卖若是不犯法,陛下庇护些,一来,他家做事也方便些,不用束手束脚,二来,陛下也解了燃眉之疾。”

    李鸾儿说完了起身行礼:“我这并不是教唆陛下什么,只是实在与顾家做了邻居,见他家的人都是好的,又见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怕他们受人欺负,心下也是甚忧,又想着陛下心善,便觉得能拉人一把是一把,省的人家好好的一家人搞的孤苦离落。”

    “又是君莫为。”德庆帝听了先不说话,后又觉得李鸾儿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不说他贪顾家的财,反倒说他心善不忍看顾家受人欺负,要拉拔顾家几分,就更觉得李鸾儿不错,顾家也是好的,想及李凤儿说过的关于金夫人的事,德庆帝更加厌烦了君莫为:“这顾家也实在可怜,朕也觉得能拉一把是一把,如此,你回去问问他家。”

    一听德庆帝答应下来,李鸾儿心下一喜,赶紧对德庆帝道谢:“那我可替顾家先谢过陛下了。”

    “平身吧。”德庆帝一摆手:“凤儿在宫中也是相信家人,大娘子若是得空,以后常进宫来陪陪凤儿,也与朕说说外边的事。”

    李鸾儿更是欣喜,明白德庆帝这是叫她做了与顾家的中间人呢,便赶紧答应下来。

    正说话间,寿安宫那边使人来传,说是太后要见李鸾儿。

    李鸾儿一听赶紧起身整理仪容,李凤儿也整理一番,就要带着李鸾儿去寿安宫请安,德庆帝见如此,笑道:“母后最是和善不过的,大娘子不必担心,朕左右无事,也与你们一处去。”

    李鸾儿推辞不过,只好跟着德庆帝过去。

    永信宫离寿安宫并不算很远,三人带着一行的宫娥太监用不多时就进了寿安宫,见寿安宫中走出两个姑姑,官家和李凤儿对她们都极尊敬,李凤儿称她们白姑姑郑姑姑,李鸾儿就知这定是王太后的心腹,便也对两个姑姑问安。

    等进了寿安宫,便觉不如李凤儿的永信宫中凉爽,李鸾儿想了片刻就明白了,大约是王太后年纪大些,年轻的时候可能伤过底子,太阴凉的地方怕是受不住,才不敢多用冰的。

    她稍抬头,便见坐在榻上的王太后着一身深紫衣衫,长相美艳中带着雍容,很有牡丹国色之美,心说也怪道先帝爷一生待王太后情深义重了,这样的美貌,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又见王太后面上很显年轻,脸上带着笑意,只一双眼睛很有精神,心下也知这定是个精明人物。

    李鸾儿依着规矩与王太后行了礼,就听王太后急道:“快些过来叫我瞧瞧,我时常听凤丫头说起你的功绩来,倒恨不得早日相见呢。”

    王太后自称我,并不称哀家,这倒是叫李鸾儿出乎意料。

    她赶紧上前几步,王太后那里已经携了她的手细瞧,赞叹道:“难得的这样标致的美人,竟能打虎猎熊,便是我也吃了一惊呢。”

    王太后见李鸾儿很有规矩,一直低眉顺眼,又见她面色白皙娇嫩,却透着健康的红晕,一双手摸起来柔软,可细细一摸,手心中有薄薄茧子,知她以前定是受过苦,后来条件好些也才开始保养,想到李凤儿手心中也有茧子,倒是对这一对姐妹多怜惜了几分。

    待看过李鸾儿,王太后就叫人赐坐,等李鸾儿坐下,她又打趣一句:“凤丫头难道害怕我是那母夜叉,还能吃了你姐姐不成,不但你陪了来,连皇儿都被你拉了坐镇。”

    李凤儿起身笑语盈盈道:“并不是陪姐姐的,实在是凤丫头也想太后了,便过来请安,陛下定也是如此的。”

    德庆帝一旁陪笑:“凤儿说的很是。”

    王太后瞪他一眼:“我瞧你们并不是想我这孤老婆子,定是想我这里的好物件。”

    李凤儿赶紧道:“说起好物件,姐姐这次进宫可带了好物件,一会儿太后可要细细瞧瞧。”

第一六八章 钱庄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这把凤纹伞最适合您不过的。”

    待那箱子伞抬过来后,李鸾儿亲自替王太后挑了一把伞打开,这伞面是轻薄又遮阳的藕合色丝质料子做成,杆子是沉香木所制,伞柄上用细小的宝石镶出朵朵碎花,伞面则是金丝线绣制的凤凰图案,那凤凰的眼睛都用上好的红宝石镶成。

    再加上伞面上垂下的串串合浦珠子串成的珠串,让这把伞当真是华贵非凡,不用李鸾儿说什么,王太后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招招手,让宫娥把伞拿来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这伞真真不错,难为你有心了。”

    李鸾儿一笑:“家里也没什么好物件,难得进宫来一次,想挑些合意的也不好寻,也就这几把伞看起来还精巧些,便带了来,太后娘娘能笑纳,便是我们一家的福气了。”

    王太后把伞合上,细细抚摸一会儿子:“难为你这一片孝心了。”

    说着话,李鸾儿又与王太后挑选了几把合身份的遮阳伞,王太后也不推辞都收了起来,又见那箱子里还有些做工精致但是用料并不是太过上好的,王太后便叫李鸾儿挑出来对一直服侍她的白姑姑几人道:“难为你们大热天的来来回回的服侍哀家,这次,哀家也借花献佛了,便把这些伞赐给你们,你们拿回去自己分吧。”

    白姑姑几个人赶紧笑着谢过太后,又谢了李鸾儿一回。

    东西都分的差不多了,李鸾儿才再度坐下,王太后得了心喜的东西,心情自然不错,就与李鸾儿多说了一会儿子话,问了她一些先前在乡下时的事情,又听李鸾儿说了些民间趣事,待到了快午时才依依不舍的放李鸾儿走。

    大约是现在宫中也就李凤儿一个有位份的嫔妃,也许是先帝爷的时候后宫只一人,便把高宗时候后宫规矩废了不少,新的规矩还没立起来,李鸾儿在宫中便也没有什么时间的限制,并没有人说什么她该出宫的话。

    因此上,李鸾儿从寿安宫出来就跟李凤儿又回了永信宫,在宫中吃了一顿饭才叫人将她送出宫门。

    出了那高高的宫门,李鸾儿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停了两辆马车,她快步过去,却见车上马小丫和瑞珠猛的跳下来,对她喊了一声:“大娘子。”

    又见车帘高高掀起,李春也从马车上跳下,对她憨憨一笑:“妹妹,出来了……”

    “哥,你怎么在这?”李鸾儿心里如吃了冰一样舒爽,伸手就去拉李春。

    李春抓着头笑:“我等妹妹,他们说宫里害怕,有坏人。”

    李鸾儿明白李春的意思了,他大概是不知道听哪个说起宫里很危险,说不得进宫后一句话不对便惹上祸胎,心中放不下,就特特的在这大热天硬是坐着马车过来等。

    “怕什么,你妹子厉害着呢,可不怕坏人。”李鸾儿捏捏拳头安慰了李春一句,又道:“这样大热天你做什么过来,等了多久,热坏了吧。”

    李春抹了抹汗,笑着摇头:“不热,车里有冰。”

    说着话,李春拉着李鸾儿走向另一辆绿昵布的马车,一边走一边笑:“妹夫也来了。”

    正在这时,那辆马车的车帘子也掀了起来,严承悦端坐在马车内对李鸾儿一笑:“出来了。”

    就这三个字,便叫李鸾儿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点头:“嗯,出来了,这天气太热了,你们就这么等着也不怕中暑。”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声:“我是看我妹子去了,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用不着这样。”

    “总归是在家里等着也烦心,还不如在这里安静些。”严承悦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说起话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是出来了,咱们便早些回去吧。”

    “嗯!”李鸾儿点头:“严大哥先回去吧,你放心,官家和太后都挺好的,我也尽量小心着,并没有犯什么忌讳。”

    严承悦又看了李鸾儿一会儿才不舍道:“如此,我送你回去再走。”

    等到严家的马车放下车帘,李鸾儿才和李春坐到自家马车上,一上车,马小丫就一句话不停的问宫里什么样子?李凤儿在宫中可还好,太后长的好不好看?

    李鸾儿笑着一一回答,最后刮着马小丫的鼻子:“行了,这宫里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就是占地大了些,房子多了些,人也多些而已,就是凤儿住的那个永信宫,猛一瞧就和咱们自己家差不多,不过便是二进的房子,院子还没咱们家大,也没有后花园呢。”

    “那贤嫔娘子要逛花园怎么办?”瑞珠听的好奇,问了一句。

    李鸾儿笑道:“宫里有专门的花园子,据说里边种了各色名贵花卉,只今儿我可没功夫去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想来,凤儿若要得闲了必是要去逛一逛的。”

    马小丫点头:“那御花园肯定好,我娘说了,皇宫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去处,就是屋里的地砖都是金子做的,养的鱼也是别家没有的,还说宫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子呢……天,我都算不清楚得有多大地方了。”

    “真有那么大?”一直沉默的李春也有了提问的兴致:“二妹,不,不会走丢吧。”

    “扑哧!”一声,瑞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叫大郎知道,贤嫔娘子平时坐卧起居不知道要多少人伺侯着呢,哪里就能走丢了。”

    “有人跟,好,不会丢就好。”显见的李春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直关注的问题便是李凤儿会不会在那迷宫一样的皇宫中走丢。

    说说笑笑间马车到了李家门口,李春先跳下马车回身就要去接李鸾儿,李鸾儿不待他伸手已经跳下马车,几步到了严家的车旁,隔着车帘问:“严大哥要不要进来歇息一会儿?”

    车帘并没有挑开,却听到严承悦的笑声:“不必了,将你送回来我就放了心,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车夫已经赶着马车调头,李鸾儿心知严承悦怕影响她的名声,所以才会过家门而不入,甚至连车帘都不掀开,为的就是怕人说三道四。

    到底这是古代,并不像现代那样未婚男女可以随意的说笑打闹,这时候,便是订了亲的男女若是显的太过亲近了,也会叫人嚼舌根的。

    虽说李鸾儿并不怕这个,可到底是严承悦的一番心意,她是必领情的。

    目送严家马车远去,李鸾儿这才回去,一回到家中,金夫人便寻了她去,细细的问了一番宫中的情形,待到李鸾儿说起与官家商量定了顾家生意之事,金夫人一阵大喜:“我却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你年轻,到底心思灵活些,竟然能说动官家。”

    “哪里是我能说得动,官家再缺钱,也不会轻易同意与人做靠山分干股的,无非就是看在凤儿的面子上罢了,夫人以为换个人去说便能成么。”李鸾儿笑着解释:“我临回来前已经与凤儿说定了,这件事总不能算在官家头上的,少不得要叫凤儿出来认了这个名儿,如此,即使有人得知,也只能说贤嫔如何如何,与官家名声无碍。”

    金夫人伸手一点李鸾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当真精怪,如此,不单顾家领你的情,便是官家也会对凤儿高看两眼。”

    “这也是没法子的。”李鸾儿一摊手:“凤儿若是有什么,官家还能护着,可官家要是叫那些清流给纠缠住了,那可是麻烦的紧呢,说起来,便是凤儿做些商贾之事,朝中的官员也只能背后说说,谁又会挑到明面上去呢,便是挑了出来,官家护着凤儿,他们也只能说官家独宠贤嫔,这事于国于家无碍,谁又能将凤儿如何。”

    金夫人听的直点头:“你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这等事情凤儿认下名声倒也罢了,若是军国大事,凤儿可万万担不起的。”

    “当我傻了么。”李鸾儿挑眉轻笑:“要真是大事,我敢叫凤儿担着么。”

    说到这里,她与金夫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时,金夫人又道:“今儿上午邢家请了媒婆来顾家提亲,顾夫人特特叫我过去相陪,我瞧着,顾家如今是极感念你的,你再将这事一说,顾家自此之后必会与我们一条心的。”

    李鸾儿勾唇冷笑一声:“我要的便是这个,有官家做靠山,顾家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以后,我们便可以借着他家的生意与君家打擂台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看看瑞珠,瑞珠会意,立时叫上瑞芳退了出去。

    李鸾儿这才细细说道:“我前儿才叫小狗子打探了消息,君家这些日子正缺钱呢,那崔氏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她也不知听哪个说的,竟然想着要开钱庄以此谋财,为着这钱庄,崔氏不只将君家的家底掏了出来,更是借了许多外债。”

    “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这开钱庄倒还是好的,她没放利钱已经很不错了。”说起崔氏来,金夫人一口银牙都几乎要咬碎。

    李鸾儿笑了笑,拍拍金夫人的手:“顾家也有钱庄有当铺,我想着,咱们与顾家好好的商量一番,待君家的钱庄开起来,崔氏将许多钱陷进去之后,咱们再想个法子将她的钱庄挤垮。”

第一六九章 时运

    金夫人一脸的迷糊:“如何挤垮?”

    李鸾儿神秘一笑:“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不是那等生意人,或者没有好法子,可顾家是什么人,他家能没法子?不过是先前无权无势不敢如何罢了,到得如今,他家与君家已经不死不休,他家还能看着君莫为再做大不成?自然会努力想法子给君家添麻烦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压低了声音:“最好,崔氏能多借些钱,将钱庄开大些才好,到时候,叫君莫为欠上一屁股的债,我倒是想看看他再如何的清高。”

    这话一出口,金夫人也笑了:“都听你的,你说如何就如何吧。”

    李鸾儿今日进宫费尽心思的应酬,如今回到家里一放松倒觉得累了,又与金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休息,她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西斜才起,吃过晚饭,李鸾儿炼了一会儿功,又梳洗一番到得后半夜才熟睡过去。

    隔了几日,果然顾家来谢,只说和邢家的亲事已经做定了,双方儿女的生辰已经找高僧算过,说是极好的,如此,庚帖也都换过,就差放大礼定日期了。

    索性邢志想着等乡试后再娶亲,而顾歆年纪也不大,倒也等得起,两家商量着婚事不急,且等一等再说。

    李鸾儿一听顿时无限欢喜的起身向顾夫人道了贺,又说等顾歆成亲的时候一定要与她添厢礼,倒是叫顾夫人好一通取笑,只说不用等她的添厢礼,倒是从现在就要好好的攒下好东西,来与她做添厢礼。

    李鸾儿并不羞臊,大大方方的道谢,口中直呼顾家的添厢礼必须要是好东西,要是不好,她便找顾夫人去闹,倒弄的顾夫人险些被她取笑到。

    说笑了一时,李鸾儿才脸色郑重的叫人请了顾茗过来,顾夫人并不知是什么事,不过看李鸾儿的脸色,知道必是大事,也不阻止,只唤人催着顾茗快些过来。

    待顾茗过来之后,李鸾儿先与他道过礼,又请顾茗坐下,谴退了下人,一脸正色的将她进宫之后如何听到官家诉苦,如何想法子与顾家牵线,又如何跟官家诉说顾家艰难,说动官家去做顾家靠山一事讲了出来。

    顾茗听的内心激动不已,不等李鸾儿说完就起身深施一礼:“大娘子的恩情茗谨记在心,此生必不敢忘,官家的厚谊茗也茗记五内,自此必对官家忠心不二,不敢欺瞒一丝一毫。”

    李鸾儿赶紧躲开:“你不必谢我,只谢官家就是了,还有,这事我也要叮嘱你一声,你们家若是有什么难事,对外只说是贤嫔娘子是你家的靠山,千万莫说出官家来,若真是说出贤嫔娘子的名声还不成的话,再与我说,我去与官家求情便成了。”

    顾茗赶紧点头:“事关重大,我必记在心上。”

    李鸾儿又是一笑:“另外,我出宫的时候官家与我一个令牌,只说是东府令,一会儿我拿来给你,你一定要放好,千万不要让旁人得了去。”

