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照片
转几天来是校园剧社最后的彩排日,等这次彩排结束,就是后天的演出了。
因為赵江迟迟没有动手,让我们三个人分外紧张,要知道可怕的不是灾祸临头,而是那种明知道灾祸离自己不远,可它却还没有到来的等待过程。
彩排之前,我和包大同满学校乱转。在其他同学看来,是包大同就要回家了,离开学校前找几处景点拍照留念,而实际上,我们是检查一下赵江有没有在校园裡布下什麼陷阱,特别是湖边。
「这裡的怨气越来愈重了。」包大同摆了个POSE,然后蹲下身子假装繫鞋带,顺手塞了一个画了符咒的石子在湖边鬆软的土裡。
今天一大早,他去外面捡了很多小石头回来,然后在上面画上不太显眼的符咒。他一直后悔这次出来没有多带他老爹的符咒,他自己因為法力有限,符咒的力量也有限。
「他要动手了吗?」我低声问。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在做準备了。」他倚在湖畔的柳树上又照了一张,「你能尽快把照片洗出来吗?气场是流动的,我看不太清,假如有图片证据就不一样了。」
我低头看看手中的相机。
相机是正常的,不过镜头上被包大同用血调和硃砂画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所有人都看到我给他拍照,不知道我看到的其实一团横七竖八的墨跡笼罩下的產物,好像镜头所及的范围被一个笼子困住了。
血是我和他的血混合而成,因為他说是我在拍照而他在施术,二者缺一不可,但我其实很怀疑他的『灵能照相机』是否有用,虽然他说过,那是依据他老爹的『定灵符』所製,他以為既然能『定灵』,自然也能定住『灵像』。
「到底能不能洗出照片来?」他见我不语,又问了一句。
我表示完全可以。我和学校摄影社的社长是哥儿们,这点小事还办得到。
「你要自己亲手做哦,如果有什麼,会吓坏别人的。」他嘱咐了一句,「过来照一下湖水!」
我对他的指手画脚烦透了,可还是忍气照做。对著水面一通狂拍,然后就被他打发去洗照片,他自己则留在湖边继续『欣赏美景』。
而奇怪的是,镜头上虽然画了很多符咒,可是照出来的照片却很清晰,他在操场、他在宿舍楼前、他在图书馆、他在食堂、一切都正常的不得了,除了在湖边的!
他在湖边一共照了三张照片,一张是蹲在湖边围栏上,一张是倚著柳树,还有一张是站在较為空阔的地方,背景是小礼堂的尖端和远处的小石桥。
这三张照片都有不同程度的污渍。初看的时候,会觉得照片的光线不太好并且弄脏了,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包大同的身边一直有其他的东西。
第一张,有一条模糊的黑线从水中伸出来,缠在包大同的脚上,似乎是要把他拖下水去;第二张,柳树中间伸出来一隻雪白的手,朝向包大同的心臟;第三张,包大同的身边倒没什麼,只是在石桥和礼堂的上方笼罩著一团乌云!
我呆呆地看著这些照片,心理明白為什麼暗中有那麼多东西袭击包大同而他却没有事的原因。这从照片上就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外侧有一层白光,似乎是阳光在他身上造成的光晕。可是今天的阳光并不充足,还有些阴天,所以那绝不是自然光线折射而成的,而是他自身形成的保护层。虽然微弱到不意发觉,但却足以保护他不受伤害,并且在这个『灵能相机』上显现了出来!
当时我也在湖边,假如包大同给我照像的话,是不是我身边也有其他的怪现象呢?而我并没有觉得身体上有什麼不舒服,也就是说我也有看不见的东西保护我,那麼有什麼保护娜娜吗?
如果没有什麼保护她的话,就由我来保护她!
我坚定地想著,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见和包大同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连忙把最后几张照片放入显影液中,小心的用镊子夹住相纸轻轻移动著。慢慢的,相机捕捉到的画面显示了出来!
四张照片,四张人脸!
小孩子、小玲、民工、还有赵江!
这四张脸都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被水浸泡得浮肿异常,五官都扭曲了,隔著一层淡绿的水色对著我!不知是不是由於显影液晃动的关係,我恍然有了现在就在湖边的感觉,觉得他们就在水下漂浮著,随著水波的摇晃,脸上似乎有表情似的,正一点一点向水面鉆来,马上就要冲水而出!
『噹』一声,我手中的镊子不知怎麼脱手了,落在容器底部,发出一声轻响,而那一版四张的照片却浮在了显影液的表面!
这时,我驀然发现,照片不再是我刚才看到的样子了,前三张人脸上的肌肉开始脱落,很快就变成了三张腐烂噁心的脸,根本辨别不出男女老少,而第四张脸却没有变化,还是赵江!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怕是自己接受了某种心理暗示而產生的幻觉,但之后的情景告诉我,我没有看错,那三张脸确实变成了那副令人作呕的样子,只有赵江没有变!
我一咬牙,伸手把照片抓了出来,死盯著赵江的脸道,「你有多远滚多远,吓唬我是没有用的,我不会让你伤到娜娜一根汗毛!」
「我们走著瞧!」他说。
他?他说话?赵江在这裡吗?
这一惊,我差点把显像设备撞倒,急忙扑过去把暗室的灯打开,随手拿起一瓶东西戒备著。然而,房间裡什麼也没有。是幻觉吗?不,那感觉太清楚了,而且他的声音离我非常近,近得似乎就在我耳边,近得--就在我的手裡!
我立即举起照片看。只见前三张照片还是腐烂的样子,赵江的脸也还是没变。只是在我死盯著他的一瞬间猛地睁开了眼睛,并笑了起来!
愤怒和惊恐使我差点丧失理智,然而就在我要崩溃的瞬间,突然明白他是在打击我战胜他的信念,於是我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伸出双手捏助相纸的两端,眼睛毫不示弱地盯著他,双手用力,把他的脸从中间撕开!
一瞬间,他的脸消失了。只剩下两隻眼睛分别留在两片断裂的相纸上。
我也不敢再耽误,急忙收拾了一下,就赶去了小礼堂。才一拐进湖边的那条林间小路,就见包大同站在小石桥上。
「你晚了。」他说。
「别站在这裡说话,他会听到。」我没时间和他争辩,边说边四处张望。
「看来我们拍到了灵异照片。」包大同瞄了一眼脚下,「站近点,他听不见我们说什麼的。」
我低头一看,见他在地上摆了一圈石子,石子周围还画了些花草样的东西。我明白那可能是结界类的东西,连忙一脚踏入,把照片塞在包大同手裡,把在暗房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放心,他没和你去暗房,不过是用了点小法术来使他看得到你罢了。就好像--可视电话什麼的。」
「我看像放像机,照片竟然也会动的。依我看,他大概知道我们在盯他,所以才会示威。你在湖边埋了那麼多符咒石头,到底有没有用?」
「怎麼会没用?」包大同耸耸肩,「不过这是不能困住他的,是為了消除他收集水的阴气提升法力。他现在这个状态,你我联手,勉强防守是没问题的,假如给他借到力量,咱们就要一起呜呼哀哉了!」
「不管怎麼说,我要保护娜娜!」我咬牙切齿地说,「本来他死的的时候,我还很同情呢。可是他的悲惨并不能成為他害人的理由。」
「说得好!」包大同说,「我们不过在昨天才知道他在作祟,不过从另一方面讲,他今天才知道我们在盯他,在準备方面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点上。可是我猜他明天不会动手,而后天阿瞻就回来了,到时候只有他怕我们。」
「明天為什麼不会动手?」我问。
「明天是正式演出,看在女主角是校花的份上,明天的小礼堂会人满為患的。都是年轻人,阳气旺盛,别说是赵江,就是当年的段锦也不敢在这时候出来。」包大同自信地说,「学校裡出不了事,跟到外面也没他的好处!」
「这麼说今晚的彩排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也是刚想到,不然也不用紧张了半天。」包大同搔了搔头,「可是今晚会是很凶险呢,我们一定要小心。你先去接娜娜吧,我去后台转一圈,然后今晚你守台前,我守台后。」他说著一弯身,把放在地上的一个小布袋递给我。
「裡面是我画了符咒的石头,不好意思,效果不是很理想,但打击普通的灵体是足够了。哦,那根木棒是桃花棒,可以辟邪!唉,城裡的桃树可真难找,我又不会雕刻,你凑合著用吧。」
「普通灵体?你是说他有帮手?」我皱眉。
「不是帮手,是被赵江驱策的。那小孩和民工被他吃了魂,我猜就是小玲了,你手下留情吧,她是可怜人!」
我点点头,把那不伦不类的布袋抓在手裡,去接娜娜了。由於是最后一场排练,所以是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平时大家就穿著自己的衣服,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假如中间出错,也会立即停下来纠正或者研究讨论。可是今天的排练其实是试演,同学们会穿著戏中的服装,完整的演出这一场戏,就和真正演出是一样的,中间也不会停。
我坐在最前一排的靠近左侧的位置,那边有楼梯可以通到舞台上,假如出什麼事的话,我可以尽快跑上去救人。包大同早已混到后台了,凭藉著他的个人魅力,和管服装、道具的两个小妹妹打成了一片,现在是作為编外剧组成员守在后面。
话剧社的排练不对外公开,因此除我们之外,就剩下剧社的导演、B角和剧团成员的男女朋友,一共十几个人坐在台下。只是人家都坐在中间,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角落,手裡紧抓著那个布袋子。
漂亮的服装、感人的情节、浪漫的对白在我的眼裡没有任何停留,我只是一直在注意周围及舞台上有没有什麼异动。眼看著时间慢慢过去,还是一点事也没有发生,后台的包大同也没给我任何信号,好像一切平安似的,可我却越来越紧张。
赵江对娜娜有那麼深的执念,假如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他怎麼会放过?那麼他為什麼还不动手?我们找不到帮手,难道他在策划著什麼阴谋吗?可是这齣剧已经到了最后了,马上就要结束,难道他是想趁结束时大家的混乱下手?
想到这儿,我更加紧张地注视著台上。只见这齣戏已经快到最后一幕了,男女主角已经重新从后台换装登场,负责灯光的同学,把光柱打在他们的身上。
灯光下的娜娜,显得分外光彩照人,我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想或许她该去报考影视专业,无论她窈窕的身段、饱满的激情、还有轮廓精緻的五官都很适合舞台,虽然此刻她戴著面具。
可是--面具?!剧情有这个需要吗?
我『霍』地站起来,异样感充斥著我的身心!
在这齣剧裡,男主角的脸被烧坏了,所以要戴著面具,可是女主角為什麼也戴?如果说他们对原来的剧本有所改良的话,刚才娜娜可一直没有戴啊!
我看了看四周,见其他同学也很纳闷的样子,只有舞台上的男女主角还在忘我表演。
「这又是什麼花招?」我听到导演同学咕噥了一声。
是花招吗?还是--
我抬头再看娜娜,驀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娜娜酷爱戏剧,上大学的第一年就参加了剧社,不过她有一个非常不专业的毛病,在舞台上喜欢过一阵子就看一下台下的人,越是关键的时刻就越会这样,以前是看阿瞻,后来是看我。
可是今天在这最高潮的情节中,她却一眼也没有看到台下来,只是迷醉的看著男主角,看似完全入戏了,实则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為这齣戏一直拼命努力是不假,不过她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我们都处於危险之中,在这个时候,她的心极度不安定,刚才是我安慰了半天才能登台的,前面演得也极為紧张,现在怎麼可能突然平静下来,不来和我做眼神交会,却忘我地投入到戏剧中呢?
「娜娜!」我大叫了一声,同时把一块石头握在手裡。
第二十八章 最后一幕
我突然出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同时看向我,但是不包括台上的男女主角!他们还紧握双手,互相凝视,无论从剧情还是现实,这都不对头!
她不是被附体就是被换了,也就是说,她不是她了!
我大骇,三两步冲上台去,一把推开上来阻拦的其他演员同学,直奔娜娜而去。
似乎是我惊动了舞台中心的一对,他们同时扭过头来看我,我这才注意到,他们戴的是白漆的木质面具,除了两个眼洞外,就是一张凸起一些弧度的平板。
这会使人更加注意到眼洞裡的眼神,而我在注意到的那一刻就明白,男主角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女主角也不再是我的娜娜!
我飞快的跑过去,而那两个人更快,在我就要跑到舞台中心的时候,他们手挽手地向舞台一侧跑去,而那裡是通向后台的。
「包大同!」我边追边扯起自己的衣领喊了一句,衣领裡有一张包大同给的符咒。他说这种符的功用类似於对讲机,只要我叫他的名字,他衣领的符咒就会动,他也就会知道我这边出状况了!现在只要他收到我的信息,我们前后夹攻,一定可以堵到那两个人!
可是当我追著他们的身影跑进去,却发现这裡不是后台,而是一条九曲八折,迷宫一样的黑色通道!前面几米处就是墙壁,那两个身影却在墙壁处向左一拐,消失了!
我有一瞬间的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这明显是幻觉,不知道我走下去会通到哪裡,或者走著走著直接走到了湖裡淹死也说不定。包大同说过,赵江是因水而死,所以他也会借水增力。只要在水裡,任我阳气旺到天上,他也能置我於死地!
可是我能放任娜娜被带走吗?刚才在那两个人跑到后台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把他们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这证明他们是人,无论受了什麼控制或者什麼蛊惑,至少肉体是的,我不能让娜娜受到一点伤害,肉体和灵魂都是如此。
想到这儿,我再不犹豫。向著娜娜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到迎面的墙壁处一看,向左向右各有一条通道,两条通道一模一样,好像有一面大镜子折射似的。娜娜他们是向左去的,可是这通道给我感觉是相连的,如果我向右就会迎面堵到他们。
於是我向右跑,可跑了半天还没见人影,这让我以為我判断错了,正焦急时,墙壁处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
在黑暗的寂静走廊裡,在只听得到自己脚步的时候,突然从墙壁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敲击声,那种震撼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纵然我一向胆大,这一刻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我向两侧看看,驀然发现这走廊怎麼这麼像我们宿舍楼的格局啊?除了黑一点、长得好像要伸到地狱深处裡一样外,其他的地方都像。两侧有一个个的房间,房间上写著201、202、203--
咚咚咚--
敲击声越来越响,渐渐扰乱了我的方向感,让我的追踪行為越发混乱。而且我发现,我虽然一直向前跑,一个弯也没有拐过,也没有上过一级楼梯,可是竟然上了五楼!
我慢下脚步,下意识地左右搜寻,赫然发现505室就在我面前!那是娜娜的寝室!
她在裡面吗?还是,这只是个陷阱?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握住了门把手。不管是什麼,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要救到娜娜!
吱呀--
木门像关了一千年的铁门一样发出尖利的呻吟,接著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裡很黑,但是窗口处却射来一束极强的光线,好像舞台上打出的灯光一样,晃得我有一瞬间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向旁边挪了一步,把手掌搭在额头处挡住光线,只见光柱下漂浮著乱舞的灰尘,让人感觉这房间好久没人来过。而房间对面的窗边站著一个人,我看不清她的脸,只是一个女人形状的黑影。
「娜娜?」我试著对黑影叫了一声。
黑影没有说话。我蹲下身体想避开那光柱,可马上发现这是不可能的,我似乎是舞台的主角,那灯光围著我转,我走到哪儿,光柱就跟到哪儿!
「娜娜!」我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她『唔』的答了一声,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但那熟悉的声音还是让我立即明白了她是谁。
既然确定了,我也不犹豫,把手中那颗一直握著的石子对著光线最强点用力掷了出去,只听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后,房间瞬间暗了下来,我也看清面前站著的黑影正是娜娜。只是她虽然是独自站在那裡,可是双手却被横伸过来的两隻手拉著,嘴巴也被一隻手捂著!
「放开她!」我大吼了一声,对著钳制住娜娜的小玲和跳楼女生说。她们一个趴在娜娜的背后,另一个跪在地上,恰巧把娜娜死死的包围在裡面。
「不——放!」两个女鬼异口同声的说。
我没有选择,只得拿出那隻小桃木棒向前冲去,但才走了两步,脚下一颤,让我差点摔倒,那『咚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传自我的脚下!
