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换情报
「小孩子最容易失魂受惊了,来,我看一下。」包大同抢上一步,抱起了小童,让小童的小身体完全伏在他的肩上,一隻手轻柔的轻拍小童的全身,口中念念有词。
「没事吧?」吕妍担心地问。
「没事,没吓到他。」包大同把小童又重新放回到吕妍的怀裡,瞇起了眼睛。
没有异常,一点异常也没有,完全是小孩子应有的气息。就算他用道法暗中探测了小童的体内也没有任何反应。可是為什麼,他就是觉得这小东西有古怪呢?
「哎呀,小夏,你的手流血了。」吕妍惊呼一声,连忙把小童放在床边,拉起小夏的左手,只见她的无名指上有一道很深的划伤,伤口边还有些锈跡,「我帮你处裡一下吧。」
「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包大同拦住吕妍,「如果有铁銹的话,还是要消毒,打预防针為好,否则得了破伤风是会死人的。这样,我们先走,明天我会来帮忙的。」包大同说著又看了小童一眼,见小童还眼泪汪汪的坐在床上,又脆弱又无害,心想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
「好吧。」吕妍难為情地说,「你们那麼帮我,小夏还弄伤了,真对不起。」
「看你说的,这又不是你的错。」小夏连忙安慰了吕妍一下,接著面对小童,「小童,阿姨走了哦,以后会来看你的。」
小童点点头,眼神中满是不捨,但还是乖巧的道别,目送三个大人走出房间。
脚步声远了,只有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房间内奇异地寂静著,连呼吸声也没有,彷彿是阻隔在人世间外的另一个世界。
小童,这一个五岁的残疾孩子,一跃从床上跳下来,像猴子一样灵巧、像落叶一样无声。
他慢慢地走到衣柜前,看著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神色变了。一丝一丝的,随著嘴角的上扬、眼神的转变,纯真无邪慢慢被得意洋洋所代替。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阵,然后低头看看自己一直握著的小拳头--摊开的手掌中,有一枚带血的锈铁钉。他拿起那枚铁钉,迅速在镜上画了一个符咒。
铁钉划过镜面,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而随著符咒的划成,『小童』轻轻一按,那铁钉就直没入镜面,发出『呜』的一声,宛如在哭泣。
「你说了陪我玩的啊,阿姨。」小童轻声嘆息著,眼神又转变為严厉,眼神毛骨悚然地瞪著,一动不动。
噠、噠、噠--
脚步声传来,小童知道那是吕妍。於是纵身一跃,又回到床上坐著。而镜子,因為他的离开而黑了一块,是一个小小的人形,好像他的影子留在了镜子裡。
他一挥手,镜子恢復了平常的样子,吕妍也正好迈进门来。
「小童,你做了什麼?」吕妍板著脸问。
而就在小童发生这些转变的时候,小夏和包大同已经来到了街上。刚才的事让小夏有些头晕,天空中的阳光又比较毒辣,於是包大同跑到路边摊上买雪糕,小夏就站在树荫下等著。
刚才小童的变化虽然不像那天那麼明显,但就算她再白痴迟钝,也深刻地感受到了不同。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个那麼可爱的孩子会变得让人全身发寒?!她知道包大同在抱著小童轻拍的时候已经试探过了,不过既然他什麼也没说,就证明没有发现。可為什麼小童会在那麼惹人怜爱的情况下突然变得陌生?是心理上的疾病还是有什麼异变?
她百思不得其解,漫无目的地看著街上的行人。
陪我玩!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心裡响起。同时,她猛然发现掠过她目光的街景有一道是她非常熟悉的,让她又不自禁的向那个地方再看过去!
一个小女孩站在对面的街角,五岁左右、碎花连身裙、长头髮、瓜子脸、大眼睛,不是那个失踪许久的张嘉琳又是谁?
小夏霍地站起,「张嘉琳!」她大叫一声,就想跑到街对面去,但才走到街边,斜刺裡就伸过来一条手臂,直接把她拖了回来。
接著『啪』地一声脆响,正在装修的店舖的招牌落了下来,狠狠砸在小夏要跑过去的地方。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装修工人在内。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拼命解释,「我明明是装好了的,也没有鬆动,我不知道--我--」
「好了,好了,没伤人就好。」包大同扶著吓傻了的小夏,「赶紧收拾一下吧,伤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见受害者没有追究的意思,工人千恩万谢的离开。
小夏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了看街角。但是,那个小女孩没了!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可是那女孩如空气一样消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
「我--我可能出现幻觉了。」小夏不安地面对包大同的目光,「我命可真大,不然这次一定会掛了。」
「不是幻觉。」包大同扶小夏坐在凉棚下面,舔了一下扔掉了雪糕,但仍然沾了些溶化的奶油的手,「我也看见了。张嘉琳,不是吗?」
「你也看见了?!」
「没错。」包大同侧过头痞痞地笑,一点也不像刚刚遭遇到惊魂一刻,「你当这招牌是平白无故掉下来的?你当是你命大吗?前者是因為有了邪物,后者是因為有了我!小笨蛋!」
阮瞻也见过小童,但同他一样没发现异常。他们一开始只以為是那房子不好,但既然怪事随著那对母子而来,那麼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裡是不言而喻的。「交换情报!」包大同坐在吧檯边上说。
今天是週末,不过酒吧还没有营业,只有店老闆和心理医生在。
「先说说小夏的手是怎回事?」阮瞻皱眉。
小夏一进门,他就注意到她手上的伤。虽然她一直侧著身子,力图不让人看到,但儘管他的眼睛不看她,可一颗心却围著她转,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微微皱皱眉头,也逃不过他的视线。
「这也算一个情报,一起交换。」
「切。我自己不会去问吗?」万里轻斥了一声。
「到底怎麼回事,不然你就捲铺盖滚蛋。」阮瞻冷著脸,「我答应你老爹帮你,可没说让你白吃白住!」
「好吧好吧,我说。」包大同举手投降,把中午在吕妍家发生的一幕说了一遍。
万里吃惊不小,望著脸色凝重的阮瞻道,「你觉得呢?那对母子有问题吗?」
阮瞻没说话,紧皱著眉头。
「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包大同说,「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们都不能感觉到邪异之气呢?」
「有一种可能。」阮瞻也坐下,「那就是他的道法远高於我们,那麼他就可以把邪气或者妖气都收敛起来,让我们觉察不到分毫。」
「又是大傢伙,咱们的命还真硬。」万里嘆道。
这一次,包大同没有回嘴。
阮瞻所说的可能,他也想到过,但他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不是他怕,而是他无想像。他从小和父亲修道,阮瞻更是天赋异能,假如他们全都看不出来,那麼对手极可能有几百年的道行。可是这怎麼让他相信,一个娇滴滴的少妇,一个天真的小孩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可这又是為了什麼呢?
「也有可能是其他我们未知的原因。」阮瞻彷彿知道包大同心裡的矛盾,或者说这种复杂的情绪他也有。「大千世界,隐藏了太多我们不能知晓的事,一切要到最后才能揭盅,什麼可能性都会有。」
包大同耸耸肩,「说得对,那我们就较量看看,反正万事终有了结。这可是他们找上门的,不是我惹事!」
「那麼--这就是你的情报?」万里问,「你忙活了一个多星期的情报?」
「喂,这一周我一直帮著小夏行善,差不多跑断了腿。你用那麼少的钱,那麼短的时间开一家店试试?」包大同抱怨道,「就这样,我还抽时间调查了张子新的事,顺便还摸了一下现实中吕妍母子的底。」
「说来听听。」阮瞻说。
「张子新是本市晨报的记者,这你们知道。」包大同说,「但你们可能没注意到,他是社会新闻版的记者,而且是个业餘作家,特别热衷於报告文学类的东西。五年前,也就是他结婚的前夕,他本来是决定把法定婚假和平时积?的例休集中在一起,用於婚后和吕妍去海南度蜜月的,结果不知為什麼突然终止了这个计画,提前申请了例休。据吕妍说,他是有紧急採访任务,但根据我的调查,他是听说有灵异事件,於是决定去採访,然后写成报告文学。因為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有妖,他要破解这个谜题!」
「你调查的?」阮瞻听的极其认真。
「是啊。」包大同有点得意,「当年他的失踪,警方彻底调查过,到现在也没有定论。可是我去调查时注意到了他最好的朋友王勇,那是个绝对的唯心主义者。你知道啦,我们这些人最会察言观色,所以,他没有向警方透露的事,却告诉了我。」
「不是又用了什麼幻术了吧?」万里问。
包大同嘿嘿笑了两声,「那倒没有,我不过--不过是让他梦见了他五年前失踪的好友,然后给他解了解梦。」
「包大同。」阮瞻皱紧了眉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身為有术法者,你可以利用此种本领行善。但你不能一味左右他人,除非有人请求於你,否则就是违德的。」
「知道啦。」包大同并不反驳,「我也知道最近这样多了一些,可是这件事实在年代太久了,要不使用这种手段,就无从查起。不过,对那个地產富商的事怎麼说?」
阮瞻伸了伸拇指。
「这可是你第一回赞成我呢,一会儿我要写日记,记下这感人的一天。」包大同开玩笑,「不过你们猜王勇怎麼说?」
「要不要买票听你说书?快点继续。」万里催促。
「他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五年前,关於拆穿灵异现象的作品流行,比如说那个什麼『魔鬼山谷』的,我们的张记者非常喜欢这类读物,日思夜想的也想写一本,但是他一直也没有什麼机会。直到他结婚前不久,才听说在一个地方盛传出了灵异事件,於是他顾不得正在筹备婚礼的忙碌,申请了假期去了那裡,想调查完灵异现象的背后故事,再以此為素材写一本书。」
「什麼事?在哪裡?」万里问。
哪想到包大同却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张子新订的是去西安的机票。你们要知道,最好的朋友之间,性格可能完全相反。张以新和王勇就是这样,一来王勇胆子小,不想介入这些事情,二来张子新想自己破解灵异事件,写一本轰动的书出来,所以并没有过多的透露。」
「你这是个很小的情报。」万里说,「只是指明了大致的方向,并没有很强烈的建设性。」
「那麼我再附著一条--吕妍和小童确有其人,档案齐全,并不是凭空出现的。所以--如果他们母子有问题,肉身也是正常的。那麼,你们的情报是什麼?」
「我们打著包大师的名号走访了那十个失踪了小孩的家庭,结果听说--」
「十家?不是七家吗?」包大同讶异地打断万里。
「显然这些天你是很忙,没有看报纸。」万里说,「这一周又失踪了三个孩子,官方已经提醒市民注意了,让大家看紧自己的孩子,不要让歹徒有机可乘。」
「可是这和拐卖儿童无关吧?」
「确实无关。因為从目前来看,他们只是拐,并没有卖。」
「那為了什麼,不会是為了吃吧?」包大同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愿不会是这种结果,那也太残忍了。吃小孩,他无法想像,假如是这个,他们面对的可是妖魔!
万里忽略包大同的猜测,继续说,「我们询问了很多失踪儿童的父母,每个人都说孩子的失踪非常突然,事先没有一点徵兆。而且所有的孩子都是半夜失踪,房门都是从裡面打开。可是有一点问题,失踪的孩子年龄都是四到六岁,年龄很小,有的连衣服也穿不好,如果防盗门是从裡面锁上的话,有的孩子也不能自行打开,可是这些孩子失踪时,都穿走了平时最喜欢的衣服,失踪时,父母睡得很沉,什麼也没听到。重要的是,每个母亲在孩子失踪当晚都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什麼?」
「睡前,这些母亲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但是打开门却什麼也没有。而在刚睡下时,一直听到街上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叫--妈妈!妈妈!」
「男孩还是女孩?」包大同问。
「废话!」万里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几岁的小孩,声音哪分得出男女?」
「还有--」阮瞻接过话来,「有几个失踪孩子的父母,声称看到过一个奇怪的小女孩在周围出现。因為那小女孩比较古怪,所以很有印象。」
「是张嘉琳?」
阮瞻点点头,「没错。还有个奇怪的现象--失踪的都是女孩!」--我遥遥而来。携今生后世。终於,终於得遇他,三千红尘灿如桃花。
第十三章 是男是女?
儘管失踪的都是女孩,但这个『拐卖儿童的傢伙』还是引起了家有幼儿的家庭的恐慌,就像小夏的同事王姐,在外出公干前也不放心把儿子交给保姆,硬要小夏帮忙。
「你不是和男朋友同居吗?他又是开酒吧的,那裡夜晚最热闹,出事的机率最小,甚至应该说没有这种可能,怎麼样,帮帮大姐吧?」
小夏不知道该怎麼向王姐解释她和阮瞻的关係,她很期望阮瞻是她的男朋友,也期望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问题是现在他们之间虽然有些曖昧,但却并没有什麼特殊关係,可是,听人家这麼误会,心裡竟然还是甜甜的。
王姐见小夏不语,以為她不同意,连忙道,「我只出门三天,阳阳虽然调皮一点,但你该怎麼管就怎麼管,他白天还要上幼儿园,应该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而且小孩子嘛,睡得早,不会影响你们亲热啦!」
她神色曖昧,意有所指,害得一贯在感情问题上比较害羞的小夏涨红了脸,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她很想帮王姐,想她一个女人,还是个单身母亲,能在长空律师事务所这样首屈一指的大所成為骨干力量是相当不容易的,问题是她现在死赖在阮瞻家就罢了,难道再带个小孩子去?不过,她一向不善於拒绝别人,现在阮瞻又住去了万里家,也许应该可以带王阳三个晚上。
「好吧。」小夏勉為其难的答应,「我会拼命保护王阳安全,可是他如果有个什麼小擦伤--」王姐带阳阳参加过所裡组织的旅行,那个孩子的调皮是出名的,简直媲美小恶魔。
「没关係,他没有点小伤小病的,我倒不习惯了。」王姐苦笑一下,「小夏,那就麻烦你了。」
就这样,下班后小夏先是被王姐拉去吃饭,然后又去她家整理阳阳的东西,回到酒吧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当她一手牵著一个小孩,一手提著一个大皮箱进入酒吧的时候,很不情愿地听到整个酒吧都寂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盯著她看。
「岳小姐已经有孩子了啊?想不到这麼大了?」一个女人说。
小夏没搭腔,很有无力感。因為她住在阮瞻这儿,看似还和三大帅哥有著很亲密的关係,所以虽然事实上她没有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超过应有的界限,可每天还是要忍受著被这裡无数女人的妒忌目光所追杀。
她抬头看看那三个男人,见他们也是一脸愕然。他们当然知道这不是她的孩子,可是他们对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也很意外。
「不过,这小丫头还真漂亮呢!」又一个女人说。
小夏心裡暗嘆了口气。王阳是个长得相当可爱的小男孩,粉雕班琢的,特别秀气,再加上穿著不分男女的小牛仔服,头髮留到半长,很容易让人误认為是女孩。而且女人嘛,天生就有一种母性,见到可爱的小孩总不免心生爱怜,每当此时,这小子就会做出令人髮指的事!
因為他很骄傲做一个男孩,特别不喜欢人家说他是女孩,所以总会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来证明。
果然,还没等小夏想出什麼法子阻止,王阳已经挣脱了小夏的手,蹦蹦跳跳地来到一眾时髦的女客中间,笑咪咪地抬头看著那麼多可爱的阿姨。任她们摸他的小脸蛋,抚他的小头髮,摸他的小鼻子,而他自己的小手则快速把裤子、连同内裤一起褪下来,直到腕。
「看清楚,我有小鸡鸡,我是男孩!」他骄傲地双手插腰,挺起胸膛,「阿姨们看,我真的是男孩,我有证据!」
眾人没想到阳阳会这样,愣了一下,随著包大同爆发出一阵大笑,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就连阮瞻也不禁莞尔。
小夏哭笑不得,跑过去想帮他穿上衣服,哪想到这小『人来疯』灵巧地闪开了,半提著裤子四处乱跑,硬要所有女人检查他的『证据』。
一边的万里见小夏追得气喘,一下把阳阳捞在肩上,「你这小东西现在就这麼癲狂,长大了可怎麼得了?走,和小夏阿姨上楼睡觉去!」
阳阳正玩得疯,当然不肯听话,无奈万里力气太大,他只好乖乖上楼去。然后小夏几乎是硬把这小恶魔拢在怀裡,并不停地讲故事,武力和智力并举,才把他哄睡著。王姐说过,这孩子不容易睡,但睡著了也特别不容易醒,可王姐没告诉她,只是让阳阳睡个觉就让她心力交瘁、腰酸背痛。
此时已经是九点半了,门外,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小夏连忙从床上起身,打开了门。是阮瞻。
小夏压抑著自己强烈的心跳,反手把门关上,和阮瞻站在黑且窄的走廊裡,「什麼事?」她问,发现自己的声音很不自然。
「给你这个。」阮瞻伸出手,见小夏有点发愣,乾脆把地藏王菩萨的护身符戴在她脖子上,「我加持了一些力量在上面,现在,除非你自己,没有人能拿得下来它,也扯不断。」
小夏摸摸那块温润的玉,感觉著上面阮瞻残留的体温,「你呢?也拿不下来?」
「你想要我拿下来吗?」
「不想,我要一直戴著。就好像爱我的人一直在我身边,就好像你--也一直在我身边。」小夏不知道為什麼会这样说,但就是觉得心中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她垂了头,头顶几乎顶在了阮瞻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臟也似乎『砰砰』狂跳著。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双臂,只不过想拥抱著他,听他的心跳罢了,哪知道他像被火烫到一样瑟缩了一下,「一会儿我要和包大同出去办事。」他沙哑著嗓子说,轻轻挣脱开她,「万里会留在这裡坐镇,如果有事就跑下楼去找他。记著,无论出了什麼事,无论有什麼招唤你,你千万不要出酒吧的门,记得吗?」
「记得。」
「那回去睡吧,不要怕。我会--」他突然不说了,就那麼静默地站著,而后猝然转身离开,把小夏一个人留在那裡。而他自己,则在脱离了小夏的视线后,在楼梯拐角处倚墙站立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去。「妈妈!妈妈!」一阵刺耳的哭叫,把小夏从睡梦中吵醒。
房间裡静悄悄的,因為隔音设备良好,楼下的喧嚣声听来也极其模糊小夏发现自己是侧身睡著的,面朝向窗户。夜风把窗帘吹的扬了起来,明显地看到窗外什麼也没有,反手摸摸阳阳,这小傢伙也还好好的伏在她身后。
也许是噩梦,或许又接受了心理暗示了。阮瞻他们的调查结果说,丢失孩子的家庭,母亲总是听到有小孩叫妈妈。小阳不是她的孩子,而且还是男孩,应该没事,一定是自己乱想!
「妈妈!」当小夏合上眼睛,準备继续再睡时,窗外一个小孩的声音再叫,听得小夏的心臟差点停跳。
她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消,死盯著窗口的地方!
时鐘滴答滴答的走著,因為小夏的屏息和房间的寂静而显得格外响亮,一、二、三、四--
没有动静。
可是小夏的后背却感到了一股凉意。好像有什麼在她身后吹风,让她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她没敢贸然行动,被单下的手慢慢摸索,感到阳阳的小手就在她的腰上放著,温暖而柔软,并无异常。
「妈妈!」那声音第三次响起。而这一次,声音明明是从房间裡的某个角度传来!
小夏大叫一声跳下床来,立即拧亮檯灯,接著伸手去抱阳阳。然后才一碰到阳阳的肩膀,就驀然觉出不对劲的地方--阳阳并没有睡觉,而是大睁著眼睛躺在床上,一隻小手伸得直直的,还保持著搭在小夏腰上时的姿势!
「阳阳!」小夏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阳阳动了。
他小小的身体慢慢立了起来,眼睛还是看著小夏,只是目光呆滞、空洞、没有聚焦,这让小夏还以為自己身后一定有什麼东西。驀然转过身去看,却什麼也没有,连窗帘都一动不动。再转过身,就见阳阳动作僵硬地把小夏睡前折好的小衣服一件一件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彷彿看不见般,摸索著走到柜子边。
看著梦游一样的孩子,小夏要捂住嘴才能保证自己不叫出声!
阳阳睡在靠近门的一侧,此刻正好挡住去路,让小夏无法下楼去求救,而小夏也不敢大喊大叫,生恐强行唤醒梦游中的阳阳,会给他带来生命危险。
只见阳阳摸索了一阵,慢慢把柜门打开。柜门上,掛著一整面镜子,随著阳阳定定地站在那裡,镜子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秀气的五官、半长的头髮,正是阳阳的脸!然而眼神却不是他的,那眼神有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无辜、惊恐、还带点好奇,根本是小童没有变化前的眼神!
小夏壮起胆子,躡手躡脚地走了过去,想试著把阳阳从镜子前拉开。一步又一步,她慢慢向镜子前蹭!
而随著她的走近,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知道那该是她自己,可是,那不是她!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硬安装上的,一点没有生气,就像两个玻璃珠!而且只一闪之间,她的脸模糊了起来,整个身体成為了一个黑影,镜子裡再没有岳小夏,只是一个黑色的人形!
她咬紧打颤的牙齿,眼睛盯著镜子,手慢慢摸向阳阳的肩膀。镜子中,黑影也同时伸出手,但抓向阳阳的速度显然快了很多,吓得小夏立即住手,生怕有什麼异物藉自己的手伤害孩子!
「妈妈!」镜子裡的阳阳突然叫了一声。
话音才落,镜子外的阳阳再一次的动了。因為距离太近,小夏亲眼看到他虽然慢慢的离开,但镜子裡的影像却没走。阳阳的脸,小童的眼神,而且在裸露的皮肤上钉满了銹跡斑斑的铁钉!
这是谁?阳阳?小童?还是别的什麼孩子?阮瞻的家是一个非常强的防护阵法,而且他的法宝也在这裡,没有什麼能不露声色地闯进来,那麼这个藉镜子来伤害阳阳的究竟是谁?
小夏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解决现实中的事。眼见著阳阳打开门,走了出去,她略微安了点心,一边警惕著周围的情况,一边跟了出去。阳阳要想出去,必须经过楼下的大厅,那儿不仅有很多人,万里也在,所以一定不会出问题!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想,阳阳慢慢走到楼梯口,刚要下楼,却忽然抖了一下,像是被什麼人拉了一把,然后驀地转过身来,速度极快地跑回房间去!