    顾茗一听更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东府令可真真是件好东西,大雍朝谁不知道太祖建朝以后为了监视官员创下东府来,以东府监察百官,如今相隔百年,东府权力越发的大了,不说寻常百姓,便是朝中大臣听到东府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东府的人都有东府令,令牌按照官职大小分为几等,世人都知东府令,却不知东府令是什么模样,到底又是怎么分等级的。

    虽然顾茗也不知道,可心里却知这东府令是好物件,有了它,顾家只要安分守已,便不用再怕任何人,就是君莫为也是不用再顾忌的。

    “茗知道官家的难处,必不会声张,还有,官家即是缺钱,顾家旁的没有,金银还是有一些的,茗回去之后就联络各处掌柜,先献出三十万两银子与官家,这遮阳伞的生意顾家会献出七成的利润与官家,以后,顾家所有生意都会捐出五成利来。”

    东府令是好东西,可顾茗也知这样的好东西并不能轻易拿到,若是顾家不大出血必是不成的,不过,与钱财比起来,身家性命更加重要。

    若是没有东府令,没有官家的支持,就顾家如今的情形,还不知道哪一日就被人刮分掉呢,与其落个家破人散的下场,倒不如将赚得的钱大多数送给官家,换得官家庇护,如此,顾家虽然损失一些,可却也是长久富贵之道。

    顾茗心思清明,在利益得失方面更是计较的清楚,自然要许下重诺的。

    李鸾儿一听,也满心佩服顾茗这番取舍之道,更加放下心来与顾家结交。

    她和顾茗商量了一会儿子这遮阳伞的生意怎么操作,又要将献出的银两放到哪里,以后每年的利润要怎么献给官家,待商量妥当了,顾茗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写下折子来留给李鸾儿,叫她得了空递到宫中去。

    李鸾儿拿了顾茗的折子,正想着用什么法子递进宫中时,第二日于希便找上门来。

    李鸾儿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笑着将于希迎进门来,待到把折子递上去之后,才听于希道:“官家的意思是顾家既然世代经商,必然有其商道和消息来源,官家想要让顾家在合适的时候帮着打听一些消息,若是得了紧要的消息,便拿着东府令送于东府,自然会由掌令报于官家得知的。”

    这是叫顾家做间谍了,李鸾儿心里暗想,却还是笑着答应要将此事说与顾家的人得知,另外,又将自家酿好的酒送了些给于希,在于希临走的时候,李鸾儿更是送上银票,于希推辞一会儿子推不过去,便也笑着收下。

    送于希出门,待眼瞧着快到门口的时候,李鸾儿突然笑道:“于公公,据说公公家还有一位侄子,令侄怕是公公唯一的亲人了。”

    于希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李鸾儿,一脸的审视和戒备。

    李鸾儿赶紧摆手:“我对于公公可没有恶意,只是前些时候出门正好碰到一位落魄举子,长的倒与公公有些相仿,后来一打听,那位举子和公公是同乡呢,正好也姓于,我便想到公公似是还有一位侄子,这不,特地说与公公得知的。”

    于希听了顿时激动起来:“大娘子,那举子……那举子果然与我相仿?他姓于?他,他可提说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么?”

    难怪于希激动,于希家乡原在江南某个小县,那一年长江大水将于希家淹没,一时家里乱成一团,他和母亲逃出命来,却没见到父亲与哥哥,因着灾情太大,朝庭救灾也不是多及时,于希和他母亲一路乞讨为生,一边讨饭一边寻找亲人,可是找了多日都没有他父亲和哥哥的消息,后来实在活不下去,只得向北方逃难。

    逃难途中他母亲去世,于希实在活不下去,就狠了狠心割了那是非根进了宫,他先是洒扫的小太监,也是时运好,被先帝碰到,先帝看他机灵为人也是个忠义的,就叫他去服侍太子,这一晃许多年过去,于希得了势之后,并没有放弃寻找他哥哥。

    也就是前些年,于希才得了信儿,据说他哥哥当年活了下来,后来还娶妻生子,他当时高兴非常,就赶紧托人去寻,哪知道那些人去的晚了,他哥哥一家遭了难,除了一个侄儿逃了出来,竟都没了。

    虽然说这几年于希一直查他哥哥一家的消息,后来得知仇人是当地县令的小舅子,看中了他侄女长的好,要强纳为妾,他哥哥不许,那人便设计陷害,将他侄女活活逼死,他哥哥悲痛之下一状告到县衙,却也被护短的县令给抓进牢里,一时想不开也没了,他嫂子一气之下投了井,只剩下一个未及弱冠的侄儿为了保下性命替父报仇,便想法子逃了出去。

    于希虽说后来替他哥哥报了仇,可一直没找到他侄子,如今一听李鸾儿说有一个长的像他的举子,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清楚他是不会有后的,若是寻不到侄子,他于家便断了根,再者,他那侄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以后可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他又怎能不找。

    千万不要小看了宦官对于子孙后代的执着,他们为了后辈子孙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这于希既然身为宦官,也并不例外。

    李鸾儿笑了笑:“是不是的于公公瞧瞧不就明白了么,我托人将那举子安置在江浙会馆,于公公自可打问一下。”

    于希听了哪里还留得住,快步出了院门,骑马就要往江浙会馆而去,李鸾儿看他着急,便大着声音提醒了一句:“于公公,你还是找个成衣铺子换身衣裳再去吧。”

    于希对李鸾儿一拱手:“多谢了。”

    说完话打马便走,李鸾儿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去,一边走一边暗想但愿那举子运气不错,真是于希的亲侄儿,如此,他的危难怕就解了,只是,那举子便是不是于希的侄儿,可却也和于希是同乡,说不得于希瞧在他是老乡的情分上帮上一把呢,这倒着实是那小子的运气了。

第一七零章 寒毒

    京城夏日早晨便已经热闹起来,不过寅时洒扫路面的,各个铺子伙计开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挑着担子在各个胡同里卖胭粉绣品的小贩,给权贵人家送水或者送菜的车子,叫整个京城的早晨透着那么些个叫人眼热的繁华。

    卯时一过,好些个店铺的生意就已经开了张,便是这个时候,一辆青油布车子停在李家大宅门口,穿着细棉布蓝色碎花衫裙的婆子拍响李家大门。

    门房一手端着茶水,一手开了门,看到婆子笑问:“敢问是哪家的?”

    那婆子笑的也很和气:“劳烦这位大哥禀报一声,就说裴家来访。”

    “可是百花裴家?”门房又问了一声,见婆子点头应是,就赶紧拿了长条凳子给婆子坐下,他自己则是撒了欢似的往后院而去。

    过不多时,李鸾儿带着几个丫头迎出门来,却见马车上先下来两个穿着柳绿色衫裙的丫头,丫头下来,扶出裴家夫人,随后,三人转身,扶出一个穿着茶色长袍,面色苍白很是瘦弱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长眉细目,高鼻薄唇,瞧起来斯斯文文的,真像是个病弱的文人。

    只是,李鸾儿却知这并不是文人,而是裴家现任的家主裴济。

    “贵客临门,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李鸾儿一见裴家两口子就抱拳行礼,她身着女装,行的却是男子礼仪,姿态潇洒不凡,叫裴济见了先生了一份好感。

    裴夫人一手扶着裴济,一手掩口轻笑:“什么贵客,大娘子不把我们当恶客便是好的。”

    一边说着话,李鸾儿已经请裴家的人进了院子。

    她瞧瞧裴济,再看看裴夫人,不用问必知这二人怕是来求医的。

    先前她和裴夫人已经说好了的,若是有时间,叫她带裴济来家中瞧瞧,或者金夫人能施妙手治好裴济的病,大约是裴家事务实在是多,一直到如今裴夫人才来。

    李鸾儿请裴家夫妇在正堂坐定,又叫人请金夫人过来,李鸾儿跟随金夫人多时,再加上原来在凤凰县时时常上山采药,倒是叫她也粗通一些医理,她看裴济这一路走来时不时的大喘气,面色更是潮红,待坐定之后已经咳了好几回,知他必是体弱,也不敢随意请他喝茶,更不敢将寒凉的东西端上来,只是叫人端了一杯白水,又将李春做好的补血养气的点心特特的拿出来请裴济品尝。

    裴夫人那里,李鸾儿自然是将家里晒好的花茶奉上,又将各种花式的点心端上桌来。

    等到裴夫人吃了两块点心,裴济也喝了几口水后,李鸾儿一笑:“先前我定的那些个花都已经送了来,裴家果然不愧百花之名,那些花着实是好,玫瑰娇艳,茉莉清香,当真是上品,便是我们家夫人看了也是赞叹了好一时,如今我们家的铺子里已经做出了几样脂粉来,恰巧夫人来了,临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些回去试试,好不好的,也给我们提些意见。”

    “什么意见,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那么些个。”裴夫人一指自己脸上:“我平日里并不爱用那些个脂粉,最多秋冬之时脸上抹些面脂,不叫脸太干了便是。”

    李鸾儿细细打量,果然见裴夫人脸上脂粉皆无,一副素面朝天之状,便点头道:“外边买的那些不用也就是了,用多了对面皮子可不好,只我家弄出来的这些都是天然的花粉制成,夫人不妨一用。”

    “那我可却之不恭了。”裴夫人笑道:“走的时候可与我多带些,不只我,还有我家两个丫头的。”

    李鸾儿还没答应,便听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金夫人带着瑞芳进了屋。

    屋里三人见金夫人进来都赶紧起身相迎,金夫人笑着和裴家夫妻叙了礼,坐定之后也不多言,直接叫了裴济过去与他把了脉。

    待把过脉后,金夫人皱起眉头,一脸的沉重之色。

    “夫人?”裴夫人大约是瞧出什么来了,小心翼翼的询问。

    过了好一时,金夫人才一摆手:“说起来裴大爷这病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这身子却是生生的被耽误了。”

    “这……”裴夫人很是疑惑,裴济也满脸不解的看着金夫人。

    金夫人沉声道:“当年裴老夫人怀裴大爷的时候约摸是中了什么人的手段,叫裴大爷先天里就带了弱症,若是生下来好生的调养,虽然身子骨不至于多壮,可在成年之后,倒也和寻常人无异,只是,裴大爷小时怕还中过什么手段吧,或者是被寒气所侵,或者是中过寒毒……”

    金夫人这一席话说出来,裴夫人脸色大变:“这,夫人,我家相公可还有治?”

    裴济一脸沉思,过了许久才开口:“夫人说的很是,我小时候确实着过别人的算计。”

    “这是怎么回事?”裴夫人更加的讶异:“相公怎么没与我说过。”

    裴济轻轻一笑,一脸的平和端方,端看那气度,绝对实打实的谦谦君子,再配上他瘦弱的身体和时不时喘着的粗气,倒是叫人更对他心生几分怜惜之意。

    “多少年的事了,我也不愿意说出来叫娘子着恼。”说着话,裴济便把当年的事细细的说了。

    原来,裴家几世里子嗣单薄,到了裴家老太爷这一辈,除去当年的裴老夫人,为了子嗣计,便纳了个妾,而这个妾并不是旁人家的,却是牡丹汪家的旁枝女子。

    裴家几代在京城经营,根基颇深,但是牡丹汪家却一直在外地,本也和裴家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裴家老太爷对汪家的女儿倒也放心。

    可他却不明白女子争宠的手段,还有女子为了地位和孩子会做出如何狠毒的事来,这便生生害苦了裴济。

    那汪氏进得裴家门后原还安安分分的,对待裴老夫人也很恭敬,可等到她怀孕之后,就不安分起来。

    汪氏见裴济先天不足,从小就瘦瘦弱弱的,便瞧不起他来,又想着能够生下一个健壮的孩子取代裴济的地位,她打的算盘是极好的,只后来得知裴家家规很严格,对于嫡庶之分也是严的不能再严,就开始起了坏心思。

    汪氏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比不过一个瘦弱的裴济,每次见裴济这心里就跟着了火似的,恨不得裴济一时得病去了。

    正好到得冬日里,裴济身子骨有些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瞧,那汪氏就买通了给裴济熬药的小丫头,将裴济的药中下了带寒毒的药物,就是汪氏的这种行为,差点将裴济的命给送了。

    裴济的病越来越重,裴老太爷也很是焦急,裴老夫人心忧裴济,一边请医术高明的大夫,一边在后院盘查,这一查,就查出汪氏来,险些将裴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给气死。

    只是当时汪氏怀了身孕,又不能怎么着她,就将她关了起来,不叫她与外人通信见面。

    这汪氏大约是做了缺德的事,便将福气给折腾没了,怀孕八个月时生下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生下来没养活就去了,汪氏也因为难产大出血给没了。

    裴济说完这里边的事故,一时众人沉默下来。

    裴济苦笑一声:“本这便是裴家的丑事,我不愿意说出来,只夫人医术着实的高明,那么些年的事了也能瞧出来,为着身体故,我不得不说了。”

    裴夫人看着裴济哽咽起来:“相公,苦了你了。”

    裴济笑着安慰裴夫人几句,李鸾儿见他们夫妻恩爱,心说可能是裴济受了小妾的苦,再加上他身子骨不好,也心知没精力应付许多女人,倒是一心对待裴夫人,这裴夫人也着实的真心对裴济,这夫妻二人是难得的相配了。

    她又想着,裴济只说那个汪氏折了福,难产去了,就是她生的女儿也没养活,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谁知道当年的事情里裴老夫人有没有出手。

    按理说,汪氏胆大包天敢暗算裴济,裴老夫人又怎么容得下他,说不得在汪氏生产的时候做下手脚呢。

    只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曾说出来。

    金夫人听了裴济的话思量了一时:“你这寒毒这么些年也只是压制,并不曾彻底拔除,若想调理好身子骨,必先拔除寒毒,只这年份多了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裴济一听就明白了,这位金夫人必然有法子治他的病,赶紧起身向金夫人行礼:“再难济也配合夫人诊治,还请夫人帮济去除顽疾,我裴家上下必感激不尽。”

    金夫人笑了笑:“医者父母心,你即是寻上门来,我岂有不救之理,如此,我且先与你开副方子,你先喝上两个月,待两个月之后,我与你行针去毒,这寒毒一去,就是温养为主了,我观你症状,约摸一年之后就能调理个七七八八。”

    裴夫人一时大喜,跟着裴济起身道谢。

    李鸾儿则是低头暗笑,心说金夫人这话说的好叫人发笑,她本就是毒手神医,使毒的本事比医人的本事还高,哪里有什么医者父母心,不过是因着家里需要裴家提供的便宜花卉,这才出手相助的,若是旁人,你瞧她会不会这样大力气的帮着治疗。

第一七一章 打探

    金夫人当场开了药方子给裴济,裴夫人接过方子之后小心的放好,很是感激的向金夫人道了谢,另外,将备上的礼物也送了过去。

    金夫人并没有瞧是什么礼物,叫瑞芳收了之后对裴夫人笑道:“裴大爷的病情不宜在外久待,坐久了也不利于休养,即是拿了药方子,你们便回去吧。”

    裴夫人也知裴济的身子状况,虽然有心再和金夫人多说几句话,可是,她又怕裴济的身子撑不住,就扶起裴济起身告辞而去。

    李鸾儿起身送裴家夫妻出去,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热力四射,虽然在庭院中,可也觉得身上一时火辣辣的发烫,裴家的小丫头拿出两把遮阳伞来撑开帮裴氏夫妻遮太阳,李鸾儿一眼就瞧出这遮阳伞却是顾家铺子里买的。

    “这伞是顾夫人送的吧,如今遮阳伞在京城可是很难得的物件。”李鸾儿笑着指指那两把伞。

    裴夫人笑道:“确实是姨母送的,还是顾歆妹子特特画的图,又叫铺子里的匠人专做的,满京城这样花纹样式也是独一份的。”

    “如今顾家专做这伞上的生意便是日进斗金呢,前两天见顾夫人,她可是春风满面,想来,必然买卖做的好。”李鸾儿一边走一边说笑。

    裴夫人点头:“不只伞铺子里的生意好,便是顾家旁的生意也是极好的,我前些日子出去路过顾家的布铺,见他家生意很是红火。”