我不理,站稳了继续向娜娜走去,可是脚下却剧烈的摇晃起来,不知怎麼我突然感觉这声响充满了焦虑之意,好像是想让我停下,又像是提醒我什麼。
我灵机一动,藉机摔倒在地,在地上爬了两爬,再一抬头的时候,驀然发现娜娜虽然站得好好的,双脚却没有沾到地面!
果然是陷阱啊!
我二话不说,跳起来迅速跑到门外,用力把门甩上,听到房间裡娜娜的声音哭叫道,「万里!别丢下我!万里!」
我咬牙忍住想再打开门的慾望,回身向走廊的另一侧走去,但一回身才知道,这裡不是走廊了,而是另一个房间,一个四周都是门的房间。我知道我必须选择一个,不能这样站著不动,於是随便选了一扇房门打开。
房门后是墙壁!
我想过后面是任何东西。长廊,另一个房间,悬崖峭壁,鬼怪,娜娜,甚至赵江本人,但绝没想过是墙壁。於是我镇定了一下心神,顺时针去打开另一扇门,然后又一扇,再一扇,最后是我进来的那扇门,可门后全是墙壁,无一例外,我彷彿别砌在了一堵夹墙的中心,感觉像被活埋了一样!
我开始心慌了。这是幽闭恐惧症的先兆,我拚命要自己冷静点,可一想到娜娜生死未卜,而我被困到不知什麼地方就难以做到!
这时,敲击声再度响起,从它开始响的那一刻,我从没这麼喜欢过这声音。刚才我急著找娜娜。失去了理智,这时想,这很可能是包大同在和我联繫,我要想办法和他沟通才行!
仔细倾听了一下,我跑到声音的迴响处,用力捶打木门,可奇怪的是我用力虽大,却好像砸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一点声响。我急忙改用桃木棒轻敲,敲门声却大得像擂鼓!
听到我的回应,那一侧的敲击声兴奋的大了起来,并引导我向一侧移动,然后停在一堵墙边,在上面连敲了三遍。我想这可能是他叫我从这裡冲出去,可我面对是一面看来结实无比的水泥封面,我怎麼敢直接就撞上去?!
「万里,别丢下我!」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娜娜的哭声又传了过来,而且不知从哪扇门后摸索著。我知道那是赵江又用幻觉来引诱我了,可是就算知道那是幻觉,对著娜娜的脸,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冷静,也许我会不顾一切的扑过去,那样我们就全完了!
我不想让那个幻觉再影响我,所以我必须尽快离开这裡!这麼想著,我一咬牙,闭著眼睛向那敲击声指引的方向猛的撞了过去。
碰撞的疼痛如预期的一样到来,不过这不是撞墙的疼,而是两个人撞到一起的疼,同时耳边有人痛叫了一声,随后我和那个人同时倒地,只是这一次倒在了柔软的东西上,并不太疼。
一睁眼,我看到我正躺在草地上,身边躺著包大同!
「快救娜娜!」我还没爬起来就大叫。
「先要救了你才行,我需要帮手!」包大同也很焦急,「你刚才差点从二楼的窗台上跳下去摔死!」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是什麼意思。这个小礼堂像个小型电影院一样有个二楼,不过除了开报告会什麼的,二楼基本上不常有人去。赵江不知使的什麼结界术,虽然我自己觉得没有走过楼梯,可实际上却让我从后台后面的楼梯跑到了二楼去,然后以娜娜為饵,假如我扑过去救她,就会失足从二楼摔下来!
包大同一定是看到了或者意识到了什麼,而他又进不来这结界,所以用敲击声引导我。可是我怎麼又来到校园中的草地上了,如果我没看错,这离小礼堂至少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你在结界裡的时间和距离都不是正常的,事实上你走了半天了。」包大同被撞得够戧,半天才爬起来,「可是你只看到赵江製造的幻象,就是看不到我!」
「娜娜去哪裡了?」
「和那个男主角跑出去了,我急著救你,没有跟上,但我相信我找得到,我们快走!」包大同拉起我,一边快步走,一边说,「所有的同学就看到你发疯一样追著娜娜和那个男主角,然后他们两个就跑出去,然后你就追出去!」
原来其它同学并没被扯进来,这就好!想来赵江也不想闹的很大,真要惊动太多的人,他也不好达成他卑鄙阴险的目的。
「你破不了那个结界吗?」我有点埋怨包大同,因為他破不了赵江的结界,只是引导我自己出来,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期间赵江可能做更多不利於我们的事!
「我说过他遇水会增加能力的!」
「哪来的——」我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就响起了一声闷雷,我这才意识到,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来,所以我会感到草地湿漉漉的。而因為我太担心娜娜的缘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全身早已经湿透了!
「老天爷真不给面子,怕什麼就偏偏来什麼!」包大同咕噥了一句。
我不说话,跟在包大同身后小跑起来。
的确,我们面临的局面更危险了,我们本来计划这两天只是防守就好,只要不给赵江借水增加力量的机会,就完全可以等到阿瞻回来,然后三人联手除掉这邪祟。可是没想到天竟然会下起雨来,气象预报明明说这两天只是多云、阴天,但不会下雨的!
包大同停下了脚步,我因為跟得太紧,差点又一次撞到他。只见他站在细雨裡用力吸吸鼻子,「下雨让鬼气都不易追踪了,不过我敢肯定他引诱娜娜和那个男生去了小树林了!」
「那我们快去!」我急道。
「别忙,你想再掉进他的陷阱吗?」包大同说,「他从段锦的侍女那裡拿走了全部功力,假如没有这场雨我还可以抗衡,现在他力量加大,我们要想个办法才行!放心,他暂时不会杀了娜娜的。」
我知道包大同说的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关於赵江会不会伤害娜娜的问题,我们之前有过讨论。我一直很奇怪,既然赵江对娜娜有那麼深的执念,就算他伤不了我,至少可以直接杀死娜娜,為什麼要那麼费事呢?
在包大同看来,赵江不是不想那麼做,他是不能那麼做。假如娜娜被他杀死,了不起是凶死的人,她没有要报仇的人,就算是捨不得什麼人,也绝对不是赵江,所以她的魂魄没有理由会徘徊不去,多半会很快进入轮迴,而以赵江现在的法力,虽然能困住其它魂魄一段时间,就像对小玲和跳楼女生那样,但绝不能长时间强留的。这样做他还会失去娜娜,所以他不让她死,只是缠著她,然后再想其它的办法,或者想办法加强自己的功力!
「咱们上那边去!」包大同突然说,向图书馆那边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谨慎一点,别让赵江听到我们的谈话。房子裡没有被雨淋到,他如果製造秘密谈话的结界,赵江也没办法突破。
「你有什麼办法?」确定周围是安全的后,我问。
「你来明的,我来暗的。」包大同说,「我隐身,然后你背著我进去。我在树林外製造一个幻象,好像我一直在外面转悠,实际上我和你进入了树林内部。假如他分神提防外围的我,我们在树林裡就有机会,假如他不提防,他也会以為我们分散来了,戒备不会那麼严,我们还是会有机会。」
「可是為什麼我要背你?」我不是不配合,只是很纳闷。
「实话说吧,我的隐身法还没有全部学会。」包大同有点尷尬,「走路是还会有浊气,影子也没办法隐去,而且我自己走的话容易分神,说不定突然就——」
「没问题,我背你!」时间紧迫,我不想责备他学艺不精,「然后呢?」
「确保人没事的话,我们火烧小树林!」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第二十九章 一公分的距离
雨,下得大了起来!
我背著包大同走在雨地裡,看到身边『嗖』地窜过『他』的身影,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竟然能製造出这种幻象,明明他隐了身躲在我的背上,却能使人误以為我们在图书馆门口分道扬鑣。
「别走泥地上,脚印会洩漏秘密。」包大同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警告我。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包大同死沉死沉的,若不是我平时酷爱锻鍊,说不定都背不动他。从表面看来,我双手不自然地搭在腰侧,手中握著一隻破木棒,一路东张西望的走著,脸上满是寻找和戒备的神情,实际上,我在逐渐向小树林的方向靠近,心裡焦虑而慌乱,不知道要怎麼办才好!因為包大同虽然说了要火烧小树林,但在这之前怎麼做,则完全要靠见机行事才行!
从踏进树林的第一步,我就知道包大同没有判断错误,赵江和娜娜就在裡面,因為一进入其中就感到一种不能言表的寒冷,那是一种温度不是很低,但却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
赵江这是要干什麼?
他没有能力长时间困住其他魂魄,所以他不会带娜娜去湖裡,因為那无异於杀死她!那他為什麼突然出手劫走娜娜,来到小树林裡呢?难道他想逃跑,而逃走之前要想办法带走娜娜?
「他在等我们。」我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
「当然。你才想明白啊!如果不是為了等我们,他早就跑了!」包大同道,「他没想到我们会发现湖裡的秘密,而明天阿瞻就要回来了,他不走难道等死吗?可是他怎麼甘心让你活著呢?只要你活著一天,娜娜就不会爱他!其实他不明白,就算你不存在,娜娜也不会爱他的。要知道感情是最自然的东西,不能有一分勉强。」
「可惜他不明白。」我嘆了口气,「我们就正面对敌吗?」
「我们是兵分两路,你忘了,我在树林外忙活著哪!」包大同说,「他要麼就分神对付我们两边,要麼就没意识到『你』其实是『我们』两个人而疏於防范,无论如何我们都有机会。放心,我的幻术是不错的,依他的程度不会发现破绽。」
我没说话,但是明白他的意思。赵江的力量比我们强,我们就用迷惑对手的方法来取胜!我转头看了看,见假『包大同』鬼鬼祟祟的在树林外转悠,好像要使什麼阴谋诡计一样,心想赵江一定会上当的。
树林中,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把整个树林切割成两半。我慢慢走在上面,虽然按时间和距离来看,应该走出树林了,但眼前的小路还在无限的向黑暗中延伸,我知道我又困在结界之中了。但此时我不著急,反而希望对决早点到来!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打在树叶和草丛上『沙沙』作响,彷彿每走一步都有人在后面跟随,夜也黑得不同寻常,我仅凭藉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以及雨滴反射的微光辨别道路。
驀地,前方出现了两个椭圆形的白色物体,在幽黑的树林裡飘飘忽忽的向我靠近!
我立即定住脚步,感觉背上的包大同的身体也是一紧。
我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桃木棒,紧盯著前方,看那黑暗中刺目的白色越来越近了,然后停在我面前十步远的地方。
卡--
一道明亮的闪电后,一声惊雷在空中爆响。而在这雷声之后,树林裡突然有了些微弱的光亮,彷彿舞台上黑色的幕布被掀起了一角,让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前面的林间空地。
那裡,一男一女面对面站著,身上还穿著欧洲中世纪式样的戏服,我所看到的白色椭圆状物体是他们还戴在脸上的面具。他们双手交握,浑然忘我地站在雨地裡,脉脉含情地对视著,好像继续著刚才在舞台上没有演完的戏剧!
「别动!看他在耍什麼把戏!」虽然只有我听得到他的声音,包大同还是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说。
我强抑著冲上前去的冲动,静静地站著,彷彿我被吓傻了!
「娜娜,我爱你!非常爱你!和我走吧!」男人突然说。
我总是陪著娜娜一起排练,不记得有这麼个情节,此一幕显然是经过『改良』的。而且,不仅台词中女主角的名字由姬丝汀改為了娜娜,那男主角的身体显然还是那个高大黝黑的男生,但声音却是尖利而微弱的,还略带些颤抖,明显是赵江的声音!
「我--」娜娜有一瞬间的犹豫,好像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说你爱我,愿意和我一起走!」赵江提醒道,声音裡有一点不安,显然娜娜的反应和他预期的不一样。
从小礼堂的舞台上,男女主角就开始不对劲了。当时我守前台,包大同守后台,赵江不可能毫不费力地控制娜娜,因為娜娜身上带了不少於十几张符咒。虽然包大同的能力不足,可是假如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雨,让赵江可以藉水增力的话,他也不能在我们眼皮下為所欲為。
可是那场不在计画中的雨来了,虽然小,但却致命的雨!而当时所有的人都太专注了,有的专注於戏剧,有的专注於演员,根本没有注意到。
於是赵江人不知鬼不觉的潜了进来,避开了包大同对灵体的反应,在我们这些没有慧眼的人的面前躲了起来,而后趁机下手。
他不仅佔据了那个男生的身体在眾人面前带走娜娜,现在还要以这具躯体在我面前上演一齣爱情剧来瞧瞧。可是娜娜虽然被他的邪术控制,内心深处却对我存在著强烈的感情,所以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
「娜娜,和我走!」赵江见娜娜还不答话,加大了声音,在风雨中听来格外凄厉。
「拉她回来。」包大同催促我。
「娜娜,别相信他!」我大叫出口,向前走了几步,「看看我,娜娜。我是万里!」
「万里?」娜娜重复了一遍,慢慢转过头来看我,疑惑地问,「万里是谁?」
赵江哈哈大笑了起来,很开心他的邪术让娜娜把我遗忘,但他只得意了一会儿。因為娜娜一直喃喃地念著我的名字,然后像中了魔咒一样向我走了几步。
「住嘴,娜娜!」赵江一把拉住娜娜的手,「不许你再说这个名字,你爱的是我,你爱的是我!」
「看过自欺欺人的,可没见过症状像你这麼严重的。」我转向赵江说话,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好让娜娜脱离他的控制,「你那麼要人顺著你的意思说,為什麼不去买一隻鸚鵡?」
「没有你,她会爱我的!」
「爱怎麼能够强迫?」
「我会杀了你的。」他不怒反笑,说出的话像毛虫爬过草尖似的,听得人心裡发麻。
「有本事你过来试试,不要挟持一个女人!躲在女人身后的窝囊废,有哪个女人会喜欢!」我感觉背上的包大同慢慢地蹭到了地面上,知道他发现了破绽,要动手了,所以故意激怒赵江道。
「你说什麼?」赵江轻轻的问,但我感觉他要气死了,或者说他要气得再死一次了!
「不是吗?」我握著桃木棒的手微微往上抬了抬。那是包大同抓著我的手腕造成的,但这个动作引起了赵江的注意。他紧盯著我,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你活著的时候,明明心裡喜欢她,却不敢表白;现在你不在这个人世了,也不敢说明;你放不下她,却使用了那麼卑鄙的方法,你觉得你做的一切很男人吗?」
「我能為她死,你能吗?你还有阮瞻,哪个能為她做到?」赵江尖叫,「在那个山林裡,只有我下水潭去救她!」
「不对,如果必要,我们都会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救她!」我针锋相对,「只不过因為你死了,你就觉得自己伟大吗?假如你真的那麼伟大,你的爱那麼无私,為什麼你今天来要求回报?為什麼试图拿走她的生命,让她感到不幸福?」
我看了看呆立在一旁的娜娜,虽然看不见她面具下的脸,但却仍然感觉到她的困惑,「你只是要得到她而已,不要把自己的怨念说得那麼美好,那不是爱!」
「闭嘴!」赵江嘶吼一声。
我举起手臂,其实是身后的包大同举起了我的手臂,「用木棒砸他!」他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
「一根破木头,能耐我何?」赵江狂笑。
我也知道这不会有用,但我还是照做。因為我明白在对敌中,必须要信任你的同伴,哪怕心裡再怀疑,也要完全执行不可!这就叫配合!
所以包大同的话音才落,我便伸展开身体,用力把木棒对赵江掷了过去!
那是桃木,本身就有辟邪的作用,加上包大同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刻了符咒,所以虽然对赵江没有什麼威胁,他也不得不闪过,不能完全无动於衷!而在我出手的同时,我感觉包大同挨紧我手臂的手也挥了出去!
只是他挥手的地方不是赵江,而是娜娜的脸!
『啪』的一声响,在赵江避开我的桃木棒的一刻,一颗石子重重的击中娜娜脸上的面具。这一击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让傻傻的不知闪躲的娜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时,那个白漆的木质面具上『唰』地闪过一条细小蓝光,一下裂成两半,露出娜娜茫然的脸。
「娜娜!到这边来!」我大叫一声,因為包大同已经离开我的背,使我身体的压力骤减,迅速跑出几步,把手伸向娜娜!