小夏追了过去,但才一到门口,就感到一阵凉风迎面吹来,门在她的面前『砰』的一声关上。她用力去推,门竟然从裡面锁上了!她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明白那个拐带小孩的东西要从窗口带走阳阳!
「万里!」小夏跑到楼梯拐角处叫了一声,接著马上又『???』地跑上楼去。
楼下的万里听到她的叫声,立即意识到出了状况,双手一撑就从吧台跃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向楼上跑,一到楼上就见到小夏在拼命撞门。
他二话不说,一把拉开小夏,对著门用力踹了几,三、两下破门而入,刚好来得及把已经爬上窗台,预备向下跳的阳阳抱回来!
「妈妈!」阳阳喃喃地叫,眼神还是呆滞的。
万里对小夏摆了一下手,小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照做,锁紧了窗户,并且把那个没有封蜡的残裂幡摆放在窗台上。
同时,万里两步跑到了门边,堵住了出口。
「妈妈在哪裡?」他轻轻地问,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妈妈带我去找小朋友玩。」阳阳一边说,一边在屋裡转圈,「好多好多小朋友啊!」
「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好多--好多--女孩子!」
「阳阳是男子汉,不和女孩子玩。」万里继续诱导,「他们一定以為阳阳也是女孩子!」
「我是男孩子!」阳阳脸上仍然没有表情,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但语气很生气,「我有小鸡鸡,我是男孩子!不信你们看!」
他说著就去脱小裤子,但此时他不清醒,还在走著,所以一下把自己绊倒了,因為正走到床边,头一下子磕到床头桌的桌角上,豋时晕了过去,鲜血也从额头流下!
同时,镜子『啪』的一声,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第十四章 背后有人
「天啊!他流血了啦!」小夏扑过去把阳阳抱在怀裡,又是紧张又是心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总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强!」万里嘘了一口气,想想刚才的情况,感觉有些害怕!
如果不是他恰巧知道阳阳心理最强烈的念头--就是对男性身分的认同,他可能无法把阳阳从这麼深的催眠状态中唤醒,就算硬拦住他,也可能严重伤害他的身体。
不过说起催眠的话,假如是专业的医生来进行,也要医患接触才行,再高明的催眠术也不可能只凭藉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就控制别人,况且那声音还只有孩子的母亲,现在应该修正為守著孩子的女性才能听到,所以这明显是起到催眠作用的邪术,或者说是摄魂术。
「他不会死吧?」小夏见阳阳还不醒,「他撞伤头的时候--」
「放心,我很有把握,当时他已经不再想找那些女孩子们去玩了,所以他正处於甦醒的状态。」万里安慰小夏,「他只是撞昏了。」
小夏抚了抚阳阳的额头,见上面的小伤口已经不怎麼流血了,稍微安了一点心,「可是就算是撞伤,也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好,但阮瞻说过晚上不让我出酒吧的门。」
「这不难,我也是医生啊,虽然是心理医生。」万里把小夏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到床上,「你不要抱他那麼紧啦,那样他会透不过气的。」
小夏茫然的鬆开手臂,看著万里给阳阳做些简单的检查,不知作什麼、说什麼才好。
「没事,真的只是昏过去而已,脉搏、呼吸很正常。你看,他的小腿还蹬我,证明脑细胞活跃,又做新梦了。」万里把阳阳平稳地放在床上,「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天亮后我们去儿童医院给这色小子检查一下好了。」
「真的没事吗?」
「不相信我的医术吗?」万里拍拍小夏的手,「怪不得你一直备受小孩子和小动物的喜爱,爱心真是真挚丰富。」
「别开玩笑!」
「没有,我是说真的。不过,现在你穿好衣服和下楼去,把这个色小子也带著。那个想拐带小孩的东西再厉害,也不会在大庭广眾下行事。」万里环视了一下房间,「他们进不来这裡,过这防守大阵也防不了声音。」
小夏点头答应,站起来去衣柜找衣服穿,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那面镜子。此时,镜子已经如一块铁板一样反射不出任何景物了,中间那条狰狞裂缝上不知何时渗出了一些血一样的东西,这些液体蜿蜒地流过镜面,形成了两个歪斜的大字--好阵!在阳阳身上,小夏真正见识到了什麼叫神经大条。
这小子的头上顶著一道血口子,竟然还能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起来除了抚抚头,彷彿点事也没有发生过,还对自己头上的伤有些洋洋得意。
不过小夏是替王姐看小孩,所以难免胆颤心惊,於是坚持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阳阳很高兴不用去幼儿园,相当配合地吃了很大一顿早餐,然后一路蹦蹦跳跳的和小夏来到了儿童医院。
这天早上,因為万里要上班,包大同要和他远在天涯海角云游的父亲网聊,所以只好由阮瞻陪著小夏和阳阳。
两个人牵著一个小孩步行到医院,好像一家人一样,这让小夏的心底一直有一种隐密的快乐。而阮瞻虽然也很珍惜和小夏在一起的时光,可是心裡却装著更重的心事。
昨晚的事他已经听说了,但没想过那个不知道是什麼的东西竟然能够通过声音和镜子达到目的,看来他的防护阵法还是要改善一下。而对方的目的是什麼呢?
失踪的一直都是小女孩,这次為什麼选阳阳下手,因為他长得像女孩,还是因為小夏的缘故?镜子上的血和小夏的手被划伤有关係吗?
假如有关係,就证明吕妍母子有问题。可是他昨晚一直守在吕妍家门口,从窗子能看到那对母子的行动,他敢肯定他们从没有出去过!
难道他们法力高到可以遥控?或者,在背后作怪的另有其人!比如,那个『张嘉琳』!
这是可能的,因為昨晚他们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妖邪之气,所以包大同一直满城乱跑的去追踪!儘管最后一无所获,但至少可以肯定确实有妖邪之物在城裡作祟。
「我要怎麼和王姐说?」小夏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有些懊恼,「人家信任我,把孩子托付给我,我却让阳阳的脑袋上破了一条出血的伤口,这才是第一天哪!」
「医生不是说虽然看著可怕,但不会留下疤痕吗?」阮瞻安慰著。
此时阳阳被护士带去做脑部CT扫描了,看有没有脑震盪什麼的。
「话是如此说,可是--」小夏抬头看看阮瞻,眼神中满是不安,「我怀疑昨晚的事不是针对阳阳,是因為我。如果是这样,那今晚危险还会来的。」
「不要把什麼事怪在自己头上。」阮瞻温柔地安慰著她,「在你知道这件事情前已经失踪了那麼多的小孩,你并不是主因。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我会保证帮你把阳阳安全送还到他母亲手裡。」
「可是这件事还是要解决啊,不然还是会有小孩失踪。」
「有我。」阮瞻拍拍小夏的头,「放心,有我在!」
一瞬间,小夏迷迷糊糊的,感觉这情景如此熟悉,好像在梦裡出现过一样,虽然她什麼也记不起来。
「怎麼了?」阮瞻见小夏脸色发白,担心地问。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头疼而已。」
「那我去拿药,你乖乖坐著休息。」阮瞻站起身来,从小夏手中拿过单据,转身走入人群之中。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小夏长出了一口气,忽略掉因努力回忆而恍惚的大脑,知道她将会等上半天。这是一家全市有名的儿童医院,每天来就诊的人很多,掛号、看医生、批价、取药,没有一样不需要排队的。不过坐的时间长了,她感觉有些无聊,於是就东瞧西看的。看著看著,她就感觉有人注视著她,扭头一看,就看见走廊的拐角处有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额头上贴著一块有卡通图案的纱布,看到她发现了,笑著跑开了。
这小东西精力旺盛到如此地步,看来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在路上时,因為阮瞻一直沉默,显得比较冷酷,所以他还比较老实,现在见阮瞻不在,他又开始调皮了。
「阳阳,别乱跑。」小夏忍不住叫了一声,但见走廊裡的人都看向她,知道在医院不能喧哗,只得起身去追。
哪知道阳阳故意要和她玩捉迷藏,又滑溜的像一条小鱼一样,『咯咯』笑著,在医院地形复杂的走廊裡窜来窜去,让小夏就是捉不到他。
「好小子,你等著,看阿姨捉住了你,怎麼收拾你!」阳阳的行為勾起了小夏心中的孩子气,她咬牙切齿的挽挽袖子,一直追阳阳到了住院区的后门大厅。
只见阳阳身穿牛仔服的小身体一闪就隐没在门后,但还是露出了一点蓝色,显示他就躲在那裡。
果然是小孩子,根本没有心机,连使个小诡计都那麼可爱!
小夏心想,微微一笑,假装四处乱找,慢慢蹭到门口的台阶上,然后猛地跑进后厅去!
没有!
她明明见到那蓝色的一角就在门边停留著,根本没动过,怎麼会没有?!而且不仅是没有阳阳,整个住院区后厅一个人影也没有,虽然是大白天的,但还是让小夏感觉到了莫名的紧张。
她立即决定离开,但才一转身,一面镜子就映入了眼帘,或者说是她的身影进入了一面落地镜!
她是直接冲进来的,以為阳阳就在左手边的门后,那一侧还有逃生梯,而正对面的是一条黑且静的走廊,右手边她并没有注意过,现在才知道,那一侧有一面大镜子,正对著逃生梯!
可怕的是,她在镜子不只看到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就站在她身后,正在慢慢探出头来--復古的碎花连身裙、长头髮、瓜子脸、大眼睛,正是张嘉琳!
本能的,她回过头去看,可是身后什麼也没有。但她再看镜子,却发现那女孩已经开始往她的背上爬了!她吓得反过手去抓自己的背,手中什麼也没有抓到,可镜子中的小女孩却仍然在继续!
「南无地藏王菩萨!」惊恐之中,她大念了一声。
眼见著一道黄光闪过,背上的小女孩消失不见了,可在身体的另一侧却传来另一个声音!
阿--姨--
小夏下意识地望去--黑暗的走廊中,亮起了一盏盏荧光小灯,这些小灯是一对一对的、闪烁著,慢慢向前移动。走近些,小夏骇然发现那不是灯光,而是一双双孩子的眼睛!许多许多的孩子,许多许多的眼睛!那些孩子的眼睛有如夜间的野兽一样明亮,脸上和身上却血肉糢糊,嘴裡却还颤微微地叫著--
阿--姨--
这麼多次遇险的经歷了,小夏却头一次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但她还是拼命催促自己逃开!她两、三步跑出后厅,想顺著原路跑回去。
她不知道遇到的是什麼,但是这是白天,竟然还让她遇到这种事,她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小夏阿姨!」一声哭叫从她身后传来。
她听得清楚,是阳阳。转头一看,见一排车库的阴影下,阳阳被那个『张嘉琳』拉著,不停地哭叫,小手向她伸著,小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彷彿要让她救他!
小夏一急,立即想跑过去,但突然觉得有点不对!阳阳头上那块包扎伤口的纱布并没有卡通图案,那不是阳阳,是幻术!
想到这儿,她转向要跑。可是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凭空而来,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得转了一个圈,直直地奔向一个白色的小门,连一点挣脱的机会也不给,直接把她扯了进去,而后重重关上了门!
停尸房!
一进门小夏就知道这是哪裡。不仅因為那特殊的消毒水和腐臭的混合味、那两排金属的柜子、还有中间那四辆并排放著的手术车。车上盖著白色的被单,单子下起伏的人体,都证明了她的判断!
小夏惊恐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慢慢向后退著,尽量放轻步子,可是还没等到她蹭到门边,面前一张手术车上的白单子突然动了一下!
喵--
突如其来的猫叫后,一条黑影向小夏扑来。她下意识地闪躲,只觉得手上一热,那隻受伤的手再一次被重重抓伤!而那隻黑猫却在这一抓之后,『嗖』地一下鉆到了另一张车下!
哪来的黑猫,据说,尸体下窜出黑猫的话,是会乍尸的!
『噹』一声,一张停放得好好的手术车轻轻碰撞到金属冷柜上,发出一声奇异的脆响。紧接著,白单下的物体以极慢的速度慢慢抬起,有两辆上的尸体还是两侧同时抬起!
小夏连大气也不敢出。她听人说过,这时候不能跑,不能大呼吸,因為乍尸的尸体是随风而动的,假如没有动静,他们就不会被惊起来,所以她要极其细的呼吸,绝对绝对不能动!
四辆车上的尸体慢慢立起来了,被单也随之落下。小夏看清那是两个血肉糢糊的年轻女人,而那两辆双侧翘起的手术车上,则是四个同样狰狞可怕的小孩尸体,他们是被脚对脚地安排在同一辆车上,此时正直挺挺地面对面坐著!
不要动!不要动!不要呼吸!不要呼吸!
小夏不断地提醒自己,同时一厘米一厘米地向门边蹭--
然而突然,她感到左上方有什麼不对劲,好像那裡有什麼东西盯著她!那感觉如此强烈,让她觉得自己整个左边的身子都凉透了,彷彿那个盯著她的东西近在咫尺!
慢慢地,她转过头向上看去。
左侧的冷柜上面垂下来两条白白的细腿,在上面,一个小女孩青白的小脸笑嘻嘻的对著她,看样子坐了好久!
第十五章 五行禁法
张嘉琳!
儘管小夏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擅动,可是这意外还是让她不自禁地轻叫出声,并本能地向后猛跳一步。几乎是同时,耳边『咚咚咚』地传来几声闷响,那些随风而起的尸体纷纷跳落到地上,并向著有人类呼吸的地方跳了过来!
来不及呼救,慌忙之中,小夏迅速趁他们合围之前跑到右边。那裡有一根铁短棒,大概是為了帮助开啟不灵活的冷柜之用的,她听人家说过,乍尸的时候,只要让他们掐到什麼圆柱形的东西,他们或许会住手!
耳后『忽』地袭来一股冷风,小夏头也不回,反手把那铁棒向后一扔,只听一声刺耳的指甲划过金属的声音,第一个追上小夏的年轻女人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那根铁棒,血肉之躯的五指已经深深插入了坚硬的钢铁之中!
她裸著身体,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因為失血而呈现出的粉红色肌肉外翻著,肠子也甩在外面一部分,其餘的地方全部焦黑著,死状极其残酷!
她的样子又可怕又噁心,惊得小夏在躲避第二具惊尸时慢了半拍,人虽然扑倒在地,险险的避开这一击,但肩膀却被因异变而变得异常尖锐的爪子带了一下,豋时又痛又麻!
不过她没有时间看一下自己的伤口,趁倒伏在地之机,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临近的一辆手术车下!
惊尸和殭尸一样,不能弯腰,所以藏在床下就能躲避他们一阵,拖延一些时间,只要她多坚持一阵子,就算现在是白天,医院裡也是人满為患,阮瞻也一定会发现她不见了,会来救她的!
--
头顶上的重响表明那两具惊尸已经跳上了手术车,并用力跺著脚,似乎要把这车踩碎,而从地面和车体的震动来看,这只是早晚的事!
掛在手术车上血跡斑斑的白布单令人胆战心惊的一点点向下掉,在小夏紧张的注视中,终於彻底落在了地上。露出后面遍佈血跡的八隻小脚丫。在布单落下的一刻,齐齐的向前跳了一下。
小夏这才注意到手术车很高,而那四个孩子都很小,如果她躲在车下对那两具成年惊尸来说是看不到的,但在这四具小惊尸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何况,车子马上就要散架了!
小夏屏住呼吸,一边摸索著一直背在肩上的背包,一边慢慢向后退。她的行為令她的热力和人气一瞬间有些微弱,让那六具大小惊尸有些疑惑,暂时失去了目标。但小夏不可能永远不呼吸,就在她的后背抵上墙壁的一刻,终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而这也同时给了惊尸们信号!
『呼』的一声,两具在上,四具在下,惊尸们以人类不能有的速度和力量齐齐向小夏跳了过来,如果以这种状态落在小夏身上非踩死她不可,就算有幸不死,那四个矮小的孩子惊尸也会掐死她!
电光火石间,小夏猛地举手,把符咒猛地一丢,大喊一声,「南离天火,化三昧,炼!」
包大同说过,分不清什麼符咒配什麼心法不要紧,只要在拿符咒时心裡默念一遍心法,手裡感觉热乎乎的就一定是金木水火土中的『火』。同理,感觉软软的是『水』;感觉凉凉的是『金』;感觉硬硬的是『木』;感觉粗糙的一定是『土』!
她的五行禁法是学自包大同,从没用过一次,完全是现学现卖,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自保的办法。这种法术的符咒是包大同画的,咒语她也不熟悉,现在能流利的讲出来,是因為她在向后退时在心裡默念了好多遍!包大同还说过,使用这五行禁法时,水平强的能伤敌於无形,因為天地万物都脱离不了这五行属性,连人的命格都与此有关,如果水平差,也能在敌人面前形成无形结界,暂时保住施术人!
她期望会有效果!
『』的一声,那符咒在她出手的一瞬间燃烧了起来,变成一团小火球飞了出去。只是--小夏虽然扔出了符咒,但是她手法不对,一味用蛮力,所以那张纸并没有飘远,所以那火球在她面前一尺处落下,反而吓了她一跳。
但饶是如此,她的举动还是起到了阻挡作用,虽然法力微弱到可以不计,却仍然让六具惊尸顿了一顿,给了她逃出合围的时机!
只有三秒鐘!
她迅速站起来,从冷柜和手术车的缝隙间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又拿出一张符咒,感觉软软的,於是在意识到后面追兵已到时,又一次使用五行,「倾尽三江,浪滔天,困!」
一瞬间,她感觉一股水气迎面而来,后面追击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只是她的法力太弱了,儘管不断的拋出符咒,并配以相应的心法,但对惊尸却只能起到暂时的阻挡作用。好像她拿著一只遥控器,她按下按键,追击的画面就会定格;只要她一鬆开,惊险场面还要继续下去!
「借地五方--移三山,镇!」土禁法,它绊倒了后面的六具惊尸。
「乙木青龙--画万剑,斩!」木禁法,但在使用这个禁法时,不熟悉的心法咒语使小夏结结巴巴的。
「金刚护体--佛光映--那个那个--破邪!」金禁法,情况的紧急已经让小夏语无伦次了!
眼见著符咒越来越少,可她和惊尸的距离就是拉不开,小夏不禁分外焦急。而此时,一直坐在左侧冷柜顶上的『张嘉琳』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会些法术,这可好玩啦!」她童稚的声音却说著恶毒的话。
小夏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她天真的脸庞上,同样有著成年人般的眼神,此刻面对著小夏,一瞬间让她感觉到其中包含著算计、精明、恶意和嘲笑,甚至一点妒忌和必杀她而后快的狠毒,相当复杂。尤其是青白小脸上那副看猴戏般的表情,让小夏心中的惊恐一下子转化為了愤怒!
伴随著『张嘉琳』清脆的笑声,小夏用火禁法再一次闪躲过了惊尸的袭击,一边围著屋子乱跑一边大声道,「少得意!阮瞻会来救我的!然后他会灭了你,他无所不能!」就在小夏第一次使用五行禁法的时候,阮瞻刚好发现了她的失踪。
本该坐著小夏的位子上,此刻却坐著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父亲。而此时阳阳已经做完脑部扫描,正被护士送回来。
「小夏阿姨呢?」阮瞻问。
阳阳高高地仰著头,老实的摇摇脑袋。在他小小的心裡,认為面前这个叔叔太严肃了,在他面前还是不要调皮,老老实实為好。
阮瞻蹙紧了眉头,知道小夏不会无缘无故就离开,现在情况相当不妙!
其实他和小夏间本来有心灵感应的,当时在洪清镇裡,无所顾忌的感情让他们彼此心灵相通,可是為了斩断这一缕情丝,他消除了她的记忆,不知為什麼,这种感应也好像消失了一般。现在她不知道去了哪裡,遇到了什麼,他却感应不到她在哪裡,对此他追悔莫及。
冷静!冷静!
他逼迫著自己,同时脑筋迅速转动。
一般而言,魂体是不能在白天、或者人多的地方出现的,这就是人们认為白天和人群聚集的地方比较安全之所在。可是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他们面对的妖邪至少有三百年以上的道行,也就是说已经修炼成鬼妖。这样即使在白天,它只要找到阳光不直射并并且阴气重的地方就可以出没,小夏在吕妍家门口的旧车棚见到那个叫张嘉琳的妖邪就是如此。
而据他猜测,现在这些怪事的发生,最可疑的人就是吕妍母子和『张嘉琳』,但可惜的是,每次发生状况时他都不在,而且他们的监视活动也没有什麼进展,怀疑并不能转化為确定。假如小夏的失踪与这三个人中的一个有关,那麼一定是『张嘉琳』做的。很简单,从时间上看,此刻包大同一定和他老爹网聊完毕,现在会身在吕妍家,帮助这个可怜的寡妇儿童用品店开张的事。他人虽然看来嘻嘻哈哈的,可是很机灵,那对母子就算是法力高强的鬼妖,也不可能当著包大同的面作怪。
这裡是医院,小孩出现不会起任何人的怀疑,特别是考虑到她会变化及其施展幻术的情况下。而在排队取药时,通过其他人的讨论,阮瞻还听到了一个对他的猜测更加不利的情况。
今天早上,靠近儿童医院的一家铝粉厂突然发生锅炉爆炸引起的连环爆炸,而这家铝厂的厂区内就有自办的职工幼儿园,偏偏锅炉房离幼儿园最近,所以那裡的损失最為惨重。现在医生们大多还在急诊区进行抢救,所以门诊这边会格外忙碌,病患也越积越多。
重要的是,这次爆炸很剧烈,伤亡惨重到停尸间都放不下遇难者的尸体,要用手术车来应急的地步!
想到停尸房,阮瞻的心一紧,明白假如发生什麼,一定会是在那裡!