    “这倒是我们要沾光了呢。”李鸾儿说话间越发的笑容满面:“我们要开的脂粉铺子便在顾家伞铺子旁边,想来,这去买伞的必都是大户人家的采买或是娘子身边的丫头,买了伞,说不得要到我家的脂粉铺子逛上一逛,如此,也不愁我家的脂粉卖不出去。”

    裴济这时候转头看了李鸾儿一眼:“刚才我也瞧了大娘子送与我家娘子的脂粉,色白味香脂浓,涂抹到脸上不但能护着面皮子,且叫脸色更加的好看莹润,旁的我不敢说,这脂粉一道上,大娘子家所卖的必是精品,京里没有几家能及得上的。”

    “裴大爷也懂脂粉?”这倒是叫李鸾儿惊异了。

    裴夫人掩口轻笑:“我们大爷身子不好,平日闲卧在床,不是读些闲书就是调弄脂粉,有闲情的时候还会画上几副画,好叫大娘子知道,我家大爷最精的并不是脂粉一道,而是房屋的建筑绘图,我们家的花园子便是大爷好的时候画了图纸叫匠人们弄的,大娘子不也说极精雅的么。”

    “裴大爷好雅兴。”李鸾儿心上一惊,随后喜道:“以后我家要是建园子,必也找您绘制图纸,到时,裴大爷可莫要推辞的好。”

    裴济连连点头,只说他身子骨允许,必然会帮李家画个极好的园子。

    一时说说笑笑,待到了门口,裴夫人先扶裴济上车,她回身对李鸾儿轻声道:“大娘子,以后若是用得着裴家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们裴家如今虽落败了些,可到底底子还在,旁的不敢说,银钱上是短不了的,花草一道也绝不输给任何一家。”

    李鸾儿赶紧点头:“夫人一番心意我记下了。”

    送裴夫人上了马车,又看裴家马车绝尘而去,李鸾儿这才回还。

    她还没有回屋,就见瑞芳过来,说是金夫人请她过去,李鸾儿只得和瑞芳一起进了金夫人的屋子,金夫人见到李鸾儿,指指桌上收拾好的药材,又拿出一个匣子来,打开匣子,就是一瓶瓶弄好的药丸子,她道:“这是最近才收来的药材,还有我特意调制的药丸子,你想个法子叫张勇带进宫里给凤儿捎去。”

    李鸾儿看看那些药材都是罕见的,想来金夫人收集这些定也花了不少心力,还有那药丸子,拿起瓶子闻上一闻就觉得遍体的舒爽,想来,这药丸子对身体也好的很。

    她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今天晚上我就去张勇那里,将这些东西交给他娘子。”

    说完这句,李鸾儿坐下喝了口水便问金夫人:“夫人,我以前也见你治过病的,区区寒毒而已,你若是要出手,定然针到病除,怎的还叫裴济喝那苦药汁子,还说的那样难治?”

    金夫人笑了起来:“傻丫头,我若说容易治,一来说不得他们不信,二来,他们又怎会领咱们的情呢。”

    一句话叫李鸾儿恍然,心里琢磨了一番便知道了金夫人的心思,裴济的身体这些年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调理医治可都不见效,这便叫裴家夫妻认为裴济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倘或金夫人一上来就说这病不难治,她能治好,说不得裴家夫妻反倒轻看了金夫人,并不会太过相信她。

    就算以后金夫人真治好了裴济的病,裴家夫妻也会认为这是举手之劳,感激之情也不会多重。

    金夫人人老成精,又行医多年,对于患者的心态把握的很好,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一时间,李鸾儿受教了,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好好的观察别人的为人处事,自己也要多学着些。

    见李鸾儿若有所思,金夫人笑着点头,觉得她提点李鸾儿的苦心并没有白废。

    京城永安门外,由南面来的旅人,官员、客商还有平民百姓都从这里经过入京,从早起永安门打开,门内门外的人潮就没有少过。

    两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厮站在永安门边上东张西望,到得半上午时分,天气着实热了,这两个小厮热出一身的汗,也不敢在太阳地里站着,就到旁边的茶棚叫上两碗凉茶喝了起来。

    一边喝茶,两个人一边张望,却见出城的人里那些穿长衫的人好些都撑了遮阳伞,虽然那伞并不精贵,做工也粗糙,可因着上面写的诗文或者绘制的图画倒显的很是精致些。

    “小二,再来两碗茶。”一时喝光了凉茶,两个小厮又叫上两碗,穿着褐色短打的小二笑着端过凉茶,又拿颈间搭的毛巾擦了擦汗:“今儿这天可真是热。”

    “是啊。”其中一个小厮笑了笑:“不然,这出城的人里怎么那么多都撑了伞的。”

    说起这伞来,小二也笑了起来:“可不是怎的,如今这京城一提起遮阳伞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说那些贵人们以有一把顾家伞为荣,便是宫里官家和太后娘娘不也时常的撑着逛逛么,官家前些时候赏赐大人们,可特特的送了伞过去。”

    “这顾家也是时运来了。”那小厮喝了口茶笑道:“也不知道他家是寻了谁的门路,竟然和宫里攀上了,这下了,可真是发了大财。”

    “也是人家的伞做的好。”另一个小厮道:“顾家是几辈子经商的世家,头脑精明着呢,人家还没往宫里献伞的时候就已经叫各地的商铺大肆收购各类宝石珍珠,便是上好的木料和竹料也都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因着他家买的多,再者他家是从各地收来的,因此上,价格很是便宜,到如今,人家那伞弄出来华贵非常,可实际上用料并没有费了多少,旁人想学,一来名声上不显,二来,实在寻不到那样便宜的料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家把钱赚了。”

    “也不过是一季的买卖。”小二笑着又抹了一把汗:“等这夏天过去,谁还买这伞来。”

    那小厮哼了一声:“且等着吧,夏天的遮阳伞,到了冬天一下雪,那些酷爱风雅的娘子们可是要赏雪赏梅的,到时候就有了挡雪的伞,这可不是一季的买卖。”

    小二陪笑:“小哥说的是呢,还是小哥心眼灵便,我等怎就没想到。”

    这时候茶厮的生意清淡了些,小二也有时间说话,便问:“不知两位小哥是哪家的?这样大热的天不在府里歇息,反倒出来遭这门子罪。”

    先前说话的小厮一抬头,满脸的傲气:“我们是崔相公家的,这不,凤凰县崔家有人进京,我家夫人就叫我们两个来接。”

    小二眯了眯眼:“一家子骨肉进京,怎的就你们两个……”

    那小厮冷哼一声:“什么一家子骨肉,说起来那也不过是旁枝一个不中用的,上赶着巴结我家老爷夫人,若不然,你以为我们家老爷愿意答理他?左不过是个举人,应试了两场都没中进士,能有什么前程。”

    “原来是举人老爷。”小二拉了个小凳子坐下:“你说的这话也是,这举人老爷放到地方上那也是很上牌面的人物,可要放到京城……”

    另一个小厮笑道:“咱们京城老人常说的一句话可是很恰当的,这京城里掉下一块砖头砸着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有功名当官的,剩下一个人说不得还是王侯之身呢。”

    说话间,三个人笑了起来。

    这三人大模大样的说笑,却不想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乞儿正认真的听他们说的话,见他们三人不说了,那乞儿端了碗近前朝着先前的小厮陪笑:“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那小厮虽然傲慢些,不过心却也并不多坏,见乞儿年纪小却生的一副机灵样,而且看模样又瘦又弱,就心生了几分怜意,拿起桌上配茶喝的一样粗制的点心倒到乞儿的碗里,又数出几个铜板于他:“拿去吧,一边吃去。”

    “谢谢爷,谢谢爷。”乞儿点头哈腰的道谢,脸上带着笑:“两位爷,你们家主可是凤凰崔家?”

    “哟。”那小厮一惊,随后又笑了起来:“你还知道凤凰崔家?”

    乞儿一笑:“小的在京城乞讨多年,好些事可都知道呢,小的知道凤凰不只有崔家,还有严家呢,另外,还知道这京里有个百花裴家,还有张家,就是留王府的赏花宴哪时候举办小的也一清二楚。”

    这一句话,倒是逗笑了那三个人,小厮点头:“正是凤凰崔家。”

    乞儿又道:“刚才听两位爷说崔家旁枝进京,小的倒是纳了闷了,这崔家旁枝在凤凰县要风要雨的,怎么愿意进京,进了京,可没有在凤凰县里风光呢。”

    乞儿问的事倒也不是什么难讲的,小厮正讲的上瘾,也就告诉了他:“还不就是那位崔家旁枝的爷们,考了两次都没考中,在家里又呆的烦了,就想到京里寻些机会,我们家老爷念着总归是一家子,就与他寻了个教书的活计叫他先干着,待到了春闱的时候便再考一次,若是得中最好,要是这次还考不中,少不得要给他在衙门寻个差事。”

    说到这里,小厮压低了声音:“我们家老爷给他寻的是卢家,卢家幼子正要开蒙,便叫他去做了先生。”

第一七二章 虚弱

    那小厮正说的高兴间,就见远处走来一队马车,车旁还有几个骑马的随从相护,那车子绿呢的围子宝蓝的顶,车顶的绣工很是不错,车旁的随从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极精壮的。

    尤其是车旁插了一只黑底绣红字的小旗最是显眼,小厮一看到这马车,立刻拽拽同伴起身,扔给小二一些铜板:“不聊了,咱们要接的人来了,得赶紧的过去。”

    说完,那两个小厮几步上前,迎着马车过去。

    又有客人过来喝凉茶,小二也开始忙了起来,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那个小乞儿端着破碗躲到树后小心四顾之后啐了一口:“呸,崔家了不起啊,一家子男盗女娼的玩意,早晚有一天小爷要你们好看。”

    如果李鸾儿此时在这里,定会认出那小乞儿的,可惜她不在,并没有人知道这小乞儿出自整个京城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乞丐团伙,也是那团伙中出了名的聪明伶俐的小狗子。

    凤凰县崔家的车队到了京城门口,还没进城门,就听到一个挺大的声音:“可是凤凰崔家大公子?”

    崔正功一听这声音赶紧叫人停住马车,打开车帘往外一瞧,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子,同时,也是暗暗着恼,他额上虚汗渗出,在他身旁的丫头赶紧帮他擦汗,崔正功有气无力道:“正是,你们是……”

    两个青色布衣的小厮上前嗑头:“好叫大公子知道,小的们都是崔府的下人,特奉了夫人的命来接公子的。”

    “如此,多谢伯母了。”崔正功笑了笑:“咱们走吧。”

    两个小厮先是步行,等随着车队进了城门,就寻出马车来坐上,带着崔正功一行去了京城崔家。

    这坐在马车上陪崔正功进京的却是从小服侍崔正功的丫头流光,原来崔正功的正头夫人张莺是要陪他进京来的,只是张莺怀了身孕,月份又小,崔夫人怕路上有个好歹,便不叫张莺跟去,只派了流光过去伺侯崔正功。

    此时,流光坐着一边给崔正功倒温水,一边抱不平:“少爷,虽然大老爷是长房嫡枝,又是在朝为官的,可说到底少爷也是崔家正经的子孙,便是大老爷不派几位少爷过来接您,可至少也该派个管事的,叫两个小厮过来迎侯算是怎么回子事?”

    “行了,别说了。”崔正功喝了水,才觉得身上好了些,只是一路赶来这会儿子还没有休息,再加上天气热流了许多汗,到底身上还是很不舒服,再加上流光那些话叫他很是烦心,难免语气就不好起来。

    流光撇了撇嘴:“奴是真替少爷不值,大老爷亲自写了信说少爷才华是有的,只是缺少机遇,又说卢家正寻品德才能俱全的夫子教导他家的小公子,说是为着和卢家的盟约,叫少爷进京来先在卢家做个夫子,再图谋以后,这可不是少爷上赶着来的,结果呢,少爷来了他们就这样轻慢,想少爷在凤凰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从来可没吃过这样的亏呢。”

    流光的嘴很巧,这张巧嘴说出来的挑拨话语成功的叫崔正功怒上心头,原本他就对自己被怠慢不满,如今又听了流光的话,更是气恨崔家嫡系对于他这个旁枝的打压。

    “少说几句吧。”崔正功脸上带着怒意,压低了声音阻止流光:“这里是京城,可不是咱们凤凰县,你以后说话小心些,省的得罪了人。”

    “奴晓得。”流光赶紧笑着应下:“这一路赶过来少爷也累坏了吧,等到了地儿奴寻了厨房与少爷做些清淡可口的吃食,少爷吃了再洗澡一番,好好休息些时日再去卢家如何?”

    “这还要看大伯如何安排。”崔正功摇头苦笑:“若是他叫我明儿便去卢家,我也推辞不得。”

    “这便如何是好。”流光一听急了:“少爷身子本就不好,一路折腾来哪里再受得了劳累。”

    崔正功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不便操劳,心知流光这是关心他,也不训斥流光,只是靠着车厢养起精神来。

    流光感觉一阵阵的闷热,见崔正功头上又出了汗,赶紧拿了扇子与崔正功打扇,好叫他凉爽些。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崔府,崔正功坐着马车由侧门进去,到了二进院中,早有管事的侯在那里请他下车了,崔正功踩着凳子跳下马车,脚一沾地就觉得身上一阵虚软,差些站不住,好在流光机灵扶住了他,这才没有出笑话。

    那管事带着崔正功和流光进了一个小门,就有丫头过来带流光下去,崔正功则跟着管事到了一个小巧的书房内。

    外边天气炎热,崔正功一进书房却觉一阵凉意,心知这屋里定是用了冰盆的,看了几眼,果然在角落处见到两个冰盆子。

    他又见书桌后一个中年男子背向他站在书架旁,一手持书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看这人,崔正功立时肃手行礼:“正功见过大伯父。”

    那男子回头看了崔正功一眼,板正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来了,坐吧。”

    崔正功并不敢坐下,笑道:“侄子还是站着听从伯父教诲吧。”

    这男子正是崔家现任的家主,长房嫡枝的传人崔礼,他笑着一摆手:“都是一家子骨肉,哪里来那么多礼,叫你坐就坐下。”

    崔正功赶紧道了谢坐在椅子上,一时,就有下人端了西瓜等解暑的果子来,崔正功又热又渴,也不推辞拿起来吃了一小块西瓜,待他吃完了,就见崔礼放下书道:“这样大热天叫你来回奔波,倒是难为你了。”

    “侄子年轻,正该多走动走动,哪里敢说难为二字。”崔正功赶紧站起来表态。

    崔礼又摆了摆手叫崔正功坐下:“原也该叫你在家里多用功读书的,只是这卢家你也是知道的,他家女儿马上就要进宫,一进宫便是淑妃,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着呢,不说京里,就是外地也有不少人家给他家投了帖子的,这样的人家,咱们就是不拉拢,也不能得罪。”

    “是,侄子明白。”崔正功只觉得一阵阵寒气入骨,眼前一阵发黑,少不得攥紧拳头撑着。

    崔礼的话又传入他的耳内,叫他只觉得头疼,耳边一阵阵的嗡嗡声,连崔礼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楚,只听个大致的意思:“他家的小公子是个聪慧的人物,虽说未开蒙,可也识了上千个字,也读了些个书,就是大字如今也练了起来,卢家对这位小公子很看中,正巧得知你才学还行,又和咱们家有些交情,就托了我请你到他家做夫子。”

    “侄子哪时候去?”崔正功咬咬牙,问出一句话来。

    崔礼一笑:“先歇两日,待到下半月再去吧,你且多用心些,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崔正功虽然头疼,眼前又晕乎乎的,可也清楚若是得了卢家的看中,以后便是他考不中,凭着卢家和崔家的人脉,要在衙门里给他寻个差事也是成的,就是留不到京中,弄个外放的县令什么的,也好过只有那举人的功名。