娜娜一愣,随即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我,但就在我们双手相握的一剎那,赵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斜刺裡冲了过来,再一次把娜娜从我的手边拉走!
只有一公分,只有这一公分的距离而已,我没有抓住她!只有一公分!
「万里,救我!」娜娜的哭声传来。
因為那面具的破碎,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原来包大同躲在我身后一直观察,终於发现赵江是利用那两个面具控制著这两个人。他让我用桃木棒打赵江,其实只是让我吸引赵江的注意,而他自己去解救娜娜!
一边的赵江狠狠地盯著我,好像不理解我為什麼会分扔两件东西,一时没有发现包大同的存在。
「硬顶一会儿。」包大同低声又说了一句。
我二话不说,向赵江迫了过去!
赵江冷哼一声,一手掐住娜娜的脖子,一手向我一指,我立即感到一股冰凉的水气迎面扑来,让我的呼吸瞬间断绝!
求生的本能让我抬起双手,拼命想把那封住我口鼻上的薄膜拉开,可是那看不见又摸不著,任我如何在脸上擦来擦去还是无济於事,而身后的包大同则推著我的腰,让我继续向前走。
「顶住!顶住!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好!」他焦急地低喊!
说的容易,我也用尽力气向前了,可是挪动的速度仍然很慢,几乎是一丝一丝向前蹭!
「哈哈,没想到你还是个情圣,為了我的娜娜竟然连命也不要,你这样会加快你死的速度哦。」赵江阴险地笑,「我知道你玩过潜水,肺活量大,可是我不相信你还能坚持多久!」
「放开他!我跟你走!」娜娜看到我的惨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只要你饶了他,我什麼都答应你!求你了!求求你!」
「不行!」
「求你了,我真的--听你的话,你让我爱你--我就爱你,你让我死,我就死!求你放过他吧!」娜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我心如刀绞一样,平白地生出一股力气,一下向前挪了有半尺的距离!
「不行,他就快死了,到时候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会让你忘了这些可怕的事,心裡就只有我一个!」他说得那麼温柔而诚恳,却又那麼阴毒而恶意,让无法摆脱他的娜娜哭得都绝望了。
「万里!万里!」她无力地哭著。
「这由不得你!」包大同突然出声,不仅吓了我一跳,赵江更是一惊。因為包大同说话时已经不在我身后,而是窜到了赵江的身边。
只见在漆黑的雨夜裡,赵江的手臂上突然快速出现了几张符咒,随著一声听不清的咒语,那些符咒突然迸现出红色的光芒,而后冒出一股轻烟。
啊--
赵江显然没有料到这突然袭击,惨叫一声,鬆开了掐住娜娜脖子的手,用力甩著。
「接著!」包大同又大喊一声,猛的把重获自由的娜娜推了过来,让她一下摔倒在我面前的地上。
此时的我,还没有摆脱赵江的钳制,但是我根本顾不得自己,挣扎著抓住娜娜苍白的小手。而娜娜则扑过来抱住我的头,哭著试图拉开我脸上无形的东西,可也是无能為力!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第三十章 意外
『砰』的一声,半空中闪过一道白光,赵江向后退了几步,一团白色水气差点冲出身体,而他对面的泥地上拖出一条长痕,包大同的身影也显现了出来,显然一人一鬼对了一招。虽然包大同差点让赵江的魂魄离开那具身体,可赵江借水而增的力量使他硬是没走,还用另一隻手继续控制我。
「还以為我是以前任人欺负的赵江吗?」赵江冷笑著说,「以我现在的能力,今晚没人能拦得住我,你们等著给他收尸吧!」
包大同急坏了,可是他和赵江正在僵持,根本动不了,而娜娜则徒劳而绝望地在我的脸上摸来摸去,试图撕开那快要了我的命的无形东西。而随著时间的推移,我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了,我尽量控制自身的反应,不挣扎翻滚,生怕这会加剧娜娜的悲伤,可生理上的反应哪裡是可以控制得住的。
「死吧!嚐嚐我当年在水下的滋味。」赵江又是幸灾乐祸又是悲伤地说,「為了救他,我就是这麼生生憋死的,不能呼吸、不能呼救、什麼也抓不住,冰冷的水呛入我的肺叶裡,痛啊!像无数的针在扎一样!」
他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细细的描述著,语调平缓,但是极其残酷,娜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哭得那麼伤心,让我觉得假如我死了,她也会心痛而死!
「你顶住!我来救你!」包大同急得向后撤了一步,试图摆脱和赵江对峙的局面,可赵江早防著他这一点,而且他这一撤步等於把优势让给了对方。只见赵江对著包大同的方向吹了一口阴气,随著『咻』地一声怪响,一条冰线直袭上包大同的胸口。
包大同来不及防备,不仅没有抽身成功,反而踉蹌了一下,喷出了一口血来。明显身体受了重创!
眼见著连平局之势都保不住了,赵江阴沉沉的笑了起来,而绝望在我们心底不安地散开。
他引我们来这对他有利的树林裡,就是想一网打尽,然后带著娜娜离开。或者,杀死了我们,他就不用带娜娜走了,因為如果没有了我和包大同,阿瞻也无法单独对付他,甚至阿瞻都可能无法知道这裡发生的事。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他有人质在手裡,我们不得不来。
我们并不莽撞,我们设计好了计策,而且几乎成功,可不知道是时运还是实力的关係,阴差阳错之下,我们总是棋差一招!
现在,窒息让我痛苦地翻滚著,马上就要耗尽身体裡最后一口气,心裡除了对死亡的恐惧与不甘,突然觉得对不起娜娜。这失败不仅是拿走了我的生命,娜娜也会再度被囚入赵江的牢笼之中!
我闷哼了一声,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诀别,但只是本能的最后一次妄图呼吸而已,却没想到大量新鲜空气突然涌进了我的胸膛,让我把迈进死亡深渊的一隻脚又抽了回来!
人们从来没有注意过空气,可是当你失去这可供呼吸的东西时才会明白空气是多麼宝贵!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痛苦地扑腾半天后又回到了水裡。我摊开四肢躺在地上,贪婪而急促的呼吸著,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道,「对不起,他不能死。他还欠我的钱没还!」
「阿瞻!」包大同乐得差点跳起来。
阿瞻不说话,只是一指赵江,「不管你是谁,快点滚蛋。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他被赵江--咳咳--附体了!不能放了他!他杀了好多--同学啦!」我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叫。
「少管閒事,你先滚起来!」阮瞻一点也没有意外,不耐烦的对我说了一句,但是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赵江,又漠然的对他说,「你杀别人我不管,但是这三个不行!」
「哼,你有那本事拦得住我吗?」眼看著就要把我这情敌弄死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赵江又气又恨,「你来得正好,就一起死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跃到半空之中,我不知道他躲在那男生的肉身裡是怎麼做到这一点的,总之他就像个被拉起来的黑色风箏,又像一隻黑蝙蝠一样居高临下的对著我们,双手不停地挥舞。瞬时,一层白色的水气从四面八方涌出,把我们围困在内,好像把我们罩在一个玻璃盒子裡!
这时候我已经恢復了一些,连忙爬起来,强抑著无力感,把娜娜护在身后,抬头望著因施展法术而无暇说话的赵江,「阿瞻,他想憋死你。」我说。
「是有人差点被憋死!」他看也不看我,只对包大同说,「你那种火符呢?」
「啊?」包大同可能见了救兵太高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著干什麼,打这个变态的王八蛋!」我边说边拿出那袋石子,一颗一颗狠狠地扔了出去!石子一碰到水壁就激出一个个小火花,有的破水壁而去,在水壁上留下一个个小洞,有的则落在地上!
我扔石头时可不是乱扔的,而是瞄準了几个方向,想看看哪裡的水气最薄弱。阿瞻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也不阻止我,只是警惕地盯著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赵江,皱著眉头道,「这手法怎麼那麼熟悉?」
「这个王八蛋吸收了段锦侍女的法力!从轮迴之地跑回来啦。」包大同说,终於缓过神来。
他抹了一下口角边的血跡,从衣袋中拿出几张符咒,「火符在此,要烧哪裡?」
这时候,我已经发现这白色的水气罩子越向下越坚固,反而是最靠近赵江脚下的部分最薄弱,於是连打了好几颗,直到这些写了符咒的石子告罄才罢手。
阿瞻见此,伸手朝著我不停击打的方向一指,包大同也不犹豫,一伸手就连祭出七、八张符咒。那符咒在碰到水壁后就燃烧了起来,像七、八朵盛开的红花一样。
「对不起了啊,火有点小。」包大同搔搔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水火难容,小怕什麼!」阿瞻说著,伸手在后腰处一摸,然后拿出一件东西来抖了抖,向我扔了过来。我连忙一把抄在手裡,低头一看,竟然是变成一尺多长的血木剑。
我心裡一喜,知道赵江这次绝跑不掉了,抬头一看他,见他还在紧闭双目向我们拼命施压,想置我们於死地,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催命符已经出现。而阿瞻这时想了一下,随后生涩地虚空画符。
『呼』的一声,随著阿瞻画符的那隻手落下,脚下平地生出一股风来,而当阿瞻的双手再度抬高,那风就直向那几张燃烧的火符吹去!
「原来是火借风势!」包大同高兴地嘆息了一声,见火势一大,又是几张符出去!
半空中的赵江驀然睁眼,显然没料到我们竟然以火破水。水火相剋,只是看哪一方的能力更强,水强就会灭火,火强也会把水烧乾。
原来我和包大同联手,只能和赵江形成平局的,可他借了这场雨水的力量而凌驾於我们之上,但他万没想到阿瞻会突然回来,这下他又是弱势的一方了。而且由於我们配合默契,他的形势更加危险!
嘎吱--
水壁发出了玻璃破裂前的声响,赵江哆嗦了一下,虽然咬紧牙关加力催动水气,可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态势!
「我来添柴。」我跑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桃木棒,向那已经烧成一团的火心用力掷了过去!
那是桃木棒,本身就有辟邪的功效,加上它投入的是符火和有灵力的风中,所以登时烧成熊熊的烈火,迅速突破水壁,向赵江袭去。
赵江惨叫一声,向一棵树后疾闪,但是来不及了,火球重重击在他的胸口,让他向后飞出好几米,如吊死鬼一样吊在一根粗大的树杈上,而包围著我们的水壁也瞬间消失!
我鬆了口气,虽然打斗的时候嘻笑怒骂,实际上心裡也是很紧张的,现在压力一减,登时感觉出惊险和害怕了,生怕再来那麼一次窒息。
那火是符火,不会烧到无辜的人,所以打在赵江身上后并没有燃烧,只是把那个面具瞬时烧成了灰烬,露出面具后面那男生呆滞的脸,这让我明白事情还没完,赵江虽然受了重创,却还躲在那男生身体裡!
扭头看了一下阿瞻,只见他绕到那棵树的后方去,和包大同所站的位置形成一个夹角,我立即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所以走远了一点,站在阿瞻故意留出的通道一侧,一隻手把娜娜护著,另一隻手摸著后腰。
只见阿瞻向包大同比画了一个手势,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出手,一个虚空画符,一个祭起符咒,一起向掛在树上的赵江打去。
『砰』的一声响,赵江连叫也没叫,那具肉身像被强风吹拂了一样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一团白色的东西随著那摇晃浮现在肉身之外。
那东西是个人形,躯干很清楚,但是四肢模糊,只觉得他好像死拉著那肉身不肯出来似的。可是他的顽抗是没有用的,渐渐地,他被甩了出来,飘在了半空中。
这时候不用阿瞻再吩咐了,包大同把最后的符咒全部祭了出去,对著那白影猛打。那白影就是赵江的魂魄,此刻之前,他还自信满满,妄图把我们都杀死,可指是输了一招罢了,却让他满盘皆输。
人也好,鬼也罢都是这样的,作坏事的,都不能理直气壮,所以一落下风就开始慌张。
包大同那边追得他紧,赵江下意识的向阿瞻那边跑,可是阿瞻施术捲起来的风差点把他吹散,他吓得立即回退,眼见突破不了阿瞻和包大同的防线,便疾速向我这边扑来。
「别让他回到湖裡!」包大同叫了一声。
但他不知道我和阿瞻早有準备,所以当那白影一到我面前,我立即把腰间的血木剑抽了出来。此时的血木剑才有一尺来长,赵江离我稍远,我搆不到他,於是像掷石子一样猛掷了过去。赵江大概以為我没有法力,也没注意到我拿著血木剑,所以根本没有提防,被血木剑当胸穿过。
结果可想而知。
这时,雨突然停了,好像是专门為我们而停的。我们四个人一时无语,面面相覷,打的时候还很有劲头,这下这麼突然结束,心裡竟然有些失落感。
咯吱--咯吱--
因為赵江的消失,他设置的结界也消失了。本来阿瞻进来时就已经破坏了这个结界,现在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们都能看见雨后的树林原貌。我这才发现我们竟然是在小树林的边上,从稀疏的树林间都能看到那个小湖。
「我们走吧!」阿瞻淡淡地说,绕到一棵大树后拿起行李。我这才发现,他是从车站直接赶到的,都没来得及回宿舍。
「上面的这个怎麼办?」包大同指指还掛在树杈上的男生。
阿瞻没说话,抬手一挥,那风就把粗如小臂的树杈横著扭断,那男生如破布一样掉了下来。由於他什麼也没说就动手,包大同没有準备,吓了一跳,只来得及横著推了那男生一下,洩了他落地的力,不然他摔这一下也够呛。
「用不著那麼冷酷吧。」包大同咕噥了一句,「不过这个树林我还是要烧,太破坏风水了,如果不毁掉,以后还会出事。」
「随你。」阿瞻应了一句,提著自己的行李就走,也不管我们。
「他大少爷这麼瀟洒,你就别跑了!」包大同叫住我,「这个男生块头那麼大,全身浸溼了,而且昏迷,有多重啊,我一个人搬不动!」
我见他说的也是实情,於是放开一直发抖的娜娜,安慰了她两句,让她跟在我们后面,我和包大同抬起这个男生往树林外走。
好不容易走到树林外面,看阿瞻在那裡等我们,包大同就又跑回去用那没有燃尽的符火点燃树木。这是雨天,树木潮湿,按理说是烧不起来的,可那是符火,所以迅速燃烧了起来。
「我们快走,不然脱不了干係!」我说。
阿瞻和包大同还没有说话,身后的娜娜却慢慢地说,「你们走不了了!」
她的声音那麼奇怪,好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还伴随著『碰碰』两声响。我一惊,扭头一看,见娜娜双手握著那根折断的粗大树枝,向我的脑袋猛挥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觉得头侧一疼,整个人摔到在地。
地上,阿瞻和包大同紧闭著双眼,满脸鲜血,比我更早一刻晕倒了。--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第三十一章 悲剧
我想娜娜一直是爱我的,所以无论她怎样被矇蔽和控制,内心深处的强烈感情也使她对我下手时不自觉的手下留情,所以我虽然被打的伏在地上不能动弹,却没有像阿瞻和包大同一样不醒人事,还保留著一丝清醒的神智。
可是我多麼希望我当时是昏迷的,或者乾脆死了算了,这样我就不用眼睁睁地看著娜娜走向死亡却无能為力!
我眼见著她拿著木棒茫然地站在那儿,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会那麼做,就像我们常见的人格分裂一样,身体裡有两个声音,一个要她走过来,在我们每个人的脑袋上再补上几棒,直到打死我们為止,另一个要她丢下木棒,赶快叫人来送我们去医院。看著她矛盾而空洞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我们太大意了,我们会為此付出无法接受的代价!
「娜娜!」我试图喊她,可是我发现我只能在喉咙裡咕噥了两声,根本不成音节;我试图站起来,哪怕爬几步也好,可是浑身却一点力量也没有,只能看著她如同雕塑一般呆呆地站在那裡,
一分鐘、两分鐘、三分鐘,我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头上的剧痛已经压迫得我连睁开眼睛的能力都快没有了,而娜娜还是保持著原来的样子,也不管树林中的火慢慢由微渐强,烧得大了起来!