他一把抱起阳阳,把他放在一个空下来的空位上,趁人不备在椅背上画了一个符咒,还在阳阳头上的卡通纱布画了一个,「听我说阳阳,你是男子汉吗?」
阳阳听到这个,很郑重的点头。
「那好。叔叔有事要离开一下,你就坐在这裡,无论谁叫你也不要离开,哪怕是小夏阿姨,哪怕是你妈妈!」他握著阳阳的小肩膀说,「男人说话要算数,寧死也不背叛诺言,你能答应吗?」
「有大老虎咬我,我也不能离开吗?」阳阳认真地问。
「不能离开,而且叔叔在你身上放了小火苗,大老虎咬不到你。告诉叔叔,能做到吗?」阮瞻焦急万分地等待阳阳『思考』。
「好吧。」阳阳终於重重的点头,阮瞻立即站起身来,向走廊的那一侧跑去!
走廊的这一侧能通向后面的住院区,一边情况下,停尸房都会在整个医院的后门处,距离车库、锅炉房什麼的不远。
阮瞻一边跑一边判断著路径,当他跑到住院楼的后门,明显感到了一股阴气,虽然已经散了,但他还是确定这裡一定曾经发生过什麼,而远处,一个白色的小门刺目的出现,门上有一盏长年亮著的红色小灯,明显说明那就是他要寻找之地。
而车库的阴影下,站著一个小女孩!
张嘉琳!
一瞬间,他脑海裡闪过一个念头,想要马上和她斗法,不让她再去祸害那些无辜的孩子、那些无辜的家庭,可是另一个声音提醒他,救小夏要紧!那是他最重要的,他寧愿失去全世界、背叛全世界,也不愿意她受到一点伤害!
只有一秒鐘的时间让他做出决定,而这个决定根本是不必要做的,他的心早就為他做了选择!所以他理也没理那个一脸挑衅的妖邪,只是把灵力集中在天眼之上,仔细看了『张嘉琳』一眼,然后一手劈出一掌,另一隻手虚空画符,直接来到停尸房前!
这一掌是最近根据父亲教给他的口诀研习出来的,看著平淡无奇,实际上当掌风到达敌人面前时,凝聚在一起的灵力会突然散开,从四面八方打击对手,令对手很难躲避。而今天他第一次使用,就见『张嘉琳』急忙比划了一个手势,她的身体立即后退了好几米,像幅画一样贴在墙上,让掌风失去目标,沿墙面一扫而过!
没有打中!而同时,张嘉琳设置在停尸房前的禁制也没挡住阮瞻,让他一个火手印就把本来关得死紧的门解决了!
气愤的冷哼声从身后传来,阮瞻根本不理,一脚踏入停尸房,见另一个『张嘉琳』坐在冷柜之上,正看著小夏疲於奔命地躲闪,而一具小惊尸已经追上了小夏的脚步,正挥手向她的腿抓去。
阮瞻想也不想,一手伸两指指向『张嘉琳』,一手再次虚空画了一个拖长尾的符咒指向那六具围攻小夏的惊尸!
『哧』的一声和『』的一声同时响起,指向『张嘉琳』的手指上激射出一道白色光芒,穿透了她的身体,眼见她迅速变得透明,而后含怒消失,而另一隻画符的手则飞出六点星火,分别击中惊尸的脑后,让他们突然定住,而后委顿在地!
第十六章 讨论(上)
只一眨眼的时间,刚才停尸房内『热闹无比』的追逐场面已然停止,整个空间寂静得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
阮瞻迈过倒在地上的六具尸体,把跌坐在墙角的小夏扶了起来。她没有哭,可是剧烈地颤抖著,显然惊惧未过,一隻手还死死抓住最后一张符咒。
「这个--是火符。」小夏无意识地念叨著。
「我知道,我知道。」阮瞻拉起小夏的手,温柔地掰开她握得发白的纤指,把那张符咒拿开,然后把她抱在怀裡,极力安抚著她的情绪,让她放鬆,心疼她必须面对的一切。
她是胆子小、八字轻的人,可是这一路走下来,她竟然可以在横死的惊尸的追击下坚持那麼久,实在是不容易!那要经过多番痛苦的磨练才办得到。其实她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东西,可為什麼邪祟总是找上她呢?到底是她带给他麻烦,还是他拖累了她?或者是他们天生的命运不可分割?
「我要吓死了!」小夏在阮瞻的怀裡低声咕噥了一句。
在他的怀抱裡,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迅速平静了下来,已经不再发抖。只是,这感觉為什麼这麼熟悉?好像他曾经这麼拥抱过她,也许还更加热烈地对待过她?可是為什麼那情景那麼模糊呢,是因為一切都发生在梦裡吗?是因為她太渴望他的爱了吗?
「来,握著我的手就不怕了。」阮瞻放开小夏,「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裡去接阳阳,那妖邪没有伤了你,很有可能对他下手。」
阳阳的名字让小夏『啊』地叫了一声,驀然想起还有个孩子需要她保护,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她焦急地向外跑,却被阮瞻一把拦住。
「别忘了隐身。」阮瞻在小夏的额头上轻轻画著。
小夏心裡鄙视了自己的鲁莽一下。明白停尸房此刻已经如同战场一样,如果证实没人来过这裡,那麼这场面顶多会被当成灵异事件流传一阵罢了,但如果有人发现他们曾经在这裡出现过,麻烦可就大了!
画符完毕,阮瞻带小夏一步踏回门诊部一处偏僻的角落,见左右无人,撤掉了隐身符,然后到走廊去接阳阳。一拐过楼梯,一眼就见到阳阳坐在椅子上,后背紧贴著椅背,一副倔强的模样。
「阳阳,你没事吧?」小夏拉著他的小手问,哪知道阳阳甩脱了她的手,警惕地望著她。
「阳阳了不起,是个男子汉!」阮瞻抚抚他的小脑袋,不著痕跡地把先前画的符撤掉,「不过现在这个是真正的小夏阿姨,不是坏人扮的。来,我们先离开这裡。」他伸手抱过阳阳,带著小夏到医院对面的街心公园坐了坐。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小夏心安了一点,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噩梦。而此时,阳阳对她的戒备也不那麼强烈了。
「刚刚有坏人扮我,欺负阳阳吗?好吧,等我们再见到这个坏人就打他!谁叫他是坏人!」小夏把阳阳抱在自己膝上,感觉他紧绷的小身体在她呢喃的软语下和轻吻下逐渐变得鬆弛下来。
阳阳把头凑近小夏的脖子,用力吸了一下,然后又响亮地印上一个吻,痒得小夏不禁笑了起来。
一旁的阮瞻看到这个情景,心裡不断骂著自己,因為他竟然妒忌阳阳和小夏那麼亲暱,虽然这小子只有五岁大。
「这是干什麼呀?」小夏问阳阳。
「我在闻小夏阿姨的味儿。」阳阳认真地说,「小夏阿姨身上甜甜的、香香的。」
「所以知道我是真的吧?原来阳阳是属小狗的。」小夏抚抚他额头上的卡通纱布。
刚刚『张嘉琳』一定是幻化了阳阳的形象来引诱她,幸亏她认出了纱布上的不同,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带到哪裡。从某种程度上,这这孩子也帮了她啊!
「发生了什麼事,告诉叔叔。」阮瞻坐在小夏的身侧问。
「我是男子汉,说话算数,不离开椅子!」一提到这个,阳阳毕竟还是个孩子,禁不住委屈起来。
「然后呢?」
「然后有个护士阿姨来,要带我去找叔叔。我不肯,她很生气,想打我,可是没打到!」
「再然后呢?」
「然后妈妈和小夏阿姨都来了,说要回家。我说要等叔叔啊,妈妈和小夏阿姨就骂我不听话,说要放狗咬死我!」
「妈妈和阿姨同时在吗?」
阳阳用力地点头,「狗好大哦,牙齿那麼长。」他夸张地伸长手臂,「可是我是男子汉,我不怕。」
「结果呢?」这回是小夏好奇了。
阳阳『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很开心,「狗狗头上长了一个很大的火球喔,烧得它一直跑一直跑,不见了。」他把阮瞻留下的防护符咒所形成的火看成了那隻幻狗身上长火球。
「然后假的小夏阿姨和妈妈,我是说坏人扮的那个,也跑了,是吗?」阮瞻再问。
阳阳又一次用力点头,表示阮瞻猜得正确。
「那麼小夏阿姨身上的味道是甜甜的、香香的,那个坏人身上是什麼味儿,阳阳记得吗?」
这一次,阳阳没有回答,彷彿没有听懂,阮瞻只好重复了一遍,但阳阳还是表情茫然,显然以他那麼小的年纪,对味觉的记忆不是很深。而且,他很快被一隻蝴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挣脱开小夏的怀抱,跑去追了。
「可以让他单独跑开吗?」小夏担心地问。
「有我在,不会出事,让他玩会儿吧。这麼好动的小子,被捆了一早上了。」
听阮瞻这麼回答,小夏放下心来,和阮瞻一起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著阳阳这麼快就忘记了一切,快乐的跑来跑去,心裡有一种奇怪的甜蜜感。幻想著如果有一天她能这样,和自己的老公、孩子这麼平静幸福的生活该有多好,当然那个老公要是阮瞻才行。
她望著不时过往的行人,心想為什麼没有人误会他们是小夫妻带著孩子出来呢?电影裡都会现这样的情节,有一个好心且多话的人出现,羡慕地问起这个问题。这会让男的尷尬,女的娇羞,然后藉机会使双方的感情更进一步。现在為什麼没有人来做促进她和阮瞻关係的好事呢?
她心裡抱怨著,眼睛一直盯著前方的草坪,期望有这样的天使出现,但她还没见到天使,就见到那个调皮捣蛋的小恶魔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脸孔正好扎到树窝儿裡,也许是园丁刚浇过水的缘故,弄得他一脸湿泥。
阮瞻快步走过去把阳阳拎了回来,小夏则掏出纸巾帮他擦。可是才把他的嘴巴从烂泥中拯救出来,他就忙著对阮瞻说,「叔叔,我想起刚才那个坏人身上的味儿了!」
「什麼味?」阮瞻急忙问。
「烂泥味啊!」阳阳笑了起来,再次想挣脱,却被小夏死死拉住。
「你给我站住,还没擦乾净哪!」
「男子汉不能撒谎喔!」阮瞻再问。
「我没有骗叔叔,就是烂泥味嘛!」阳阳有点不高兴,噘起了嘴。
「好吧,我道歉。」阮瞻说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夏和阮瞻带著阳阳在公园消磨了一个上午,中午在外面吃过午餐后才回去。这时,学雷峰的包大同已经回来了,下午没有病人,但要到学校去讲课的万里顺道回来打听情况,所以他们几个人把已经睡著的阳阳安置在目力所及的一张长沙发上睡觉,大人们则都围坐在吧台边上『开会』。
「来,哥哥抱一下,受了那麼大的惊吓。」听小夏说完在医院的遭遇,包大同对小夏伸出了双臂。
「你就噁心吧!还『哥哥』?」万里见小夏向后缩,和她换了个位子,「把全世界的人全噁心死了,就剩下你一个人活著好了。」
「那倒不必。」包大同痞痞地笑,「女人不用死,男人全死光好了。当然,我老爹得留下。」
「慢著。」阮瞻打断两个人斗嘴,眉头锁得死紧的望著小夏,「你说,你的肩膀让惊尸扫了一下,当时热辣辣地疼?」
见阮瞻注意到了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小夏感到很窝心,「是啊。不过奇怪的是,后来我发现衣服都没有破,而且也不太疼了,只是有点痒,我想--」
她话还没说完,阮瞻就突然冲了过来,粗鲁的一把撕开她的衣服,露出她整个雪白的左肩。小夏被他突然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只是本能地按住衣服,确定保住左胸地春光没有外洩。
「哇,传说中的人狼!」包大同叫了一声。
「别废话!过来解尸毒!」阮瞻绕到小夏背后,连她的手臂一起拦腰抱住,让小夏向后倚在他的胸膛上。
「尸毒?刚死的人怎麼会有--」包大同看到小夏的肩膀,见那圆润可爱的肩窝上有几个乌黑的指印,衬著白嫩的肌肤,显得格外狰狞,立即改口,「果然有尸毒。」
「还好,还好没有浸到身体裡。」阮瞻闭著眼睛感受一下怀裡柔软的身体,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回来,在公园裡耗了一上午,「你的道术最正宗,你来解!」
包大同虽然是个嘻皮笑脸、插科打浑的人,但从来分得清时机,关键时刻绝不会耽误事,闻言立即跑到吧台裡倒了一杯红酒。
「现在没有硃砂,而且酒有热力,属阳,有好处。」他一边解释,一边伸指在酒杯裡,沾著那红色的液体在小夏的肩膀上画著什麼。小夏只觉得他的指尖又湿又凉,但还没有机会问明是怎麼回事,就见自己的肩膀上出现一个红色的符咒,模样像是无数个小勾子刺进她的肉裡。
「这个很简单,只是有点疼哦。」包大同对著小夏笑了一下,伸出右手两指在自己眼前晃晃,好像写了个什麼字一样,然后轻轻把这两指放在小夏肩上的符咒处。
他的手指才一落下,小夏就感到了抓挠般的疼痛,好像有一条线埋在自己肉裡,正断断续续地被人向外拉。现在她才明白阮瞻為什麼从后面抱住她,虽然还没疼到会昏倒的地步,虽然她有心理準备,但还是抖了一下,幸好身后的身体给了她稳定的支持,让她没有叫出声。
只见包大同闭上眼睛,嘴唇轻轻动著,就这麼保持了几分鐘才慢慢收拢手指,好像从小夏的肩上捏起什麼一样,慢慢向回拉,当拉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突然猛地一扯。小夏疼的倒吸了一口气,但同时觉得身体轻鬆了很多,好像卸掉了什麼东西一样。而她肩部的皮肤还是毫髮无损,彷彿从没有东西进去过又被拉出来,只是那几条黑印消失不见了。
「这玩意怎麼办?乱扔是会污染环境的。」包大同举著手。
万里和小夏看不出他手裡握著什麼,可是阮瞻看得到那几条淡淡的黑气,於是伸指画了一个花朵样东西一挥,只听空气中『哧哧』响了几声,包大同一脸羡慕地放下了高举的手。
「你竟然能化解邪气了吗?教我教我!」他有点兴奋。
阮瞻点点头,一点也不藏私。他低头看看小夏,见她神色如常,肩膀上也没有黑气了,「你怎麼样?」
「她不会有事。」包大同说,「拔毒只是当时有些疼,并不会有后遗症,何况我对小夏用的是最轻、最有效果的手法,她现在只是需要一件衣服,你这是关心则乱!」
「好吧,我去换。可是--」
「镜子已经拆掉了,不要怕。」万里明白小夏心中所想,回答她。
有了这样的保证,小夏立即回到楼上去换衣服,当她再度回到楼下时,见那三个男人正讨论著什麼。
「我错过了什麼话题?我现在也是受害人,有权知道。」她说。
「我们在讨论尸毒的事。」万里说,「据这两大神棍讲,刚去世的人是不会有那麼重的尸毒的,是有妖邪在背后施法促成的。」
「张嘉琳?」
「我敢肯定。」阮瞻说,「想想你遇袭的整个过程,就是她使展的幻像,让你追著阳阳而去。实际上,阳阳一直和护士在一起。而当我去找你时,她又想来带走阳阳,幸好我提前有準备,但最重要的是,小孩子眼睛乾净,她的幻像不容易吸引阳阳,而门诊部走廊裡人太多,阳气大盛,她纵然法力高深,可阳间毕竟不是她横行的地方,所以她才破不了我的结界。」
「不过她能在大白天出现,还能在人多的地方顶一阵子,已经好厉害了!」包大同嘆了一声,「你和她打过照面,看出什麼来了吗?」
--我遥遥而来。携今生后世。终於,终於得遇他,三千红尘灿如桃花。
第十七章 讨论(下)
阮瞻点点头,「没错,这个妖邪很嚣张,大概很看低我,因為没有掩饰。我看到她心口正中有一团红色的阳气,我猜那个就是这妖邪的原身。这叫张嘉琳的小女孩本身没有问题,她只是被借用了身体,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我说呢,张嘉琳和小夏没怨没仇的,為什麼要伤害她呢!」
「问题是那红色妖邪和小夏有什麼怨仇?」万里说,「还有它為什麼要弄走那麼多孩子?是有目的的行為?还是只是随性而為的?」
「事实上,那红气有一些形状。」阮瞻若有所思地继续说,「好像一朵红莲。我不明白的是,莲花是圣洁之物,為什麼妖气要练成那个形状呢?」
「或许是和它生存的地方、修炼的地方有关。你知道人总是潜意识中复製自己熟悉或者喜欢的东西,这种类似於本能的行為非常真实。」万里说。
「说到它的出处,我还有一个信息。」阮瞻不自觉地瞄了阳阳一眼,「这小子差点被那妖邪捉去,不过他说他闻到了它的味儿。」
「它的味儿?」包大同讶异的笑,「你相信吗?这麼个小傢伙。他可能是胡说,也可能是想像。你知道,小孩子嘛,总是把很多不真实的东西信以為真。」
「做一个可能性的假设未尝不可。」万里说,「可不能小看小孩子。他们往往比大人想像的要聪明得多。」
「我也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小夏仔细回想著当时阳阳的表情,「他说有一股湿泥味儿。」
「好吧。」包大同耸耸肩,「我们不要全信也不要不信。但是我最感兴趣的是。是『它』还是『它们』?」
「那要看吕妍母子是不是和我们所怀疑的一样。」阮瞻说。「假如他们只是一对古怪的普通母子,就是『它』,否则,就是『它们』!」
「你刚才说,在医院就看到两个『张嘉琳』?会不会--」包大同以指叩击著下巴,看向阮瞻。
「我觉得在停尸房裡的是她的分身,因為我能看出她是虚体,只能防御,不能进攻。可是这也证明她有多麼强大。竟然会分身术。」
「有没有可能更多?」万里问。
包大同不可置信地看了万里一眼,好像万里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能让我们探测不出他真实身份的妖邪至少要有两、三百年的道行了,你觉得这种东西市面上会很多吗?」
说到这裡,阮瞻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张嘉琳』的状态,不由得皱眉道,「据我看,我们先前的猜测有误,『她』或者『他们』存在的时间可能更久远。」
当时他打出新研习出来的法术,虽然逼得那小女孩手忙脚乱,但却没伤她分毫。考虑到她非常轻视对手,就能证明她本身的实力是很强大的。
在人类社会,是青壮年在体力和智力上佔优,但对於妖邪而言,越是看似柔弱的东西越凶。比如女人、比如小孩子。
「困难还是多準备一些好。」万里说。「我们假设他们有三个,阿瞻和小夏遇到的这个女孩看来比较嚣张,那麼另两个呢?」他说著就看向包大同。
包大同摇摇头,「我今天一早就去帮忙他们开业,一直暗中观察,结论是--假如他们是妖邪,那他们可太厉害了。他们不仅不惧怕人多,也不惧怕阳光,甚至吕妍是亲自点燃的鞭炮。当然小童身体差,早上的阳光还可以,到正午时吵著头晕,回到后面去了。我藉口店裡气息不正,还摆下了驱鬼除魔的风水阵,但她们还是一点马脚不露。」
「会不会我们猜错了,她们母子没有问题呢?」小夏提出了一种可能,但马上被阮瞻否决了。
「相信我,小夏。那对母子绝对不寻常,至少,小童绝不如妳想的简单。只是人的性格不同,妖邪也分好多种,有的相当嚣张,比如『张嘉琳』,有的就很谨慎,后一种更不好对付。」
小夏沮丧地垂下脸,心裡多麼希望他们猜错了,她无法相信这麼可爱的孩子竟然是害人的东西!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难以接受的东西。」万里拍拍小夏的肩,「想想那些失踪的无辜小孩,他们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但假如他们还活著,我们灭了那妖邪就可以救出他们了!」
「我明白。」小夏点点头,想抬手去拿放在吧台上的汽水,但在心情不佳下,手磕在了吧台的边上,正巧碰到她左手上的伤口,忍不住轻叫一声。
「妳这冒失的丫头,小心点啊。」因為万里就坐在她身边,所以拉过她的手来检查,哪想到阮瞻斜刺裡伸过一隻手,把小夏的手握在他手裡。
「给我剪刀。」他盯著小夏手上的纱布说。
「干什麼啊?」万里有些愕然。
「他今天受刺激了,见了纺织品就要毁坏。」包大同咧嘴笑了一下,「刚才变人狼撕人家衣服,现在就要剪掉人家包扎伤口的绷带。」不过他话是这麼说,但还是跑到楼上去拿了药箱、剪刀和他自己的一只木箱。
阮瞻也不解释,只是细心地剪开小夏伤口上的绷带,见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条细长的伤口,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呈现一种奇异的红色,不仔细看会以為是伤口上的结痂,但他却在那小伤口上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这样小的伤口,怎麼会有这麼重地血腥气的?