    “侄子记下了,这几日少不得要烦劳伯父。”崔正功想起身行礼,可怎么都起不来,好在崔礼并不计较这些,看他脸上带着疲色,就笑道:“你也累了,且去歇着吧。”

    说完这句话,崔礼朝外叫道:“何柱,你带侄少爷去翰墨轩。”

    翰墨轩是崔家这所五进宅子里分隔出来的一个小院,靠近后门处,有单独的院墙隔着,旁开一个小角门,虽说是在崔家,可是,进出并不用走崔家正院的路,出入很是方便,再加上翰墨轩虽然小巧,可到底布置的很是精巧,又很是安静,便极得崔家各主子的喜爱,先前崔礼的长子崔正勋未娶妻前就曾住在翰墨轩,后来娶妻嫌弃翰墨轩窄小才搬走的。

    崔礼叫崔正功住在翰墨轩,这足以说明对他的看中,如此,倒是叫崔正功原本对于崔家嫡系的怨言少了许多。

    他起身向崔礼告退,随着何柱出得书房的门,一出门被太阳一晒,晃的眼睛生疼。

    那何柱倒也乖巧,将手中的伞撑开来替崔正功遮住太阳,笑道:“侄少爷,跟小的这边走。”

    崔正功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子,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上舒服了些才随何柱前行,他抬头看看何柱撑着的伞,觉得这伞好看又雅致便问了一句:“这伞是哪个做的,倒也别致。”

    何柱笑了起来:“侄少爷才从外地来,大约是不知道的,这是顾家伞,专用来遮阳的,如今在京里卖的火着呢。”

    “顾家?”崔正功有些不明白。

    何柱一边走一边解释:“顾家就是江南有名的大商家,他家大爷没了之后一家子就进得京来,可巧的与贤嫔娘子娘家做了邻居,他家世代经商,很有些门路,这不,弄出这些精巧的伞来送了贤嫔娘子的姐姐,说来都在一个巧字上,当今官家宠爱贤嫔娘子,见贤嫔娘子闷闷不乐,一问才知道她思念亲人,就特特下了旨叫贤嫔娘子的姐姐进宫,而贤嫔娘子的姐姐便带了顾家伞送于贤嫔娘子和官家以及太后,一时间,宫中诸人喜爱,顾家伞名声大振,倒真做成了一门生意,如今,顾家就凭着这伞都能日进斗金呢。”

    “贤嫔娘子?”崔正功口中咀嚼,片刻之后就想明白了,这贤嫔娘子可不就是他先小姨子李凤儿么,那进宫的贤嫔姐姐正是被他休出家门的李鸾儿。

    听何柱这意思,李家如今可是风光着呢,崔正功一时想一时后悔,若是早知道今日,他又何苦休了李鸾儿那么一个贤惠又温顺的新妇,去娶张莺那么一个恶妇,张莺也不过是张家的旁枝,最多有个当县令的爹爹,可不如李鸾儿,人家可是有在宫中受宠的妹子呢。

    崔正功心下大悔,又是大恨,不想这时候何柱没撑住伞,倒叫那伞偏了几分,热辣辣的太阳正照进崔正功眼睛里,他实在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

第一七三章 准备

    永信宫中,李凤儿才刚刚将张勇送来的药收好,就听到外边通传声,她赶紧起身相迎,便见德庆帝正信步走来。

    李凤儿笑着上前:“陛下这几日忙着处理朝政,倒也有些时候没到我这永信宫了。”

    德庆帝携了李凤儿的手进屋:“凤儿想不想朕。”

    李凤儿脸上笑意更甚,并没有多少羞意,爽快的开口:“不想那是假的,我倒是愿意陛下能时刻陪在我身旁,只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想着在别的姐妹入宫前多和陛下亲近亲近,可陛下连这个都不叫我如愿。”

    “可是又醋了。”德庆帝笑的分外开怀,挥退了宫娥,他坐到椅子上,将李凤儿拉进怀里细细抱住:“朕的凤儿竟是个小醋坛子。”

    李凤儿举起袖子闻了闻:“确实有些酸意,若是叫陛下常来我这永信宫,就是每日泡进醋坛子里我也是愿意的。”

    德庆帝抱着李凤儿长叹了一声,又道:“凤儿的心意朕知道,朕必不负了凤儿。”

    李凤儿垂头,心说你怎的不说不会叫别人进宫,只咱们二人相守呢,说是不负我,却不知如今已经负了我。

    她强作笑意:“我心里明白,只是,只是若皇后娘娘和旁的姐妹进了宫,还望陛下念在咱们往日情分上多来看看凤儿。”

    说话间,李凤儿挣出德庆帝的怀抱,转身将挂在墙上的古琴取下:“这几日我无事,便做了一曲,陛下且听听。”

    德庆帝一听顿时大喜,忙叫李凤儿弹奏,李凤儿洗净了手燃了香,端坐在案前,先净心,再将双手放在琴上拨动琴弦,一时,一曲妙音响起,这曲子先是欢快,后又带些愁伤,哀怨之意,然后便是欢喜不禁,最后,终止在一片沉重中。

    德庆帝听的入神,久久回不来神,等到李凤儿弹完,他也坐下弹了一曲凤求凰,末了道:“朕做不来先帝那样一生唯一人,可是,朕却能给凤儿许下承诺,今生今世不管凤儿如何,朕都待你一如今日。”

    李凤儿笑了起来:“陛下这话好没意思,咱们不说这个,如今天气越发的热了,我且想着到了晚上得闲的时候咱们在御花园的池子边上烧烤来玩如何?”

    “烧烤,这个好。”德庆帝一听也一改先前的愁容,顿时大喜,抚掌道:“自去年在饭庄中吃过你哥哥弄的烧烤,朕就再没吃过那个味了。”

    李凤儿调皮的眨眨眼睛:“我临进宫前特意跟我哥哥请教了,还学了他弄的配料,保准叫陛下吃个够。”

    说到这里,李凤儿起身拉着德庆旁便走:“陛下,这长天拔日的太后娘娘必也无趣,不如咱们叫她一起吧。”

    德庆帝本就是个孝子,他也知自明启帝去世,王太后常常郁郁寡欢,心中是极思念明启帝的,因此上,一得空就去寿安宫陪王太后说笑,李凤儿进宫后,更是叫李凤儿常去寿安宫走动,给王太后讲些民间故事解解心宽。

    如今一听李凤儿要叫王太后一起游玩,自然巴不得呢,拉着李凤儿就朝外奔去,恰巧银环要进门,一时三人撞到一起,银环赶紧跪下请罪,德庆帝一摆手:“起吧,无妨。”

    等银环起身,李凤儿笑问:“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做何?”

    银环忙压低了声音,又对德庆帝笑了笑:“奴要与官家娘子说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德庆帝也勾起几分兴致来。

    银环从袖中拿出一些银票:“这是最近顾家送来的红利,奴才要交与娘子叫娘子与官家呢,正巧官家也在,便与了官家吧。”

    德庆帝接过那银票子看了几眼,顿时一阵心惊:“这,这小小的伞也这样值钱。”

    李凤儿瞪他一眼:“那可不是普通的伞,顾家走的是精品路线,做的伞胜在精致且富贵,便是成本也有百把十两银子,再卖出去,还不得翻着番的赚,自然得的利就多了。”

    “那也不至于这样……”德庆帝想说太多了,话还没说完,又听李凤儿道:“顾家经商那么多年,商道不知道开去哪里,说不得,人家这伞都卖到番邦去了呢,陛下只管拿他家的钱,管他是如何赚的呢。”

    银环也道:“奴听大娘子说过,这顾家虽然是商家,可是几辈子里做生意最是诚信不过的,以前他家在江南开了药铺子,旁的药铺子里或者还卖些假药,可顾家从来不会以假做真,便是旁的生意也能做到童叟无欺,大娘子还说,顾家先祖创业的时候立下家训,顾氏子孙要以诚信立家,绝不能坑蒙拐骗,若是违了这家训,便会被驱逐出顾家,死后不得进祖坟的。”

    “如此,朕倒也放心了。”德庆帝想想东府掌令送来的情报,倒是和李鸾儿说的相符,情知李鸾儿没有哄他,李凤儿也对他一番真心,倒是放下心来,便更决定要用顾家。

    他将银票收好,拉着李凤儿一路径自去了寿安宫,与王太后一说晚上游玩烧烤的事,王太后便也乐的答应下来。

    德庆帝又陪了王太后一会儿子,便指着有事要忙告辞出去,李凤儿在寿安宫给王太后念了一会儿书也告退出去。

    她回去之后便叫人去御膳房弄了烤架和果木碳,又弄来一些肉、菜蔬和各式的调料,开始为晚上的烧烤做起准备来。

    却说这日金夫人将李鸾儿叫去,劈头就训了她一顿,李鸾儿这才想起留王侧妃的赏花宴再过不到十日便要开始了,一时间想到她新衣未做,首饰也没有相配的,便有心不去,可金夫人哪里由着她,只管叫人与李鸾儿量了尺寸,又去了隔壁顾家,叫顾夫人做参谋,两人将顾家布铺的掌柜叫上门,将各式的好料子搬了去挑选。

    如此折腾了两日,总归是挑好了料子,金夫人又叫顾歆画了花样子,托顾家绣坊的女工日夜赶工给李鸾儿做了两身新衣。

    至于说首饰,李鸾儿寻常并不爱那些金银头饰,也不爱花啊粉的,金夫人那里虽然也有贵重饰品,可那此都是多年的老样子,虽说成色十足,就是上面的宝石也并不是寻常得见的,可是,要拆了重打也是费时的。

    好在顾家并不缺这个,顾歆又最是个大方的性子,拽了李鸾儿亲自给她挑选了几样首饰,金夫人见顾歆送来的首饰都是很名贵的,知这孩子一片诚心,便也不推脱,叫李鸾儿收下,回头她就从自己的私房里挑了一串珍珠的项链,还有几颗大颗的红蓝宝石给顾歆,只说叫顾歆得了空做两套头面,好做嫁妆。

    如此,忙活了好几日,总算是在赏花宴前把一切准备妥当。

    金夫人还是不放心,硬是叫了匠人把家中的马车也装饰了一番,看的李鸾儿实在忍不住了直说用不着。

    可金夫人却点了她的头道:“你这孩子哪里明白这世上先敬衣裳后敬人的道理,留王府的赏花宴那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么,但凡去的必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娘子,说是赏花宴,赏花倒是其次,赏衣才是重点,到了那里,那些个女人必是要比试一番的,高门闺秀都明白这个理儿,自然早早的准备好了,待你去看时,必是个个光鲜亮丽,你若穿的稍寒酸些,不知道要被多少人鄙夷,若单是你自己倒也罢了,可你如今是贤嫔的姐姐,要真显的穷酸了,未免那些人私下里就要瞧不起凤儿来,说不得以后这京里高门见了咱们家人也要踩上一踩,将来旁的妃子进宫,说不得也要拿这个来损凤儿的,你便是不怕这个,可也得为别人考虑考虑。”

    金夫人这一番话彻底的点醒了李鸾儿,她原是漫不经心的,可这会儿子也重视起来,很是配合的试了衣裳首饰,又是在临出发前难得的亲自上了妆。

    李家脂粉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这会儿子李鸾儿手头上有很多脂粉,她就拿这些个脂粉弄了个淡妆,她本长的就清丽无双,这类似现代裸妆的淡妆一化上,就更显的天生丽质难自弃了。

    那粉蓝的产自西疆的天蚕丝织成的衣裙一穿,上面是按照顾歆绘的花样绣成的海蓝色的昙花图案,便更显的李鸾儿顾盼生辉,清新怡人了。

    金夫人亲手给她戴了一朵纱堆昙花,另一边鬓旁是深海蓝珍珠串成的攒花珠串,颤颤微微的垂到耳旁,到最末端,是精工细制的泪滴状蓝水晶,便只这首饰,不说价值怎样,却是极适合李鸾儿的,更适合这炎炎夏季,李鸾儿妆扮好之后,叫人只一眼看见,便觉一阵清凉入得心间。

    金夫人将李鸾儿夸赞一番,就打发她出门,亲送她上了马车,眼看着马车走远才有些担忧的回去。

    她是人老成精的,虽然在李鸾儿面前不曾说过什么,可私心里总觉得这留王府的赏花宴并不简单,似乎是其间有什么阴谋似的。

    只是,金夫人也知李鸾儿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就是她那一身的蛮力,别人想算计她只怕也是不成的,与其在家里猜来猜去的什么都不敢做,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由着李鸾儿去,她倒是想瞧瞧这留王府打着什么主意。

第一七四章 花宴

    留王府是老留王未离京时的住处,与另外十一处王府一处,都处在王府街上。

    这里离皇城最近,皇城建的高些,王府街上的府邸自然就建的稍矮一些,皇城是朱色的高墙金色琉璃瓦,而王府的规格并不敢用这些,只是灰色的院墙外加绿色琉璃瓦。

    留王一脉虽然身处赣地,并不常进京,可是,这留王府却打理的很不错,李鸾儿到时,留王府的侧门前已经停了好些个马车,李鸾儿留意去看,果然就像金夫人所说各府马车都要争奇斗艳一番,你用宝蓝华盖,我用绣满牡丹缀了珍珠风铃的朱紫华盖,那一家且用的是带翘沿的镶水晶藕色车顶。

    这么些个马车在太阳底下灿然生辉,使得李鸾儿那改装过的马车很不显眼。

    不过,李家马车虽然不显眼,可也并不穷酸,倒也瞧得过去。

    李鸾儿见了这个,不由的佩服金夫人的精明,只凭猜测就能将她乘坐的马车改的即低调又不叫人小看,这份功力实在不是什么人都能具备的。

    下了马车,李鸾儿带着瑞珠从侧门进去,来前金夫人叫过瑞珠特意的训练了一番,瑞珠自进了留王府就小心翼翼,不敢多走一步路,更是不敢四处张望,就怕惹人笑话。

    从侧门进去,留王府的下人引着李鸾儿并不从中路走,而是从右侧的一条小路走过去,走了一段路,便能远远瞧见银安殿,再走一段路,屋宇相连,道路相交,竟是有些叫人眼花缭乱之感。

    直到进了后花园,见到那些如花蝴蝶一般迎风招展的各家贵妇贵女,李鸾儿才听到瑞珠轻轻松了一口气,待引路的下人一走,瑞珠就吐吐舌头:“老天,留王府竟然这般大,奴要住到这里非迷路不可,只不知道那皇宫该怎么大,有多少屋子,大娘子,你说贤嫔娘子会不会在宫中迷路。”

    李鸾儿笑着带瑞珠寻了个安静的亭子坐了,一点瑞珠的额头:“你当旁人都是你呢,凤儿与我进山打猎,采摘药材都不曾迷过路,区区一个皇宫她只走一遍便能把路记得清清楚楚。”

    瑞珠轻笑:“好娘子,奴笨还不成么,您又当谁和您一样那般聪慧呢。”

    李鸾儿失笑摇头:“行了,莫说这些了,你一会儿可要跟紧了我,千万莫走丢了。”

    “是!”瑞珠轻轻一福:“奴心里明白着呢,到了外边,莫随便吃人家给的东西,也莫要随处走动,省的惹出事端带累主家。”

    这大约又是金夫人的教导了,李鸾儿也承认金夫人教瑞珠的这些都有道理,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在吃食上要小心些,虽然说她不认识留王侧妃,人家不可能害她,可是,能小心些还是要小心的好。

    又歇一时,眼瞧着往这边亭子里走来的贵女多了起来,李鸾儿正想带瑞珠去换个地方,便听到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就听不远处一个贵女笑道:“我还说谁来了惹出这样大的场面,原来竟是君夫人和崔夫人来了。”

    “何止呢。”另一个贵女言道:“那个张家的女人也来了。”

    “你说张薇?”先前的贵女掩口轻笑:“她倒也算是好命,她前脚和离走了,那位神威侯府的世子就得了花柳病去世了,不只世子一人,就是那个世子才得了几位美妾也都弄出脏病来。”

    “哪里是好命。”又有一个贵女走过来插言:“张薇原来和严老将军家的长公子订了亲,后来嫌弃人家残废了就死活要退亲,之后嫁到神威侯府,就整日的借着侯府的权势辉武扬威,不说好好伺侯相公教导儿子,反倒是在相公病的快死的时候吵闹着要和离,虽然说蒋世子有不是的地方,可张薇错处更多,如今,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她张薇的名声,她若想要再嫁恐是难了。”

    “快别说了,她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先前说话的贵女笑着打断这番谈论,又问最后到来的贵女:“我是吏部侍郎胡家的女儿,这位姐姐瞧着面生,又是哪家的?”