啪--
当我感到一股火的热气吹到我脸上时,木棒终於从娜娜的手中掉落在草地上。我心裡一喜,以為她恢復了神智,哪想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来吧。到这裡来!」
我无法转身,却骇然认出这是那个跳楼女生的声音。她在叫谁?难道是娜娜吗?赵江已经死了,她应该挣脱了禁錮,应该离开了才对,為什麼现在还要出现?
「来吧--快过来!」跳楼女生催促道。
这时,娜娜终於动了,她看也不看我,表情和动作都僵硬著。像一块缓慢移动的石头,一步步向湖边走去!
看到她的样子,我心裡突然涌出一阵不祥的预感,觉得她就要永远离开我了。这认知让我终於大声叫出她的名字,并且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对著湖的方向!
阴沉的夜色下,那个湖的水面像一面镜子一样闪亮著微弱的光芒,看来幽深、诱惑而美丽。而在湖和树林中间的空地上,一个女人披头散髮、一丝不掛地『站』在那儿。
我知道她是那个跳楼女生,因為包大同烧掉了她赖以附体的睡衣,所以她就以光著身子的面目出现。
「娜娜--娜娜--」她勾魂似的叫著娜娜的名字,每叫一声就向湖边飘一步,娜娜也就随著她跟上一步,而因為我喊出了声,娜娜驀然停了一下,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样。
「娜娜--来救万里--万里在水裡!」跳楼女生往回退了几步,加大了对娜娜的控制,而娜娜也真的继续向前走去。
「不,娜娜,我在这儿!」我再叫,拼命想让娜娜恢復神智。知道假如我不能拉回她,她就真的会一直走到湖水裡,然后淹死在那裡。
这个跳楼女生不像小玲,小玲妄死后没有责怪别人,虽然被赵江控制去接近娜娜,但更多是对人生的留恋,并没有害人。这跳楼女生的性子却相当刚烈,所以横死后很兇,一直想找替死的人,為她的死讨个公道。先前在我爬楼时,她想害死我,现在又轮到娜娜了,我虽然同情她的遭遇,可是却不能让她对娜娜下手,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娜娜会在跳楼女生出现前就丧失了神智。
「娜娜,回头!回头!我在这裡,救我!」我竭尽全力的叫,试图挽回局面,一边叫还一边用尽全力去踢包大同和阿瞻,可我的力气太微弱,他们两个又伤得太重,根本没有反应。
跳楼女生见我一直在妨碍她,愤怒地向我冲了过来,眼看著就要来到我面前了,我一直别在腰后的血木剑突然发出了一道红光,骇得她尖叫一声,慌张地飘回到湖边去!
由於她是翻滚著逃开的,我才发现她的身体从哪个方向看都是背面,整颗头也只有后脑和头髮!
「娜娜!」这一次,是我和那跳楼女生同时呼唤。
我明显地看到这一声呼唤后娜娜的犹豫和混乱,我多麼希望她能听从我的意愿而回到我的身边来,可是她却在愣了一会儿后,抬脚向前挪了一步。
一步,只是一步而已,却宣告了我的失败,还有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痛!
跳楼女生阴森地笑了起来,继续叫著娜娜的名字。我眼见著娜娜随著她向前走,拼命唤回她,同时挣扎著向前爬动,多麼希望能有个人路过这裡,帮我一把。可平时的白天湖边就比较冷清,何况现在是在雨夜裡呢?就算身后树林的火烧了起来,也竟然没有人注意到!
包大同说对了,假如是你的灾祸,你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必须面对或者解决它,假如你因為恐惧而逃走,甚至因而把衰运转给别人,让别人因此而受害,那麼早晚这厄运还会找上你,你还要付出加倍的代价。可是人往往在惊恐之下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只是这报应在娜娜身上也太快了些。她是想保护我,她也是无辜的,她也是被伤害和侵犯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挽回娜娜的生命,在那一刻,如果有一点办法,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我多麼希望能代替她去接受惩罚!而我们是情人,应该是由我来保护她的!
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无能為力!我只能亲眼看著这一切发生!!
我眼睁睁的看著茫然无知的娜娜一步步踏入水裡,那跳楼女生就『走』在湖面上引诱她越走越远、越走越深入,直至没顶,然后是水面上翻腾的水花,一隻洁白的手臂徒劳无助地在水面上挣扎著。而我的心被手臂拉扯得鲜血淋漓,当水面平静如初,我的心也碎了!好像和娜娜一样,再也无法呼吸。
悲剧就是这样,你明知道它会发生,却什麼也做不了,只是等著它发生!
这时候,我再也无法坚持,昏了过去。而当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听说那晚一把火把湖边的小树林烧得乾乾净净,因為不知道怎麼会在雨夜裡无缘无故的起火,再加上湖边有四个遭袭击而昏倒的男生,所以初步判断是有人纵火。至於為什麼纵火,怎麼纵的火则是个谜。因為学校除了这片小树林外什麼也没有损失!
在警方和校方的调查中说,这四个遇袭男生中有一个是校园剧社的男主角,他只是有些摔伤,可是却一直头晕,关於怎麼会到了小树林,怎麼受到的袭击,什麼也记不起来。另外三个男生,有两个是本校的学生,一个是他们的朋友,他们都是头部外伤,伤势最轻的一个是最后醒来的,他自始至终手裡都紧握著一隻黑色的小木剑,怎麼也不肯鬆开!后证实此木剑只是一个儿时同伴的玩具。
这个最后醒来的人就是我。事实上我根本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现实中的一切,只是在我昏迷中,我听到阿瞻的声音直钻入我的脑海说,「快起来,还有事没做呢!」
我明白他说的是什麼,因為警方不仅找到了这四个遇袭男生,还在湖裡找到了一具女生的尸体,那就是我的娜娜。在她的尸体的脖子后面有青紫的痕跡,显然是他杀,有人按著她的脖子溺死了她!虽然现场没有脚印,但可以把这件事和纵火案联繫在一起!
可我知道那是谁干的,愤怒和伤心让我立即从无意识的逃避中醒来,看到窗外天色已晚,面前站著头上包扎著厚厚纱布的阿瞻和包大同。
「我会和包大同联手製造我们还在休息的幻象,让别人觉察不到我们回学校了。」阿瞻没什麼感情地说,但他眼睛裡有著深深的疲惫和愧疚,「我想你希望亲手报復。」
「他还在吗?」我问。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跳楼女生的话,昨晚她做完她想做的,大概就跑了!」阿瞻说,「不过如果你想要她,我可以魂魄离体,帮你把她追回来,她没那麼快进入轮迴。」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她只是报仇而已,因為是我们把她牵扯到这件事情裡来。虽然我恨她杀了娜娜,但冤有头,债有主,找她又有什麼用呢?」
「说得好!」包大同难得的面色凝重地说,「不过她从受害者转為了害人者,会沦落进她绝不想进入的轮迴的,那就是她的惩罚。」
「我要的是赵江。」我咬牙切齿地说,从没有那个憎恨过一个人,「这个卑鄙小人一定还在,娜娜从树林中出来就不对劲,她早就被控制了!不然只凭那个跳楼女生,也不能那麼轻鬆得手。」说到娜娜的名字,我心如刀绞,但对赵江的仇恨让我转移了疼痛。人就是这样,极度的伤心下,必须有其他强烈的情感才能支撑下去。
「他不在了!」阿瞻肯定的说,「血木剑下无逃魂,谁都一样。娜娜之所以被控制,一定是这阴险小人趁我们不备的时候做了手脚!他一定是分了自己的魂魄绞缠在娜娜魂魄上,所以才能控制她!」
我一愣,没想过这个可能!思维混乱之下,还曾以為是血木剑在我手中没有发挥作用。
包大同点点头,「没错,我说怎麼看他灰飞湮灭时总觉得少点什麼呢,可当时為什麼没有意识到呢!」他悔恨地搥了一下墙壁,「我把娜娜从赵江手裡救出来时还没感到有什麼特异的地方呢,可是没想到她又被抓回去,一定是那个时候动的手脚。唉,為什麼我不大点力气呢,為什麼我不小心一点,那样她就不会--」
原来是那一公分的距离!
我心裡一片悽凉,又想起她那双含泪的眼睛中求救的神色,想起我们的指尖曾经那样接近过,近到可以体会她皮肤的温暖,可我却让她远离了。假如我当时多跑那麼一公分,她就不会再被抓回去,也不会让已经警惕的赵江做了手脚!
「悔恨也无法挽回,我们这就去让他付出代价!」阿瞻语意冷酷,「这王八蛋对娜娜的执念太深,当他无法实行带走娜娜的计画时,就想把自己的骯脏魂魄永远和她的纠缠在一起,而我能感到娜娜还没走,所以我们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因為阿瞻这一句话,三个重伤未癒的年轻人悄悄潜回了校园湖边。阿瞻和包大同联手,很轻易就从湖中拘出了娜娜的魂魄。
此时的娜娜是新魂,虽然也属横死,可是她心中无怨,所以不能成形。阿瞻在我的额头正中画了一道血符,才能让我看到一团浅白色的雾气从湖面上升腾而起。
在见到这情景的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曾经的爱情、曾经的温暖、曾经的欢乐,都像这雾气一样可望而不可及了!那时我突然明白佛家所说的苦,所说的生离死别,明白离别两字虽然在后,可就是因為这两个字,生与死才会有痛苦!
「妈的,这王八蛋真的分了一魂一魄在娜娜身上。」包大同骂了一句。
我随著他的手势一看,果然见那团白雾中有两颗散发黑气的圆球,像两隻罪恶的黑眼一样躲在雾后,飘飘荡荡地盘旋、躲藏。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就想冲过去,被阿瞻一把拉住。
「拿著这个。」他说著递给我一根细树枝,树枝上缠了好几张用血写就的符咒,「别小看他这一魂一魄,因為他吸取了那个小侍女的法力,所以每魂每魄都有意识,只要有一丝存在,他就不算死透!」
「那我们帮他一把!」我咬著牙说。
阿瞻点点头,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比画著奇怪的姿势,而包大同则配合著念起符咒,「...各安方位,备守壙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随著他们的动作,白雾开始不平静起来,好像有风吹动一样,时浓时淡的,而白雾中的两团黑气则慢慢的贴在了一起,并浮到表面上来,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住它似的。
「还不给我滚出来!」包大同突然大叫一声,阿瞻同时双臂伸直,指向那黑气,然后向回勾指。
『嗖』的一声风响,那黑气再也无法顽抗,被阿瞻抓到手心裡。
他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的把树枝举起,眼见他把那两团黑气像串糖葫芦一样串在树枝上!我只觉得手上一沉,说不清有多少重量,但确实感觉到了手上的黑气在力图挣脱,却根本无法逃开。
「你来决定要怎麼办?」阿瞻说。
「烧烤吧!」我心中万分的憎恨取代了哀伤,「月夜下的湖边最适合干这个!我要让娜娜亲眼看到,伤害和欺负她的,会有什麼样的下场。」
包大同闻言二话不说,立即祭出了一小团火来,「这个火不用乾柴,你想烧多久就烧多久,让我和阿瞻再来佈个结界,不让让何人闯进来打扰你。」
第三十二章 救星
我拿著树枝架在那团符火上。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善良的,心肠软的,可当自己被那麼深的伤害,心中的愤怒也可以让我疯狂而不理智。这时候,所有的道德名言全是屁话,我只是要报仇,要赵江付出代价,儘管那不能使我得回失去的东西,可却能麻痺我心灵上的伤口。
赵江被串在树枝上逃不开,一声一声的惨叫著,声音非常细小,但我知道他是有意识的,这让我感到了復仇的快感,而且我知道娜娜就在旁边看著。
我不愿意给他一个痛快。我要慢慢折磨他,於是我就用那有法力的火烧他一阵,又拿开,当他稍一平静就又去烧他,让他受著无尽的痛苦来清洗他的罪孽。
他当年為了自己而帮助妖婴去伤害同学;他猎杀了无辜而善良的小侍女,吸取了人家的功力;他因為飢饿而害死了无辜的小孩和民工;他為了接近娜娜而杀死了无辜的小玲;他為了报復而害死了跳楼女生,并最终导致了娜娜的死!
我所爱的娜娜,我的初恋,我亏欠了的人!
他哀号,他求饶,我的心肠却刚硬之极,现在才明白中国人為什麼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因為没有人会做错事而不付出代价的,做了的,都要承担后果,无论有多久,无论有多惨!
我重复著动作,不说话,阿瞻和包大同也不出声,一点一点看著那黑气被烤得越来越小,挣扎得越来越轻,直到完全没有气息,直到这个该千刀万剐的人终於不会再污染这个世界。
我握著那树枝,不捨得扔到那火裡,因為那意味著事情的结束,娜娜就要永远的离开我。我多麼希望天不要亮啊,可是我那麼渺小,怎麼能控制天色!
「万里。」阿瞻叫了我一声,声音有些不忍。
我站起身来,不敢看那团白雾。心乱如麻,手颤抖了许久,终於还是把树枝扔到火裡,亲手结束了我的爱情。
身边的阿瞻轻嘆了口气,和包大同走远了,而那团白雾则慢慢飘移了过来,围绕著我的身体,恋恋不捨。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可是我明白她有多捨不得我!
我要怎麼办?感情让我割捨不下,可是理智让我必须做出决定。
她不再是我的了。假如我强留她,她会心甘情愿的留下,可是她只能成為游魂,没有幸福和来生,没有重新為人的机会,而我什麼也不能给她,除了痛苦和危险。她死了,这已经不再是她的地方。
「走吧,娜娜!」我忍著泪水,强逼著自己冷静地说,「如果有来生,我们再爱一次,我发誓我可以找到妳!」
白雾还是缠绕不去,把我包裹在其中。我只感觉那凉凉的水气如此温柔的抚慰著我,好像轻吻著我的脸庞。我伸出手,却什麼也抓不住,触不到!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刻我真想放声大哭,可我却必须忍耐著,因為我知道,我的痛苦会让她更加不捨。
「走吧,娜娜!」我心痛如绞,每说一个字就好像用刀在我的心上搅一下,「我发誓我绝不会忘了你!我这一辈子,你永远在我心底有一个位置,永远会有!没有人可以触碰到,最安静和最温暖的位置!」
一阵风吹来,但白雾不散,只是在风中传来一阵呜咽。那声音如此悲伤,让我差点就随了她去。我想让她安心,於是不再说话了,亲眼看著那白雾温柔缠绵地围著我飘荡著,逐渐透明,而后--消散!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的医院,我只知道我彻底失去她了!以后很多年,我经常梦到她,可是那只是我的思念造成的想像而已,因為她走的时候得到了平静,所以她一定会有她的新生!
后来,包大同走了,我和阿瞻毕业了,我们再也没回到过那裡,对於当年那件校园案件,由於我们口供一致说:不知道被谁从背后袭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小夏泪流满面,她从不知道万里的内心有那麼深的伤痛。
「只差那麼一公分而已!」万里还沉浸在回忆中,「假如我再快一秒鐘,她就不会死了!不管我们的爱情最终能否成功,至少她不用去死!她那麼年轻、可爱,只差一公分的距离!就那麼一点点--」
「不要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此刻的万里看来如此脆弱,让小夏的心都扭痛了起来。因為万里是坐著的,所以她走上前去俯身拥抱他,试图安慰他,「都是老天不好,是他要弄出那麼阴差阳错来折磨你,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考虑不周才会这样。」万里执拗地说,好像责怪自己就会让痛苦减轻,「那时的我那麼志得意满,以為可以轻鬆的解决一切,没想过这世事是多麼复杂难以掌握!」
「就不是你的错,那时你还那麼年轻,哪会想得到!」小夏抱著万里的脖子,用力打了他一下,心疼他的自我惩罚,「再说,你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从没忘记过她,还為了这件事毁了你的婚姻。我想,她地下有知,会感到幸福的。被你这样的男人念念不忘,是很难得的!」
她从没有那麼后悔过!