「这麼多天了。怎麼没有癒合?」万里皱起了眉,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不是看过医生了吗?」
「怎麼回事?我没觉得有什麼异常啊。」小夏见阮瞻和万里对她的手指那麼感兴趣。
「如果不是妳碰了一下伤口。我也没有意识到。」阮瞻说著把灵力聚集起来,用心感觉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知道那妖邪為什麼能破了我的阵,通过镜子和声音伤害人吗?」
「不是因為我的手吧?」
「是因為妳手上的血气,他只吸了妳一点血气,然后就可以施妖法找到妳,就好像电话线路一样。」
「听到这个我无比绝望。」包大同嘴裡虽然那麼说,但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越是分析,就越觉得他们法力真是高强。从常理说,捏死我们会如捏死一隻蚂蚁般容易。」
「现在先解开他的血追踪再说。」阮瞻把小夏的手放到吧台上,指了指包大同手边的小木箱。
「看吧?我是最有用的伙伴,至少解起各种邪术来,我这一派是最正宗的。」
包大同边说边打开木箱,从裡面拿出一张黄色的纸,然后又拿出一瓶药粉一样的东西和一瓶符水。他先把药粉倒在纸的中央,再把符水倒了上去。瞬间,本应该湿透地黄纸以药粉為主心。迅速向外扩展变為血红色。而包大同在纸全部变红的一剎那,抓起它向空中一扔。
那纸即刻燃烧起来,包大同伸出手去,嘴裡默唸了几句什麼,那已成灰烬的纸就丝毫不差地落入他的手掌之中。一手握住小夏的伤手。一手把纸灰敷在她手背上,眼睛闭著,也不知嘴裡唸叨的是什麼。
小夏以為还会和刚才拔除尸毒时一样疼,可是却没有,只是手背痒得很,恨不得抓一下才舒服,而等包大同终於收回手,小夏惊奇地发现,那张已经燃成灰的符纸又回復了原貌。
包大同收回了那张红纸,又从木箱中拿出另一种药粉和符水,以同样的程序,把纸变回了黄色。
「神奇吧?」他歪头对小夏微笑,「别以為这纸是普通纸,要多少有多少,这可是用特殊的东西炼製的,我总共才有三张。」
小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见伤口还在,「没什麼变化嘛,一定是唬人的。」
「不,这可不是化学实验,也不是神棍们骗人的玩意。看似简单,实际上是很难操作的。」这一次,阮瞻為包大同解释,「肉体上的伤害要自身肌体进行恢復,但这种以血气控制他人的邪术就要靠法术破解。」
「那他今天岂不是救了我两次?」
「是啊。以身相许吧!」包大同没正经地笑著说。
「她的手是上次在吕妍家弄伤的,这麼说来,就基本可以确定,那对母子有问题嘍?」万里把话题导回。
「问题是怎麼找他们出来。」包大同苦恼地嘆了口气,「我和阿瞻都接触过那对母子,可是我们都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按理说,鬼也好妖也罢,都有自己的命门,就像金鐘罩、铁布衫必有自己的罩门一样。『张嘉琳』比较嚣张,又看低阿瞻,才能让他看到她心口正中的红莲花,那也是她的命门,可是那对母子我可是说什麼也看不出来。」
「那要怎麼办?」小夏说,「难道学姜子牙火烧琵琶精,烧死那娘俩个才能逼出妖邪?」
「那可不行!」包大同急忙说,「驱鬼除魔和法律上判处死刑是一样的道理,一定要慎重又慎重、要在十分确定的情况下才能驱魔,不能有一点伤及无辜的事出现,否则会极损阴德的。」
「就是说,除非我们确实这对母子是妖邪,否则就不能动她们?可是要怎麼才能抓住她们的把柄呢?」万里摊开了手,「她们神出鬼没、法力高深,至少有三百年的道,而阿瞻和包大同加起来不过五十年的功力,就算捎上我和小夏好了,也不过一百年,而且这数据还有水分。」
「还有。我一直不明白这些妖邪的动机?他们為什麼要抓走小孩?有什麼用处?就算他们是拖展幻术让孩子自动离开,而且父母完全不知道,可為什麼会听到有小孩叫『妈妈』?这和他们前世或者生前有关係吗?吕妍為什麼要找包大同?故意曝露身份?另有目的?还是真的想找回丈夫?」小夏说。
「这个要靠我们的心理医生来分析。」包大同用手肘碰碰万里。
「只要有足够的线索,我就可以分析,无论人也好,鬼也好,行為都有轨跡可循。」万里说,「就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我们有目标,吕妍母子和张嘉琳;我们有相当线索,吕妍的丈夫张子新事件;我们还知道一点枝术细节,红莲花、湿泥味、復古式的连衣裙、对小夏莫名其妙的仇恨;我们甚至对对方的实力有初步评估--他们一个嚣张、一个谨慎、法力有几百年的歷史、会分身术、会血追踪、女妖的命门在胸口正中、在对待我们的态度上,对方很瞧不起。这些线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要再有些细节,我才能做出初步分析和判断。」
「那就是说要先调查嘍?」包大同用另一隻手肘碰碰阮瞻,「『表哥』,你说下一步怎麼做?」
阮瞻沉思了一下,「既然我们已经镇定了目标,就应该集中起精力。这样,我们兵分三路。一路去查吕妍的丈夫张子新的事,这件事和失踪儿童的事可能有关係;二路继续盯著吕妍母子,我有预感,谜底就在这母子身上;三路去跟踪失踪儿童案件,相信我,小孩子会继续丢失的,所以如果发现这些线索,对我们也是相当有利的。」
说到这儿,阮瞻环视了其他三个人,对於如何分工颇有些為难。无论欢不欢迎,包大同对於他们而言是生力军,对他而言是最好的帮手。可是,他们的人手增长了,没想到对手也变得更加厉害,让他在安排上与往常一样襟见肘。幸好,小夏学了点法术,虽然由於天生体质的问题,外加修习时间太短而没有多大用处,但毕竟她可以自保,让他可以少担心一点。
只是少担心不等於不担心,不管把哪一路任务分给小夏和万里都是有危险的,可如果不分配小夏任务,让她单独待著,危险反而会更大,因為妖邪总是会袭击独处的人。
对方太厉害了,他很担心他房子裡的防守大阵是不是万无一失,况且他们还会利用其他的东西,防守永远是被动的。他不在的话,意外随时会发生。
此时,其他人都沉默著,只等著他发话,而他踌躇良久,终於艰难地做出决定。
第十八章 小心QQ
「我去西安查张子新的神秘失踪,」阮瞻说,「吕妍母子比较厉害,还是由包大同监视和试探,但是如果发现什麼,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那样会打草惊蛇,千万要等我回来。在我们做好準备之前,不能让对方先进攻。」
包大同点头答应。
阮瞻又看向了小夏和万里,「你们两个一组,负责寻找失踪儿童的下落,一来你们多多少少和警方有些联繫,获得信息的管道比较顺畅,二来你们只要寻找线索就好,并不需要正面冲突。如果有消息,就尽快通知警方,如果比较隐密,不方便公开通知,就通知包大同和我。」
「他们遇到张嘉琳怎麼办?」包大同问。
阮瞻点点头,「我想到过,所以我临走时会做好安排,那小女孩虽然厉害,但假如小夏和万里只是防守,她也不能為所欲為。但是你们要记住,千万别分开,有事尽快回到这裡就行。」
「你放心走你的,我们可以应付。」万里拍拍阮瞻的肩,「无论计画得多好,也会有意外发生,但是我们以前能化险為夷,以后也一定能。你不要分心!」
「没错!我也可以保护自己。」小夏跟著万里的话说。
虽然她心裡对阮瞻又要离开而感到心慌、不捨,但她知道那是必须做的正经事,她才不会去拖他的后腿,一个好女人是绝对不会那麼做的。
「既然分好工了,我就说一下我这几天调查的新状况。」包大同说,「我们都知道当年张子新是去了西安查一桩什麼灵异事件而失踪的,但是西安很大,他具体去了哪裡连警方也不知道,因為他下了飞机可能去任何一个地方,他那样一个普通的人,又不像我那麼玉树临风,扔在人堆裡都没人注意到,所以线索到了西安就断了。要知道警方只知道他去西安,并不知道他是去寻找灵异事件的,所以后面的情况警方当然也不知道。」
「你不是又去折磨了张子新那个胆小的朋友了吧?」万里了然地问。
包大同笑笑,脸皮这麼厚的人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你这个人能不能别那麼聪明。再说,听人劝、吃饱饭,上次阿瞻说我用幻术控制人是损德的事,我再也没做过了。我这次没有『折磨』他,而是讲理去的,我苦口婆心的开导他,给他讲人情道理,让他树立信心,他这才又透露了一点点小小的、非常非常小的信息。」
「有多小?」小夏看包大同脸上丰富的表情,差点笑出来。
「很小很小,但很有用处。我不是说了嘛,那个王勇特别胆小,当时张子新虽然对他有所保留,可他对警方也是一样,只说张子新去了西安,但没说是因為灵异事件,更没说张子新去的具体地方。他认為如果说出什麼来,邪灵就会找到他来报復。巧的是,警方调查失踪案不久,他去採访一个週边农村的什麼建设,结果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两条冬眠的蛇,大蛇,很大的蛇。」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比画,逐渐扩大双臂表示那条蛇有多麼大,最后把双臂都伸开了。
「太夸张了!」万里气乐了,「你那是千年老槐树吧,两人也抱不过来。」
「反正就是很大的蟒蛇。而且正因為这裡的地理气候条件不应该会有那麼大的蛇,所以当地乡下的人都说那是蛇神。问题是用挖掘机挖地基时,当场挖断了一条,当然就死了,另一条跑掉了。而王记者回家后就开始生病,一直到现在也时常不舒服。他觉得那是因為触怒了神灵才会如此,这就更加让他觉得不能胡言乱语,也导致这麼多年他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其实他只是因為阳虚而生的外寒,只要多锻鍊身体,放开心胸,然后吃点补品就会好的。」
「他又向你透露了什麼重要的消息?」万里接著问。
「一个地名而已。」包大同有点得意的说,「不过,虽然是一个地名,但却可以让我们直奔主题。」
「别卖关子了,快说!」小夏威胁道,「别逼得我对你刑讯逼供!」
「溪头店。张子新去了一个叫溪头店的地方。」阮瞻临走时给小夏留下了血木剑。
虽然小夏不能让剑放大,不过阮瞻的功力比以前强很多,能够以符咒自如的控制血木剑了,所以他给了小夏一张符咒,只要她遇到非用血木剑不可的时候,把这枚符咒贴在剑柄上,剑身就会放大。儘管不能再缩回去,但至少比她背个钓鱼竿盒子四处乱逛强多了。
而残裂幡给了万里,虽然不知道这幡的力量能不能吸取藏再孩子身体裡的灵体,但暂时会有些威吓作用。万里是特异体质,没有天生良能但天生阳气极旺,因此和阮瞻学了几招,慢慢可以自己放大这个小金属幡了,当然同样是只能放不能收。
因為目的地明确,阮瞻预计他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就会回来。溪头店偏远又贫困,乡民们对灵异事件一定深信不疑,应该比较容易打听。就算当地人因為害怕不愿意说出来,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那些妖邪不去阻止、捣乱就行了。
「放心,他们都跑到这裡来祸害人了,没精力去追阮瞻。」包大同说。
但这句话并没让小夏好些,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合作时,那个秀才恶灵就分了好几个身,最后还合体成功了。那一次,阮瞻差点葬身水底。
「但是现在的阮瞻比以前厉害好多倍啊。」当小夏说出担心时,包大同这麼安抚著,而小夏明白他说的对。现在的阮瞻经歷过那麼多恶斗和凶险,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只是她怎麼能不担心他?
「别担心啦,想点其他的事?」
「我比较好奇你是怎麼说服王勇的。」小夏分散开自己的注意力。
包大同露齿一笑,「很简单。你记著,但凡这样的人都心虚,而心中有愧的人则都怕受惩罚。张子新死了,留下可怜的孤儿寡母,而王勇作為好朋友,却因為自保而不敢说出张子新究竟去了哪裡,让张子新的尸骨也不能返乡。对此他心裡一直非常愧疚,所以我只要给他讲讲地狱游记就行了。我前几天在小书摊上买了一本,才一块钱,借给你看看吧。」
「我不看。我又没做亏心事。」
「学习一下有什麼不好。」包大同一边和小夏说话,一边对一位客人笑眉笑眼地打招呼,「如果坏人们都担心自己死后受到惩罚,这世界上就没那麼多犯罪了。」
「谁理你!我上楼去,还有工作没做好。」小夏不再和包大同斗嘴,回到楼上去了。
她有些累了。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和万里出去,可是新接的工作又没有做完,所以要抓紧一切时间。
她简单换上衣服,泡上麵后就打开她的手提电脑工作。因為她养了一隻QQ宠物,所以工作时把QQ也打开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平时状态良好的电脑今天就像是和她做对一样,一直不断地卡,不是死机就是不能存盘,还总是弹出莫名其妙的网页。
不是中病毒了吧?
看著又是一片漆黑的屏幕,小夏恼火极了。不停的乱按键盘上的键,可是完全没用,电脑就是再也不能重了!
完了,她刚才辛苦一个半小时的成果就这麼消失无踪了!她无奈的想著,伸手拿起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方便麵,胡乱吞了一口。一定是中病毒了,不过她是电脑白痴,只会上网和处理文档,其他一窍不通,要等万里帮她检查一下才知道。
也许是包大同上黄色网站中的病毒,他昨天用她的电脑和包大叔联繫过,之后还玩了一会儿游戏。他那麼不正经,说不定就瀏览了某些不该瀏览的网页。
「阿姨。」
当小夏才起身走到门边,想去楼下问问包大同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在她身后的房间裡,这惊得她汗毛倒竖,手中的泡麵差点掉在地上。猛地回头,房间裡却什麼也没有,只有寂静。也许是心理作用,小夏觉得这寂静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好像桌椅板凳都会突然说话一样。
她愣了一会儿,慢慢走回到房间去,把泡麵放在桌上,走到窗边去向外看,怕是那个张嘉琳又来骚扰她!她提醒自己注意,现在她不是被保护对象,她要做个对那些失踪的孩子有帮助的人,对阮瞻有帮助的人!
窗外,夏日傍晚所特有的活泼景色还在,行人也还很多,但并没有张嘉琳的身影。
滴--
身后又突然传来一个声响,接著房间裡闪过一道微光,她的电脑在死机多时后,又自动重了!
系统自检飞快的进行著,显示出的数字不停的闪动,桌面弹出的速度也快上三倍,然后QQ自动登录,再然后,屏幕的『啪』一声--又黑了下来!
噠--噠----噠--
没等小夏反应过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好像有人穿著不合脚的鞋子走在才下过雨的石板路上,清晰又拖沓,每一下都如同踏在她的心上一样,渐渐的,那声音近在咫尺了!
电脑裡!有什麼从电脑裡走近这房间来了!
滴--
又是一声响,但是电脑屏幕并没有显示画面,而是在左右两侧出现了规则的两个白色光点。那光点奇异的闪亮著,一点一点向中央靠近,同时向外扩大、变形,变成杏仁一样形状大小的东西,黑色的萤幕也逐渐淡化、变為灰白,萤幕下方还出现了刺目的鲜艳!
一张脸!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整个屏幕就那麼满满当当地摆放著一张脸,彷彿一个黑盒子裡摆放著一颗头一样!这张脸分不清男女,五官模糊、看不清眉毛和鼻子,只有灰灰的面庞和一对白惨惨没有瞳仁的眸子,一张血红的嘴巴。
「阿姨。」那片刺目的红微动了动,发出了声音。
原来是电脑在叫她!
小夏惊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冲去关电脑,但无论如何就是关不上,就算拔了电源,它还在,并且发出了一串串阴森的笑声!
一咬牙,小夏冲向了柜子。所有的镜子都已经拆掉了,柜子裡还有包大同给她的五行禁法符咒,只要她拿到手,就可以克制这个妖邪!
『哗』的一声,柜门打开了,小夏伸手向她的黑色皮包抓去。她抓得很用力,但黑包根本没动,而且小夏感觉入手处毛绒绒的,手侧边有又湿又凉的麻痒,明显并不是皮包的质感!
「阿姨。」皮包叫她。
下意识的,小夏一低头。哪有什麼皮包,分明是张嘉琳的头被她抓在手裡,她手中正握著她的头髮,而张嘉琳的舌头像小狗一样长,正一下一下舔她的手!
小夏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眼见著三开式的柜子上的门一个接一个的打开,每格空间裡都坐著一个小孩--张嘉琳、小童和阳阳。
陪我玩!
三个孩子向她伸出了三双手!
惊惶之中,小夏知道这是电脑对她施加的幻术,可是幻术也是会致人命的,假如破不了此术的话。此刻她的勇敢已经耗尽,於是急忙爬起来冲向门边,但门却重重地关上了,只差一步而已,她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开了!
嘎吱嘎吱--手提电脑在桌子上转了一个角度,发出尖锐的声音。屏幕上的脸再次对著小夏,灰灰的脸、白惨惨没有瞳仁的眸子,血红的嘴!而柜子中的三个小孩也慢慢爬了出来!
她没有退路,一眼瞄见手机就在电脑旁摆著,於是惊险地躲过三个小孩的拦截,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跑到桌子地另一侧,伸手抢过手机。
而当她做这些的时候,电脑始终自动调整著角度,保持那张脸一直看著小夏。
「阿姨,没有用的。」见小夏拿起手机,那张脸嘲笑地说。
小夏不理它,也不按拨号键,直接大叫一声,「包大同!」
片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接著屋门『』的一下被一团火球撞开,包大同的人影直接跳了进来!
「倾尽三江,浪滔天,困!」包大同快速念著,伸手向电脑一指。
随著他的手指落下,不知从哪裡冲出一股水来,浇到电脑上,电脑发出『滋拉』一声响,并冒出一股黑?,那张脸连同三个小孩瞬间消失,房间裡那股说不出的寂静也豋时告破!
第十九章 遭遇
「你个笨笨!电脑无论如何也关不了,你不会把你的泡麵倒在上面嘛!」
小夏发呆地站著,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麼办。
「这--这就完了?」
「可不就完了吗?」包大同耸耸肩,「下回再出这种事,对电脑浇水前别忘了念水咒就行了。你看,你的电脑没有插电,但还是发生烧毁的情况,这就是法术的功劳。」
「法术?」
「是法术啊。」包大同因為得意,迟钝地没有感觉到小夏语气的不对,「五行禁法,不是教过你吗?」
「教过我?」
「绝对教过!」
「好啊,那电脑赔给我。」小夏先是被吓,现在又被气,怒气冲冲的向包大同伸出手,「你从电脑裡把它赶走不就行了吗?如果能用水来浇,我还叫你来干嘛?」
「那个--比较省力。」
「省力是吧?那赔个新电脑给我,否则我让你一辈子也不用费力了,一直躺在床上混吃等死!」小夏边说边跳下床来,把衣柜的门依次关上。
「我哪有钱?」
「那你就继续向富翁诈骗,我不管,你一定要赔偿我!」这已经是她近一年来坏的第二台电脑了,上回是因為关正,这次是因為失踪儿童,她可没钱再去买新的。而且她保存的所有资料都在裡面,她明天要拿给朋友看看,假如硬盘没坏,看能不能恢復部分数据。
「好吧好吧!」包大同见小夏真的懊恼地不得了,只得答应,「回头在电脑上也贴上符咒,像手机一样,这样那妖邪就不能通过电脑施展幻术了。」
「它如果存心找我,在哪裡都会有通道。发现了吗?它虽然不能直接进入这房间,但是却可以通过很多介质来影响我。」小夏嘆了口气,「算了,随它怎麼折腾吧,只要我随时能通知你们就好。」她晃了晃手机。
手机的反面贴了一张包大同的大头贴,实际那是為了掩饰他所画的符咒用的。如果不是因為这个符咒,她刚才在那妖邪封住所有与外界联繫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呼叫的到包大同。实际上,她也不是打手机,而是通过那枚符咒直接通知包大同这裡的情况危急。
「对了,万里回来了吗?」小夏问。
「还没。」
「有那麼多积压的工作吗?」
「这个--我认為,怎麼说呢?我这个人可不会挑拨离间,不过他的行踪很直得怀疑,应该是不务正业去了。」包大同调皮的挤挤眼睛,「我看你也别等他了,还是下楼玩一会儿吧。那裡人多,又有包大法师我亲自坐镇。」他知道小夏工作的资料都在电脑裡,现在明显已经不能继续工作了,於是建议道。
小夏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我要睡一会。几个小时后还要按计画行动,我可不想明天带著熊猫眼去上班。」
「你一个人在楼上不怕吗?」
「怕,可是没有办法,我得自己面对才行,不能总让人家保护我。你们都给我记住,我是伙伴,不是累赘!」小夏顿了一顿又说,「再说,你只要把这个电话和电插座贴上符咒,这裡就没有和外界联繫的直接介质了,它又才闹过一场,这会儿恐怕也没精力再来烦我。」
包大同点点头,「你说得也对,阿瞻这个阵还是有用的,不然那麼厉害的东西也不会绞尽脑汁用别的办法靠近你。可是这让我越发好奇,它為什麼对你那麼有兴趣呢?」
「我但愿它对我视而不见才好。」小夏懊恼万分,自己的八字真的那麼衰吗?「别废话了,快画符咒吧!」
在小夏的催促下,包大同回到对面他的房间去,拿出那只小木匣,取纸笔画符,然后贴在座机和插电孔上。那个小木匣中都是非常特殊的驱邪物,就连画符的纸、笔、硃砂也是带有灵力的,因而效力非常大。
现在亡羊补牢,為时未晚,包大同做完这些修补,她就可以安心的睡一会儿了。因為阳阳的妈妈提前一天回来了,包大同又给阳阳家下了禁制,所以现在他们没有什麼后顾之忧。
小夏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房间,然后躺在床上,伸手从枕头下摸出小血木剑贴在胸口。
「阮瞻。」她轻轻呢喃了一声,彷彿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就可以让她安寧,「你要平安回来。」
血木剑好像听得懂小夏在呼唤它的主人似的,极轻微的颤动著,小夏就在这悸动中慢慢进入梦乡。
「我们就这样傻等著?」
午夜时分,小夏和万里坐在阮瞻的车裡,停在一片新建住宅小区外。
「有时候守株待兔比四处乱跑强。」万里调整了一下座位,让自己更舒服些,一点没有小夏的紧张,好像是要去看电影,而不是去追踪邪灵。这让小夏又是钦佩,又有点担心。
可是万里说得对,这个城市太大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在任何一条街道上都可能与邪灵错过,等在一个选定的地方,找到线索的机率反而大些。
「為什麼选这裡?」
「因為这裡是几个防守薄弱的地方之一啊。」万里解释道,「自从警方发布公告,让家有适龄儿童的家长注意自己的孩子后,还是有小孩继续失踪。丢失小孩的家长都说,即使不睡觉,到了一定的时间也会莫名其妙的人事不知。家裡养狗的,连狗都不叫。醒来后孩子就没了。你该知道的,这件事已经造成了全市的集体恐慌,在这种情况下,警方已经竭尽全力了,调派了很多警力来夜间巡逻。我想,那妖邪就算再厉害,对这麼大批煞气极重的警察四处围剿,也不敢正面冲突。它一定会更小心,或者不敢动手,或者挑警力薄弱的地方下手。」
「警力分布不均吗?」
「因警力不足造成的,可这是大案,这漏洞很快就会弥补上,但在那之前,这裡对孩子而言是比较危险的。」
「这些情况你又是从哪裡调查的?」
「涉及这件事的情报都是绝密,我哪能打听得到,我是凭猜测。」万里敲敲小夏的脑袋,「你想,以前的案子都是发生在市区,警力当然也会集中在那裡。而这是城乡结合部的新建小区,连派出所都还没设立呢,哪来得及布防。」
「你想得到,警方又不是笨蛋,当然也想得到。」
「对啊,是想得到,不仅我们,邪灵也会明白这一点。但想到归想到,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当然会有所侧重。其实这裡也安排了巡警的,不过不像市区那样摆下了天罗地网罢了。」
「有巡警?」小夏向后视镜看了一下,「你想没想过,我们这麼做也会有麻烦。如果巡警看见一男一女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祟祟地坐在车裡,说不定会把我们当了嫌疑犯!」
万里笑著看了小夏一眼,没说话。
「你笑什麼哦?」
「你也说是一男一女、鬼鬼祟祟了,到时候我们装成偷情不就完了?说到这个,你坐过来点,一会儿有巡警来怀疑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好抱成一团。你知道,有时候肢体语言更能说明问题。」
小夏打了万里的手臂一下,「别贫嘴了!你真可恨,我紧张得不得了!假如真让我们遇到,要怎麼办呢?」
万里又笑笑,再一次没有回答。
最近很忙,又出了许多事,当然还因為那个可恶的包大同,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小夏这样安静地单独相处了。两人间这种熟悉的、温暖的、轻鬆的感觉一直是他非常喜欢的,那是一种互相信任、互相安慰又有点曖昧的感觉。这让他平静而舒服,虽然这美好的感觉在他心裡已经变了质,渐渐进化到了爱情,但他也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却还停留在比友情多,比爱情少的阶段。
她爱著他最好的朋友,他很明白这一点。只是他的工作虽然是引导别人怎麼面对内心,怎麼做出正确的选择,可是他自己现在却混乱了,所以他乾脆不去碰它。活了这麼多年,他学会了一件非常有用的事--不能解决的事就先放著,时间会替你决定一切。
「问你呢,一会真那麼『好运』遇到那邪灵,要怎麼办?」小夏又轻打了万里一下。
「跟著失踪的小孩!」万里拉回思绪,「从张嘉琳开始到现在已经失踪十五个孩子了,又没有失踪儿童出市的报告,所以一定会有个地方藏匿,除非他们已经进了妖邪的肚子。」
他说得冷静,可是小夏却听得打了个寒颤,她无法想像在这麼繁华热闹的城市裡竟然会潜藏吃人的妖魔。这是什麼世界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人群中不露痕跡,也许每个人都光鲜无比,但每个角落也都有最见不得人的慾望存在!