    李鸾儿悄悄看过去,却见那最后过来的贵女穿着一身红衣,一张脸上带着艳色,于夏日底下站着,正如一支怒放的红玫瑰,这支红玫瑰笑着抬起脸庞,一脸的矜贵之色:“我是卢家的嫡次女,我名唤卢青莲。”

    “是将要进宫的淑妃娘子的妹妹么?”胡家的娘子问了一句:“我听说令姐艳冠京城,只恨不能一见,今日见了姐姐这样的美貌,更是想要一识淑妃娘子的风采了。”

    另一个贵女这时候却冷笑了一声:“可不是艳冠京城么,只是,我听说先进宫的贤嫔娘子也是以艳色闻名的,并不知这二位比起来,哪一个更美艳一些。”

    “你是?”卢青莲并不认识这位贵女,不过听她话语间带着恶意,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贵女一抬头,李鸾儿顺声看过去,却见这位贵女长相倒也不错,可站在卢青莲面前就差了不知道多少,勉强算得上一个颇有几分姿色,若论起来,也不过是中人之姿,不过,她胜在体态娇柔,面上带了几分柔弱之色,倒是小白花的不二人选。

    却见她楚楚动人的一行礼:“两位姐姐有礼了,我是赵家三女。”

    李鸾儿算是明白这位赵三娘子为何对卢青莲心怀恶意了,这赵家的二女可不就是马上要进宫的皇后么,以后,赵家女和卢家女必然有一番龙争虎斗这是谁都知道的,自然的,赵三娘子对卢青莲态度上不会有多好。

    “原来是赵家三娘子。”卢青莲点头轻笑:“我虽不知我姐姐与贤嫔娘子哪个现美些,不过,观你的容貌,我倒是知道我姐姐必然比皇后娘娘容颜更盛。”

    “容颜更盛又如何?”赵三娘子并不生气,随后折下一枝花来:“以色侍人者又岂能长久,我家二姐身为皇后,自然是要母仪天下的,长的好与不好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贤德二字,我可是听说了,正因为这贤德二字,我家二姐才能正位中宫,而令姐也不过是个妃而已。”

    “你!”赵三娘子这话成功的气到了卢青莲,她怒火中烧眼瞧着就要上前和赵三娘子理论,那位胡家娘子这时候却插上前来一手拽住一个:“二位姐姐莫要恼了,两位家中的姐姐都是要进宫的,以后便是姐妹一般,自该相亲相爱的,皇后娘娘贤良淑德也罢,淑妃娘子美艳绝伦也好,都该相互扶持,这样才能伺侯好官家。”

    胡家娘子这番话成功的叫赵三娘子和卢青莲息了火,卢青莲看了赵三娘子一眼:“看在胡家妹子的情面上,我今儿不与你计较。”

    赵三娘子一笑:“那我可要谢过姐姐了。”

    转瞬间,三个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抛却争执,又开始一处谈笑起来。

    李鸾儿瞧见这场闹剧,不由的心下衡量京中这些贵女之间的关系,而瑞珠则惊的张大嘴巴:“大娘子,这些娘子们真真厉害呢,不说旁的,光人家那张嘴就叫旁人比不上。”

    李鸾儿正要笑着和瑞珠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有丫头的喊声传入耳内:“留王侧妃到……”

    她顺声看过去,就见远处花厅上走来一队人,当先走在中间的二十来岁的妇人头梳留仙髻,身着月华裙,外罩杏色薄纱镶珠衫子,满头的珠翠于艳阳下晃的人眼生疼,她身边围着的仆妇和丫头也有十几个,端的是好大的派头。

    李鸾儿情知这位就是留王侧妃了,看了几眼,见她已经走到花厅外边,正叫丫头请各家贵女贵妇进花厅歇息,李鸾儿也就顺着人群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路上刚巧碰到卢青莲几人,李鸾儿不想惹事,就避了过去。

    只是,她想避开别人,却有人不叫她如愿,走了几步路,李鸾儿身边错过一个身着绿色衫子鹅黄六幅裙的妇人打扮的女子,那女子长的倒也不错,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眼,小巧的鼻子薄薄的红唇,看着长相标致周正,只是那张薄唇叫女子显的有些刻薄了。

    女子停住脚步打量了李鸾儿两眼:“这位妹妹倒着实的标致人物,只我并不曾见过妹妹,不知道妹妹是哪家的?”

    好几个贵女都顺声看过来,打量了李鸾儿一时,确信不认识的时候,就很感兴趣的停下脚步,想要听听李鸾儿如何作答。

    既然别人问起,李鸾儿倒也并不隐瞒,大大方方的笑道:“我来京城时候不长,也并不认识各位,这位娘子又是哪一个?”

    问话的女子笑着再度打量李鸾儿:“我是张家的,怕你也听说过我吧。”

    何止听说过,李鸾儿心说我在凤凰县时就对你久闻大名了,口中却笑道:“原来是张家娘子,你大约也不认识我,我是李家的。”

    “李家?”张薇皱眉:“礼部郎中李家还是浙省巡抚李家?”

    李鸾儿摇头:“都不是,我家并无官身,不过寻常百姓而已。”

    走在前边的卢青莲突然回头:“张姐姐,我却是知道了,她大约就是贤嫔娘子的姐姐了。”

    卢青莲一句话说出,引的许多贵女都回头打量李鸾儿,那位赵三娘子突然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一指卢青莲:“卢家妹子,我瞧着李娘子可比你长的好,大约,你姐姐是比不得贤嫔娘子的吧。”

    又有一个不知道谁家的贵女也笑出声来:“张姐姐,人家可是正经与严大公子订下亲事的。”

第一七五章 恐吓

    张薇冷哼了一声,并不再去看李鸾儿,拔腿就往前走,似乎是多看李鸾儿一眼,她眼中就会长钉子一般。

    李鸾儿失笑,也不去与她计较,带着瑞珠一个劲的往前走。

    到得花厅时,留王侧妃杜氏坐在正位上,她两侧坐着好几个贵妇,个个都很有气势,只不知道都是哪家的。

    见到一群贵女进来,杜氏赶紧叫大家都坐,又笑道:“原我家王爷进京朝贺本该如今就回封地去的,只今夏太热了,官家怕我家王爷长途跋涉累坏了身子,便叫我家王爷在京里多留些时日,只这夏天天长,老天拔日的也无趣的很,少不得,我禀了王爷与众家的贵人发了帖子大家一起赏花,也好热闹热闹。”

    众女都起身道:“侧妃娘子有心了。”

    赵三娘子自认为她家姐姐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便有些得意,待杜氏一说完话她就掩口轻笑:“我瞧着留王府这后花园布置的真真别致,可见侧妃娘子下了一番心思的,尤其是这花厅我最是喜爱,倒是蛮佩服侧妃这番别样情致。”

    她这一句话说完,杜氏干笑两声,她身后服侍的几个婆子面上都有些不好,只是赵三娘子没瞧出来,一个劲的说道:“得空的时候,我倒是真想跟侧妃讨教一二,还望侧妃不要嫌弃我烦。”

    杜氏强笑道:“哪里能呢,你若是能来和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呢。”

    坐在离李鸾儿不远处的卢青莲听到这些话勾勾唇角,一脸的讽刺笑容,李鸾儿看了一眼,心说莫不成这花厅的摆设还有什么讲究不成,不然,为何卢青莲会如此小瞧赵三娘子。

    再瞧那位看似温柔和善,却实则最是精明的胡家娘子,她正扭头到一旁,与另一家贵女小声说着什么。

    杜氏说了两句话,便一指她身侧一位穿着鸦青色衣衫的妇人道:“这位夫人想必你们也都认识,这便是君相公的夫人。”

    说完,又指着一位穿豆绿衣裙的妇人笑了起来:“她想来你们更应该熟悉的,这位是崔大人的夫人。”

    杜氏指指崔夫人,对君夫人道:“你们姑嫂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见面了,趁如今在这里还不赶紧亲香亲香。”

    说完,她又指了一位着宝蓝衣裙的妇人道:“这是严大人的夫人。”

    杜氏刚介绍完严夫人,李鸾儿耳尖的就听到有人推了推张薇:“你怎么不去见礼?若是当年你没有与严家毁婚,严夫人可就是你的正经婆婆了。”

    张薇还没有回话,那里卢青莲倒是笑了起来:“怪道呢,这马上就要成一家子了,必是极亲近的,我说怎么连衣裳都穿的相近呢。”

    却原来,卢青莲注意到了李鸾儿的衣着,见她穿了粉蓝色衣裙,而严夫人穿的是宝蓝色的衫裙,就出言调笑两句。

    张薇低头,脸上一阵恼意,抬头时一笑:“说起来,李大娘子和崔夫人也颇有渊源呢,我可记得李大娘子先可是被崔家休出家门的。”

    “竟是如此?”赵三娘子听到声音凑了过来:“实在没想到这样的美人儿也有人要赶出家门,张姐姐可知李大娘子犯了什么错?”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不守妇道那些个……”张薇冷笑一声:“她若是守妇道,一个弃妇又怎会勾搭上严大公子?”

    这边说的热热闹闹,全都是指向李鸾儿的,李鸾儿原不想理会张薇,哪知道她得寸进尺,如此的编派暗算自己,便想着回她几句,同时,心下对于这赏花会厌烦不已。

    她心道这些个贵女整日价无事生非,一个个的不事生产,只会软刀子乱磨逞口舌之利,如此一辈子消磨去又有什么意思,有这功夫,倒还真不如做些实事才好呢。

    李鸾儿还未开口,却听留王侧妃杜氏开了口:“众家娘子们在说什么呢,显见的你们都是年轻一辈的,凑到一起说的热闹,倒叫我们这些岁数大的也眼热的很。”

    说话间,她对卢青莲招了招手:“你是卢家二娘吧,竟是长的这样好,我瞧了当真是爱的不成。”

    卢青莲赶紧过去见礼,却听杜氏问她:“刚你们说什么呢?”

    那崔夫人,君夫人并严夫人听了也都注意起来,卢青莲低头一笑:“回侧妃娘子话,刚才是我与张家姐姐在说话,我说李大娘子与严夫人显见的快要成一家了,竟连衣服都穿的差不多颜色,张家姐姐却说李大娘子与崔夫人也是有缘的,若是不被休,倒是和崔夫人是一家子呢。”

    她一句话出口,在场好几个人都白了脸。

    先张薇脸色就不好,崔夫人脸上也不太好看,而严夫人更是面色铁青,狠狠的朝李鸾儿这里瞪了一眼。

    “哦?”杜氏挑了挑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卢青莲一笑:“哪位是李大娘子,我可是听说了,李大娘子容貌清丽无匹,大有仙人之姿呢。”

    卢青莲笑着指指李鸾儿,李鸾儿无奈只得站起来对杜氏微施一礼:“见过侧妃。”

    杜氏朝她招了招手,李鸾儿快步过去,站定之后又对张薇一笑:“说起来,我与哪位夫人有缘份我倒是实不晓得,只我却知道张娘子怕是与好些人都有缘呢,严夫人便不用说了,我记得张娘子的一位妹妹可是硬生生抢了旁人的夫君,张娘子怕也有心看上了别人相公,我倒是奇怪了,怎的我与张家如此有缘,莫不成,凡是我的东西,张家的娘子必要抢上一番的。”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好些人会意过来。

    有些不明白的一问旁边的人也清楚了,敢情崔家之所以休弃李鸾儿,全是因为张薇的旁枝妹妹出手抢夺,而张薇在李鸾儿与严承悦订亲之后还在肖想嫁到严家呢。

    一时间,众人的笑容大有深意,倒是叫张薇气红了脸。

    杜氏含笑听了半晌,这会儿子方道:“李大娘子好利的一张口呢,快叫我瞧瞧,你口中莫长了铁齿钢牙不成。”

    她又转头看向严夫人:“严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位新妇进门,以后的日子怕不会寂寞的。”

    严夫人强笑一声:“哪里如侧妃说的那般啊,我们严家早已分了家的,鸾丫头就是嫁过来也是住在新宅,怕是难得到老宅去的。”

    在外边,严夫人还是很聪明的,并不会给李鸾儿没脸。

    李鸾儿虽也知道严家夫妻对严承悦并不算好,只是如今对着外人,她自然也不能拆严夫人的台,便也赶紧笑道:“什么新宅老宅的,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的。”

    “不要脸。”张薇面色难看,暗自嘀咕了一句:“还没嫁过去就是一家人了。”

    正好严夫人听到这句话,无奈摇头,心说原看着张薇还好,怎的如今这样不识抬举了。

    这话李鸾儿也听到了,只她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着杜氏又行了一礼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那些贵女见李鸾儿并不似好欺的,便也抛开心思不再为难她,反而各自寻伴说起话来,杜氏也与几位夫人笑谈起来。

    李鸾儿对她们说的话没什么兴趣,对于案几上摆的茶点也不取用,只是靠着椅背发了一会儿呆,才想着寻个时间溜出去时,旁边却有人推了她一下。

    李鸾儿回头去瞧,正是胡娘子,她对李鸾儿笑笑:“刚我与众家姐妹说起在家都做什么时,才知道大家均多才多艺,张姐姐善书,卢姐姐善画,赵姐姐能作诗,我却是喜欢弹琴,只弹的并不好,李姐姐,你喜欢什么?”

    李鸾儿很想说一句我喜欢挖银子,只是也知道场合,便把满心的不悦压了下去。

    谁知道张薇还是不服气,冷声道:“她一个乡野女子知道什么诗书,你问她喜欢什么,大约就是喜欢种田,喜欢土里刨食罢了。”

    “种田我是不会的。”李鸾儿笑了笑,脸上一丝怒气也无:“先前我父母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叫我种过田,说起来,我倒是平白辱没了这乡野女子四个字了,不过,我喜欢的你们未必喜欢。”

    “姐姐喜什么?”赵三娘子也问了一句。

    李鸾儿双手握拳,握的手指咯嘣作响:“我喜欢去深山老林里打猎,哈哈,你们大约不知道,那才是这世上最痛快的事呢,当我一拳将老虎的头打碎,那红的血,白的脑浆流出来的时候,甭提有多痛快了,还有雪白的兔子,我不用使多大劲就能将它的脑袋拧下来,对了,我最爱吃熊掌,抓到熊的时候,也不用刀子,直接一伸手,便能将熊掌揪下来,熊掌断下来的时候,那大熊还活着呢。”

    她一指张薇面前的一样点了赤红花芯的点心:“那熊疼的惨叫不已,流出来的血便和这点心中的花芯一个颜色。”

    恶!

    张薇差点没吐出来,那些贵女们听的也都白了脸,一个个摇摇欲坠眼瞧着都快不成了。

    李鸾儿一脸的惊异:“咦,你们怎么了?都不信么?得空的时候不若我带你们去玩玩,大的猎物你们怕玩不了,我抓几只野鸡给你们,随你们怎么玩都成,不管是揪脑袋还是割翅膀,等你们玩够了咱们再烧了吃。”

    众人实在听不下去,全都捂了嘴朝外跑去。

    李鸾儿冷笑一声,真当姐是泥捏的么,由着你们搓扁捏圆不成?