為什麼要打听他和包大同的事呢?為什麼非要揭开他已经癒合的伤口,让他再度痛个鲜血淋漓呢?她很恨自己,不仅是因為让万里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去,还因為平时大家对万里的态度。
每个人都有了烦恼和不安就找他发洩和倾诉,尤其是她,好像他应该帮助大家排解心理压力,好像他天生就是大家的守护者。从没有人想过,他也是人,他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裡活得辛苦而疲惫,他也有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可是有谁去关心过他心灵的伤痕?就因為他温柔而善解人意,就因為他每天笑咪咪的,他受了伤害就不会疼吗?
「对不起!对不起!」
「為什麼说对不起?」她的眼泪滴到了他的颈窝裡,让他麻酥酥的,「又不是你的错,傻丫头!」
「反正就是对不起。」小夏说,心裡觉得大家对万里都很过分。
他身边的人都把他当作好朋友,可有谁真正关心过他吗?他总是帮别人的忙,可是当他独自舔著伤口时,有谁给过他温柔的安慰吗?或者阮瞻有,可是她没有过。她是多麼自私啊!
万里苦笑一下,没有再争辩下去,「别哭了,别人会以為我欺负你了。」他拍拍她的背,继续说,「现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每回和你分手时总是先离开了吧?因為我受不了看著别人离开,这是我的心病,我很怕那个人再不会回来。我是医生,可是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心理疾病,没有病是不正常的。你说的。」小夏含糊地回了一句,但心裡还在為万里而疼。
「是啊,我的问题可多著呢,比如说对包大同的态度。」万里嘆了口气,「他没做错任何事,事实上一直在帮我们。可是我下意识中要寻找一个转嫁我痛苦的介质,所以会迁怒他。我怪他们父子当年没有把赵江收了,我怪他没有把娜娜向我多推一公分,我甚至怪他没预见到那场雨,哈,多麼不讲理。」
「他似乎知道这一点,很配合的和你吵嘴呢!」
「是啊,或者他也有一些内疚吧!我们三个人,竟然没救得了一个娇弱的女孩。」
「也许这样他也好受些。」
「没错,我想阿瞻也是一样。」
阮瞻的名字让小夏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他,自己就有那麼大的反应。万里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心裡一阵酸涩。
「知道一开始的时候阿瞻為什麼肯帮你吗?」万里忽略著心中新的痛苦,「因為我说妳像娜娜。」
「我像吗?」小夏有些意外,放开了万里。
「应该说--不像。除了你当时被猛鬼纠缠的处境,没有一点和娜娜相像的地方。长的不像,个性更是不同,她非常娇弱,会让男人不自觉的心疼,你是个急躁的性子,平时很温顺,可让人惹急了就韧劲十足,简直说得上是嫉恶如仇!」
「听著像夸奖我。」小夏见万里渐渐平静下来,心疼他的情绪也稍缓,「可是--就因為我像娜娜,我是说我当时的处境像娜娜,阮瞻才出手帮我吗?他--还爱娜娜?」
「不是因為那个。」万里看出小夏对这件事很介意,於是实话实说,「他没有很深地爱过娜娜,或者说他没有很深地爱过任何一个女人。」
当然如果你不算在内的话--万里在心中补足。
「这麼说,他对那件事也同样内疚了?」小夏说,「我还以為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或者说是怕我洩漏他的秘密才帮我。」
「他怎麼会怕那个!」万里长出了一口气,「你没见过他以前的冷漠,他可以看著无辜的人死在他面前,而他只会从那人身上跨过去,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他又会操纵别人的记忆,还怕你会说出去吗?你说得对,他只是内疚而已,想找个渠道紓解一下,所以才帮你。至於以后的,那是你大小姐的赖皮功夫一流,他被你缠得没办法。」
小夏没说话,心裡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阮瞻会操纵别人的记忆,那麼他是不是也对自己也做过这件事?不然為什麼最近她总是记忆混乱,总觉得有什麼事发生,却怎麼也记不起来?
可是,不会吧?她还记得在李景明事件中,他答应过自己,永远不会去操纵她,他答应了的,以他的个性,说过的一定会做到,应该不会!
一定是她胡思乱想!
小夏甩甩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开,可是因為用力过度,最近身体状况又一直不佳,一甩之下突然头晕目眩,向前便倒。万里吓了一跳,一伸手抱住她,「小心啊!」
小夏跌坐在万里的膝上,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她想说句感谢的话,可是一抬头,驀然见到门前站著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她日思夜想的,此刻他突然出现,让她宛如梦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著他。
「阿瞻!」还是万里先反应过来,「你回来啦!」
阮瞻把眼神从小夏身上挪开,指了指包大同,走进了房间。
小夏见他移动,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万里身上,连忙站起,「你吃饭了吗?」
「还没。」
「我帮你準备一点好不好?」
「好。」阮瞻简短地回答。
听到他肯定的答覆,小夏连忙跑出门去,走到楼梯口才敢呼吸。这是怎麼了,怎麼见了他,心差点要跳出来,很想扑过去抱著他。假如她再不尽快离开,说不定真的会对他动手呢!自己什麼时候变得那麼色了呢?不行,要转移注意力,要先帮他弄点吃的,他看起来好累啊!
她想著,就跑到楼下给阮瞻弄吃的,而楼上的两个男人间的气氛却有些尷尬。
「事情还顺利吧?」万里打破沉默。
「还可以。」阮瞻走到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包大同身边,「溪头店的人很淳朴,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因為害怕不敢说什麼,但是只要能够帮助他们而且诚心,他们还是肯回报的。」
「查到『张嘉琳』的来歷了?」
阮瞻点点头,「知道了个大概,虽然还有谜团,,但是可以推测出一些线索。」
「怎麼回来的?又用你的时空扭曲术?」万里嘆了口气,「你经常用那个是不行的,还是选择正常的物理方法好不好?」
「我也知道。」阮瞻习惯性的皱眉,「可是我怕他等不了。」他检查了一下包大同身体的气场,见他的情况还不算太坏,心下稍安。
「是啊,你是救星。上次你就是感应到我的危险,提前赶回来的。这次又感应到他有危险。」
「上次?」
「娜娜出事的那次。」万里的声音低了下来,但他马上调整过自己的情绪,「刚才我就是在给小夏讲那件事,结果她哭得唏哩哗啦,比我还伤心。」
「你不该给她讲那件事,她的心裡会不好受很长时间。」
「也许你说得对。」万里想了想,「可是这世界上太多的悲伤了,你如果想让她不受一点侵蚀,在她身边全是快乐的事,你先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
「你该知道--」
「我知道。」万里打断阮瞻,「可是你也不能这麼安静地对待命运,就算是為了小夏吧。你刚才看到她在我怀裡,难道不妒忌吗?」
第三十三章 硬盘
阮瞻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是妒忌的,虽然他认為他死后,把小夏交给万里是最放心的,可是当他看到小夏坐在万里的腿上,两人拥抱著时,他还是忍受不了了。
可是他快死了,他有什麼资格妒忌?
「其实她只是头晕摔倒。」万里解释,「并不是我们有亲暱举动。」
虽然他也爱小夏,可是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愿意利用他们之间的误会。
「或者我应该希望你死,这样小夏就是我的了。」他继续说,「可是我并不那麼希望,你和我是过命的交情,我要你活著。我是个贪心的人,爱情和友情我都想要!所以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拼了老命也会让你活下来。」
「你的老命一钱不值。」阮瞻嘴裡虽然这麼说,可是脸上却微笑起来。
「那就先看看这条价值一分钱的小命吧!」万里指了指包大同。
阮瞻伸手在包大同的脸部上方,静默了一会儿道,「刚才我就发现他的气场不太糟糕,不过他自损得很厉害,不知你发现没有,他身上这些红印子。」
「红印子?」万里吓了一跳,连忙凑近包大同赤裸的上身看,果然发现他的皮肤上布满了很多细小的红色痕跡,就好像是瓷器被磕碰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碎,但是布满了裂纹,随时会破碎一样。
「这是怎麼回事?」他问,又是吃惊又是内疚。
今天一天是他看著包大同的,因為包大同一直安安静静的,他就粗心的以為他没问题。小夏毕竟是女孩子,不可能让她伏在包大同的身上仔细观察,而包大同的皮肤较黑,他就没有注意到。
「他--不会有事吧,否则我万死不能辞其咎。」
「从这红印子来看,虽然他是自损,不过也是先中了妖术。」阮瞻说。「幸好他够聪明,把魂魄和阳气全依附在符咒上,保护了精气和阳气没有快速流失。而我回来的还算及时,不然他就危险了。不用自责,就算你发现他身上的红印子,你也没办法。」
「还好还好,我还怕因為我的疏忽而要了他的命。这个人虽然没什麼建设性,但大小是条性命,还是要保住!有什麼办法吗?」万里心下稍安,故意说得轻鬆些。
「等小夏上来,你们要仔细回忆一下这些天他做了什麼,然后找出他自损的原因,这样才好想办法救他。」阮瞻又探了一下包大同的脉搏,「他中的妖术真的很巧妙,从他身体外部根本探测不出来。」
「假如回忆不起来呢?」万里為难地说了一句,「他昏过去前已经知道他自己是自损,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做了什麼。」
「如果回忆不起来--」阮瞻语调冷漠,但神情无奈地说,「那你要想好要怎麼才能和包大叔说,他唯一的儿子中了妖术而不治,我可不想面对包大叔。」
「明白了。」万里愣了一阵说,「就是说非要想出他怎麼中的招不可!」整整一夜,三个人都在苦思冥想包大同会自损的原因,可快天亮时也一无所获。万里伏下身子看包大同的身体,发现红印子又多了许多,已经从他的腹部向上扩散到脸上,脚下也是,好像整个人一碰就会碎了!同时,包大同自己调和了血和硃砂所画的符也慢慢变黑!
「他还能坚持多久?」万里问。
「今晚太阳落山。」
「那怎麼办?他不能死!你一定要救活他!」小夏紧张万分,下意识地握住阮瞻的手。阮瞻只感到她小手冰凉,还微微地颤抖,显然非常慌张。
「还有一整天,我不会放弃。」阮瞻温柔地看著她,「你去睡一会儿,然后上班去。」
「我哪有心思睡觉和上班啊?」小夏看了包大同一眼,实在无法想像这麼活蹦乱跳的人也会死。
「你必须有心思!」万里拉起小夏,把她向另一个房间推,「大家坐在这裡死想也不是办法,你该干什麼就干什麼去,说不定思路打开会有新发现。有了新情况就随时通知我们,要知道正常的日常生活才能刺激记忆。」
小夏没办法,只好听万里的,可是她无论睡觉还是在工作中始终放不下包大同的事,快中午的时候,她急得头疼欲裂。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还以為是包大同出了什麼事,半天才敢接听,但一看萤幕显示,却是那位帮她恢復硬盘数据的朋友。
「硬盘受损不大,我已经帮你修復了,数据没有丢失,电脑也重新装好了,你什麼时候过来拿?」朋友说。
小夏刚想说过几天再说,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念头,就像闪电照亮她黑暗的记忆。她拼命抓住这要一闪而过的思绪,终於想到了包大同有可能自损的原因。
於是她几乎疯了一样跑去朋友那裡把手提电脑取回,把和当事人约会的事忘到了一边,急忙赶回去,一路把电脑抱在怀裡,生怕出什麼意外。
「有一种可能!」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此时,阮瞻和万里正坐在房间裡一筹莫展。
「怎麼回事?」阮瞻因為靠近门,所以连忙把小夏扶到椅子上,爱怜地抹了一下她额头的汗水,「先喘口气,慢慢讲。万里,拿杯水来。」
「不不,我不渴,我也不用喘气,我要马上救包大同!」她把抱在怀裡的电脑小心地交给阮瞻,「我不确定,但他可能是因為这个自损的。」
「电脑?」阮瞻有些意外。
「你不是说,如果他自己肯定没著了吕妍母子的道,而我们又想不到他身体受了什麼伤,就要想一下他损坏了什麼东西吗?」小夏咽了咽口水,「他前几天弄坏了我的电脑!」
阮瞻和万里对望了一眼,「就算他弄坏了你的电脑,电脑裡也要有和他相关联的东西才行。」阮瞻说,「想一想,他拿你的电脑做过什麼?」
「他和包大叔联繫过,平时收邮件什麼的,也是用我的电脑。」
「问题是,他的邮箱啊,QQ啊、MSN啊、密码啊,这些常见的联络方式,我们怎样才能进入呢?」万里说,「总不能现在找人破解密码吧?时间也不够啊!」
「这个我有办法。」小夏急忙说道。「他一向马马虎虎的,记不住密码、地址什麼的,结果就记在了一个小本子裡。我还开玩笑说,哪天偷来那个小本子,可以探听他所有的秘密,拿走他所有银行存款。」
她话音还没落,万里和阮瞻就跑到包大同的房间去翻箱倒柜,过不久就在他行李箱最底部的夹层裡找到了一个黑色皮面小本子。
对照著小本子上的纪录,他们一项一项寻找著有可能造成包大同自损的原因,可是找到后来,还是没发现线索,聊天纪录和来往邮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让三个人从开始时的兴奋,又回到沮丧之中。
「至少我们知道他的网友全是女的,从罗莉到熟女他全不放过!」万里试图开个玩笑缓解压力,可是连他自己也不能开怀一点。
眼见小夏都要急哭了,阮瞻思索了片刻道,「我也觉得他的自损和这个电脑有关,但我们肯定忽略过了什麼问题。小夏,你给我详细讲讲当天的事情。」
小夏想了一下,然后把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细致到当晚吃的什麼和包大同细微的表情。阮瞻皱著眉头听著,之后长久的沉默。
「想到什麼吗?」小夏轻轻地问,生怕打扰到阮瞻的思考。
「你说,那天又有小孩子来骚扰你?」
「没错。」
「你在柜子裡看到了张嘉琳、小童和阳阳?」
小夏点头,想起那天的事还让她毛骨悚然。
「阳阳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你和包大同都与张嘉琳没有实质的接触,看来就只有吕妍母子最可疑。」阮瞻分析著,「但既然包大同说他没有著了那母子的道,我相信他不会判断错。那麼,按照我的猜测,如果那妖孽真的是通过这台电脑让包大同自损的,而且包大同用电脑时并没有出错--」
「他们是通过我伤害他的吗?」小夏接过话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电脑只有她和包大同用过,原来是她害了包大同吗?
「不是你!」阮瞻看著小夏的惊慌和自责,心疼得不得了。想让她快乐的,想让她不沾染这世界上一点的悲伤和无奈的,想让过最单纯的生活的,可是為什麼总是做不到呢!
「并不是因為你。」阮瞻认真地看著小夏的眼睛,「只是因為你倒楣遇到了我们几个,你是最接近我们的人,假如有人想害我们,他们就会在你身上打主意。就算你无比小心,他们还是会想办法陷害你!」
小夏苦恼地摇摇头,「假如我强大一点--」
「假如我考虑的周全一点,娜娜就不会死。」万里接过话来,「你们刚才怎麼劝我来著,没有人是滴水不漏的,阿瞻说得对,是你倒楣,遇到我们。」
「不,认识你们是我的幸运。」小夏由衷地说。
「你这样想就好。」万里拍拍小夏的头,「再说现在不是考虑责任的时候,先想想有什麼事被吕妍母子钻了空子,或者说是被小童钻了空子,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孩子搞的鬼。」
小童?是小童吗?
小夏低头细想,努力回忆著和小童在一起时,有没有牵连到包大同的。想当初包大同第一次和小童见面是大家一起去的,那时应该没什麼问题,后来有一次是她和小童被倒扣在衣柜裡面,包大同把他们救了出来,好像当时有点怀疑小童,还在小童身上探测了一下。但既然包大同自己说没有中了暗算,那麼也应该不是那时候。
那是什麼时候呢?