「其实警方已经在寻找藏匿地点了,因為他们不可能推测这一切是邪灵干的,顶多会推测是变态人在袭击孩子。但是这个城市太大了,他们需要时间。我想我们应该尽量解决了这件事,如果不行,也要争取破坏它的行动,能救一个是一个,而且可以间接帮助警方。」
「我明白。」小夏点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了,就那麼安安静静地坐在车裡,认真的注视著四週的一片黑暗。
这是片新建区,不仅还有部分土路,路灯也没有一个,四週一片漆黑死寂,倒是在旁边一块还长著长草的空地上,不时传来一声声夏虫的鸣叫,也有些小虫发出的星星点点的微光闪亮著。这寂静的夏夜本应让人感到安祥的,可此刻却让小夏感觉是身处聊斋现场,连吹拂进车窗的夜风都让她觉得有些阴冷。就像现在,她就突然觉得这风有些大了起来。
她坐直身子,感觉万里伸过温暖的大手按在她手背上,让她稍安勿躁。但她能感到万里整个身体都绷紧著,头转向她这边,盯著窗外那片空地处。
草丛裡,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们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能看到草丛纷乱地动著,好像有什麼在长草下穿行,向著他们身后的路边而去。
这情景让万里当机立断,拿出两张阮瞻留下的隐身符,贴在自己和小夏的肩头。
而后视镜中,他们看到草丛在动了一阵后,从裡面跳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
那是个五岁左右大的小女孩,穿著一条漂亮的红纱裙、小凉鞋、留著短短的头髮,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双眼却如两个小萤火虫一样发著豆大的绿光,让小夏想起上次在医院遇到的那些鬼童。
唰--又一阵阴风吹过,那站在路边发呆的小女孩突然拐了个奇怪的直角,向著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动作僵硬、缓慢,摇摇晃晃的,就好像是在梦游的状态。
「怎麼办?」小夏低声问。
「别怕,我们现在是隐身的。」万里握住小夏的手,感觉她柔软的掌心中全是冷汗,「只要不说话就好。」他相信阮瞻,阮瞻的功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画的隐身符一定连那妖邪也看不透,虽然带符之人之间会互相看到,但无论在人还是在灵体的眼中,这车都是空的!
小夏点点头,紧张地看那小女孩走了过来,脚步声有节奏而沉重,一步一步的!她祈祷著离他们的车身远一点,并且快一点经过,可是她的每个愿望都落空了。这小女孩不仅紧贴著他们的车身走过,而且还在车门处停了下来,转身面对著车子!
卡噠--她竟然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这绝对是意外,当那一声关门的声音响起来,小夏望了万里一眼,不知道怎麼办才好。万里想了一下,然后对她眨了一下眼睛,温柔地笑笑。她明白那是叫她不要惊慌,也不要动,先静观其变再说。
小夏乖乖地不动,从后视镜中观察那个小女孩。只见她五官精緻可爱,眼中的绿光虽然已经没了,可是却让小夏看得更加毛骨悚然--就算是面无表情,脸上的肌肉也有被控制的痕跡,可这小女孩的脸上的皮肤却根本纹丝不动,呼吸也没有,眼睛一直瞪著前面,没有聚焦,就像个会活动的、真人製成的洋娃娃!
不知為什麼这洋娃娃会坐到车裡,也不知道她要干什麼,她就是安静的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要带她走吗?」小夏以眼神问万里。
万里眨一下眼睛,又摇摇头,意思是「当然要带她走,但是还要等一下。」
小夏不知道他要等什麼,不过没有反驳。就这麼过了十几秒鐘,她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金属的刮擦声,由后方向前移动著。
她没有看到后面有什麼爬到了车顶,可此刻却清清楚楚地有东西在他们头顶上爬。
嘶啦--嘶啦--
慢慢的,声音到达了车顶的最前端,却突然没有动作了,等了好一会儿,车前窗垂下一颗倒立的头来!虽然是倒立著的,虽然那长长的黑髮如滋生的野草般在前窗上软软的拂动,可小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张嘉琳!
第二十章 脱困
张嘉琳的整张脸贴在了挡风玻璃上,五官都压扁了,双眼死死地盯著车内,那黑如幽洞的眼睛让小夏心理发毛。虽然小夏明知道她看不见自己,但还是觉得她一直看到自己的心裡去,让她连呼吸也屏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左手还被万里握著,如果不是因為万里的手如此稳定和温暖,她可能当场跳起来逃走!
她看不到我们!小夏心裡说。
事实也是如此,可是她忘了一件事,虽然他们以阮瞻高明的符咒隐藏了自身,让张嘉琳无法发现,可是现在血木剑带在她的身上,而这剑是作為道界异宝的神剑,遇到邪物会自动发出红光的!
张嘉琳法力太强,让血木剑一时没有反应,此刻距离近了,血木剑突然在小夏的衬衣上口袋裡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并向张嘉琳的双眼激射出透明而美丽的红光!
啊--
张嘉琳猝不及防,惨叫著滚下车去!
与此同时,万里突然啟动车子,在车子打火的『嘟嘟』声中大声道,「坐好,我们走!」
突然急速的啟动,让车子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万里镇静的把车子掛了后档,一路后退到宽阔的地方才转过弯去。
小夏明白他是不想伤了张嘉琳的肉身,谁知道这小女孩是不是还活著呢!可是她虽然明白万里的用意,反应却慢了半拍。被这车的急转急停晃得把头撞上了车窗,发出『咚』的一声响。
同时发出声响的,还有后座上的小女孩,她也被甩到了车窗上,只是小夏挣扎了一阵才坐直身子,而这小女孩却是向侧面倒下的一瞬,又弹了起来。还保持僵坐的姿势,说不出的诡异。
由於这真人洋娃娃就在身后,小夏总觉得后背发麻,不能安心,不停地回头去看。但见她就是一副呆呆的模样,没有什麼特异的举动。倒是车后不远处,一个小影子在逐渐靠近。
「天哪,她追上来啦!」小夏瞪大了眼睛看著张嘉琳的身影越来越近,把血木剑和与之相配的符咒分左右手拿好,「开快点,不能让她追上!」
「小姐,我已经开到一百二十啦。」万里的眼睛专注的看著前方,语调平稳地说,「要是让人看到一个小姑娘能跑得赶上飞速行驶的汽车,会当国宝把她拿去做实验的。」
「这都什麼时候了,别开玩笑啦!」小夏避开后座上小女孩的脸,继续向后观望,「就算她跑得快,可是真正的张嘉琳的身体受得了这麼折腾吗?」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先顾著活人!」万里边说边再加大油门,同时一手从身旁的纸袋中拿出残裂幡来,伸手放在外侧车顶上,然后立即低声念了一句什麼咒语,把一张符咒也掷了上去。
小夏吓了一跳,很怕这宝贝掉落到车子下面去,但只听到车顶篷「叮」的一响,残裂幡竟然吸附在了车顶上,同时后备箱发出了一声重物掉落的巨响,车子一沉,速度瞬时下降!
张嘉琳追上来了,可是一个小女孩的身体而已,為什麼会那麼沉重?!
只见她蹲在那裡,十指和双脚像吸盘一样按在后窗玻璃和后备箱上,任万里怎麼左拐右拐、急停急转车子也没有掉落下去。而她的头则慢慢地俯了下来,一脸兴奋的看著车厢裡的人。
真好玩!
她嘴唇未动,但声音却如锥子一样刺入了小夏的大脑,让她不自禁地抱住头,好像要阻隔住因為这声波而產生的剧烈头痛。而车子也在此时剧烈晃动了一下,显然万里也受到了影响。
但万里的反应比小夏快多了,那声音才一停止,他立即又拿出一张符咒,念了两句什麼,再一次拋出车外。这一次,小夏感觉车顶上发出了『嗡嗡』声,车窗外刮起了一阵不明方向的旋风,捲得张嘉琳一晃,身体驀然消失在小夏的视线中。
「甩掉她了?」小夏问。
「还没有。」有人回答,但声音不是来自万里,而是她这边的车窗,骇得她的心跳停跳。
一转头,就见车窗边有两隻小手紧紧的扒著,披头散髮的青白小脸已经伸进了车窗,近得小夏能看得清她瞳仁中的倒影。几乎是本能,小夏把两隻手合在了一起,左手那张快被她的汗水弄湿了的符咒立即附上了握在右手中的小血木剑。
一瞬间,血木剑驀然变大,剑尖掠过小夏的脸侧,恰好刺向那青白小脸的眉心,让张嘉琳像一块被拋掉的麻袋一样,一下落到地上,即刻被飞驶的车子落下好远!
「喔--喔--」万里见成功甩下张嘉琳,不由得兴奋地叫了几声,「阿瞻的宝贝真管用啊,我们就这样用残裂幡和血木剑对付她,一直开到警察局去,看她敢不敢追上来。HOHO,这下甩掉她了!」
「还没有!」
那阴森的童音再度传来,感觉就在车裡。小夏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后的小女孩,但见她还保持著原来的木僵状态,并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是不是她又扒在车子的什麼地方了?」小夏白著脸问。
万里不说话,但神色严肃地向收音机抬了抬下巴,原来声音是从那裡面传来的。小夏下意识地去扭动开关,可是和傍晚时她的电脑的状态一样,根本关不上收音机,也转不了台。只有那个让人心头发凉的童音语调平直的说著,「我决定不要小孩子和我玩了,我要你们俩!」
她重复著这句话,好像收音机坏掉了,反覆倒带一样。
小夏想起包大同的法术,急忙急忙从腰包裡掏出一张符咒,但还没有念口诀,收音机裡的声音又变了。
开始时,好像是敲小鼓的声音,其后『咿咿呀呀』地响起弦乐器奏出的乐曲。这曲子给人感觉非常凉薄,时断时续的,就像一个临死前的人的呼吸,上下接不上,令人十分难受,莫名地產生一种悲伤。
「这是一种民间的丧乐,不过她在用邪术影响你的心理,别理她!」万里的话撞入小夏的脑海,让她一惊。
「叔叔真坏,不让我带阿姨走!」童音说著,「你们陪我玩吧!」
「我不和小混蛋一起玩!滚远点,不然最后你连红莲花和烂泥巴都没的玩了!」万里故意说起那意义不明的红莲和烂泥。
话音才落,张嘉琳突然生起气来,在收音机中词句含混的尖叫起来。一声比一声大,简直要刺穿两个人的耳膜。小夏再也无法忍受,感觉手中的符咒比较粗糙,念了句,「乙木青龙,化万剑,斩!」
她的功力和包大同相比是天差地远。所以包大同简单一挥手就解决的事,小夏连著来了五遍,把五行禁法全部用了一遍,搞到满头大汗,车上的音响设备才正式报销,车子内清静了起来。然而,车内虽然清静了,车外那邪灵也暂时不能爬上来骚扰他们,可是车子本身却陷入了一团黑暗之中。
汽车一开始就是全速前进著,按正常情况,此时早已经应该跑到了主干道上。就算这是城郊结合部,路灯还是有的。可此刻他们除了车前灯射出的两条光柱,就再也看不见任何景物了,车灯也只照到前方十几米远,后面就像被人在空中齐齐地剪掉一样,一丝也照不到黑暗中!
这没有座标的感觉让人相当不适应,彷彿他们不是驾著汽车,而是驾著飞行器飞行在漆黑的半空中。所以万里儘管很用心,可车子却开得极不平稳,就像东倒西歪的醉汉一样左摇右晃,时不时就传出急煞车的尖锐声音。
「这样不行,这混蛋孩子要把我们困在结界裡。」万里强迫自己一直走直线,可是他明白这边的路很少是射线型的直道,路形比较复杂,还有一座没有完全竣工的大型立交桥,无论那邪灵用了什麼妖法,假如他们看不到路灯的话,走到了桥上,稍一不慎就会车毁人亡。况且从行驶的时间看,现在他们极有可能是在立交桥附近了。
而他又不能把车停下来!
假如车是开著的,并保持一定的速度,那邪灵要在不捨弃肉身的情况下追上他们就需要使用一部分法力,那麼剩下的法力就不足以抵御残裂幡和血木见的威吓力,也就是说她无法靠近汽车。可是如果他们停下来,就等於羊入虎口。
停下或者是继续开,都将会面临死亡,这让他陷入两难的选择!
「要小心!要小心!」他喃喃自语著,一时之间感觉思绪混乱,但此时却感觉小夏的一隻小手抚上他的额头,為他抹去额头的汗水。
「你别紧张,不然我就更没有主意了。」小夏尽力平静语气,「来吧,英雄,不要犹豫啊。」
「选不好路是会死人的。」万里双臂紧绷著,握著方向盘。
「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至少--下面没有这裡这麼黑吧。」
万里心裡一鬆,感觉到小夏在安慰他的情绪,竟然在这个时候和他开玩笑!这让他生出一股勇气,一定要安全带她出去。
「你在干什麼?」他见小夏一张一张地摸索符咒,并把符咒分為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放在腰包中,另一部分放在仪表盘的上方。
「我把五行禁法中的火术撩出来。」小夏说。「我想到一个办法。这火符是能打出火球的,虽然我只能打出火星子,不过我隔一阵子使用一张,你藉机会分辨路径,然后凭记忆开车,这样耗到天亮就行了。夏天天亮得早,现在已经三点多了,我们只要坚持一个多小时就行!」
「好办法。可是我能问一句吗?你能打出多大的火星子?」
「看心情。汽油够吗?」
「上帝保佑勤劳的人,我来时加满了油的。」
「好,那我要开始了哦!」
「等一下等一下!」万里用力眨眨眼睛,瞪视著前方的路,「你大小姐现在心情如何?」
「将就吧。」小夏答了一声,而后念出了火禁法,「南离天火,化三昧,燎!」
小夏集中了所有的精力,但打出的火苗只像煤气炉的火头,而且还是煲汤那一档的,好在她以数量取胜,连打了三个出去,万里才终於在眼珠子掉出来之前,看清他们确实要驶上立交桥了。
他心裡暗嘆一声,心想好在小夏想出这个主意,幸好他们来时也是走这条路,虽然他明白他们肯定被困在桥上离不开,但至少他们还有一点机会。
「你在干什麼?」他紧张的驾著车,眼睛不敢稍离前方,但感觉到身边的小夏又在忙碌。
「我在想办法让火禁术更有威力。要再来一次吗?」
「等等。」万里认真地凭藉对车速的感觉和车子上立交桥后的倾斜程度判断著,而小夏则把手伸向窗边作準备,「好了。」
他话音一落,小夏就施出术法。不知小夏做了什麼改进,这一次竟然爆出了一个小火球,由於她还是连打三个,竟然把车灯之前的黑暗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他立即看到如果不在前面三十米的地方右转,就会撞在桥围栏上,连车带人直接从这高架桥上掉下去!
好险啊!
万里出了一身冷汗,聚精会神的指挥小夏使用著一次又一次的火禁法。慢慢的他发现,每当他们走到立交桥最高的地方,无论选择哪一条路下桥,最后仍然会又到最上方。这让他有可能算计一下走到桥上的时间和方位,只要找到一定的规律,小夏就不用这麼频繁地使用术法了。
符咒毕竟有限,应该省著点用,免得最后被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汗水把万里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虽然他掌握了一丝规律,默记著路径,但是也不敢大意,生怕那邪灵突然转变结界的范围。他不知道这煎熬有多久,但再黑的黑暗也有过去的时候,当东方出现第一丝鱼肚白时,他不禁鬆了口气。
「小心!」小夏尖叫一声。
万里心裡一紧,前方几米的地方驀然出现了张嘉琳的身影!
她出现的太突然了,让万里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猛往左拐,但突然脑海中有一点灵光闪过,刺得他立即又转了回来。只听自己这一侧传来刺耳的摩擦声,接著车身火星四溅。
顾不得邪灵会不会扑上来,他一脚猛踩住煞车,但还没有平息惊喘,张嘉琳就张牙舞爪地猛扑向了挡风玻璃!
没有时间反应了,他只是本能的转过身把小夏护在臂弯裡!而同时,车顶上的残裂幡和车中的血木剑发挥了作用,让那个有著张嘉琳外表的邪灵没能破窗而入,而是急速倒退著离开。
这邪灵可能因為法力高深而不怕白天,可是白天却是她力量薄弱的时候。此时,她是无法突破两件法宝的保护网的。毕竟,阳间不是她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怪病
万里和小夏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裡一阵害怕。
真惊险哪,他们差点就从几十米的高处掉下去,而小夏最后一张符咒也已经用光了!再看他们的车,紧贴著立交桥的边缘停著。这一侧的水泥桥栏还没有建成,只有一根根的粗钢筋像杂草一样立著。如果不是万里心念急转,在依据人类的本能躲开前方的障碍物后又急转过去,那麼他们就直接上天堂了。
「差点死了。」小夏长吁了一口气。
「你脱险了,我的生命还危在旦夕呢!」万里从自己这侧的车窗向外望了一下,根本看不见桥面,只能看到几十米下的地面。也就是说,他如果要自杀,只要打开门一抬脚就行了。
「别胡说八道!」小夏倚在车座上,有气无力的说。
「我说真的。」万里一本正经,「我把车子弄成这样,你猜阿瞻会不会宰了我!可能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他会给我个全尸。」
紧张之后的轻鬆,味道格外甜美,所以当万里说出这句话后,小夏笑了起来,「我会帮你求情的,可是现在我们最好把他的车开到安全地方去。」
「说得对,活要见车,死要见残骸,这样求情也好说话。」万里坐直了身体,去啟动汽车。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煞车太急了,折腾了半天,车子还是死火。
「怎麼办?叫拖车来吧。」小夏建议。
「不行!」万里马上否决,「这桥还没竣工呢,我们要怎麼解释跑到这上面来,还撞了车?这不仅是会被罚款的问题,我的驾照也有麻烦。别急,慢慢来。阿瞻这车性能不错,他平时保养的又好,所以一定能再跑起来!」
「好吧,你说了算,妇男不是解放了嘛!」小夏无奈地哼了一声,不想和他争辩。刚才的惊恐回忆令她有些无所适从,不停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能安寧下来。而当他看向后视镜时,眼帘中驀然撞进了一张人脸。
是那个一直坐在后座的真人小洋娃娃,由於刚才她和万里太集中精神应付各种险情了,几乎忘了这小女孩的存在!此刻她的小脸,已经不再是那种呆滞的神态了,而是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笑意,好像有人把她脸上的肌肉硬向上拉扯了一般。
小夏吓了一跳,刚转过头去,就觉得咽喉处一紧,立即就无法呼吸了。
「万里!」她只模模糊糊地挤出这两个字,就再也无法说话。而且双手不知道為什麼也无力起来,只能徒劳地踢著腿。她不能动弹,可是却感觉到有两条细细的胳膊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死勒著她的脖子。
一边的万里见到这种情景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抓住那两条小臂向外拉,想把小夏解救出来。可是一抓之下,他就相信这小女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因為她的力量大大超过了成年男子。脸上虽然一直笑著,但任他怎麼用力,就是不能把小夏解救出来!
眼见著小夏就要窒息,他加大力量去拉那两条蛇一样的手臂,没想到这小女孩却突然用力晃动起来!她力量大得出奇,才晃了两下而已,整个车身也跟著剧烈地摇晃起来!
他们正在立交桥的边缘,这样下去非要全体摔下去不可!
焦急中,他无法思考判断,只是一手继续拯救小夏,一手去啟动车子,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哪一方都没有效果,眼见著小夏就快断气了,车子也探出桥面边缘一部分!