第一七六章 怒意

    见所有的贵女都离自己远远的,李鸾儿倒并不觉得被冷落,反而觉得清静些,趁着那些人谈诗论词的当,她抽猛子从花厅里出来。

    留王府的花园倒是不小,这花厅在花园的东侧,李鸾儿也不走远,只是在附近转悠一下,顺带寻个凉爽的地方歇上一会儿。

    才走了没多远,瑞珠就捂着肚子喊叫起来:“大娘子,我肚子疼,想去茅厕。”

    李鸾儿赶紧拉住一个小丫头叫她带瑞珠去寻茅房,而她也终于在离人工湖不远处找到了个清静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木质凉亭,旁边栽了好几棵垂柳,另一侧有开的正艳的紫薇花,坐到凉亭里远远瞧着,便能看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色,李鸾儿见这里没人,便快步进去坐定了,一边享受习习凉风,一边远眺湖上的各色莲花。

    才清闲了没多长时间,就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穿竹青色衣裙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对着李鸾儿便拜:“这位娘子行行好,帮奴一个忙吧。”

    丫头一脸的急色,应该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什么忙?”李鸾儿抚抚衣裙站了起来,勾勾唇角,眼中一丝冷意闪过。

    丫头没有瞧到,连株炮似的说道:“奴是奉侧妃的令拿东西去花厅的,谁知道半路上不小心将东西掉到湖中,奴想着赶紧捞上来,只是……”

    “只是怎样?”李鸾儿笑笑:“你不会游水,还是说需要人帮忙去捞,怎的不去寻旁的丫头。”

    那丫头使劲摇头:“奴会游水,就是,奴想下水去捞,可又怕人瞧到,正好看到娘子,便想请娘子帮个忙,帮奴把把风。”

    李鸾儿点头:“即如此,便走吧。”

    那丫头在前引路,李鸾儿在后边跟着,出了凉亭又行约有三箭地的路,便到了湖边,隐约间,李鸾儿确实看到湖面漂着些东西,丫头一指:“便是那个,幸好没有漂远呢,还望娘子与奴把风。”

    李鸾儿背过身去:“你去捞吧,我给你看着些。”

    她一背身,丫头便笑了笑,满眼的恶意,伸手一拉李鸾儿:“娘子且靠近些。”

    说话间,那丫头一个使力,竟是要将李鸾儿推进湖里。

    “我便知你不怀好意。”李鸾儿冷笑一声,一甩手,就听得扑通一声响,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将丫头甩进湖里了。

    这声响动过后,李鸾儿抚抚裙摆,起身就要走,却不想一旁的树后钻出几个粗壮的仆妇来,其中一个仆妇手里拿着长杆,狠狠的朝李鸾儿捅了过去。

    另几个仆妇也各自拿了绳索要套李鸾儿,李鸾儿飞速躲过,又放开精神力去察看,却见那掉到湖里的丫头一点慌张之色都没有,抖手甩出一条飞链,竟是直奔李鸾儿面门而去。

    李鸾儿侧身,右手伸出直接抓住那飞链,使劲一扯,就把那丫头从湖里扯了上来:“这便是你们留王府的待客之道。”

    那几个仆妇并不答话,互视一眼,通力合作还想拿下李鸾儿。

    李鸾儿冷哼一声夺过丫头的飞链一甩,链子舞的密不透风,几声过后,两个仆妇掉到湖里,另外几个全都被李鸾儿甩到树上做那树袋熊去了。

    李鸾儿回身,看到那个浑身湿淋淋的丫头,冷笑着一步步过去:“你可知前一次骗我的人如今在哪里?”

    待走到丫头近前,那丫头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想要跑,却被李鸾儿锁个正着,李鸾儿伸手托起丫头的下巴,戏谑的看着丫头:“那人如今已经在十八层地狱了呢。”

    “大娘子手下留情。”

    就在李鸾儿才想痛揍丫头一顿时,却听一个男声响起,紧接着,留王从不远处转出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朝李鸾儿走来。

    一段时间没见,这留王竟比往日更加的邪肆,似乎又多了些阴沉之意,虽然说留王的模样长的好,可谓是顶尖的美男子,只李鸾儿对他却丝毫没有好感,无它,末世时那样阴邪的男子多了去了,李鸾儿早就厌烦了这种类型。

    “留王?”李鸾儿挑眉,扔下丫头便朝留王质问:“我来你府上做客,你竟如此的害我?”

    留王挑高了长眉,那双狐狸眼里全都是赞赏和贪婪:“本王没有要害大娘子的意思,本王是想留住大娘子?”

    “留住我?”这倒是叫李鸾儿不解了。

    留王浅笑,做了个虚引的手势便往前走,李鸾儿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只好跟了上去。

    “本王心悦大娘子。”留王一句话叫李鸾儿惊呆了半晌。

    “我不明白。”李鸾儿摇头,心说什么叫心悦于我,留王殿下你妃妾无数,前些时日还见你于丰宜园和庆丰班班主的女儿勾勾缠缠郎情妾意,转眼间又与我诉什么情深,当谁是傻子么?

    留王回头,极深意的看了李鸾儿一眼:“大娘子怕是不知道吧,三仙山那一战本王可都瞧在眼里,大娘子的风采也是从那时起就留在本王心中再也抹灭不掉,本王看中的东西向来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只可惜了……”

    “您这话好生的无礼。”李鸾儿看着长身玉立和她诉说深情的留王,不知道怎的,竟觉分外好笑:“您瞧中了,可不见得都该是你的,您这样强取豪夺的手段可不是君子呢。”

    留王猛的伸手要去拉李鸾儿,李鸾儿一惊赶紧躲开,就听留王道:“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君子,花宴的帖子便是本子借了侧妃的名义送到贵府的,今儿这一切也是本王布置的,本王本来想着大娘子掉到水中,本王来一出英雄救美,再招些人亲眼看到,到了那个时候,大娘子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那严家的主母瞧到大娘子与本王搂在一起,必然是要退婚的,大娘子又名声有碍,便也只能嫁于本王了。”

    李鸾儿这才明白留王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原来,他这是要拿她的清白名声为赌,为的就是要她这个人。

    一时间,李鸾儿更觉好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留王殿下,大约你并不知我这个人的,旁的人对于清白看的比天高,为了名声不惜身死,可我呢,却是看的最轻,就算是你与我如何了,就算是严家要退亲,你待我就愿意嫁于你?殿下,您这梦做的太美了一些。”

    说完,李鸾儿一甩袖子便要走。

    留王呆愣片刻,转身追了上去:“大娘子,本王真心对你,你若是愿意嫁给本王,正妃的位子本王留给你,以后,留王府便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说要星星本王绝不给你月亮,你为何……本王有什么不好?难道说,本王还比不过严承悦那个残废?”

    “我从未想过与你有任何交集,你好与不好与我有什么相干,严承悦就算是个残废又如何?我相中了他,莫说残废,便是傻子呆子我也照嫁不误。”

    李鸾儿冷冷一笑,扔下一句话大步离去,再不看留王一眼。

    留王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一阵,最后笑出一脸的艳色倾城:“真有意思,李鸾儿,你这样的人又叫本王如何舍得放手?”

    他话音才落,已经走远的李鸾儿竟又返回身来,留王大喜,眉眼间都尽是欢喜不禁:“大娘子想好了,是要做本王的正妃么?”

    “正妃?”李鸾儿怒吼一声:“别说一个正妃,就是叫我做你姑奶奶我都是不做的。”

    说完话,李鸾儿提起拳头朝留王腰腹处击去:“丫丫个呸,敢暗算你姑奶奶,若不叫你瞧瞧厉害,指不定你以为我好欺负呢。”

    一拳击到,留王并没有躲开,实实在在的受了,顿时疼的额上冷汗直冒。

    李鸾儿又是一拳捶在留王肩头:“叫你阴险,叫你暗算我,叫你敢说承悦是个残废……”

    拳头雨点般落下,那一派闲适仪表堂堂的留王就这么被李鸾儿击倒,倒在尘埃中,不过,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唇角勾出一丝魅意来:“大娘子生气的样子当真好看。”

    李鸾儿气的肺都要炸了,一脚踢在留王身上:“今儿打够了,我也不与你计较,警告你一声,以后见了我就绕道走,若是再叫我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李鸾儿挥挥衣袖迈着大步走开。

    留王咬了咬牙,硬撑着起身,待站起来之后只觉得身上连肉带骨都疼的厉害,他摸摸唇角,望着李鸾儿的背影满眼的势在必得:“李鸾儿,咱们以后有的缠呢。”

    李鸾儿满肚子气的朝花厅走去,路上正好碰到瑞珠,便带着瑞珠去了花厅,可巧卢青莲才做了一副画出来,大家正在品评,胡娘子见李鸾儿进来赶紧拽她过去,指着一副牡丹图道:“李大娘子且看看卢姐姐这画画的如何?”

    李鸾儿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就见卢青莲一脸的鄙夷:“叫她做什么,她哪里会品评。”

    冷笑一声,李鸾儿转到案旁,就见案上一副牡丹争春图显的富丽堂皇,猛一瞧倒也不错,卢青莲这样年纪的小女孩子能画出这样的画来,当真是不容易的。

    若是平时,李鸾儿少不得赞上两句,可今儿卢青莲不知道给她使了几回绊子,再加上留王那一出,她哪里还会给卢青莲留什么情面。

第一七七章 国色

    “卢娘子这画画的还不错。”

    李鸾儿笑了笑说道:“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艳质天成,国色天香,大有富贵之气。”

    “李大娘子过奖了。”

    卢青莲满脸的傲气,对李鸾儿一笑:“我是极喜牡丹的。”

    “自然,世人多爱牡丹,爱它的并不只卢娘子一人。”说到这里,李鸾儿却是一指画上的牡丹:“我先前所说,乃是牡丹的特质,世人多看重她的富丽,却极少有人看到她的傲骨。”

    勾唇浅笑:“卢娘子这画上的牡丹虽然也富丽,可却多了几分轻浮,倒是失了牡丹的特色,反而偏向桃花的浮华。”

    “你这话怎么说的?”卢青莲脸上一白,抬头满脸怒意的看着李鸾儿。

    李鸾儿一摊手:“是你们叫我说的,我说的尽是实话呢,我也素爱牡丹,可我最爱的是它的傲骨天成,可我观卢娘子画的牡丹,何曾见到一丝傲骨,卢娘子博古通今,应也知则天女皇在寒冬腊月令百花盛开,一夜之间御花园中一片锦绣,可惟有牡丹不动分毫,则天女皇大怒,将牡丹贬到洛阳,正是因着此事,世人才爱牡丹那一片不畏权贵的心胸气度,才有了牡丹国色之称,要画牡丹,必要画出它的风骨,只有富贵没有风骨的牡丹又能称得上什么国色。”

    李鸾儿这一番点评彻底的叫卢青莲失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羞恼,愤怒之色大盛,她指着李鸾儿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赵三娘子见了低头暗笑,眼中一片嘲讽之色。

    到最后,卢青莲拿起那幅牡丹撕个粉碎,怒道:“口头上说说谁不会,你若有本事你来画,我倒要看看你画的牡丹有什么风骨。”

    李鸾儿点头:“即如此,笔墨纸砚伺侯。”

    就在丫头送上纸笔,又将各色颜料摆满案子之前,李鸾儿悠悠然坐到椅子上,脸上带着笑看看卢青莲,再看看凑过来瞧热闹的张薇,心中暗道要说画旁的花倒是为难,只是这牡丹却并不费什么力气。

    在末世前,李鸾儿曾跟随李老爷子学过好些时候的书画,画的最多的就是这牡丹,李老爷子在华夏书画界可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而他最擅长的就是牡丹,李鸾儿得了他的真传,活到二十来岁,不知道画过多少牡丹,说起来,便是那画纸摞到一处,便也能堆半间屋子呢。

    如今卢青莲一时气愤想要叫李鸾儿画牡丹,说不得有叫她丢丑的意思,只李鸾儿并不放在心上,末世前她在画之一途上已经开始登门入室,历经末世,看惯了世道人心,她更是已经由此入道,虽然说她穿越之后并没有再画什么画,可是,真要提起笔来,她的作品绝对不是一个闺阁女儿可比的。

    一时间,画纸裁好,颜料也都已经摆放整齐,李鸾儿看了几眼,满意的点头:“留王府的丫头倒是可人。”

    张薇见李鸾儿打量画纸,忍不住偷笑:“李大娘子若是画不出来就告饶也罢了,何必硬撑着呢,咱们都知道你出身不好,也不会怪你胡言乱语的,只要你给卢家妹子道声恼,咱们也不说什么。”

    李鸾儿一眼瞪去:“我的事,全是叫张娘子费心了,张娘子还是操心自己吧,不知道哪时候您才能嫁得出去呢,您若说定了人家,一定要告诉我一声,阿弥陀佛,到那时候,我才真正放心,也不用怕张娘子再惦记旁人的夫君。”

    “你……”张薇脸上一红,骂了一句:“我也是为你好,你竟然如此咒我,当真好心没好报。”

    说完,她就躲到一旁,偷眼去瞧,专等着李鸾儿出丑。

    李鸾儿一伸手拿起一支大号的毛笔来,沾了些墨色在纸上泼洒而出,一大片的浓淡墨色之后,卢青莲娇笑出声:“想来,李大娘子不会画画呢,若是你画不出来也没什么,说上一声就是了,谁还会为难你不成。”

    李鸾儿也不理会她,换了一支笔在淡墨之间勾勾缠缠,一忽的功夫,一大片牡丹花枝浓叶就出现在纸上,那花枝挺立,叶子浓淡相宜,一派天然气象,倒真应了那风骨两个字。

    只是这叶子叶脉间就已经足见风骨,而且,李鸾儿作画的时候不假思索,姿态闲适的紧,比卢青莲的小心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在场的贵女有识画的不由暗自点头,心说这位李大娘子倒并不是空谈,人家绝对是有真本事的,便光看这未完的画,已经强过卢青莲了。

    又有人想着,这李大娘子传言不是乡野出身么,怎的乡野出身还有这样的才学见解?难道说,如今的世道变了,村妇也开始识诗词,善书画了?