包大同那麼机灵,假设小童真的是通过自己伤害到他,一定是趁和她单独在一起时做的手脚。
驀然,她心裡一凛,想起一件很小,很不起眼,但又非常重要的事。
「我有一次哄小童玩游戏--」小夏慢慢地说,觉得身上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心臟裡,让她的胸口发涨得无法呼吸,「我的电脑裡有一个软件,就是能模拟出人老了的样子,还可以换各种衣服的。只要有一张照片就可以通过那个软件变幻。我觉得好玩,而且我电脑裡有一张包大同的半身照,所以--我為了逗小童开心,就把包大同老龄化了,还给他弄了点鬍子,穿上了道士服。」
「哦?」阮瞻来了精神,「还记得当时他--我是说小童,有什麼不寻常的表情或者表现吗?」
时间有点久了,再说那些都是很平常的细节,小夏记不太清了。可是她明白那关係到包大同的命,所以拼命回忆著,「当时我抱著小童坐在我腿上,他的脸对著萤幕,我看不到。不过--看到包大同的老年道士像时,小童好像突然沉默下来,我还以為他不认识包大同了,因為一个人的老年像和青年像的差别真的很大。於是我好像问他,你不认识了吗?他说:这是包叔叔嘛!还说了一句--」
「一句什麼?」
「他说--他好像说--他变成什麼样,我都认得!」小夏终於回忆起来。
「他?」阮瞻皱紧眉头,对这个字格外注意,「小童没说『包叔叔』什麼的,是说的『他』吗?」
「我记不清了。」小夏很烦闷,「我不能确定小童说的具体的字,可能说的是『他』。」
「好了,我们不想这个。」阮瞻连忙安抚小夏渐渐失控的情绪,「现在我可以确定问题出在哪裡了,你不用再担心了,包大同死不了!」
没有比听到这个更让小夏高兴的了,这几天紧绷的情绪终於有些缓解,放鬆的情绪让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给小童看包大同的像时,他还用手指摸了半天萤幕!」
「这就对了。」阮瞻的心也豁然开朗,「他一定是通过电脑对包大同的像施展了妖术,然后再找机会来吓唬你。但是他的目标不是你,而是包大同,因為他算準你关不掉电脑,势必也知道我和万里不在,所以只有包大同才能『救』你,而实际上就是引诱他毁坏电脑。」
「这样就让包大同自损了吗?」万里问。
「没错,这世界远比我们想像得更神秘。我曾听说过有一种法术,想杀人的时候,只要想办法弄到对方的血,再混合他们特製的一种墨,然后画上被害人的像,当然要画得相当传神,最后撕掉这张画,那麼这个被画上像的人,不出三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简直杀人於无形嘛!」小夏嘆了句。
阮瞻摇了摇头,「但愿不要让我们遇到那样的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麼破解这个术。
第三十四章 施救
既然知道了大同伤在哪裡,接下来的事,就是怎麼来救活包大同了。
「他的心思还真细啊。」万里感嘆,「看来这小傢伙可不是一般的猛鬼可比,竟然这样心机深沉,连坏计都使出来了。」
阮瞻和小夏都没有说话,但心裡明白他说得对。
虽然不知道小童為了什麼原因要伤害包大同,可他确实用了个巧妙的方法,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就让他动了手脚,而后他又背地裡推波助澜,借敌人的手完成了自己计画。
『他』变成什麼样,我都认得!
小童口中的『他』是指大同吗?他是无意中想找包大同的晦气,还是要痛恨包大同救了小夏并且怀疑了他?他是要除掉碍事的人还是和包大同早有仇怨?
这还真让人费解!
可是阮瞻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只能将谜团暂时放一放,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把包大同救回来。幸好包大同见机较快,护住了自己的命脉;幸好小夏回忆起这些前因后果,让他找到事情的根源;也幸好他感到了包大同的危险并及时赶回来,否则这次包大同必然会掛。
「要怎麼做?」万里问。
「去把倪阳叫上来。」阮瞻简单地吩咐,「这小子电脑玩得超好,我需要有人帮我修復这张受损的画像。」阮瞻打开E盘中的图片,找到了包大同的画像。果然见他照片中的底衬变成了黑灰色,而且照片上全是淡淡的浅红色细纹,就和他身上的裂纹完全相同,好像揉皱了他的照片,并且有血从裡面渗出来一样。
「可是,这样倪阳会发现你的秘密啊。」小夏有点担心。
「没关係,把电脑放到包大同的房间去,倪阳就看不到我在这个房间裡做什麼了。」阮瞻说,「再说,这两个小子精得很,他们每天都在这儿跑来跑去,这两天包大同又不出现,他们可能早发现了什麼,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那你呢?」万里问。
「我会灵魂出窍,试著把包大同的受损魂魄修復并拉回来。但是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护法,因為小童如果发现了我们救治包大同而前来捣乱,我会比较危险,我需要一个天生神鬼不侵的人。」
「不用说,是我。」万里举了举手。
「那我哩?」小夏问。
「你负责连络。」阮瞻说,「我虽然灵魂出窍,但是我会用通心术告诉万里下一步要怎麼做。万里不能离开我身边,你就负责把画传给那屋裡的倪阳,同样,假如倪阳那边有事,你也马上来通知我。」
计画完毕,小夏找来了倪阳,告诉他要他修復一张包大同的照片。按照阮瞻的说法,要倪阳把这图像脸上的细纹全部去掉,然后底衬变回纯白。
「放心,我的眼睛能分辨出好几种不同的白,而且我製作图像的技术是一等一的。」倪阳知道包大同出事了,也知道他的老闆不是常人,但是聪明地不问。
小夏感激地笑笑,「但是你老闆还说过,你在修復照片的过程中,有可能明明改好的部分,又会回復到原来的样子,或者这照片会出现异常。这个时候你不要急,因為照片损坏的速度一定没有你修復的快。等你老闆什麼时候叫你停止,你就马上存盘。」
「我了我了。」倪阳答应著,心想今晚刘铁要累死了。因為他听到小夏姐告诉刘铁,他今晚的任务就是要一个人照顾好酒吧所有的客人,要让一切如常,不能让任何人怀疑酒吧内有不寻常的状况。也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靠近楼梯和厨房,甚至如果客人要用厕所,也要告诉他们厕所坏了,让他们去别家店裡借用。电脑这个东西看起来操作很简单,但想要真正熟练运用一种软件,特别是图形软件是很难的,这从倪阳严肃的神态中就能看得出来。他平时是个嘻嘻哈哈、马马虎虎的个性,可现在修復起照片来,却满脸认真仔细,吓得小夏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影响他的工作,进而威胁到包大同的小命。
「咦?」过了不知多久,当小夏的腿酸得要站立不住的时候,倪阳突然轻叫了一声。
小夏连忙跑过去看,只见电脑萤幕上包大同的脸本来已经修復好一半了,却突然又变回满脸血纹的模样,好像在脸上罩了一张红色蜘蛛网,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电脑烧坏了?」她下意识地用力嗅了一下,没觉得有烧糊的味道。
「没事,小夏姐。」倪阳还是盯著萤幕,手上的操作也没有停,「老闆不是说了吗?修復照片的工作会有反復的,只要反復的速度跟不上我修復的速度就行。」
小夏俯下头去,果然见包大同的照片上,左脸比右脸的红色细纹要少一些,肌肤的顏色也似乎正常了一点。这让她有一些安心,继续站在倪阳的身边静静地看著,见倪阳因為反復操作同一程序,动作渐渐熟练,速度也随之快了起来,所以包大同照片上的红纹越来越少。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风吹拂到小夏的脸上!
今天的天气异常闷热,没有一丝风,而因為怕那妖邪来阻止他们拯救包大同的行动,他们也并没有开冷气。事实上,和外界相通的所有地方,电路、通风管道、水管、门窗、墙壁,都已经被阮瞻下了无形的禁制,甚至她的电脑也是使用电池,几乎可以说这间房间是完全孤立於外界的。所以,就算窗子是打开的,也不会有风吹进来。
那麼这风是从哪裡来的?而且带著阴凉之意和血腥味?
「电脑裡。」倪阳说。
「啊?」小夏一瞬间没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说风是从电脑裡吹出来的!」倪阳手上不停,白著脸说。
他早知道他老闆不是常人,只是不问罢了。不过这阵风可吓了他一跳,感觉十分灵异,而且电脑上包大哥的照片背景顏色突然变得阴沉了起来,好像电脑裡会下一场暴雨一样。他甚至觉得电脑裡包大哥的脸竟然对著他笑了一下,让他手一抖,差点操作失误!
而小夏听了倪阳的话后吃了一惊,连忙跑到窗边去看。她是下午跑回来的,因為一直担心包大同的事,没注意到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但因為天气炎热,街上还是有很多人,可是在这麼多人当中,她却一眼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张嘉琳!
张嘉琳就站在『夜归人』酒吧的对面,并没有看向小夏,而是一附要走进店裡的模样。小夏明白她一定是知道阮瞻在救治包大同,因而来捣乱的。所以绝对不能让她进来,於是急忙走到另一个房间去,轻轻打开房门。
眼前,阮瞻赤裸著上身,盘膝坐在包大同身边,伸左手两指点著包大同的额头,右手两指点在自己眉心。万里就站在门边上,神情严肃而戒备。
如果说这几天包大同就像一座会呼吸的雕像一样安静,那麼此刻的他就像一座要融化的雕像,因為他的全身都在淌汗,不仅身上画的符咒花了,和汗融在一起,血一样顺著身体流下,身下的床单也湿了一片,似乎他身体裡的水分都已经被外力挤了出来。
坐在他身边的阮瞻也是一样,平滑的胸肌和腹肌上佈满了汗珠,半长的头髮已经溼透了,有几缕垂在在脸颊旁边,像是给他的脸上打上了一层阴影一般,显得忧虑而神秘。
小夏知道此刻的阮瞻是不能说话的,於是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万里。
「出了什麼事?」万里低声问。
「张嘉琳,那个小女孩,我是说那个妖童--」小夏不知道要怎麼描述才好,「好像要冲进酒吧裡来!」
万里似乎并不意外有人来捣乱,因此没有惊讶,只是闭上了眼睛,几秒鐘后又睁开。「拿血木剑和残裂幡去,就说是装饰品,摆在对著大门的酒柜上。放心,她进不来!」
小夏看了阮瞻一眼,知道虽然他不动也不说,但是却能听得到外界的声音,然后利用通心术以万里的嘴来传递给她指示。於是也不多问,直接去书架上拿来这两件宝物。
这两件宝贝本来是阮瞻留给她和万里防身之用的,前几天她和万里在未修建成的立交桥上演出了惊魂一幕时,已经用过了一次,阮瞻回来后又把它们恢復成像工艺品一样的小巧可爱样子,此刻正好用上。
她快步跑到楼下去,差点被堵在楼梯口的椅子绊了一跤,然而她根本不以為意,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闯进吧台裡,把东西摆好。
「这是什麼啊,小夏姐?」刘铁在忙乱中竟然还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
小夏向酒吧内看了看,见今天的客人比平常还要多些,不过刘铁在通向后厨和楼上的部位都用椅子挡住了入口,上面还用纸牌子写上『请勿入内』。而酒吧裡暂时让他改成了自助式,喝酒的人要自己来吧台处拿,所以忙但却不乱,他一个人在吧台裡还应付得来。
真该评他為明星店员!
小夏想著,拍了拍刘铁的肩,「包大法师给的好东东。」她顺口胡编道,「他说这样会招财进宝,嘱咐我摆上的,可是我一直忘了,刚想起来。」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差不多想听到的人都能听到,立即有人七嘴八舌地打听这『吉祥物』的价钱。
「让包大法师自己和你们说吧,我也不太清楚。」小夏随便答道。
「小包什麼时候回来?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一个熟客问。
「他去外地帮人看阴宅风水,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刘铁抢先道。
小夏明白刘铁一定是这麼和客人说的,所以配合地搭了两句腔,然后边往吧台外走,边向门外瞄去。
张嘉琳在那儿!
她就站在大门外大约一米的地方,死死地盯著门裡面,伸出两隻手,似乎要推门而入似的,可就是没敢再向前一步。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就算是有人路过门外或者进入酒吧也是穿其身而过,显然『她』并不是实体!
实体的张嘉琳哪裡去了,那小姑娘的肉身被这妖邪毁了吗?
小夏心中的愤怒战胜了恐惧,使她也回瞪著那童妖,一点也不退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害人,等著受到惩罚吧!」她心裡念著这句话,知道那童妖定能听得到。
果然,她的脑海裡一凉,一句话狠狠地刺了进来,「把他给我,我要报仇!」
报仇?找谁?包大同吗?他又招惹什麼了?
小夏有一瞬间的迷惑,但还没等她细想,眼前的小女孩身影突然不见了,身后刘铁喊道,「小夏姐,还不快上楼,你不是还有工作没做完吗?」
「马上就去。」她应了一声,四处观望了一下,确定童妖没有跟进来,这才上楼去。
楼上,倪阳还在紧张的修復照片,由於不能开冷气,他的汗水也溼透了衣服,小夏用毛巾帮他抹了一下脸,以免汗水流入眼睛,趁机看了一下萤幕。
萤幕上,包大同的脸已经修復了大半,虽然还是有红印子像新长出来一样,横七竖八的重新布在他的脸上,但已经能让人数得清红印子有多少条了,似乎施救的工作就要进入尾声。
可是小夏不敢大意,走到窗边去看。这一次,张嘉琳不在了,只是窗子莫名其妙地摇晃起来,像是有人想攀爬却攀爬不进似的。小夏急忙后退几步,相信阮瞻的禁制让那妖童找不到进来的入口,但他们所有的人也要注意不要被利用才行。
「倪阳,我去那屋看看,记得无论如何不要靠近窗口。」她认真的嘱咐,「做得到吗?」
「座得到!」倪阳还在忙碌,头也不回地说,「你最好弄点什麼给我塞住耳朵,你离开的时候电脑发出了不止一次半次怪声了,吵得我不能认真工作。」
小夏答应了一声,找来几张符纸给倪阳塞耳朵,让他有物理性和法术性的双保险,同时很吃惊倪阳能够见怪不怪。当作好这一切,她又跑回去看那边房间的情况。
只见那三个男人还保持著与她离开时相同的动作,一个躺、一个坐、一个站,让她在一瞬间有时间停顿的感觉。她知道这时是紧要关头,於是悄悄凑到窗边去看,很意外的,看到张嘉琳站在了这边的窗下!
她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抬著一张青白的小脸望著窗口,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还没等小夏猜测出她要怎麼做,她忽然一张口,吐出一股黑气,直冲窗口袭来!
第三十五章 出土文物
本能的,小夏迅速拉上窗帘,因為不仅窗边有无形的禁制,窗帘上也有,她期望这双重保护可以使阮瞻和包大同更加安全。
可是当她拉好窗帘后迅速退开,却发现窗帘竟然被吹拂了起来,在那被掀起的一角,那股淡淡的黑气也试图涌进,虽然因為禁制的关係被挡回了大半,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进入了房间内部。
阮瞻还是没动,只是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不动,没有得到指示的万里和小夏也不敢动,只能眼看著那黑气向阮瞻围了过去,慢慢覆盖在他的身上,像一条阴险的蛇一样游动著,似乎在寻找什麼,然后突然浓缩成一根粗大的黑针,从他的肩膀处狠狠地刺了进去!
小夏差点惊叫出口!
她下意识地想去救阮瞻,但万里却从身后死死地拦腰抱住她,还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她挣脱不开,惊恐的瞪大眼睛看那黑针在阮瞻的肩膀处凸起,隔著皮肤都清晰的看到它在阮瞻的身体裡游走!
它顺著阮瞻的左肩往下走,看样子是要进入他的心臟,但是没有成功。於是它又倒退到阮瞻的脖子上,想从颈侧窜入他的脑袋,但再一次失败!这状况似乎让它很不甘心,所以反覆游走於阮瞻的脖子和左胸前,在小夏眼中看来,彷彿有一条真正的小蛇钻入了阮瞻的身体中,无情的咬噬他!
这让小夏万分心疼,总觉得他这样遭受肉体折磨的场景在哪裡见到过,但又想不起什麼,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现在万里已经放开了她,不过她却意识到自己不能乱动,也不能随便发出声响。她抬头看看万里,见他屏住了呼吸,浑身绷紧著,好像就等阮瞻用通心术说一个字,他就会猛扑上去和那无形的妖邪拼命!