这样不行!
他心裡一个声音大吼,人类的基本反应促使他放开双手,随手拿了不知是什麼的符咒,狠狠一掌摑在那小女孩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伴随著一股淡淡的黑?飘出她的身体,小女孩咕咚一声倒在后座上。
压力一鬆,万里顾不上问小夏的情况,打开车门就把她推了出去,随后自己也跳出车,把小夏和那昏迷的小女孩拖得远远的。
「你没事吧?」他抚著剧烈咳嗽的小夏的背。
小夏勉力摇摇头,瞄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孩。见这刚才还要杀死自己的小孩,此刻却双目紧闭地躺在地上,一边小脸红肿得老高,昏迷中还蹙著细细的眉,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似的,和刚才的凶狠好像两个人一样。她知道这小女孩是受控制的,心裡突然对那个邪灵非常愤怒。
「不用怕她,她的邪术已经解了,我也不知道用的阿瞻的什麼符咒就解了邪术。」万里轻嘆了口气,不敢看小女孩的脸。
他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从来不打女人,就算那女人多麼该打也是一样。可是一分鐘前,他不仅打了女人,还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女孩,而且伤得那麼厉害,真是罪过!
「你去哪裡?」小夏见万里向车子走去,「还是叫人来拖走吧,你不要去,这太危险了。」从她的角度能够看到,司机驾驶那一侧的车轮已经有一半悬空了,如果万里硬要把车拐回来,简直是玩命!
「不能找人拖车,其他的还好说,这小女孩要怎麼解释?」万里说,「没事,我开车技术不错,能把车拐回来的。放心放心,我不像包大同,我从来不吹牛。」万里尽量轻鬆地说,然后不等小夏反对就又坐回到车裡去。
这就是男人吧!明明紧张得要死,却要保持著轻鬆的神态,明知道弄不好自己会当场牺牲,可是有些事还必须去做!
他小心的驾驶这辆几乎是半悬在空中的车子,用尽一切办法让重量靠近安全的一侧,一点一点把车子向裡侧拐,过了有一世纪那麼长的时间,在他的心臟就要跳出来以前,他终於把车拯救了出来,自己也没有从『男人』变為『死男人』。
「在担心我?」万里带著小夏迅速逃离『犯罪现场』时问。
「废话,这麼幼稚的话你怎麼问得出来!我听到汽车响一下都会心惊肉跳。」看到清晨寧静但又安全的街道,小夏的紧张终於可以宣洩了,「这小女孩怎麼办?」
「我们找个小派出所,然后我隐身把她放在派出所门口,我们躲在远处看著,等看到警察发现她了就离开。这事我们不能露面的,不好解释。」
小夏点头,「我明白。可是我们现在应该现身,不然会有个清洁工看到一辆高级的无人驾驶汽车。」他们回到夜归人的时候已经早上七点多了,一进门就见先他们一步回来的包大同坐在吧台处喝酒。
「现在就喝酒?早了一点吧!」万里说。
最近他常常要跑酒吧,所以留了些日用品和衣服在楼上,今天打算在这裡洗漱,然后和小夏一起上班。
「要你管,蒙古大夫!」包大同头也不回地说。
「昨天你那边怎麼样?」小夏怕万里又和包大同斗嘴,连忙岔开话题。
「一无所获。」包大同依然不回头,「这对母子没有任何异常,营业到十点,然后关店、睡觉,连不同寻常的气息也没洩漏一分。」
「或许我们猜测错了,他们并没有问题。」小夏一厢情愿的说。
「小夏,愿望是美好的,事实是残酷的。」万里揽住小夏的肩,「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这些,可如果吕妍母子没有问题,许多事就不会发生在我们身边。而现在她们又太过正常,反而说明我们没有猜错。」
「可是--」
「你们有收穫吗?」包大同打断小夏,问道。
「不只是收穫,根本是巨大收穫!」小夏坐到包大同身边,把几小时前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差点回不来了,想想真害怕!可惜,还是没有找到那邪灵藏匿小孩子的老窝。」
「但是通过你们和邪灵交手,我们可以进一步估计到她的实力,你们看,她对血木剑和残裂幡有顾忌,但是这两件法宝也伤不了她。这一方面说明你们没有法力,又不是法宝的主人,不能发挥出它们最大的实力,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邪灵的实力也不容小覷,要想除了她,还要想其他的法子才行。还有啊,你们救了一个孩子,这是最成功的地方,要知道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包大同的语调有些无力地说,似乎非常疲倦。
「这话有道理。」万里没什麼真心地讚扬了包大同一句,可小夏却觉得包大同有些不对劲。
自从他们回来,包大同就一直没有转过身,只是面向著酒柜,此刻更是低头看著酒杯,和他平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完全不同。小夏以為他是因為没有找线索而沮丧,忙说,「你别急啊。你一个盯著她们母子两个,就好像在下象棋,以一子应两子,明显佔了便宜嘛,有什麼好烦恼的。放心放心,等阮瞻找到线索,以后还要靠你大显神威呢。」
「是啊,我可是包大法师啊。」包大同还是死盯著酒杯,「你们快走吧,上班要迟到了。」他催促著,可是因為这行為大违他平时的作风,反而引起了小夏的注意。
她歪过头,凑近了些,儘管包大同闪避了一下,但还是让她看到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喂,你怎麼啦?」小夏吃了一惊,「你不是昨晚也遇到意外了吧?」
她这一叫,万里也发现了包大同的异常。
「没想到脑袋缺根筋的人也会生病!」他拍了一下包大同的肩,动作很惊,充满了安慰之意,哪想到包大同竟然抖了一下。万里神色一暗,「你不对劲啊,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说过没事了!」包大同有些烦躁,站起身想离开小夏和万里的包围,但才一站起来,身子就晃了一晃,几乎跌倒,同时一股说不清的感觉直袭了他的头。那不是疼痛,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好像身体从内部裂出了一道道小细纹一样。
「小心啊!」在他就要跌倒之际,小夏抱住了他的腰,但被他带得一趔趄。
「喂,这不是闹著玩的,你的样子不像没事。」万里扶住他的肩,支撑住他的重量,「你是生病了还是受了什麼偷袭而没有发觉?」
包大同想说话,但另一波酸麻再度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站都站不稳了。
小夏伸手抚抚他的额头,却被浸在手心上的冷汗吓了一跳,这让她万分紧张。她还没见过谁在一眨眼间流那麼多汗的。
「你扶他坐一会儿,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要。」包大同抓住小夏的手,「我不去医院。」
「这时候你不要耍孩子脾气好不好。」小夏试图掰开包大同的手指,但他就是紧握著她的手腕。
「你这样会掛的!」看著他越来越差的脸色,万里也有点急了,「要死也要等整治完这些邪灵再死!」
「不是--你们不明白,我没有生病。」包大同喘了一口气。
「那麼是昨晚你受了袭击了?」万里问,「说出来听听,这没什麼好丢人的。这回遇到的邪灵那麼厉害,就算是阿瞻,单打独斗的话恐怕也要吃亏。」
「不是。」包大同咬著牙摇头,「好吧,看来我自己解决不了。先扶我上楼,我说给你们--听!」
他坚决不肯上医院,万里只好把他背到楼上。
「你们也知道,这妖邪那麼厉害,输给她,甚至让她拿来塞牙缝,我也没什麼丢人的。」包大同上楼后似乎好了一点,「可是,真的和那个没关係,因為昨晚之前我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了,而且我敢肯定这不是生理上的疾病。」
「那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啊?」小夏焦急地问,「不是生理上的疾病,难道是中邪?你又说不是吕妍母子的事,那有什麼东西能让你中邪啊?」
包大同苦笑一下。
他本想自己搞定这件事的,所以一直试图平息身体内不顺畅的地方。他以為他可以,哪想到那种不适感突然来势兇猛了起来,让他明白这一次他必须要依靠别人了。
「你们回来前,我检查过自己周身的气息,并没有外邪入侵,这就说明--是自损。」
「什麼是自损?这是什麼怪病?」小夏问。
「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做了什麼,结果损害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奇怪的是,自从身体开始不对劲,我就开始回忆,但还是想不出我这几天做了什麼不该做的!」
小夏和万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面面相覷。
「要怎麼做才能医好?」万里比较冷静,「你说,我们照著做,无论多难,一定帮你办到。」
「找到我自损的原因就可以弥补。可是--」包大同话说了一半,就起身去拿他的小木箱,然后走去了小夏的房间,在小夏和万里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脱光了上衣,颤抖著手分别在印堂,胸口檀中穴、双手手背和双脚脚心画上了几个不同形状的符咒,最后掀开床单,坐在床上,好像打算上床睡觉。
「长话短说,我可能坚持不住了。」他咧嘴笑笑,露出那两颗超级正太,又超级可爱的虎牙,「从早上我就在试图抗衡,可是伤情显然比我想像的要严重。」
「你你你--是什麼意思?」小夏六神无主地说,「你不是说你要--死吧?」
「那倒不会。」包大同还是一脸平静,好像在说别人,「可是和死了差不多,你们不要怕。」他喘了口气,因為出汗,符咒有些融了,像血一样淋漓下来,「这就要看我的朋友得不得力,还要看阿瞻是不是和你们说的一样聪明了!」
「什麼意思?」
「告诉他,我是自损。」包大同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很费力了。
「这就行了吗?我是说--喂喂,包大同!」
在她的惊叫声中,包大同突然软倒在床上,彷彿一座小山突然崩塌。
「包大同!包大同!」小夏吓坏了,大声叫著包大同的名字,使劲摇晃著他的肩膀,想让他醒来。在她心中,包大同一像都是精力过剩的,此刻突然见到他这副模样,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万里上前拉住小夏,「他昏了,这样是叫不醒的。」他皱紧眉头,「他一定心裡有所觉悟,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备。你没看见吗?他告诉了我们解救他的唯一方法、画好了护住自己魂魄的符咒,甚至选好了晕倒的地方。他知道你一定会守护他,所以乾脆晕在你的房间裡。因為这裡有阮瞻的防护阵,他也弥补过各种可能被邪灵利用的漏洞,世界上没有比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那我们怎麼办?就是等吗?」小夏焦虑的看了一眼包大同。
无论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他们和那孩子外形的妖邪交手了很多次,虽然每一次都落在下风,至少还可以保证自身不受伤害。可是包大同突然来了这麼一场怪病,形势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现在不是他们会不会消灭那妖邪的问题了,而是你死我活的形势!
「小夏,别慌,我们一定不要自乱阵脚。」万里边说边挪动著包大同的身体,让他躺得舒服些,「我们要等阿瞻回来,他一定有办法解除包大同的自损怪病。」
第二十二章 校园异事(上)
经过一番商议,两人决定由万里留下照顾包大同,小夏则照常上班。一来,白天裡酒吧没人,万里不放心让小夏守著人事不知的包大同;二来,现在大学放假,预约的病人也不多,万里的时间比较自由,相反小夏刚销了病假,又接了新案子,所以是比较忙的。
「那我走了啊。」小夏梳洗完毕后对万里说,「中午我帮你定餐,你就不要出去了。」
「放心,我绝不离开一步。」万里瞄了小夏一眼,见她最近清瘦了些,又剪了短?,此刻身著一件白色的简单裙装,看来分外清新可爱,心中驀地涌出一缕柔情。
他的工作是读懂人的心,并且理智地选择正确的方向,可是他的心却没有一个人能读懂,包括他自己在内。就像他明知道小夏爱的是阮瞻,也曾经『聪明的』期望时间会解决这一切纷繁的感情牵扯,可他却仍然控制不住心的陷落!或者他太自信於自己的控制力了,以為会和她保持著隔绝於爱情外的感情,可是当这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变质时,她却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千万不要过於相信某种力量,因為力量是这世界上最变化多端的东西,只要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变得无法掌控,甚至成為你的敌人!
你深深爱著的人,却深深爱著别人,你又有什麼法子?每一个人都是别人的债!
他曾经嘲笑过这句话有多麼酸,可此刻这感觉却涨满他的胸臆,让他的心皱成一团,无法舒畅。
「你也小心。」他微笑著,眼神轻浅温柔地在小夏身上流连,好像稍一热烈,她就会被溶化似的,但一转眼却看到她左手腕上有一道已经癒合的深深伤口,他吓了一跳,连忙拉著她的手,「这是什麼时候弄的?」
小夏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没有成功,於是故意责怪他道,「你可真是,不会装做看不到嘛,害我受伤又丢脸。哎呀,这是我学习用血咒时弄的,不是说符咒上加上施咒人的血会力量加倍吗?不然以我这样的肉体凡胎,哪有能力打出小火球啊?」
原来这是她施展五行禁法时自己割出的血,怪不得她好像突然功力加深似的,她一向怕疼,可是关键时刻却那麼勇敢,让他怎麼能不动心呢!
「我藏了一早上了,结果还是被你发现。」小夏粗心的没有发现万里的异样,「你那是什麼表情,看来好心疼哦。」她开了句玩笑,可一看到包大同像个雕塑一样躺著不动,又蹙起了秀气的细眉,话锋一转,「我真怕他会--」
「他不会!」万里打断她,「别想美事了,他就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会一直烦死人為止。相信我,有一句千古不破的名言: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他啊,你我都死了,他还要活上好久呢!」
虽然知道万里是在安慰她,可小夏还是感觉轻鬆了些,又嘮叨著嘱咐了几句,然后带著程度减轻的忧虑上班去了。
这一天,她分外忙碌。除了要重新做昨天毁在电脑裡的工作,还要找朋友帮她恢復硬盘数据。因為忙碌,所以时间彷彿过的很快,她并没有觉得太过煎熬,就又回到了包大同的床边。
「楼下怎麼样?」万里果然寸步不离包大同。
「那两个小子很不错,老闆不在,自己也会开店、应酬客人。」小夏小心翼翼的摸摸包大同的额头,但手指还是不小心触到了包大同额头上的符咒,那上面传来的热力吓得她立即收手。
「怎麼了?」万里问。
小夏摇摇头,再度伸手过去,分别抚摸了一下包大同额头上乾净的皮肤和印上红色符咒的皮肤,接著又去摸他赤裸的胸肌和胸前的符咒。
「色女,藉机揩油啊,找个卖相好点的嘛!」万里不知道小夏要干什麼,但却想让她放鬆些。
「你注意没有?」小夏看著万里,「他身上的皮肤很凉很凉,可是这些符咒却很烫手,好像身上所有的热力都被吸到符咒上似的。」
「是吗?」万里有些意外,他这一天都守著包大同,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恐他有什麼意外,却没测试过他的体温,此刻摸了一下,感觉确实不太正常。
「不会有事吗?」小夏问。
「应该是法术造成的,我想我们只要保持这种状态,不让邪物再靠近他,等阿瞻回来一定会有办法。」
小夏想了想,觉得万里说得对,「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著他。」
「还是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守著他就等於休息了。」万里笑笑,「这一整天,我躺在沙发上,他躺在床上,我静静地读书、想事情,他还是躺在床上。自从认识他那天开始,他很少这麼不聒噪的。」
他的语气有种烦恼后的轻鬆,又有些友情成分在其中,不禁让小夏想起,万里这麼好的一个人,為什麼就是和包大同合不来?他们每天不停的斗嘴,一定有原因的。
「这样吧。我今天效率高,没有带工作回家,所以我先去洗澡换衣服,再给咱们弄点好吃的。」
「然后呢?你要干什麼,怎麼听起来好像你有什麼好奇心要满足?」
小夏笑了,「心理医生真是善解人意。」她没什麼诚意的夸奖,「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那麼讨厌包大同?」
「谁说我讨厌包大同?」
「我自己长眼睛了。」
「我不讨厌他。」
「少来!你不能否认,你一直看他不顺眼,想让他快点离开你的生活圈子。」
「没错。可是--我真的不讨厌他。」
「不相信!告诉我,我想知道,而且我也有权知道。作為你们的伙伴,我不能因為你们未知的不和而影响情绪和判断--」
「岳大律师,不用事事讲权利义务吧?」万里无可奈何地打断小夏的话,「就说你很八卦不就得了。」
「好吧,我很八卦。所以,讲给我听!」
「真的想知道?」
「真的真的!」
「那好吧。」万里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反正他这样睡著,总守著他也无聊,就告诉你吧。可是不许外传啊,否则杀你灭口。」
「我发誓。」
「很好。」万里正经的点点头,「我真的真的不讨厌他。我只是--只是迁怒他罢了。」
小夏听他说话支支吾吾的,本想催促,但见他神色变了,有些忧伤和迷茫,彷彿陷入回忆中,连忙住口。
「迁怒是人的基本补偿心理,我保护不了我所爱的人,所以潜意识裡要找个替罪羊罢了。」万里苦笑了一下,「说来包大同还真倒霉呢,在最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和阿瞻共过两次半事件吗?我要说的就是那半次,只不过包大同也在这半个故事中。唉,不是说有好吃的吗?先吃,然后给你讲!」这一切都是因為娜娜。
现在想来,我对娜娜的感情虽然并不成熟,可我却是爱过她的,她是我真正的初恋。
从那次的山林旅行后,娜娜离开了阿瞻,做了我的女朋友。对这件事,我对阿瞻是有些歉疚的,而阿瞻虽然并不爱娜娜,可是男性自尊有些受伤害。你知道他平时待人冷冰冰的,因而好多幸灾乐祸的人在背后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那之后,我们在动手打了一架后言归於好,感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可毕竟因為娜娜夹在我们之间,弄得阿瞻很尷尬,所以有一段日子我们不常在一起,阿瞻也变得更加孤僻。
而我和娜娜相处得很好,两个人甚至还说一毕业就结婚。我的前妻也是我们的同学,她后来之所以和我离婚就是因為我忘不了娜娜。其实她不明白,我不是忘不了娜娜,我是忘不了那段青春岁月,忘不了自己没能救得了她!
在大学毕业前最后的一个学期,大家忙著找工作,忙著度过最后的大学时光,而作為校园剧社,当然要排挤出话剧来自娱自乐一番。
娜娜是话剧社的主力,所以那阵子她非常忙,几乎每晚都跑到小礼堂去排练,她雄心勃勃的说,要在毕业前演一场不亚於专业表演类学生水平的戏剧。
那些日子我也很忙,可是还每天坚持送她去小礼堂,因為小礼堂地处校园内最偏僻的地方,从教学主楼过去,要绕过一个小树林,还有一个小湖、再走过一个小桥才到。
要命的是,那个小湖几个月来出了很多事,淹死了很多人。
第一个是一位教师的孩子,那个湖边没有护栏什麼的保护措施,每当下过雨后,湖沿边上就比较滑,学校三令五申说不让同学太靠近湖,可是这个教师的小孩很调皮,趁他的妈妈不备就跑到湖边去玩,结果一下子就掉到湖裡了,三天后尸体才漂上来。当时他的衣服还整齐的穿著,人肿胀得好像要裂开似的。因為没人看到他是怎麼掉下去的,所以他的死法只能依据法医的推测,说他是在湖边玩时失足落水,大头朝扎到了淤泥中窒息而死。
可是如果扎到淤泥裡死去,那应该在湖边才对,但发现他时,却有同学看到他是从湖中心漂起来的。这两个目击的女同学先是看到有两条腿从湖面上直直的伸出来,双腿还贴得死紧。她们两个都近视,开始还以為是湖裡打了什麼木桩,走近一看才看到是两条人腿,而在她们出现在湖边的时候,那两条腿又向上猛地窜出水面一段,露出了腰际的红色运动衣下摆,然后好像有什麼推动一样,直接用很快的速度就向岸边漂了过来。
这两个女生中就当场昏倒了一位,剩下的那个女生拼命叫喊著去找人。人们这才发现了这个三天前失踪的小孩,没人想到这位昏倒的女生是第二位遇难者。
第二十三章 校园异事(中)
这个女生叫小玲,她的死亡发生在两周之后。
当时她因為目击了尸体从湖心飘过来的那件事,心理上受到了非常重大的打击,再加上警察向她调查情况,一些好事的同学又向她不停地打听细节,这让胆小的她差点神经崩溃。
小玲以前就偶尔有说梦话的毛病,刚开始和她住同一寝室的同学非常不适应,经常有同学提出不和她同一寝室。要知道梦说话起来的时候和正常说话是不同的,声音和吐字比较含混,不像我们在电视电影裡看到的那样,可以随意被人听得清清楚楚。
可说梦话毕竟也是真实梦境的反应,所以儘管说出的梦话含糊不清,但语气却是带著情绪的。在这种情况下,试想如果不了解内情的人半夜醒来,听到黑暗的房间裡有人用各种语气发出奇怪的音节,任谁都会觉得可怕,还以為寝裡裡面进来了脏东西。
发生这件飘尸事件时,小玲已经大四了,按理说和她同寝室的人都已经百鍊成钢,应该不会再对她的小毛病大惊小怪了,可是一周后的晚上,其他七个同学终於无法再忍受她睡梦中的行為,谁也不敢和她同屋入睡,而是集体挤到了其他的女生寝室去。
但另一方面,她们都认為这都是小玲备受惊吓所致,只是暂时的心理疾病,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好转。而大家一起住了四年,彼此的感情非常好,她们即怕事情传扬出去对小玲不利,又不忍心再刺激她,於是总在小玲睡著后才悄悄离开,也没有报告老师。因為有两个女生挤到了娜娜的寝室,所以我才了解到她的情况。
让那七个女生吓坏了的,是小玲说梦话的方式彻底改变了!
那天晚上,可能是由於疲倦和惊吓,小玲早早的睡下了。而同寝室的其他女生却怎麼也睡不著,但大家也都不说话,除了偶尔的翻身声,整个寝室都寂静著。
差不多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大家终於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可也就在这时,寝室裡突然传出来一声轻笑。这一声笑,声音很小,但却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而且每个人都感觉那声音是从自己的耳边发出来的!
那种感觉是没办法形容的,就好像睡得很沉的时候,突然被什麼可怕的东西唤醒,脑袋裡有根弦『绷』的一下断了。让人本能的觉得危险,骤然清醒的同时所有的汗毛也竖了起来!