    站在另一旁的赵三娘子却是暗自心惊,她原说那贤嫔娘子不过仗着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才得了官家的喜爱,这才晋身进宫,实际上,那位贤嫔娘子必是什么都不懂,礼数粗俗之人。

    可今儿观贤嫔娘子的姐姐为人作派,还有这样的才学也知贤嫔娘子必也是满腹才华之人。

    如此,贤嫔娘子有才有貌,又是最早入宫,极得官家喜爱的,如此的美人儿倒真是个劲敌了,她家长姐未入宫就已经先输一筹,便是皇后……怕是也,要知道,本朝高宗时候可曾废过几任皇后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卢家的淑妃也是以艳质闻名的,而且,淑妃才学也不弱,以长姐的智谋,在入宫之后必然会挑动淑妃去和贤嫔争斗,到得那时候,赵家坐收渔翁之利,这也不失为一善策。

    她一时担忧一时欣喜,一时咬牙一时皱眉的,满心都是长姐的前程,在她醒过神来之后,却见李鸾儿已经又换了笔,而那纸上几株红牡丹已经呈现在眼前。

    李鸾儿勾勾点点,红牡丹华贵,白牡丹的清丽之态尽显,又有那姚黄魏紫等名花倾城,一时间,白纸上满园的春色关之不住。

    她低头暗笑,在拿笔点色之时趁人不备,手上一弹,便有东西落在纸上,她又快速的提笔作画,压下了那物件。

    等到画作的差不多时,李鸾儿一伸手:“拿水来。”

    瑞珠此时很有眼色,端了一碗清水递了过去,李鸾儿喝了一口,清水化作雾气喷洒在纸上,本来便已经大有国色天香之姿的牡丹画一时间便如活了一般,众人只觉得身处牡丹园中,到处都是各色的牡丹争奇斗艳,倒真如李鸾儿所说的,这牡丹极尽富贵,却也自成风姿一派。

    卢青莲脸色白了,恨恨的看了一眼那牡丹图,才要说出一番见解来诋毁一下李鸾儿,哪知道,这时候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便见十几只蜜蜂结伴飞来,那蜜蜂不往别处飞,进了花厅便朝牡丹图而去,之后便停在画中牡丹之上,做出采蜜之状。

    卢青莲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她心知这时候她就是说什么都是白废了,不用旁人说,蜜蜂已经给这副画点评好了。

    众家贵女满脸复杂之色盯着李鸾儿直瞧,一时间,厅中一片沉默,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鸾儿笑了笑:“献丑了。”

    说完,她扯住一旁的丫头问:“侧妃娘子在哪?我身子多有不便,先告辞了,还望与侧妃娘子说一声。”

    不待丫头反应过来,李鸾儿带着瑞珠转身就走,转眼间走个没影,徒留一室的贵女相顾失色。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候,那胡家娘子才反应过来,她一阵的赞叹:“只看李大娘子便能想象得到贤嫔娘子如何的风姿绝世。”

    一位贵女低头呐呐道:“我听说贤嫔娘子比李大娘子长的更好,才学更盛,而且还极通音律……”

    卢青莲身子晃动的更加厉害,咬了咬唇:“我身上也不好,先告辞了。”

    赵三娘子满心的复杂,在卢青莲走后,也提出要先行一步。

    那案上的牡丹虽好,可是,众家贵女竟叫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子完全的压服了,任是谁都没有心思再欣赏,便将那画留在案上,她们也不愿意在厅中多呆,结伴出去自寻玩赏之乐。

    这些贵女走后,留王侧妃杜氏和严夫人从屏风后转出,杜氏细细的瞧那牡丹图,对严夫人赞道:“夫人家的这个未过门的新妇当真了不得呢,夫人有福了。”

    严夫人看看那画,再想想李鸾儿的作派,一阵的头疼。

    原说那李鸾儿出身不好,只一身蛮力叫老爷子看中了,就算是嫁到严家,那也必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待承忻娶了新妇,必然将她压制得死死的,可哪知道,这李鸾儿当真不简单啊,承忻以后要娶什么样的新妇才能够比得上呢?

    杜氏伸手去拿那牡丹图,却不想这时候进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婆子,婆子一进门便对杜氏行礼,笑道:“刚才王爷路过花厅,听说众家贵女在斗画,又听说李家的娘子画的牡丹竟能召来蜜蜂,着实的新奇,叫奴将那画讨过去瞧瞧。”

    杜氏无法,只得叫那婆子带了画离去。

    严夫人见此不由皱眉,心道那李娘子怎的这般不小心,竟将自己的画作随处丢,这叫留王得了去,以后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世故来,不过,她转念一想,刚才那画上只有牡丹,没有题词,更没有落款,比如印章之类更是一概皆无,以后就是有了事,谁又敢说这是李家娘子的画?

第一七八章 议论

    京城人说起赵家来,知道的倒也不少。

    赵家如今虽说不是很显,可是,几辈子的积攒却不是能叫人小瞧的。

    说起来,赵家却也是大宋皇族后嗣,与大雍朝的第一任宰相相国寺的法照禅师却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虽然说赵家先祖与法照禅师是出了五服的宗脉,可到底都还是一个姓氏的亲族,当年随太祖东征西讨的时候,法照禅师为文,赵家先祖为武,法照禅师也多次照应赵家。

    等到太祖立国后,法照禅师出家为僧,临去前曾密会赵家先祖,后来,赵家弃武从文,倒是逃过一劫。

    太祖将功臣杀戮的差不多时,年纪也大了,便想起法照禅师的好处来,曾多次到相国寺寻法照禅师说话,因着法照禅师,太祖对赵家也多有照应,到如今立国百余年,赵家虽不复祖上的荣光,可在士林清流里却也有很大的影响。

    到了这一辈上,赵家嫡系两房,长房名赵全,膝下一女为长,还有一幼子年纪尚幼,这长女便是要入宫为后的赵大娘子,闺名赵元香,二房膝下二子二女,二房长女闺名赵怡香生的弱了些,自小便在家中休养,几乎不怎么出门,而二女闺名赵珍香,人称赵三娘子,这位赵三娘子倒是个活泼的性子。

    便是赏花宴刚结束,赵三娘子归家,便寻到赵元香屋内,可巧赵怡香也在,这姐妹俩正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话,见赵三娘子回来,赵元香赶紧相让,赵怡香笑了笑:“却说你也该回来了,可巧就真回了。”

    赵珍香一笑,在赵怡香身旁坐下,拿着她才刚绣的荷包恼道:“你身子不好,少做这些活计,咱们家也不指着这个吃饭,做什么搞的你这样辛苦。”

    赵怡香只是笑,却真真的按照珍香所言将针线活都放了下来。

    赵元香也放下手中活计,忙着叫丫头弄了茶水过来,等赵珍香吃过一盏茶后才问:“这赏花宴如何?可认识了什么姐妹不成?”

    赵珍香放下茶盏子呶了呶嘴:“哪里就真结识了什么人,大姐也知这京里的贵女一个个都精的什么似的,如何肯与人轻易结交,不过就是面子事而已。”

    一时说,赵珍香一时喊热,赵元香要叫人添些冰盆,赵珍香怕赵怡香身子受不住赶紧阻了,又叫丫头帮她卸了簪环,打了水匀了面这才清爽一些,等她收拾妥当,坐到软榻上拿了贵妃扇一边扇一边道:“今儿倒也热闹,更有许多趣事。”

    一听有趣事,赵怡香就催着赵珍香赶紧讲来。

    赵珍香记性很不错,将她如何去,各家的娘子都坐的什么车,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首饰讲了个活灵活现。

    因着赵怡香自小身子骨不好,不能出门,赵珍香为了给赵怡香解闷,不管是去哪里,回来都要给赵怡香讲上一番,时间长了,也就练出了好记性,好口才,那赏花宴在她口中一说,便叫人如临其境一般,直听的赵元香和赵怡香一时入了神。

    “张薇怕到如今还惦着严大公子呢,原想给李大娘子没脸,谁知道那位李大娘子也不是吃素的,竟然给了她一个没脸,叫张薇好生下不来台。”

    赵珍香扇着扇子笑了起来。

    “李大娘子?”赵怡香惊问:“可是贤嫔的姐姐?”

    一边问,她还回头看向赵元香:“前儿我听母亲说起过贤嫔,说她宠爱日盛,还说要与大伯母商量一番,叫大姐进宫之后莫要与她计较,忍得一时之气,一切朝后看就是了。”

    赵元香低头浅笑,脸上无悲无喜:“我心里明白着呢,二妹不必替我忧心。”

    赵珍香拿扇子指指赵怡香:“姐姐说的是,这李大娘子正是贤嫔的姐姐,我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生的真真的好,一点乡村之气都没有,反而整个人感觉……仙气缭绕一般,我就想着,李大娘子就生的这样,那位据说比其姐要貌美许多的贤嫔该如何的倾国倾城。”

    赵元香头垂的更低了些,赵怡香皱了皱眉:“以色侍人者终不得长久,长姐不必理会这个,您是皇后,只管做到贤良淑德,帮官家尽心尽力管好后宫便是谁也耐何你不得。”

    “妹妹这话说的是,只是,话虽这么说,可是,哪一个女子不想与其夫君举案齐眉,我……虽然正位中宫,可是,若是得不到官家的喜爱,到底意难平。”赵元香不管多稳重可到底是女子,女子在出嫁前都会幻想一番和以后的相公如何的恩爱,她虽然情知以她的容貌怕是得不到许多恩宠,可怎么都有些不甘心的。

    赵珍香看看赵元香的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又将卢青莲如何的挑衅,李大娘子如何品评牡丹,又如何画了一幅招蜂引蝶的牡丹图一事讲了出来。

    待她讲完,赵元香还没有如何,赵怡香先抚掌笑了起来:“长姐,怕这淑妃和贤嫔都不足为虑了。”

    “这话何解?”赵元香和赵珍香同时惊问,两人一起看向赵怡香。

    赵家三姐妹感情很是不错,从来没有过姐妹相争的事,赵元香身为长姐,很照顾底下的弟妹,而赵怡香身子弱,弟妹也让着她些,赵珍香性子活泼可人,也很得人疼惜,再加上赵家两房确实和睦,倒使得姐妹三人更是连句嘴都没吵过的。

    虽然说这姐妹三人生的各有特色,可是,这身子骨最弱的赵怡香却生的最聪慧,是姐妹三人里的智囊,另两人有什么事都爱与她说,叫她帮着出主意。

    如今赵怡香如此这般一说,倒实实叫人好奇。

    赵怡香掩口轻笑:“那卢青莲大大咧咧的什么都敢说,谁都敢得罪,而且照三妹所讲,性子最是傲慢无礼,观其人,怕其姐也是如此,而且,据说淑妃善琵琶也善画,这善音律之人性子都较敏感柔弱,最是经不得激,善画之人性子清高,所以,我想着淑妃骨子里定也是极高傲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到了哪里都想要做那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如此,她入宫之后定是容不得贤嫔的。”

    这话说的真真有道理,赵元香听的点头不止。

    赵珍香又问:“那贤嫔呢?”

    “你说贤嫔的姐姐画技超群,不说闺阁女儿,便是当代大师怕也有所不及,一家子的姐妹,贤嫔又能差到哪里,这贤嫔美貌又有才,可是难得的才女,自古文人相轻,可这才女却也相轻,才女嘛,素有清骨,不惜得耍弄那些阴谋诡计,再加上贤嫔到底出自乡野,不像咱们自小便见多了后宅的那些个软刀子磨人的事,她不懂后宅算计,又带着才女的清高自傲,不说淑妃对不对上她,怕她也要先对上淑妃才是,到了那个时候,各具特色的两位才女相争,久而久之,官家厌了,便有新人出头,所以我说她们都不足为虑。”

    赵怡香一口气说完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气,赵元香认真思量,过了许久才起身对赵怡香一拱手:“二妹当真是女中诸葛,听二妹一席话,倒是叫我茅塞顿开。”

    赵珍香也眨了眨眼睛:“二姐最是聪明不过的。”

    赵怡香一挑眉:“长姐进了宫瞧着吧,如果她们俩不斗,长姐也可挑些事叫她们斗,以后这三宫六院不知道多少美人要进来,长姐只管坐山观虎斗,做好了您皇后份内的事,其他的全当看戏便是了。”

    赵元香点头将赵怡香的话记在心间,同时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如何才能得利。

    而这个时候,被赵家姐妹念叨的李鸾儿正被金夫人数落。

    “你也太不小心了。”金夫人点着李鸾儿的额头絮叨着:“我叫你去参加花宴实实是叫你长见识的,哪知道你竟然惹出这些事来。”

    “谁让她们欺人太甚了。”李鸾儿依着金夫人,一脸的委屈:“我要是不回击,人家还当我是面团呢。”

    “你啊。”金夫人摇头:“你这么一弄,是,那些贵女都不敢小瞧于你,而且,还叫京里那些世家都以你来算计凤儿,认为凤儿是受不得激又有傲骨的才女,可又如何知道,凤儿哪里会画画,她也不过些须识得些字,懂几句诗文,最多就是能弹个曲罢了,这倒是对凤儿也有些好处的。”

    李鸾儿眨眨眼:“我就说嘛,我这么一弄,凤儿怕也跟着沾光的。”

    “只是,你家婆可是在那里呢,你这一卖弄,你家婆该如何作想。”金夫人气的什么似的,一掌将李鸾儿拍开:“你给我坐好,整个人跟得了软骨病似的,你当你是虫子。”

    李鸾儿吐吐舌头:“我在夫人面前才如此,在别人面前我可是最知礼的。”

    “知礼便弄成这个样子?”金夫人大有恨铁不成钢之势:“那个林氏本就不喜你,你这么一掐尖要强的,她更不喜你了,等你嫁过去之后,瞧着吧,定要受搓磨的。”

    这话李鸾儿也明白,却并不放在心上,她摇头,根本不拿这当一回子事:“夫人且放心,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明白,向来只有我搓磨人的,谁又能搓磨得了我,再得说,严家可是都已经分了家的,我不和她住在一处,她想寻我的麻烦怕也难的。”

    “你啊。”金夫人叹息:“这婆婆要寻媳妇的麻烦法子可多的是,你没受过这个苦楚,又如何知道。”

第一七九章 大事

    李鸾儿但笑不语。

    她倒也承认金夫人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自古以来婆婆要是寻媳妇的麻烦真正好办的紧,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古人,穿来之后便处在农村,乡下地方婆媳大战更加的频繁,和那些高门大户不同,到底高门里大家都要面子,大多都是软刀子磨人,可乡下尤其是偏僻地方,把脸一拉,什么面子都不要,管你是婆婆媳妇,真正闹将起来却也热闹非凡。

    李鸾儿倒不相信了,她软硬刀子一起使,严承悦那位出身名门面慈心恶的娘能将她如何。

    金夫人见李鸾儿不说话,以为她受教了,就又有些心疼起来,笑道:“你也莫担心,林氏无非也就那么几招,一便是装病叫你侍疾,这倒是不怕的,二来,就是挑拨你和承悦的关系,只要严承悦他立得住,林氏也是无法的,多了她再使什么手段不是还有老将军在么。”

    李鸾儿笑笑:“我都明白。”

    “好了。”金夫人拍拍李鸾儿的手:“那到底是你以后的家婆,能叫她对你好些还是尽量的多往好里相处,不然,严承悦怕是难做的。”

    李鸾儿点头轻笑,看似答应下来,可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金夫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娘俩个正说话间,却听外边一阵笑声传来,紧接着,顾歆穿着月色绣竹叶的衫子,手中摇着团扇进来,一进门便朝李鸾儿奔去:“李姐姐,我可是听说你今儿出的风头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李鸾儿心说这里可没网络没电话,今天花宴才结束便将事情传了出来,这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顾歆摇着团扇轻笑:“今儿的花宴用的好些物件都是从我家的铺子里买的,我家的伙计往留王府送东西听留王府的人讲的,那些丫头们说姐姐可神了,画了一张牡丹图,竟然连蜜蜂都招来了,我听了便赶紧过来,特特的跟姐姐讨教一番,我还想叫姐姐也帮我画一张呢。”

    她这么一说,金夫人也顾不得旁的拉着李鸾儿就问:“我也正奇怪呢,你画的牡丹得有多传神,竟能召来蜜蜂?”