再看阮瞻,此刻他已汗水如浆。脸上的表情虽然未变,但可以肯定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可正是在这种僵持下,那条小蛇的活动范围渐渐小了起来,被困在阮瞻的肩膀处寸步难行。被逼得困成一个小球,在皮肤下蠕动著并跳了几跳,看样子好像是想冲出来而未果,最后突然一转身,顺著阮瞻的左臂滚滚而下。
阮瞻的左手是放在包大同的额头上的,这黑气凝成的小球才从他的胳膊窜出,就顺势钻入了包大同体内。而此时,万里突然大叫一声,「小夏,按住包大同的脚!」并且自己也突然扑过去,按住包大同的上身。
小夏明白这是万里得到了阮瞻的信号,所以立即依言去做。而当她的双手才一触到包大同的双脚,一直以来像雕塑一样安静的包大同就突然动了起来,喉咙间还发出了奇怪的声响。虽然听不清他说的是什麼,但小夏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他的声音,也绝对不是人类的语言!
他不是常人,又有阮瞻在身边保护,难道还会被附体吗?
小夏混乱地想著,感觉包大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不仅让她的心颤抖著,莫名地產生一股惧意,还让她差点按不住他乱蹬的脚。
「坚持一下,他是在迴光返照!」万里的声音让小夏一激凌,从恐惧中惊醒过来,也不知道万里说的『他』是指包大同还是那团黑气!
只是这『迴光返照』确实比较利害,小夏只得爬上床去,以双膝压著包大同一条腿,然后双手拼命按住他另一条腿。饶是如此,包大同的挣扎也差点把她掀翻在地。而由於包大同不停地扭动,他的裤角被撕裂开半尺多长,小夏的手触摸到了他滚烫得吓人的肌肤!
「他要著火了!」小夏看了阮瞻一眼,情不自禁地喊。
而随著她的喊声,包大同痛苦的哼了一声。这一声,小夏听出来是包大同的声音了,与此同时,包大同赤裸的胸口升腾出一股白气,就像装满开水的锅被打开盖子时冒出的那股蒸气。只是这蒸气中带著一缕缕的黑,毫无热力,而当这奇怪的气体一出,包大同的挣扎也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抽搐一样的抖动!
「去看看倪阳。」阮瞻借万里的口再次下命令,「修復好照片立即存盘。」
小夏鬆开包大同,迅速跑到另一个房间,只见倪阳刚好修復完最后一点,连忙叫他存盘,然后又跑回来报告消息。
「妖孽,还不快滚出来!」阮瞻终於开口,同时放在包大同额头上的两指一捏,似乎是拔出什麼一样向空中一甩,右手同时朝著那个方向一挥。
『咻』的一声,就好像半空中打起了一个响哨似的,一团黑气被阮瞻右手挥出的无形风刀一劈两半,在空中碎得无影无踪,而后又被一股无名风吹散了。
包大同又和死了一样安静了。
万里向前一步,扶住就快倒了的阮瞻,「怎麼样?」
「他消耗的过大,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我问的是你!」
「我没事。」阮瞻看来万分疲倦,好像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找个电扇吹吹这屋裡的秽气,让倪阳也去休息吧。」
「你就别管别人啦。」万里皱著眉头,「你出了太多汗了,要补充水分,不然会脱水的。小夏--」
他扭头找小夏要点水,却发现小夏早已抱著大号冷水杯站在那裡了,手上还拿了一条乾净的毛巾。
阮瞻把水一饮而尽,拿过毛巾,「我要洗个澡,你们盯著包大同吧,我想他醒过来时会很难受的。」
「你行吗?」万里有点担心,觉得阮瞻的脸色白得不正常。
阮瞻点头,表示完全没问题。可是他才一走下床就觉得一阵眩晕,控制不住的向前便倒。一旁的小夏连忙去扶,可是他哪有那个力气,所以被直接压倒在地板上。
她幻想过无数次和阮瞻的亲密接触,但从没想过是这一种,现在完全是给阮瞻当肉垫。他的胸口整个闷在她的脸上,如果不是万里把他扶起来,她一定会憋死。
「这傢伙,昏倒也不忘了揩油。」虽然有波折,但事情毕竟结束了,万里心情很好。
可小夏并不这麼想,反而有些担心。因為这是阮瞻第一次在她面前昏倒,这让她心裡有些慌乱和受不了。在她心裡,阮瞻对付起这些灵异事件来永远是那麼强大而自信,好像任何事情到他手裡都能解决一样。她没想过他也是脆弱的,那坚强面具的背后可能是曾经付出的无数痛苦代价!
她守著包大同,却在担心阮瞻好在阮瞻休息了一阵后就好了起来,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无,但洗过澡换过衣服后,他又回復到平时裡镇静而平稳的模样了。
而当天快亮起来的时候,包大同也醒了过来。
「我没死?」他不像阮瞻,虽然有点憔悴,但一醒来就中气十足,特别是在喝光了差不多一桶水后。
「没听说过吗?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万里戏謔地笑,「中国这些祖先的智慧是无穷的。」
「喂,我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就不能让著我点吗?」包大同说著从床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除了有点脱力,好像没什麼大碍。」他看了其他人一眼,见每个人都有著掩饰不住的疲惫,一瞬间非常感动但是又找不到感谢的话说。
「话说回来,你们是怎麼查到我自损的地方,然后又是怎麼救我的?」他的目光扫到阮瞻,见阮瞻抱著一本古旧的书苦读,根本不抬眼睛,而万里则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只好把询问的目光犯在小夏身上。
小夏无奈,只好给他讲了一遍。
「你先去洗澡好不好?」小夏皱了皱鼻子,「这是夏天哪,我的床都有餿味了。」
「好好,我走,我走。」包大同也觉得自己的味道不够好,依言去浴室洗澡。而他一离开,阮瞻就给万里使了个眼色,也离开了。
小夏一个人收拾房间,总是不放心的向窗外看,但她再没看到什麼异常了。好像刚才阮瞻救治包大同的同地同时也伤了那个来捣乱的凶邪,眼见著房间又恢復成原来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像一个梦一样,有点怀疑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可以开冷气了。」万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小夏一跳。
「今天的天气异常炎热,不开冷气确实难以忍受,不过如果开冷气的话不会有什麼藉著这管道跑进来吗?」
「没事了。」万里明白小夏的意思,「阿瞻给这个防守阵动过手术了,完全没问题!」
这个房子裡的阵法对一边灵体而言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的,不过这一次对付起法力这麼高的东西来,确实有些漏洞。而阮瞻一直找不到补救的方法,刚才灵机一动,想起了龙大师留给他的那本书,那是讲阵法的,他以前粗略的翻过,但没有仔细研究,今天突然想起其中的有关记载,急忙翻阅一下,果然找到了补救这个防护网漏洞的方法。
这样一来,环境可舒服多了--那个让人揪心的包大同恢復了生龙活虎的状态,阮瞻虽说要有几天的休养期,但目前没有大碍;万里的情绪也放鬆下来;温度清新凉爽,在这种情况下,虽然阮瞻主张大家先休息,尤其白天还要上班的小夏,但每个人总急於知道对手的来歷,想知道阮瞻此行的收穫,所以以一票对三票,决定还是要开个小会。
「就像一个动画片裡说的,你真是有狗的恢復力。」万里见包大同兴致勃勃的,忍不住斗嘴,「一小时前你还一身碎纹,像个茶叶蛋!」
包大同少见的没有回嘴,全副心思都放在阮瞻的情报上,只是威胁性地指了指万里,就对阮瞻道,「那麼,他们是什麼来头?」
「他们是出土文物。」阮瞻简单地说。
「什麼?什麼出土文物。」包大同问。
实际上每个人都很想问,每个人都很疑惑,从没有人想到过答案会是这个。
「记得我说过,张嘉琳身体裡的妖气化為了一棵红莲吗?当时我们还说,妖也好,人也好,总是不自觉的把自己生活中经常见到的或者印象特别深刻的东西,无意识地带到行為或者其他事务中,就好像形成了本能一样。」
「你是说过。」包大同接过话来,「所以当时我们断定,这两个--我们暂时猜测是两个,一个是张嘉琳,一个是小童,以前生活的地方一定和莲花有关。」
「别忘了湿泥。」万里提醒,这是阳阳提供的情报。
阮瞻点点头,「没错,这些都有关联。或者说,这就是两个妖童的来歷。我们猜得没有错,為祸的妖孽一共有两个,都是从溪头村出来的。」
「那可是西安啊。」万里嘆了一声,「这麼远跑到这裡来?可是有一个时间问题你们注意到没有?吕妍的丈夫张子新是五年前失踪的,她们是当时就过来这裡吗?还是有什麼阴差阳错的事?还有,我们怀疑过吕妍,那麼他是人还是妖,或者是鬼?他為什麼找上我们呢?」
「这些事情会一点点水落石出的,你不要急。」阮瞻说,「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事情的根源,找到了他们『出生』的地方。」
「你们不要打断他,听他先讲嘛!」小夏制止又要开口的包大同。
「这件事包大同是有些功劳的。」阮瞻平静的说,但夸奖的意思并不明显,「如果他不是从张子新的朋友那裡打听到溪头店这个地方,我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对妖孽的老窝。这是个很偏僻、很贫穷的地方,但就是在这个地方,五年前出了一些奇怪的事。当时闹的很大,当地的小报以奇人軼事报导过,不然也不会传到了张子新的耳朵裡。他当然是不相信的,於是想破解这些灵异事件,然后写一本书,哪裡想到会从此失踪。」
「所以没见过的事,这世界上不一定就没有。」包大同给了註解,「人还是要客观点好。」
「你觉得张子新的死,或者说失踪,真的和溪头店的这件事有关吗?」小夏问。
虽然他们之前这麼怀疑过,但她还想得到阮瞻的确定。而阮瞻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直觉却让他分外肯定,於是他点点头。
「唉哟!你们要急死我!」万里插嘴道,「溪头店的村民到底挖出什麼『出土文物』了?」
「水缸。上面画满了红色莲花的水缸,当地俗称『荷花缸』!」
第三十六章 荷花缸里的陪葬物
「水缸?」包大同讶异地瞪大眼睛,「什麼时候水缸也能成為文物了?」
「有可能。如果年代非常久远的话。」万里说,「不过文物一般都是大型陵墓出土的陪葬品之类的,我不懂考古,但是陪葬水缸好像有点奇怪。听人家说啊,在西安这种地方,随便拿个小铲子挖几下,兴许就能掏出好东西来,可是水缸听起来怎麼那麼--那麼--」
「我没说那是很珍贵的,很有考古和工艺价值的水缸。」阮瞻无奈地说。
「那你说是『文物』?听起来好高贵似的!」包大同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要故弄玄虚好吧?」
阮瞻轻嘆了口气,不知道怎麼说才好。这几个人,只听他说了个话头就一直凭自己的想法猜测下去,哪给他解释的机会了。
「我说这三个荷花缸是『出土文物』,是说它们确实是从土裡挖出来的,也确实有了两、三百年,甚至更久的歷史,而且更确实是发生了一些怪事。这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懂不懂?」
「就是说这三个水缸没有什麼价值,唯一值得研究的就是由这三个水缸引起的怪事?」包大同问。
阮瞻点点头,「没错,这三个水缸很大,上面画满了荷花,如果说有物质方面的价值,也就是缸面上画的那些鲜艳的红莲,為什麼能埋在土裡那麼多年却没有变色了。」
「你说这三个水缸很大,那麼它们是做什麼用的?」一直没说话的小夏插嘴道,「是因為画满莲花而得名莲花缸的呢?还是养荷花用的?假如和灵异事件有关的话,我曾听人说起过,有的地方是用水缸来做為死者的容身物的,是不是--」
「等等!」万里打断了小夏的话,转头看著阮瞻,「你说有三个水缸?」
「是三个。」
「咱们现在有两个附在小孩身上的妖邪,不会再出现第三个吧?」万里吓了一跳,就这两个已经够要人命的了,还三个?那不是致他们於死地吗?
「假如你们不一直提问,听我简单的说完就会明白了。」阮瞻被这三个人折磨得充满无力感。
这就是他不喜欢和人接近的原因之一,人多瞎捣乱。不是人多就能快速解决问题的,有时候一个人反而更能把事情办好。
「你说你说,我们不再插嘴了。」小夏拉万里坐在床边,又瞪了包大同一眼。
见这三个人终於安静了下来,阮瞻慢慢地说,「我才说了,因為有了这个地址,我相当轻鬆地找到了当年出事的地方。可是小地方的人比较迷信,加上那件怪事还有遗祸留下,所以开始时当地人不敢讲,还以為我和五年前来的大城市的记者一样,是来找麻烦的。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断定张子新确实是从这个地方失踪的,至少是来过这裡,并且做了一些人憎鬼厌的事。」
「有联繫就好办了!」包大同才一说话,就接到小夏的一对白眼飞刀,连忙住口。
「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上当时村裡出了点事,村长的孙子在雨夜的山上迷了路,回家后有些神智不清,已经闹腾半个多月了,於是我帮了他们一把,所以他们才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阮瞻继续说,「溪头店比较乾旱,因此五年前,他们想建一个水库,实际上只是一个蓄水池而已,好在雨季的时候可以储存一些水。对於这件事,县裡只给了一些财政拨款,所有的劳力全是村裡自己出的。但因為这件事做成后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只要有壮劳力的人家都出人出力去挖水库了。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村民挖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当时大家都很兴奋,都猜测会是宝物什麼的,要知道兵马俑也是一个农民挖自己的菜地时无意中发现的。可正当大家憧憬著发财扬名的前景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壮劳力把那个深埋在土裡的东西挖了出来。这东西一出土,大家又是失望又是奇怪,因為那是三个当地称為荷花缸的东西,并不怎麼特别和珍贵,奇怪的只是為什麼会有人在这麼深的地方埋下这种荷花缸。」
「我插一句嘴。」包大同小小声的,还用两指比划了一下,证明他插的话有多麼微不足道,「挖水库的话,应该是白天,可是我想知道是什麼日子、什麼时辰让那东西见了天日,你问过了吗?这点很重要!」
「我怎麼会忘了这个,那东西出来后,是否足够凶邪,日子和时辰相当重要。」阮瞻说,然后把这些细节告诉了包大同,又道,「因為这件事情太可怕了,所以村民甚至记得当时的天景不太好,阴沉的厉害,也一直不下雨。」
「接下来怎麼样?」万里提醒阮瞻继续说下去。
「那三个荷花缸一大两小,大的在中间,两个小的分开左右,就那麼一溜横摆著。虽然这出土的东西让大家很失望,但因為这麼神秘的出现,村长还是指挥人把那三个水缸从坑裡抬了出来。小心的打磨乾净上面的泥土后,村民们才看到这荷花缸与眾不同之处。先不说缸面上画的荷花在深埋这麼久后还那麼鲜活,像浸了血一样红艷艷的,就连三个水缸的盖子也不是普通之物,一般水缸的盖子也就是木头的或者是和缸体一个材质的,但这三个缸盖却是由一种淡黄色的石头做成的,上面还有符咒一样奇怪的黑色纹路。当时就有人说,这缸盖怕是玉石的吧,那样可就值了老钱了,有人这样一说,其他人就说,这荷花缸埋的那麼深,年头恐怕是不少了,只是缸盖就那麼值钱,裡面装著金银财宝也说不准。看刚才抬水缸上来的时候,要四、五个壮劳力才抬得动,肯定裡面有不少东西。大家既然这麼说,村长就做主把这三个水缸抬到了村裡祖庙去,然后当天晚饭后全村人的面开缸。」
「大凶!」包大同说了一句,把小夏吓了一跳。
自从刚才他听到阮瞻说起的日子和时辰就一直皱著眉头,也没有像影视剧裡的道士一样掐指算算。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此刻他听到阮瞻说那些村民在祖庙开缸,突然冒出一句。
「不错,是大凶。」阮瞻点头。
「你刚才告诉我的是公历的日子,我算计了老半天,才算出那天本来就是农历的七月初七。」包大同说,「他们出土的时候天阴而不雨,因此而气凝而不去,结果还被抬到祖庙去,借了那裡的阴气,更是在下晚后才开缸,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佔了去。别说他们本身就凶,就是不凶的东西也会带邪气了。现在可好,凶上加凶,所以我们才吃了好多亏了。」
「不怕不怕,我们是BOSS终结者。」万里笑了一下,「阿瞻你继续说,到底那水缸裡面是什麼啊?」
「当晚全体村民兴兴奋奋地来到祖庙,在村长的主持下开缸。当时大家都很兴奋,可没想到那缸盖却怎麼也打不开,就好像被什麼无形的东西封死了一样,叫了好几个村裡力气最大的小伙子合力去搬动也不行。
可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觉得裡面有宝贝,於是想尽办法去开缸,折腾到快半夜了,一个莽撞的小伙子终於忍耐不住了,跑回家拿了柄大铁鎚来,想敲下那个石头缸盖,可是天热汗多,他手一打滑,铁鎚砸到中间那个大缸上,一下子就打那个缸打碎了!