接著,在小玲对面床的同学看到她直挺挺的慢慢坐了起来。她不是很快的坐起,而是很慢的,就像医院裡那种能摇起前端的活动床一样,慢慢抬起了上身,直至完全坐直身体,身上盖的被单也随之慢慢落下,感觉像蛇在褪皮一样!
然后,她开始说梦话了。
平时她说梦话时只是躺在床上咕噥几句罢了,可这一次,她不但坐了起来,而且说了差不多五分鐘之久。最可怕的是,她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呈现两种状态,虽然还是听不清说什麼,但感觉却是一男一女在对话!
「别拉我!」这是一句唯一听得清的话。
睡在小玲对面的女生平时比较调皮,有一次小玲说梦话时,几个女生恶作剧,曾经蹲在她身边仔细辨别她说了什麼,当明白她是在梦中对心上人表白时,这个调皮的女生还曾问道,「你喜欢的是谁啊?」小玲也回答说是万里,几个女生当场捂嘴偷笑,不仅知道了小玲暗恋的人,也明白了有的人在说梦话的时候是会对外界的语言刺激產生反应的。
也不知是被什麼驱使,当这女生看到小玲的古怪样子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在和谁说话?」
「少管閒事!」这一次,小玲大叫了起来,声音压得又低又粗,虽然是她的声音,但却好像在模仿一个男人。
而她这样大声一叫,把所有的女生全吓了起来。靠近电灯开关的女生立刻把灯打开了,当刺目的灯光亮起时,小玲却突然软倒,继续睡了过去。
女生们面面相覷,谁也不说话,但不安却在寝室中传递,最后还是那个调皮女生说,「她大概受惊过度,做了噩梦吧!」
其他人闻言都点头称是,不知道是真的那麼认為,还是勉强要抓住一个合理的解释,為自己内心中隐约的恐惧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好在后半夜,小玲没有再说梦话了,同寝室的七个女生也就渐渐接受了那个关於噩梦的猜测。
然而第二天夜裡,这种情况又继续了,第三天还是如此,一周内没有间断过。以前只是偶尔才会出现的睡眠情况,现在每天都会重覆,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
一开始,她只是坐起来而已,到后来她开始梦游,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嘴裡一直说著听不清的话。让人冷汗直冒的是,虽然还是不明白她说的什麼,但却能辨别出在她梦中交谈的并不只是一个人,而是逐日递增,梦话的时间也在加长,到第七天时,已经让同寝室的人感觉到是一屋子的人在热闹地交谈了!
那是多麼可怕的情景啊,在漆黑的寝室裡,当所有人都睡下了,一个女生神情呆滞地在房间裡转来转去,有时还会在某人床前停留片刻,角落中发出各种声音语调的说话声!
还有一个女生甚至发现,只要有谁在这时发出哪怕一点声响,小玲立刻就会转过头来,无神的眼神恶狠狠地盯著发出声响的人,让人不寒而慄!
而当天亮后,大家旁敲侧击地问起小玲时,她却对夜裡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而且白天的她正常极了,还是那麼温驯可爱,让大家不忍心把她可怕的梦游告诉她,怕她再受到刺激。
是恶灵附体还是夜半的游魂骚扰?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但没有人敢说出来,所以她们只有躲。
就这样过了一周,她们每到小玲一熟睡后就集体溜走,早上再溜回去。小玲一向赖床,加上可能梦游比较耗费体力,所以并没有发觉。但其他女生却发现小玲的梦游变得更加严重了,她们在相邻的寝室会听到自己寝室中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有许多人在那裡聚会似的。
最后有天,有人听到那间寝室的门打开了,有一种非常规律的脚步声从寝室一直传到楼梯口,然后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小玲。一天后,她被人发现漂浮在湖面上,被捞上来后,因為警方还没有到,只得把她的尸体停放在湖边,尸体上面盖了一张窄小的帆布。她的同学此时只能看到她惨白的双脚露在外面!
连续出了两起事故,让校方决定在小湖的边上加上护栏,可是第三个淹死的人恰巧就是来修护栏的民工。
从学校的几个教学主楼到食堂的路途中,穿过小树林和湖边是最近的一条路。所以儘管才淹死了两个人不久,但从这一条路走的人还是很多。一来是大白天,二来是许多同学一起结伴走,三来大多数同学都认為这两起死亡事故真的只是事故,并不是什麼灵异事件。
我当时的想法也是一样,所以依旧和娜娜经这条路去食堂。虽然因為小玲的事,娜娜其实是有些怕的,可是有我在她身边,她也就安心了。
那天正当我们拐过小树林,走到湖边小路时,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声。我连忙跑过去看,就见岸边的民工对著湖水大叫,湖裡扑腾起一片水花,一时也数不清有多少人在水裡。后来才知道,当时有几个民工正在干活,突然发现水面上飘著几张百元大钞,也不知道是谁掉的。於是他们就派两个水性较好的同伴下去捞,哪知道这两个人到了湖的中心竟然手脚抽筋,对岸上的同伴喊叫了两声就同时溺水。
案上的同伴看到这个情形就连忙叫人去捞,奇怪的是下去了五六个人,眼看著就要抓到溺水者了,可就是搆不到。这让我突然想起在山林旅行时发生的事,於是也顾不得危险,跳到湖裡就去救人。
我知道救溺水的人要绕到他们身后才行,否则会被失去理智而强烈求生的溺水者拖死,所以拼命地向他们身后游,好不容易游到了,竟然一下就抓到了溺水的人,别人一直摸也摸不到的,一下就被我摸到一个。
我拖著他向回游,只觉得他的身体特别沉重,让我游得很勉强。而我一向喜欢体育运动,本来游泳很好的,此刻却觉得手硬脚僵,连划水都极其吃力。游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手臂一沉,本来被抓住的溺水者竟然又从我手中滑了下去。
我急得潜下水去,没想到那个溺水者在水裡一直晃来晃去,像泥鰍一样,根本抓不住,而当我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后,再度潜下时,突然发现他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了,瞪大了充满恨意的眼睛盯著我。我没想到一直闭著眼的人会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我差点呛水,而那个人却伸过手来,把我死死抱住,向水的深处拖去。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会恨我,也不知道他身上表现出的是不是求生本能,只是此刻他沉重的好像一块大石头,任我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他,只能随著他慢慢下沉。
当时我觉得我可能会死在这裡了,但就在这时却奇怪的听到娜娜在岸边的哭叫声。别人也是这样吗?我现在也弄不明白那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我竟然能在水底,能在岸边嘈杂的声音中听到娜娜的声音,清晰得好像她就在我耳边呼唤。
这让我生出一股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在就要放弃的前一刻奋力挣扎。也不知怎麼,这挣扎让我全身发热,几下就挣脱开了,拼命地向水面上浮去。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那麼不甘心和憎恨,简直让我莫名其妙!
我以前认识他吗?看他的样子好像我曾经杀死他的父亲,夺走他的妻儿似的,可我发誓我第一次见到这个民工。
但无论如何,我活了,他死了。而当我试图救这个民工时,其他人救起了另一个本来一直抓不到的溺水者,所以这湖水没有能吞噬掉第四条生命。
我见识过灵异事件,因此觉得那湖中有著什麼我所不了解的秘密,叫阿瞻看了一下,可是当年他的功力还封印著,也没看出什麼来。所以就算围栏建成后再没出过意外事故,我也绝对不让娜娜单独穿过湖畔树林去小礼堂,坚持每天接送。
而这个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就是包大同。
他一直和父亲待在一起,没上过大学,所以对这一切感到非常新鲜,心血来潮地要『侧面体会』大学生活,於是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跑到我们学校来了。因為之前不久他们父子才救过我们,我和阿瞻儘管心裡不愿意,可是也不能赶他走。刚巧那些日子我的一个室友因病休学,所以他也就大摇大摆地住了下来。
他那个人脸皮厚,又自来熟,身上天生有一股亲和力,所以很快就和周围打成一片,不论宿舍管理员、同学、老师,没一个不喜欢他的,特别是女生们,都觉得他有趣、可爱,只要他在学校裡乱逛,总会有许多女生围著他。他和娜娜也算旧识,当然更加熟悉些,所以每天晚上在小礼堂看排练的又多出他这麼一个人。
他要去礼堂,当然也要经过那片小树林和那个湖,每次走到那,他都转悠好久。我问他要干什麼,他说那片树林风水不好,挡住了学校入口的阳气进入,又阻住了这裡长年聚集的阴气外洩,结果此地阴阳不调,日子久了一定会出事。
我告诉他这裡已经出了几次事故了,而学校是不可能听信他这个小神棍的唯心主义妖言的,肯定不会破坏这条绿化带。他一听,就提议我们乾脆在半夜把树林烧了算了。
当时他的功力也不深,我本来就对他半信半疑,怎麼可能同意他的建议。可是他说湖中有怨气,在他揭开这个谜底前,他不会离开这裡。而且他发现,我和娜娜眉心中都隐藏黑气,肯定会有麻烦!
大麻烦!
第二十四章 校园异事(下)
校园剧社排练的那齣话剧是一个很有名的话剧『歌剧魅影』。
娜娜扮演的是女主角姬丝汀,男主角巴特勒由一个长相粗旷、皮肤较黑的男同学扮演。因為包大同说我和娜娜会有大麻烦,所以我和她更加形影不离。当然,中间还总是吊著包大同这个电灯泡。
可是这麼过了一阵子,一点事也没有发生,那个湖再也没淹死过人,排戏也很顺利,慢慢的,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人就是这样健忘的动物,当一切平静下来,就会以為危险已经远离,并不知道黑暗中有不怀好意的东西潜伏著,準备随时窜出来威胁人们的生命!
我也是一样,因為毕业前有许多事要忙,我不能再每天接送娜娜了,有时候包大同会代我陪著她。其实我是有一点担心和忌妒的,毕竟包大同很有女人缘,可是我坚信我和娜娜的感情,加上实在太忙,所以我做护花的时间明显减少。
有一天,我很晚才从图屋馆回来,刚要进宿舍楼,就听到角落裡有人叫我的名字,一扭头,却是娜娜。
「怎麼了?这麼晚还不回去?」我有些纳闷。
她不说话,跑过来抱住我的腰不鬆开,浑身打颤,好像很怕似的。
我不明白怎麼回事,抚摸她的长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麼事?包大同这个浑蛋跑哪裡去了,他不是说要帮我陪著你吗?他是不是丢下你去泡妞了?」
娜娜还是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抱得我紧紧的。
「那就是想我了。是不是?」我笑著说,吻了吻她的头髮,见她那麼依赖我,很高兴。「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我最近实在太忙,忽视你了。对不起啊!」
「不是。」她终於说了两个字,但声音细若蚊绳。
「那是什麼啊?乖,先回宿舍去吧,现在太晚了,明天我有空,陪你一整天好不好?」我柔声安慰。
哪想到我这句话引起了她很大的反应,她突然放开我,改為紧抓著我的双手,急声道,「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那怎麼行?」我吓了一跳,「我的房间还有六个同学,外加一个包大同,女生宿舍楼我又进不去!」
「我们去外面找房子同居。要不,去旅店也行啊!」她坚持。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色相当不好,又苍白又憔悴,弄得我一阵自责,想著自己最近是太忽略她了。可是同居的事我是不赞成的,虽然她做了我的女友后,我们同居过一阵子,但是后来因為经济负担太重,泡图书馆又不方便,所以又回学校住宿了。现在眼看要毕业了,她提出的要求十分不理智,只是她突然这麼说,我有些怀疑确实出了什麼事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问。
「你不要问,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和我在一起就行了,离开这裡就行了!」她非常紧张。甚至让我感觉有些惊恐,无论我怎麼问,她什麼也不说,只是不住的要求我和她一起搬到校外去住。
我被她缠得没办法,当晚就和她去旅店订了一个房间,哄著她入睡,想著第二天等她情绪稳定了,再问问究竟发生了什麼事。可是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不断地做噩梦,含糊不清地喊著,「我不和你走!放开我!我不喜欢你!」
而第二天我们回到学校,就听说娜娜同寝室的一个女生突然跳楼自杀了。这女生是脸部著的地,被人发现时已经看不清面容,只是她咽喉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青色手印,好像是她站在窗边,被窗外的什麼东西拉住脖子给扔到楼下的!
这一下,我起了疑心,觉得娜娜一定知道什麼,所以才会逃开,可是我再问,她还是坚决不说。我问得急了,她竟然昏倒了。我知道那是因為内心极其强烈的排斥所造成的,如果强行再问的话,她说不定会崩溃,所以不敢再问她。
巧的是,那几天是阿瞻父亲的死祭。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回乡,雷打不动。可是这件事太诡异了,我只得去找他,他却已经请好假準备动身了。
「过几天再走不行吗?」我问他。
「明天就是我父亲的忌日,我必须回去守坟三天。」他眉毛也不抬地说。
「可是我感觉还会出事。」我有点急,「你想想,是活人重要还是已经故去的人重要?」
「死人重要。」
他的回答气得我半死,可他却说,「把你要保护的人保护起来,不要多管閒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只好去找包大同,没想到他也在找我。他听说了跳楼女生的事,去看了看,觉得那女生的尸体上有凶气,判定一定不是自杀,而是被什麼脏东西陷害了。
我告诉他娜娜的事,他发誓说每天我不在的时候,他绝对全程陪著娜娜,并且总是送到宿舍楼口才离开,现在娜娜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什麼发生在寝室内部,娜娜发现了并受到了威胁,不然她不会怕成那样,却什麼也不肯说。在那次山林游行中,娜娜和我们同样经歷了那些恐怖的事,虽然并不完整,但她是可以分辨出真实还是幻觉的!
商量了半天,我们决定既然从娜娜这裡打不开缺口的话,我们就从出事的寝室入手。刚有一个女生从那裡跳楼自杀了,晚上一定没有人住,包大同会想办法偷偷潜入,然后再从后窗把我弄进去!当然,这一切都要瞒著娜娜进行。
娜娜的家住在本市的近郊,虽然远了点,但我还是编了个藉口,晚上把她送回了家,自己则又跑回学校去。看差不多到了熄灯的时间,就依照了约定跑到了娜娜住的那栋宿舍楼后,等著包大同的信号。
我蹲在花丛裡等待著,可是包大同的信号迟迟没有到。正当我焦急万分时,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身体左边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花丛裡不只我一个!
我骇然转头,除了矮矮的一片冬青丛,什麼也没看见,可是那感觉告诉我,盯著楼上宿舍后窗的,绝对不是我一个!
压抑著『砰砰』的心跳,我握紧了树根下那种用来压著野草的圆石,慢慢向左边挪了过去。每近一步,那种感觉越强烈!
猛的,我拔开了冬青丛!而在我伸手的一瞬间,眼前一个黑影一闪,一个半尺大的东西『嗖』的一下从我面前跳了过去。我条件反射一样地扔出了那块石头,那黑影却又一下跳跃起来,躲开了,一对黄豆大的小绿眼睛对著我发光,恨恨地『呱呱』叫了两声,竟然是一隻超大号的青哇!
我跌坐在地上,低声咒骂了两句。而这时候,楼上寝室的窗户打开了,有一面小镜子对著月光向花丛的方向闪了一下,那是我和包大同商定好的信号,於是我连忙跑到墙根底下,抓起那条垂下的绳子向上爬去。
我平时酷爱运动。什麼登山、举重、潜水、跑步的,都玩过这麼一点,所以爬这条软绳对别人可能困难,对我却很轻鬆,没怎麼费力就爬到了半空。
可是当我觉得快要爬到了,抬头一看时,却发现这条绳子根本不是从娜娜寝室的窗口垂下来的。也就是说这条绳子不是包大同扔的,而是好像从墙上长出来一般,从砖缝中伸了出来!
砖缝处,有一片黑色的污渍。大家都知道,有时候墙面上会因為风雨的侵蚀或者其他原因脱色、脱墙皮而形成与周围顏色不同的地方,远远看去还会无意中形成各种形状,而这片污渍就是这样。只是它的形状有些奇怪,彷彿是一个张开双臂的人,而这条绳索就是从他手裡延伸出来的。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鬆开手掉下去,要知道我已经爬到四楼,如果这麼摔到下面的水泥地面上,不死也是重伤。我有一瞬间不知道怎麼办好,又不敢喊包大同,正在这时,突然又感到我下方的绳索动了起来,有什麼东西继我之后也爬上了这条绳索!
低头看去,绳子不知什麼原因绷得直直的,而因為垂直,我只能看到顺著绳子向上爬的东西的俯视效果,也就是说看到顶部,更确切一点说是--头部。
浓密的黑髮,窄小的肩膀,短袖的连身睡衣下,两隻被月光映照得格外苍白的手正抓著绳索一点点向上,片刻间就靠近了我!
紧张之下,我一脚用力蹬了一下墙壁,让绳子和我都向外荡去,同时另一脚勾住绳子用力抖动,期望可以把那『不明物体』甩掉,可它却死死抓住绳子,怎麼也不放手。
月光下,它抬起头来!
是一张摔烂的女人脸,眼珠子血红,脖子上有一只青色的手印,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跳楼女生!
「让-我-上-去!」她哆嗦著说,好像冻得牙关打颤似的,「我-不-想-下-来,我-要-上-去!」
我胆子虽然很大,不过见了这情景也很怕,於是更用力的甩动绳子,可是她好像粘在绳子上一样,怎麼甩也甩不下去,还是不停地向上爬,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脚,我吓得立即围起身子。
「呱!」一声青蛙叫声从下方传来。
只见那隻青蛙不知什麼时候又出现了,也顺著绳索爬了上来。它的动作很轻巧,几下就跳到跳楼女生的身上,登上她的头顶!
我悬在半空,头顶上是一个人形的污渍,手裡抓著一条不知哪裡伸出来的绳子,脚下是一个昨天才跳楼的女生和一隻古怪的青蛙,两红两绿,四隻眼睛盯著我,让我前有拦路,后有追兵,除了跳楼,没有任何办法!
「有三个!」头顶上传来一句话。
这下,我的心臟都停跳了,因為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下方,没预料到头上的黑影会说话。手一鬆,差点掉下去,虽然及时抓住了绳子,可是向下滑了一尺,几乎踩到那女生的头上。而由於距离更近了,我更仔细地看到那隻青蛙!
它是一隻癩蛤蟆!样子和一般的赖蛤蟆没有区别,只是体型稍大,诡异的是,它的头顶生了一小丛头髮,偏分著,让我感觉分外熟悉,好像从哪裡见到过。另外,它的眼神比较奇怪,不知為什麼让我想起那个没有在湖中救起的民工,眼神中对我充满了忌妒和憎恨,欲对我杀之而后快!
「我抓不住了!」头上的污渍再说,然后绳子就开始抖动起来。
我心想这下我完蛋了,肯定要摔成肉饼了,於是什麼也顾不得,破口大骂道,「你奶奶的包大同,不守时的混蛋,你要害死老子了!」话音才落,身边一米的地方突然『哗』的又垂下一条绳子,而我抓著的这一条却劲力顿失。
我没有时间考虑,在手上失力的一瞬间,脚蹬著墙面一跳,抓住了旁边那条绳索。才一抓紧,就觉得头上有热力袭来,下意识地一躲,就见一团小火球向下砸去,直袭到摔到地上的跳楼女生和癩蛤蟆的头上,同时还燃著了那条掉在地上的绳索。
只见火光到处,那三样东西『咻』的一下全不见了!
「快上来!」包大同的声音轻喊。
我三下两下爬上去,就见一个浓妆艳抹的长髮女鬼站在窗口!
我想也不想的一拳挥去,女鬼痛叫一声,立即倒地,但嘴裡还骂骂咧咧的,「你它妈的,為什麼打我?」却是包大同的声音。
我跳过去,用膝盖顶住女鬼的咽喉,「说,王茹的三围是多少?」我怕被幻化的恶灵骗,非要问个问题确认不可。我这问题是绝版问题,恶灵不会感兴趣,可却是包大同最感兴趣的。
「85--61--89。」女鬼毫不犹豫地说出。
我鬆开了他,证实他确实是包大同不假。
包大同爬起来就火了,「為什麼打我,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和你没完!」他压低声音吼,在黑暗裡听来感觉毛毛的。
我知道打错人了,可是不肯认错,也低声道,「谁让你装扮的像个女鬼!丑死了!」
「废话!如果真有脏东西,发现我是个男的,会上勾吗?我好不容易改变气息,让自己闻起来『阴』一点,又找来假髮假胸化妆,你还打我!你等著,天亮了我要打回来!」
「我怕你吗?」我继续嘴硬,「你不想想,有女生睡觉还化这麼浓的妆吗?这不是欲盖弥彰吗?真是天下第一笨!」
「姓万的,你可以了啊,又打我,又说我丑说我笨,我的脾气是好,可这不代表我好欺负--嘘--」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做了个禁声的姿势,悄悄贴到门边去听。
这时,楼道裡传来一阵『踢踢噠噠』的脚步声!
第二十五章 癞蛤蟆
我们学校的宿舍楼都是一个建筑格局,中间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间一间的寝室。娜娜住的这间寝室正巧在走廊的中央,而声音是来自走廊的另一端。
只听那脚步声清晰的传来,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好像有个人用平稳的速度慢慢走著,每走几步,就停一下,似乎是每到一间寝室的门口就停下来向门裡窥望一样。
脚步声到了我们所在的寝室也停住了,隔著门板,我听到一声深深的嘆息。接著,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慢慢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然后又返了回来,这样走了好几个来回。
「怎麼回事?」我用极低的声音问。
包大同对我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叫我躺到上铺去藏起来,不要出声,他自己则在门板上画著什麼符咒。夜太静了,只是手指轻划木板而已,竟然也发出轻微的『唰唰』声,等他画完也鉆到我对面的床上去时,正巧那脚步停留在门口。
这一次,脚步声没有再向前移动,而是轻『咦』了一声,就定在我们房间的门口不动了。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眼见著门上的球形门把手慢慢的转动了,然后发出『卡』的一声,反锁的门开了,一团模糊的白色雾气飘了进来。
那雾气很冷,还带著湿漉漉的水气,中间缠绕著水草一样的黑色头髮,从我身边经过时,迎面袭来一种窒息感。我忍耐著,躲在被单下往外偷看,只见这雾气慢慢移动到窗边,拉开了一直掛著的窗帘!