    李鸾儿掩口轻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并不是我画的牡丹有多好,实在是……都是哥哥的功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夫人和顾歆更加好奇起来,连声追问。

    李鸾儿笑不可抑:“实在是我原想着留王府的花宴请我去其中必有缘故的,我打定了主意去了之后不随便喝水,也不会动用他家的吃食,不过,你们也知我饭量向来大,这一去不知道耽误多少时候,万一饿了该怎么着,正巧哥哥用蜂蜜为芯做了好些点心,我和瑞珠都带了一些在身上。”

    “这和牡丹又有什么关系?”眼瞧着金夫人似是猜到了,可顾歆还是不解。

    李鸾儿一搂顾歆:“听我与你好好说,在我画牡丹图之前,我便暗自将一块点心皮给弄破,将里边的蜂蜜趁人不备弹进颜料中,作画的时候又弹进去一些,蜂蜜化了开来,我画的牡丹图中自然便有了香甜味道,后来我要清水,谁知道瑞珠这丫头倒真真机灵,竟然将她点心中的蜜也弄进水中叫我喷洒到画上,如此接二连三的夹杂蜂蜜,若是那画再引不来蜜蜂,我就真该买块豆腐撞死了算呢。”

    她一解释完,顾歆和金夫人全都大笑起来。

    顾歆拿团扇遮面:“姐姐真是好机灵的心思,这么一来,竟将那么些个人全都瞒住了。”

    金夫人也大笑指着李鸾儿:“猴啊猴,难为你想得到。”

    李鸾儿轻笑出声:“这也是那姓卢的太欺人了些,不然,我可不会弄这些。”

    笑过一阵,顾歆赞叹一声:“虽然说其间也有些虚假,不过,姐姐所说的牡丹风骨论倒是真真的,且姐姐画的牡丹也是极好的,不然,再是招惹蜜蜂,怕也不会被传的那样神了。”

    金夫人点头:“你说的倒也是,没有真本事光凭弄虚作假可是不成的。”

    说了一会儿子话顾歆推推李鸾儿:“娘亲叫我来与夫人和姐姐说一声,明儿是我的生辰,并不准备大过的,就想请你们一家过去大伙热闹一下子。”

    “明儿是你生辰?”李鸾儿赶紧起身道贺:“倒是真真要恭喜你了,你放心,我们是必去的,与你的寿礼也少不了。”

    顾歆应该还有事情要忙,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告辞,临走之前还求了李鸾儿得空的时候也给她画一幅牡丹图,李鸾儿痛快的答应下来,不过,却也与顾歆说定叫她弄些好看的花样子来换。

    顾歆走后,李鸾儿和金夫人备好寿礼,又叫人和李春说了一声便休息去了,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李鸾儿早早起身梳洗打扮过后,就和李春带了寿礼,挽着金夫人去了顾家。

    因是顾歆生辰,顾茗这日也没去书院,一早起来就请了戏班子到家里,又一个劲的吆喝小厮忙着在花园里摆放桌椅。

    李家一家子来的时候,桌椅都已经布置好了,在后花园里的树荫下围成一圈,都是单独的几案单独的椅子,每张小几旁都有一个大大的红木食盒,顾歆笑着请各人入座,顾夫人和金夫人做了当间的位子,顾歆做为寿星佬,自然坐在左侧下首相陪,而李鸾儿则坐在右侧下首,顾茗和李春陪坐末端。

    李鸾儿瞧了瞧,顾家确实没有大办顾歆生辰的意思,除去顾家一家三口,过来道贺的也只他们一家三口而已,再多的便是两家的下人在不远处坐了好几桌,顾歆身边的大丫头也过去忙着招呼下人。

    顾歆笑了笑:“我原说亲自下厨弄些菜来,可是哥哥却说我的手艺离李大哥差远了,我便也不丢丑了,不过我生辰嘛,自然要由着我,我想着弄一大桌子菜各人吃着也不方便,不如这样弄个小几,专捡每人爱吃的端上来,各人吃各人喜欢的点心酒菜,再看上一出戏,倒也自在的紧。”

    “你这法子好。”金夫人笑着称赞一声:“改明儿我过生辰的时候,你也与我这样办上一场。”

    “等夫人生辰的时候,自然由李姐姐来办,哪里显得着我,我还专等着吃李大哥做的可口饭菜呢。”顾歆笑了一时,就叫丫头将各个几案旁的红木食盒打开,拿出里边的酒菜来,又拿了折子戏单先让金夫人点上一出,金夫人推脱半晌,这才将单子送到顾歆手中。

    顾歆素爱热闹,点了一出武戏,就将戏单子又递到金夫人手上,这次金夫人倒没推脱,点了一出春娘教子,接着便是顾夫人,她点了一出孝子传,等各人都点完了戏,顾歆叫戏班子的人细细的唱了。

    那戏台子搭在水畔边上,借着水音,倒更显的唱腔婉转动人,各人喝着酒吃着菜又听着曲儿,难得的夏日悠闲时光。

    酒过三巡,顾茗看看李鸾儿:“大娘子前次与我说的君家开了钱庄的事,我这些时候专门叫人盯着,如今君家的钱庄生意倒真真的红火,那崔氏便也大了胆子,将崔家也拉了入股,另外又叫了几家子世家一起做这门生意,那钱庄收了百姓和商家存来的银子,便又拿了高利借于那些个大商家做生意,到如今,已经借了好几户商贾。”

    “哦?”

    李鸾儿放下酒杯细细思量,金夫人一听是君家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吃酒,看着顾茗追问:“都借与谁家?”

    顾茗一笑:“光是我知道的便有牡丹汪家,还有专做粮油买卖的唐家,开洋货铺子的张家,开织坊的杜家……”

    他一边数一边说:“约摸着有七八家呢,其他的小生意人便不知道有多少了。”

    李鸾儿敲了敲几案:“那几户商家信誉如何?生意又做得怎么样?”

    顾茗皱起眉头:“正因为崔氏并不是没有头脑,将银子借与的人家都是颇有资财的,做了多年的买卖,信誉也不错,只这些时候周转不灵,才去借了钱庄的银子。”

    “那便没有胆子大又贪心不足的?”李鸾儿又问一句。

    顾茗摇头:“没有。”

    金夫人听到此时却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若找那样的人,我这里有一个人选倒是可以介绍给你。”

    “哪位?”李鸾儿和顾茗同时追问。

    金夫人笑道:“此人明里是盐商,暗地里却与匪贼勾结,在江南占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为山寨,平日里除去做私盐买卖,便是打劫来往客商,暗杀官员,什么事都敢做的,我当年路过那里正巧他病重,眼瞧着就不行了,我看中他颇为义气,正好心情也好些,就救了他一命,他至今念念不忘,想着报答我呢。”

    “夫人说的可是江南盐商钱得海?”顾茗一惊:“倒是没想到他是夫人的旧识。”

    “这人可靠么?”李鸾儿问。

    金夫人占头:“自然的,而且,除却一些和他颇有私交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竟还是个山大王,人都只道他是专做盐贩子的商家呢。”

    “自古以来盐商就是胆子极大的。”李鸾儿一边思量一边道:“照夫人说的,这钱得海又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若是叫他进京一趟来帮我们,说不得大事可成呢。”

    说到这里,她又瞧瞧顾茗:“顾大哥,我叫你寻的最能花天酒地之人可寻到了?”

    说起此事,顾茗轻笑出声:“大娘子放心,这事却是好办的紧,我不只寻了几个花天酒地之人,还与丽春楼里的头牌紫辰姑娘也说好了,且只等着君绍旭上勾呢。”

第一八零章 叔侄

    京城有许多各地的大商家建立起来的会馆,这些会馆功能很多,有提供各处旅住宿之用,也可替在外的客人捎信回家,当然,如果有某个地方的人落了难,自可去会馆寻求帮助。

    江南本是鱼米之乡,在京城江南好些地方的会馆就有许多,这江浙会馆就建在京城繁华的春景路上,是由大盐商耿固友出资兴建的,耿固友在盐商中威望很高,也有一颗侠义心肠,他建这所会馆倒也不是为了多赚银子,不过是为了给江浙各处在京城的客人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而已。

    例是这日下午,艳阳高照热的不成的时候,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脸上写满疲惫,头上脸上满是汗水的青年手中提着个布包进了江浙会馆的大门。

    和外边的炎热不同,会馆之内只觉一阵凉爽,那青年抹了一把汗,以袖当扇扇了两下,便觉得又活了过来。

    “于举子,你这又是去哪处代写书信了?”

    会馆里这会儿子值班的小伙计一脸笑容的过去,他将手中端着的大茶碗递了过去:“今儿这天着实的热,赶紧喝口茶歇息一下吧。”

    那于举子接了茶水猛灌了几口,又有一阵汗意发出,这会儿子他倒不觉得热,只觉得遍体的舒爽,他把茶碗还给伙计:“谢了,今儿可不又出去帮别人写信了,可巧中午的时候有个客人一连写了好几封信,这不,就写到这个时候了,虽然热了些,不过今天赚的钱却够几日住宿吃用了。”

    伙计一笑:“掌柜的早说过可以免了你的住宿费用,你去偏不听,硬要自己撑着,这不,吃苦了吧。”

    于举子一摆手:“我有手有脚的,又没有到那揭不开锅的地步,哪里就用得着免去费用,你们这会馆每日家不知道有多少人住,都要免费,还不得赔死。”

    伙计笑了笑,一边请于举子坐下,一边心说这于举子倒也是个好人,心性当真的好,且也不是那贪图便宜的贪婪之人,更可贵的是,他没有时下读书人的迂腐之气,难怪掌柜的看中了,想到这里,伙计又想起一事来:“当初介绍您来的那位娘子不是帮您交了好些银子么,那些银子可足够您好些日子吃喝了,要我说,您也是放着有福的日子不会享。”

    于举子摆了摆手:“莫说那位大娘子了,人家是一片好心,一个弱女子帮我介绍会馆已经很不错了,我怎能再要人家的银子,那银子我都存着呢,等再见到人家的时候,自是要还的。”

    伙计无奈摇头:“这于举子当真是正直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便见外边进了一个穿着茶色薄绸长衫的胖乎乎一脸笑意的约摸有三十来岁的男子,他一进门就问小伙计:“于子然于举子回来了么?”

    小伙计笑着一指于举子:“这位客官今儿来的真巧,这不,于举子前脚进门,您后脚就寻了来。”

    那客人上下打量于举子,半晌后方浑身颤抖,犹自不敢置信,指着于举子惊问:“小猴子,你是……小猴子,是也不是?”

    于举子听了这话顿时也激动起来,猛的站起大声问:“你是,是谁?怎知我的小名?”

    小伙计一瞧,得,这应该是亲人相认吧,没他什么事,他还是躲个懒吧,便躲到一旁的小桌前爬下打起呼来。

    这来的客人却是于希,前次他得了李鸾儿的信儿特特的赶了来,却哪晓得他侄子正好不在,再加上他有事在身,只问了一些情况就急匆匆走了,今儿正好官家那里不用他伺侯,他就又抽空出来寻找侄子,刚刚巧被他碰上了。

    “我是,小猴子,你真不认得我了,也是,当初家里发大水的时候你还小,怎么会记得我……”于希于子然的眉眼间已经瞧出来了,这确实是他侄子无疑了,那长相,和他记忆中的兄长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想到一晃眼你竟长这么大了,小猴子,我,我是你叔叔啊!”

    于子然仔细打量于希,确实从记忆深入扒拉出来一些事情,他也还记得晃忽多年前他的小叔叔经常带他去玩,还趴在地上做大马给他骑,童年记忆中,他和这位小叔叔相处的最多,后来,他们举家逃出来,却是失去了叔叔和奶奶的音信……

    “叔,叔……”于子然上前一步,纳头就拜:“拜见叔父大人。”

    于希赶紧将他扶起,眼中含泪打量于子然:“好,好,没想到我于希这辈子还能找着亲人,老天有眼啊,竟叫我于家不绝。”

    于子然和于希相见过后,便想着这里人来人往确实有些不便,就邀于希到他房中相叙。

    于希自然没有不允的,在去往于子然房中的路上,于希嘴角含笑,一个劲的打量这个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侄子,于子然长的极像是于希的哥哥,个子高高的,皮肤也白,眼睛不大,却因着脸型方正显的那双不大的眼睛很有神彩。

    于希瞧着,打心底里高兴,却是觉得他这个侄子没有一处不好的。

    一进到了后院,在后院的僻静处,于子然打开一间小屋请于希进去坐。

    于希打量这小屋,发现这屋子采光尤其不好,显的屋里昏昏暗暗,而且,通风也不好,这大夏天的进去之后只觉一阵闷热。

    想着自家侄子整日里就住在这种地方,于希一阵心疼:“你这孩子,怎生……唉,你受苦了。”

    “侄子倒不觉得苦。”于子然请于希坐下,亲倒了茶奉上:“叔叔,这茶不好,叔叔将就些吧。”

    能见到侄子已经得到之幸,于希哪里还会在意茶好不好的,他在意的是这茶是侄子亲自倒的,他接过来喝了一口,顿觉一阵苦意,还有一阵涩意,再看那茶黄黄的沉沉的,碗底全是茶沫子,于希更加的心疼。

    于子然并没有坐,而是垂手站在一旁:“侄子如今有吃有喝,掌柜的也心善,允了侄子每日在会馆的书房内看书,侄子觉得是真的不错。”

    “唉!”于希叹了口气,放下茶碗:“原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你们,哪知道,我得了信儿的时候,你……咱家的老爷子,还有你父亲母亲和你妹子竟都没了,就你没有下落,我就一直在找,可巧前些日子李大娘子告诉我你的下处,我就寻了来,却是没碰到。”

    “如今叫咱们叔侄两个相遇,侄子已经很满足了。”于子然一笑:“说起来,我能到江浙会馆栖身,也全凭了李大娘子,她还给我交了好些银子,只是我过意不去,便将银子攒了起来等哪日再碰到她就送还给她。”

    于希一摆手:“无妨,我与李大娘子是故人,也受过她的恩惠,反正咱们爷俩儿受人家的恩多了,虱子多了也不觉得痒,一些钱财倒是没什么防碍的。”

    “那我更要感激人家了。”于子然一拱手:“我倒没什么,叔叔受了人家的恩,我也得想着法子还上。”

    于希忍笑:“你啊,倒是个傻的,怕是咱们以后欠人家的一世也还不清的。”

    说到这里,于希自然要问问于子然这些年的生活,还有他老父如何过世,兄长嫂子又是怎么着的,怎么发送,于子然怎么逃了出来,这些都要仔细的问清楚。

    说起一家人被害,于子然一脸的悲痛欲绝,又是义愤填膺:“叔叔应该也知道,这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那知县仗着京里有人撑腰,胆子可是大的紧,由着他小舅子强抢民女,将我妹子活活的逼死,这还不算,父亲上门讨理,还被他们打死……”

    于子然说到动情处那双不大的眼睛满是泪水,于希听的也是紧握拳头,狠命克制着才没有砸东西发泄,于子然一行说一行哭,哭的悲痛的时候再也站不住,于希拉他过去扶着才叫他稳住身形。

    等于子然说完,于希也是满脸的泪:“好孩子,真难为你了,你放心,以前叔叔寻不到你叫你受了苦,以后,有叔叔在,必然保你荣华富贵。”

    “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叫我爷爷,我爹我娘我妹子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于子然狠狠一拳捶在桌上:“我上京来一是想查明仇人的靠山是哪个,二来多攒些钱多认识些人好参加会试,等到有一日我得中进士,我自然是要报了这灭门之仇的。”

    “好,好。”于希欣慰的笑了:“真不愧是我于家的子孙,好孩子,我是你亲叔,那被害死的是我爹,我哥哥嫂子,我的亲侄女,这仇,咱们爷俩一起报。”

    于子然没有推脱,他没了父母,于希就是他最亲的人了,都是于家子孙,于希要报仇是理所当然的,再者,有人帮忙,他也有个支撑,心里也有些底。

    讲完了自己的事,于子然又问于希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这一问,于希面现难色,于子然察觉到了,惊问:“怎么,难道叔叔日子不好过,叔叔放心,即然侄子认了亲,就该孝敬叔叔,侄子这里还有些银子,叔叔若是急用就拿去吧。”

    于希一阵感动,心里话,到底是一家子血脉至亲,再没人比这个侄子更亲近的了。

    摇了摇头于希叹道:“我哪里缺那些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

    说话间,于希将他如何安葬了母亲,如何去势进了宫,如何得到赏识伺侯太子,又是如何在太子登基之后得了权势的。

    他拍拍于子然的头:“先儿你受了苦,叔叔并不知情,如今即是知道了仇人,叔叔便是凭着这张老脸不要去求人也要好好报咱家的仇。”

    他起身打量于子然的住处:“这地方是住不得了,可巧我在京里有个宅子,你先搬过去吧,自此之后好好读书,等得中了进士,也算是光耀咱们于家门楣。”

    若是于希不是太监,有妻有子的,或者于子然还会推脱一番,可他知道这个叔叔也是命苦之人,竟是再不能留后的,心下也知于希必然打定了主意要将一切银财人脉都留给他用的,也就不推脱,欣然应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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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女李鸾儿穿越成古代因被休的农家女,上有痴傻懦弱的哥哥,下有暴燥好强的妹子,更有虎视眈眈的族人,最重要的是一贫如洗的家境,面对这一切,历经十几年末世练就的超强武力终于派上了用场,李鸾儿表示,不管在哪里,唯有果断智慧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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