窗外,一张血脸正贴在玻璃上!
是那个跳楼的女生!两个『不明物体』就这样面对面了。
『哗啦』一声,一隻手穿透了玻璃,抓住了那团白色雾气。向下猛地一扯,那白雾瞬时凝成一个人形,从窗口跌了出去。同时,跳楼女生爬呀爬的从窗口中爬了进来,找到包大同下方的床,森森的笑著,一下子扑在上面。人形瞬间消失,只剩下那件带血的短袖睡衣!
「丹朱口神,除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眾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熙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燎液,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包大同突然唸起神咒来。
他出声的太突然,吓了我一大跳,还以為又出现了什麼,『霍』地坐起。只见包大同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方向,趴在床边上,一手拿了一张符咒指著下床,「循环已毕,去吧!」
「我冤啊!」一个尖利的女声从下床上传出,接著那件睡衣『腾』的一下窜了出来,飘在半空之中,『嚶嚶』地哭泣了起来!
它在房间中飘来飘去,似乎是寻找著出路,有几次都蹭到了我的鼻尖上。让我浑身发麻,但无论如何它都没有冲出房间。
「唉,不必执著,恶有恶报啊!」包大同嘆息了声,一直指向睡衣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画了个小符。登时,一股无形的漩涡形成了,把那睡衣向床的方向吸著,睡衣不肯就范,痛苦的呻吟著挣扎,包大同只好又加上另一隻手来施法。这下,它坚持不了了,整件衣服缩成一缕破布样的东西,『唰』地落回床上,看似『痛苦』的扭动了起来!
包大同摇了摇头,彷彿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把手中符咒施到了下床上,那睡衣立即著起火来,发出痛苦的喊叫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却感觉像指甲画过玻璃一样刺耳。
「我不想烧你,可是你执意不去,我只好送你一程!」他说著,跳下床来,眼看著那睡衣迅速成為灰烬!
「下来吧,等我抱你吗?」他头也不回的对我说。
「你这是什麼路数?」我也跳下床来,看著那堆灰烬说,「你把她弄哪裡去了?」
「自然是她该去的地方。」包大同还是不回头,「她死得冤枉,所以才会一直不去,刚才我是让她重演被害的过程,了却她一桩心愿。可是她还不肯走,非要看到恶人正法,我只能强行送她走了。」
「你还是没说她去了哪裡。」
「等你死了就知道要去哪裡了,不过以你这种智商,可能很难理解!」包大同突然转过身来对我做鬼脸,眼睛翻著白,一口小白牙全部露在嘴唇外面。
我这一晚经歷太多非常理的事了,他突然摆一张扭曲的脸在我面前,著实吓了我一跳,而他好像很得意在我身上造成的效果,「总算报了你打我的一拳之仇!」他笑咪咪地说。
我气结,想和他理论,可是门外那『踢踢噠噠』的脚步声又来了!
「怎麼只解决了一个?」等那脚步声从房门前经过后,我低声说。
「这一隻是水裡的,我要到她丧生之处才能施法!再说我不是解决她们,都是可怜的人,我只是送走她们,不让她们做错事而已。」
「那她為什麼来这裡?」
「这裡是她最怀念最想来的地方啊,或者,她是从这裡被勾走的,笨蛋!」包大同还在逮机会报復我。
「难道是小玲?」我不理包大同的挑衅,满心惊讶著这个答案,「看来这个湖还是有问题。」
「我早和你说那湖裡有怨气。」
「我们去烧了那树林。」我狠了狠心说。
「好啊好啊!」包大同看来有些兴奋,不像是為了驱魔,好像是觉得烧树林很好玩,「但是烧了树林只能让阳气旺盛,但现在湖裡已经有了怨气,那是要化解的,只是烧没有用。」
「那你还提这种建设!」我不由得加大了声音。
包大同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指了指门外。此时小玲又绕了回来,等她经过房门后,我接著低声说,「没有用的话,你以后少说。还修道呢,这麼不慈悲,难道树木不是生灵吗?」
「也是。」包大同搔搔头,「让我来想个办法,我拿不準水下有什麼,贸然行动会坏事的!」
「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
「好办法!但是我们还是从窗子走吧,不要和外面的那位撞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今晚发出了那麼多奇怪声响,明天早上会有人发现破碎的窗子和床上的一团灰烬,马上就会盛传女生宿舍闹鬼呢!」
我想他说的也对,就先从窗子爬出去。这一次我加了小心,见绳子那端确实是包大同才行动。包大同随后也下来了,我正发愁绳子要怎麼办时,就见他边收边抖,那绳子就乖乖回到他手裡了,好像是他修练的法宝那样听话。
我们俩想讨论一下这件事,因此没有回宿舍,鬼鬼祟祟地跑到校外去。走的时候,我们特意远离那个树林和小湖,生怕时辰对我们不利的时候,遇到奇怪的东西。
校外是一座立交桥,我和包大同坐在桥底下。他说这裡四通八达,不易聚灵,可以防止被人偷听。
「先告诉我,你為什麼不守时?打过信号后半天没有出现,害我差点摔死!」我秋后算帐。
「没有啊,我从打了信号后就一直等著啊。」
「你胡说,那我怎麼会遇到那种事?!」
「那个--我们中了障眼法,互相看不到。不过--最后不是化险為夷了吗?」
「化我的险,為你的夷!」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没有法术,你有啊,怎麼会轻易上当?我看你根本法术不精!」
没想到包大同点点头,老实的承认了,但马上又转过话题道,「不过我架式还是不错的,很瀟洒。可惜不能给女生看。」
他这样说,我完全没信心了。在那次可怕的山林旅行中,我见过包大同像模像样地比画过几下,没想过他其实也是很年轻,不可能有那麼强的功力的。对付一般的灵体他可能绰绰有餘,可是如果湖裡潜藏著一个恶灵呢?
「我也没想过,水裡的东西那麼强,从外表根本看不透裡面的情况。」包大同好像明白我所想的,「从他能让我中了障眼法就知道他极不好对付。也正因為他是至邪,所以他害死的人也特别凶,刚才我差点压制不住。你看你,你是万中无一的体质,阳气极盛,按理说,不该有东西能近你的身,可是跳楼女生竟然能靠近你,可见我的判断是没错的。」
「那怎麼办?阿瞻也不在,他回家祭祖的时候根本联络不到他!」我有点发愁,「不容他那麼害人了,况且他可能要了我和娜娜的小命,不然,叫包大叔来帮忙行吗?」
「他去云游了,我好几天前就在找他了。」包大同嘆了口气,「可是找不到。」
「他老人家出门都不给你个连络方式吗?」
「说起这个都是眼泪!」包大同愤慨地说了一句,「你看他的样子很慈祥,可是他平时对我根本是放羊的态度,而且他这羊官极不称职,基本上把我扔到一个有草地的山坡就要走了,根本不管我草够不够吃,附近有没有大灰狼什麼的。这次,要不是他一去几个月,我怎麼能跑到你们这裡来!」
包大同一气之下说了实话,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说他是奉父命前来参观学习云云都是假的。
「心灵感应有没有?」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想修道之人总会有这些异能,哪想到包大同还是摇头。
我得到这样的回答,心裡一凉。
假设他没有判断错误,确实有个针对我们的厉害的恶灵,那麼他的行為就可以解释為,他觉得自己无法对付那恶灵,所以寧愿失去在我们这玩乐的机会,也试图去找包大叔。可惜,他找不到。
我们俩一时无语。
「看来要靠我们自己。」我想了一会后,下定了决心,「好在再过三天阿瞻就会回来,到时候咱们三人联手,应该有胜算了吧?」
包大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虽然强,可是既然能被我看出一点端倪,也没有强大到无法战胜,只要再有一个有法力的人来帮忙就完全可以了。从你和娜娜脸上的黑气看,你们确实走衰运,有凶气临身,这也就是我死赖著不走的原因--呃--之一。」
听到他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我都差点笑出来,因為他竟然愿意承认自己死赖著不走,也承认除了帮忙外,他还有其他不可告人、但眾人皆知的原因。
「可问题是--我不确定他的目标是不是你和娜娜,也不知道他会何时动手。」他补充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小心再小心,不让他有机可乘!」
「怎麼办?逃走?」我说,「假如我们走了,他恼羞成怒而伤害别人又怎麼办?他去伤害娜娜的家人又怎麼办?」
「你说的对,逃走无异於把自己的衰运转到别人身上,会伤及无辜,也太损德了。」包大同赞同道,「告诉你,那样办的话,早晚阴差阳错,还是要报到自己身上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三个形影不离,不给他一点机会。就算有疏漏,至少我们还可以集中力量。平常的时候该怎麼著就怎麼著,不能让他看出我们戒备,也不能让娜娜紧张。」
我点点头,少见的和他意见一致,但是他提起娜娜,我又想起娜娜昨晚的古怪行為,认為还是要问一下才好。我和包大同一说,包大同也觉得从娜娜口中,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对方是不是针对我们。
「你也要告诉我,今晚你遇到的事啊。」我们研究了一会儿后,他问我。
我把整件事和他说了一遍。
「和我从上面看到了差不多,可是我只是看到结果,没想到过程这麼惊险,你没吓死还真是不赖!」
我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夸我,但我没心情考虑这些,突然想起那隻癩蛤蟆,感觉心裡又噁心又诡异,连忙对他详细描述了一下。
「我根本没看到。」包大同分外吃惊,「我只看到那个跳楼女生和你顺著一根绳子往上爬,实际上那也不是普通的绳子,不知道他是用什麼东西幻化的。」
「幻化的?就是我手裡什麼也没抓,直接爬上了墙?」我有点吃惊。
「你当自己是超人啊!」包大同嘲笑道,「虽然是幻化的,但也有真实的物质在其中,只是我不明白那是什麼罢了。你也太有想像力了!不过,你确定有一隻癩蛤蟆吗?」
我想了想,觉得虽然我有可能中幻术,但是那隻癩蛤蟆的眼神太真实了,我不相信那是假的。
「长了人?的癩蛤蟆的话,而且眼神还那麼特殊,说不定今晚是他化了身亲自来的哦!」包大同根据我的说法猜测著,「你还说他的眼神中对你充满了恨意--这样的话,就可以肯定他是冲你来的。说不定娜娜是為保护你--不对不对,等等!」
第二十六章 暗恋者
包大同打断我要说的话,好像怕打断他的思绪,他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这让我想起一个庸俗但是合理的可能哦!」
「别卖关子,快说。」我此刻头脑混乱,平时的快速反应一分也没剩下。
「癩蛤蟆想吃天鹅肉!您这位心理学系的高材生想必听说过这句话。」他向我挑了挑眉毛。
我恍然大悟。
可是又一想,那癩蛤蟆只是一个形体,不一定会有隐喻的意思,再说谁会把自己变成癩蛤蟆啊!
「你想,他恨你,是无缘无故的;他纠缠娜娜,也是无缘无故的;他残害女生,更是无缘无故的,可是这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也会有深层的原因。」包大同说,「所以我们假设他暗恋娜娜,这很合理,因為娜娜那麼漂亮又可爱,可是娜娜是你的女朋友,他当然就想置你於死地!而如果他想接近娜娜,很可能利用她身边的女生呀!」
「还有一个问题。」我说,「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外来户似的。我在这学校四年了,可是最近这个湖才开始频频出事!」
「对,我也觉得他身上的水气不很陈旧似的。那麼你说,按照我们的猜测,他爱上娜娜是在什麼时候呢?是他无意间在湖裡安家,无意中看到娜娜而一见钟情,还是在其他地方遇到过娜娜而后追了来呢?」
我摇摇头,真的回忆不出什麼。和娜娜相爱以来,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游玩,怎麼能想得到这东西是躲在什麼地方呢。但我有一点可以肯定--假如他是从其他地方迁到那个湖裡的,那个可怜的小孩是他第一个猎物,小玲是第二个,然后他可能利用了小玲来接近了娜娜,进而威胁了她。娜娜胆怯地逃了,只可怜了那个跳楼的女生成了牺牲品,还被恶灵当成了近一步威胁娜娜的筹码!第二天,我在学校以东租了个短期的房子,租期為一周。之所以在那个方向,是因為包大同说最近紫气东来,非常有利。之所以离学校不远,也是因為他说,离得多远对方也能到达,反而他们走在路上比较危险,不如儘早躲到他做了布防的家裡。
其实我们心裡都明白,那东西追到校外来的机会不大,在校园裡,我们是最危险的。白天还好,一但天黑起来,我们就要时时堤防。
战战兢兢的一天就那麼过去了,晚饭后我们三个人回到了租屋裡。包大同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磨蹭到心事重重的娜娜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娜娜哆嗦了一下,彷彿知道我要问什麼似的,连我的脸也不看,把手抽了回去。
「我--我去外面抽根烟。」包大同支吾了一句,跑到阳台上去。其实他根本不吸烟,这个离开的藉口说得分外滑稽,可是大家心裡都有事,没有人注意到。
我再次小心地靠近娜娜,试探著把她抱在怀裡。一瞬间,我感觉她整个人都崩溃了,身体无力的掛在我的身上,压抑的抽泣起来。
「这并不怪你。」我柔声安慰,知道她必是因為跳楼女生的问题而自责,毕竟是因為她的逃跑而使那个无辜女生受到了牵连,假如当时她勇敢面对,现在那女生就不会死!
昨天包大同已经借助小玲让事件重演,是那个恶灵在窗外製造出声响,当从睡梦中惊醒的女生好奇地打开窗帘时,就看见一张可怕的血脸。惊恐之中,她还没有尖叫出声,就被窗外的鬼手一把掐到脖子上甩到楼外,当场毙命!
「你没有错,你是為了保护我!」我接著说,「你不要自责,有什麼事我们一起扛!」
「这与你无关,你别问了!」她突然推开我,显得很激动。这让我又是恼火又是心疼,一方面她自私地选择了逃避的方式,即使她知道那还会伤害别人;另一方面,她是為了我,她一向是善良的,但為了我却寧愿背负这麼大的心灵重担!
一咬牙,我说出昨晚我的遭遇,明白地告诉娜娜,那个恶灵是在骗她,他根本不会放过我,他就是要我死,然后得到她。
娜娜难以置信的看著我,脸孔雪白,让我感觉这沉重的心理压力压得她连呼吸也无法顺畅了。这让我很心疼,坐到她身边拥著她说,「告诉我全部事情,我们是想要相守一辈子的,假如连这个难关也不能一起面对,那麼这麼长的人生要我们怎麼渡过?」
娜娜不说话,但我感觉她在犹豫。她应该明白我说的对,只是由於她太恐惧了,因而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也不催她,只是轻抚她的肩膀,从肢体上传送她安定和信任的气息。
终於,她动了一下,艰难地说,「他说了--假如我说出去,就要你的命!」她的眼泪涌了上来,「我不能让你死,失去你,我活不下去!」
她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子皱起来,抱著她不知说什麼,而她则好像打开了情绪的闸门,继续喃喃地说下去,「小玲死后,他就来找我了!每一夜都进入我的梦裡,每一夜都不放过我。他说他爱我,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也不准我离开学校,否则你就会倒霉,我的家人就要倒霉,同学们也要倒霉!我相信他做得到!我不敢!我不敢!开始时,他只是说很多可怕又肉麻的话给我听,后来他就动手动脚--摸我、亲我,让我觉得有一堆冰凉的蛇在身上爬,可是最后他竟然要对我--我实在受不了,才跑出学校的,没想到燕燕会出事!我很后悔!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嘘--嘘--没事--没事了!」我安抚著她渐渐激动的情绪。虽然我听到那恶灵这样对娜娜,羞愤得我想立即杀了他,可我必须让娜娜平静下来,让她明白我是可以保护她的,「冷静一点,我们慢慢说。现在包大同在这儿,过几天阿瞻也会回来。到时候我们联手,一定可以消灭他。只是躲没有用的,他会害更多的人,你能心安吗?而且他这麼丧心病狂,你说他会放过我们吗?我们在山林旅行的时候,那麼凶恶的妖灵都战胜了,这个也一定会被我们打回到他姥姥家去!别怕,恐惧是最要不得的情绪。」
娜娜含泪点了点头,我见状把包大同叫了进来。
「他确实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说,「他一定是水裡的东西,也一定是刚来的,对不对?可是,他是什麼来路呢?為什麼不去他那个世界找,而爱上人世间的女孩?」
「他--」娜娜乾涩著嗓子说,「他是水裡的,也是刚来的,只是他--早在四年前就爱上了我!而且,你们都认识他!」
「我们认识?」我大為讶异,「我们什麼时候认识了个水鬼?我怎麼不知道!」
「你提起那次山林旅行--」娜娜幽幽地说,「你想想,上次是谁淹死在那裡了?」
几秒鐘的沉默后,包大同猛地一拍大腿,我也瞬间惊呆了!
是赵江!
那个靦腆瘦弱得如同女孩子、沉默寡言得让人忽视的赵江;那个一直暗恋著娜娜却从来没说出过的赵江;那个在山林旅行中,当娜娜被水潭淹没时,不顾一切跳进去救人的赵江;那个淹死后被妖婴控制、把同学们带入歧途的赵江!
原来竟然是他!
当时消灭了段锦的孩子后,因為他和那个小侍女也是受害者,包大叔并没有收了他们,而是送他们去了转迴之地,可他為什麼没有离开,而且带著强烈的执念回到校园裡?為什麼他会变得如此厉害?
我转过头看包大同。包大同连忙举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老爹绝对把他送去了该去之地,按理说他是不能回头的啊,出了什麼错了?」
「我哪裡知道!」我说,「可见除恶务尽是对的,但是现在埋怨也没有用,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才行!」
「他是怎麼找你的?」包大同问娜娜,「只是通过梦?」
「一开始是噩梦,后来,我分不清是梦境还幻觉,或者他真的来到我身边。」说起这些娜娜就发抖,「他说他很饿,可是吃了那个小孩和民工的魂魄后就不饿了,小玲是他抓去的,他要利用小玲来见我!他变得很厉害,就算比不上当年的妖婴,可是也足以伤害我所爱的人了,这点我能感觉得到,所以特别怕他。他还威胁我不许告诉你和阿瞻,否则就先让你死,假如我乖乖的,他会考虑放过你和我的家人!记得那天我们去校外吃饭,你差点被一辆失控的车撞到吗?」
我点点头,想起那天的事。那几天娜娜似乎情绪不好,现在看来可能就是因為那个威胁性的噩梦,可当时我并不知道,还以為她因為我不常陪她而不开心,所以特地抽时间带她出去渡过一个浪漫夜。
走在街上时,我们在人行道上顺行,可有一辆行驶得好好的车突然失控,向我们猛冲了过来。紧急之下,我把娜娜推到一边去,眼见著自己就要被撞飞了,那车子突然向旁边一拐,狠狠地撞到一家店舖的围墙上,司机当场重伤。
我当时急著帮忙救人,等那司机被救护车带走时,我才发现娜娜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远处。我还以為她是被吓到了,千哄万哄地安慰她,然后就忘了这件事。
「那场没发生的车祸与赵江有关吗?」我问。
娜娜心有餘悸地点点头,似乎回忆起那天的事,「我看到他蹲在树上对我笑,就蹲在树叶的中间,树干上一直滴著水!他手裡拿著一根红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栓在汽车上!人们都看不见他和这奇怪的绳子,可是我看得到!这是真的,不是幻觉。他是在告诉我,他可以随时让你死,而且既然他能从那麼远的地方过来,他就可以到任何地方,校园困不住他!我怕他杀了你,不知道怎麼办才好,只能这麼一天天拖下去!」
我怀疑地看了一眼包大同,把包大同吓了一跳,「你别看我,他不是利用我跑来的!你想想那几起事故,可是在我来之前发生的。」
我一想也是。虽然阿瞻说过,灵体不能单独离开自己死去的地方很远,要离开也必须依附在一个什麼东西上才行,可是我也听说过很多人类為了某种利益而帮助灵体的事。赵江可能利用任何一件东西回到校园裡,而且从时间上看,他经过了漫长的等待。
「另外我不认為他强大到可以控制外人来伤害你。」包大同继续说,「你想,他那麼恨你,怎麼会饶过你?假如他真的可以,有一百场车祸可以让你死!」
「那麼娜娜说的要怎麼解释?」我问。
「你是个阳气极旺的人,这样的人不仅普通邪祟无法上身,而且见了你还要避开,免得伤了自身,当然有法力的邪灵另当别论!」包大同解释,「另一方面,这样的人还有一个优势,就是特别不容易被改变运势,如果不是法力极高的灵体,是不能夺走你的生命的,了不起是重伤。」
「你说的轻鬆,重伤的不是你!」
「我还没说完。」包大同摊开了手,「他要控制外物伤害你,不仅要压你的运,还要控制另外的物与人,物也许可以,但同时控制你和对方两个人--我可不认為他有那麼大的道行。我说了,他如果能的话,你早死了一百次了,所以这只是他利用娜娜对你的关切吓唬她而已。你以為阳间是猛鬼横行的地方吗?他们也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特别是考虑到他的道行只比我高一点点,还没强大到那个地步。」
「明白了,他是想对娜娜说:怎麼样,你男朋友的命在我手上。其实他只能控制那个车子突然失控,但无法控制司机採取制动措施,更加压不下我的运道是吗?」
「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包大同说,「从娜娜的说法来看,我也可以推测出他為什麼会从他该去的地方逃回来,并且变得有法术了。记得吗?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段锦的小侍女。她和段锦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自身也带有了一些法力,但她天生善良胆怯,所以一直没有危害。赵江和她是一起走的,我想赵江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把她的法力过到自己的身上,说不定还害了她而增加自己的力量。赵江对娜娜有强烈的执念,这不是那个单纯的侍女所能提防的,现在他竟然能吃魂,可见一定是吸取了不属於自己的力量,不然从时间上来看,他不可能修炼到如此地步!」
包大同的话听得我浑身冷汗,不是对鬼怪的恐惧,而是对人性的恐惧。他只是暗恋娜娜罢了,為什麼可以為了这感情而做出那麼多邪恶的事?爱,原来可以让人变得如此骯脏吗?可是爱,原本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