水缸一裂开,那个很重的石头盖子也塌了下来,砸得地上一阵尘土飞扬。等场面平静一些,围在週围的人也本能的散开,大家这才看到,水缸完全碎了,石头也碎了,而缸裡裡没有什麼金银财宝,只有一具枯骨,已经塌下来的石头砸得支离破碎!
当时好多人吓坏了,没想到把人家的『棺材』抬到了本村的庙裡来,吓得扭头就跑。但也有胆大的人留下来,仔细看了看那口碎缸,发现缸裡的枯骨散著髮,牙齿残缺,但在几颗完好的齿间死死咬著一个金铃,碎瓦旁边堆著几件陪葬的珠宝,地上还有一柄刻满了咒文的铜柄拂尘,明显死前是一个老道士。
有了金银的诱惑,又有这麼多人同时在场,人们登时不那麼怕了,就连跑到门口的人也走了回来,又是好奇这老道的身世,又是疑惑為什麼会埋到他们村裡,但更多的是对财富的贪婪和覬覦。这也不能怪他们,溪头店自然环境恶劣,人们非常穷困,自然对金钱极度渴望。现在发现了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个人都怀疑那两个小缸是这老道的陪葬品,一定会有更多的财物!
於是大伙先是收起老道身边的财物,包括他嘴裡的金铃,然后就动手想把那两个小缸也打开,但是為了怕砸坏宝贝,不能像对大缸一样用砸的。这麼商量著,就有人试图去搬石头缸盖,奇怪的是,刚刚明明死也打不开的,这时却很轻易地能挪动了。而当村民又惊又喜的时候,缸裡突然传出了一个小孩的声音,叫了一声妈妈!
而那时,因為现场闹哄哄的,还有的家长带著孩子,所以大家虽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以為是村裡的孩子在叫,对财富的渴望让他们根本没有理会,起著哄就把缸盖掀开了。而当那几个站得最近的人看清缸裡有什麼时,都是惊叫一声,跳出老远,手中一鬆,石头缸盖再一次掉落!
这一次,荷花缸并没有全碎,而是像被劈开一样裂成好几块,有一个不知什麼丝的网混合在缸体裡,使缸体碎而不散。从这些裂缝中大家看到,原来这两个缸裡没有一点金银财宝,而是各有一名五、六岁的小孩盘膝坐在缸裡。因為他们抬缸进祖庙时是按照挖出来的位置排列的,所以男左女右,看得清清楚楚。
这两个小孩子不像那老道一样只是一堆枯骨,而是衣著鲜艳、面目如画、栩栩如生,五心向天的盘坐在那裡,显然他们本身才是陪葬的东西。
村民们吓坏了,一溜烟地跑回家去,谁也不敢大半夜的把这两个小孩子重新埋葬。可是当天晚上,村裡一直有两个小孩的声音在喊,妈妈!妈妈!村裡的狗没有一隻半夜吠叫的,还有的村民家听到有小孩一边敲门一边喊妈妈,吓得连被窝也不敢出!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很高的时候,村长才在村裡几个德高望重的人的陪同下,领著一群壮劳力去了祖庙。他们想把挖出来的这三位重新请回土裡去,还特地请来了在当地据说因為顶仙而有仙力的神婆来。可是一近祖庙,他们就觉得情况不对,不仅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还有暗红色的血跡从祖庙门口一直滴到裡面去。
大家吓坏了,但是又不能不看看情况,於是大白天的点著火把,在那个神婆和村长的带领下进入了祖庙。一进大门,就看到地上有好多死狗,每一个都是被利齿咬破喉咙吸光了鲜血,村裡没一隻狗能够倖免,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狗昨夜一声也没叫就死在了这裡。而庙堂裡,那对如同活著一样的小孩子也变了样子,除了嘴边有血跡外,整个身体全部开始腐烂了,似乎因為见了光和空气,他们的肉身再也无法保存。
那神婆说,因為有祖先的魂灵庇护,所以那两个小鬼已经离开了,但因為已经惊动了他们,所以必须重新风光大葬才行,而且要葬到离村很远的地方,最好离过一条河的。这可让村裡的人為了难,要知道溪头店是旱地,周围的村也都一样,再说,你把这凶神葬到人家那裡,别人肯定不同意。如果还要过了河,那要走出几百里才有这样的地方。
大伙一边商量怎麼办,一边又找了三个在当地比较常见的荷花缸,把这三具古尸必恭必敬地装殮进去,祈祷这些鬼神不要因為村民们无意的冒犯而降罪。可是这根本没有用,神婆说的什麼祖先庇护也根本不起作用。那个老道倒是没有闹腾过,可当晚那两个小孩的声音又出现了,挨家挨户的敲门找妈妈,有几家的门上第二天还发现了小孩子的黑手印。但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了,事实上从这天开始,村裡就莫名其妙的死人,不是有人走路走得好好的,就一头栽倒在地,头撞上石头,当场死亡,就是有人不明不白的上吊自杀,还有好朋友之间突然拔刀相向的,当时离这三个水缸比较接近的人更是疯的疯,病的病,就算是八字超硬的村长,虽然自己没大事,可老婆却疯了。
这下大家害怕了,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三个瘟神送走。他们村很贫困,本来想拿老道身边的那几件珠宝卖了钱分一下的,这下也知道没那个命得这飞来外财了。於是把珠宝偷偷卖给了前来私收古物的文物贩子,拿著那笔不菲的收入,想办法把那三个荷花缸裡的东西厚葬到五百里外的河那边。」
「从此后,他们就没事了吗?」听阮瞻讲完后,小夏问。--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第三十七章 童男童女
「算是没事了吧!」
「可是『算是没事了』是什麼意思?」包大同问。
「意思是说,溪头店从此后并没有受到『很明显』的骚扰。」阮瞻斟酌著字句,不知道该怎麼形容溪头店的情况。
事实上,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平安无事了,半夜裡再也没有小孩敲著门喊妈妈,但从那以后,整个村就像生了重病、被抽走了阳气的人一样,再也没能恢復以往的健康。以前只是贫困罢了,现在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阴暗、脆弱的气氛之中,没有丝毫的旺盛生气,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所有的人噤若寒蝉,村裡人的身体也非常脆弱,连饲养的家畜和狗狗们在内,三天两头生病,也不知道是当时被吓得太过,还是那三位瘟神降下了什麼灾祸。
对这一切,阮瞻看在眼裡,心裡很明白是怎麼回事。要知道人的头顶和肩上总共有三盏阳灯,所以总有老人说半夜走夜路,千万别回头,因為一回头,阳灯就会灭,等三盏灯全熄灭,人就没有先天的气息来抵挡阳气了。但就算走夜路遇邪,阳灯熄灭,只要能熬过危险的时刻,第二天白天,大地升腾的阳气还是会自然给予人类足够的补充,就像添满了灯油一样一到夜晚,阳灯又会亮起!
可是溪头店的人却并不是这样,他们身上的阳灯只有两肩上各有一盏,头顶上的阳灯无影无踪,不是一时的熄灭,而是根本的消失了!
这让他对那两个小小妖邪的实力更有了深刻的理解,他们的阴力太强横了,竟然在出世的一瞬间,吃掉了村民的阳灯化為己用。他们在地下被埋了几百年,储存了无尽的力量,身為灵体竟然可以採取阴阳中和之术,不仅提升了自己的力量,还可以使自己随处游走,而不受埋骨之地和昼夜之分的限制。
这真的、真的、真的是很难对付的。
而对於溪头店的村民来讲,要想彻底根除这种阳火微弱、随时会有外邪入侵的情况,就要灭了这两个妖孽才有可能。这件事他办不了,要正宗的道术传人包大同才行。到时候,只要分离了这两个妖孽吞食的人类阳气,再施法放回村民身上就可以了。
「看来他们好像对溪头店这样的穷乡僻壤不感兴趣。」包大同说,「事实上从他们出世到今天,有五年的潜伏期。那这五年他们在干什麼?又為什麼不出来為祸?是因為他们在修炼自己呢?还是他们想安静的『生活』?而后来又是什麼诱因让他们跑出来犯罪的?」
「张子新算是诱因吧?」万里说,「至少他来到溪头店,让那对妖孽感受到了外面的世界。我想,他们被埋了那麼多年,被埋时年纪也不大,可能对世界是非常好奇的。也许这就是五年中他们都没有祸害人类的原因。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也许他们做过坏事,可由於隐密或者伤害不大而没有暴露出来。而最近这些引起人们恐慌的丢失小孩的事,可能是出现了什麼我们不了解的原因才促使他们如此的。」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麼原因,只是随心所欲吧。」小夏想起小童的眼神,打了个寒战,你也说他们被埋时只是五、六岁的小孩子,所以虽然经过了几百年,他们的智力可能成长為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狡猾残忍,可是他们的心智也许还是小孩子。你们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是很难猜测的,做什麼事也是凭自己一时的好恶,不一定有理由,也没有规律可循。」
「我赞成小夏的说法,也许当年张子新来到这裡后,他自身的情况或者他来自的地方引起了这对妖孽的兴趣,所以他们就跑出来了,也许四处游荡了一阵,也许就直接潜伏在我们的城市裡。」包大同说,「想想这是多麼可怕的事,对於大多数人来讲,每一天我们身边都可能有不寻常的东西在窥伺著,危险就在我们身边,可我们却并不知道。」
他的话让大家沉默了一阵,然后他才接著说,「我不明白的是这件是為什麼没有闹得眾人皆知,而且就算张子新的朋友没有向警方透露什麼,警方难道也没发现什麼可疑的事吗?」他继续说。
「很简单。」万里摊开了手,「要嘛是村裡人胆小不肯说,要嘛是被当地政府当作封建迷信的事件给压了下来,要嘛是那对妖孽做了什麼手脚。不过既然张子新知道的话,证明这件事在当地还是有流传,再说阿瞻不是说当地的小报有记载吗?大概是没被广泛的注意到吧?后来又被压下了。现在的问题是,张子新怎麼引火烧身的,而且河那边出了什麼事?」他说著,又看向阮瞻。
「据村裡人讲,当年这件事过后不久,就有一个大城市来的、姓张的记者来到他们村打听这件事。大概是乡下人对记者这个身分比较敬畏吧,所以他们虽然怕再招惹到那『三位大仙』,但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张子新。张子新当然是不信的,一门心思要找到其中的破绽,於是又是跑到挖水库的那块地上调查,又是到祖庙裡搜索物证,最后他还去了一趟重新埋葬这三个枯骨的地方。」
「河那边的村子没发生什麼事吧?」小夏问。
「还好。」阮瞻说,「溪头店的居民一来怕他们葬到别人的村子边,人家不会同意,二来也是有良心,不想给别村带来灾祸,所以选的那个地方是河上游的一片荒地,附近没有村镇,背靠著一座荒山。」
「哇,溪头店的村民果然好,如果我是妖灵也不会祸害他们了。」包大同夸张地探口气,「又是把我挖出来,让我重见天日,又给了我一块有山有水的风水宝地让我吸灵气,就算我是喜怒无常的小孩子心性,也不会恩将仇报的。」
「我说是当年的事。」阮瞻提醒他,「经济发展得那麼快,那块坟地早在三年前就被当作无主坟地给平了,现在那地方是一条平坦的公路,一天有数不清的车辆从上面通过,他们是没办法在那种环境中修炼的。」
「不会是死亡公路什麼的吧?就是那种车子一到哪个地方就出事出故的。」包大同问。
阮瞻摇摇头,「那裡没出现过什麼重大事故,你别忘了,张子新是五年前失踪的,假如那两个妖孽是因為他而离开溪头店,而且他们又强大到不必受埋骨之地和日月阴阳的限制,那个所谓的坟墓早在五年前就空了,只是一堆枯骨而已,又怎麼能為祸过往行人呢?
」
大家一想也是,都点点头。
「现在问题出在张子新身上,他来到溪头店后遭遇了什麼?他是怎麼失踪的?」万里把话题导回。
「据村长介绍,张子新在村子裡折腾了几天后,就準备去河那边调查。当时他是住在村长家裡的,村长极力劝阻他不要去,但是他非常直拗,第二天一早就独自动身了。他没有交通工具,五百里的土路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以前村民们把那三具枯骨下葬的时候足足走了一个星期才到,如果来一个往返的话,应该至少两週,可是他在第七天半夜就回来了。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有几个村民因為去镇上回来晚了,才一进村口就看到一个男人慌慌张张的在村裡跑,好像想藏身哪裡。有一个村民认出他就是城裡来的张记者,所以叫了他一声,哪知他一扭头,差点把那几个村民吓死。因為他的身子和脖子都没动,整颗头却转了一百八十度,而且脸上一片惨白,五官模糊到看不清楚。而正当大伙吓得挪不动脚步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突然出现。一人牵著他一隻手,硬拉著他走远了!而从那以后,他再没出现过。所以说,他在法律上虽然只是失踪,但从村民们的口述裡可以断定,他必然是死了,不然不可能七天之内往返,而且也不可能是那种状态。」
「那麼他的魂魄--」万里有些担心的说,「是走了?还是被困在那裡?或者被吃了,这两个妖孽一出世就吸了许多狗的血,那麼他们现在带走那麼多小孩,是当作食物了吗?」
「这要彻底解决了这件事,才会揭开谜底。」阮瞻说,「不过村长给了我一本笔记,是张子新当年留下的,可能是他走得太急,忘记在村长家了。」
「啊?有笔记?在哪在哪?」急性子的包大同直跳起来,「上面说得什麼?」
「我收起来了,以后会有用的。」阮瞻淡淡地说,「至於上面说的,就是他那几天调查的情况。」
「他怎麼说?」万里比较好奇,一个无神论的记者是怎麼解释这见怪事的。
「他认為溪头店準备挖水库的地方,以前是一座修道人的坟墓,中间的大缸是一个老年道士,这从他的散髮、牙齿和残留的一点衣物上看得出来;荷花缸上经歷多年没有退色的绘画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工艺,很有研究价值;缸体中的丝网也是製缸时混的,大概是為了防裂;而且他挖出了被村民掩埋的缸体碎片和碎石,发现那上面有用奇怪的顏料书写的黑色符咒,他认為那是丧葬习俗的一种,类似於陪葬经文一类的;那两个被挖出来时面目栩栩如生的小孩,也是古时候最残忍的一种陪葬方式--陪葬童男童女。他们的头顶和双手手心在活著时被打上洞,灌入水银,再加上过去的一些古怪但又深奥的防腐技术,所以使这对童男童女可以歷经百年而尸身不腐。而当村民把他们挖出来,让他们接触到了空气,尸体才迅速腐烂;至於最恐怖的半夜敲门和杀死村裡大小狗隻的现象,他认為前者是村民在惊恐下集体出现幻觉,后者是出现了兇猛的野兽。」
「狗是最敏感的动物,再兇猛的野兽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它们的情况下把它们全部杀死。」包大同说,「这说不通。」
「没错,这个问题他在笔记裡也有解释。他认為一定是一种能分泌特殊物质的稀有生物,可以散发出类似迷幻剂的东西,这才让那些狗儿乖乖和它到了祖庙,然后任由他残杀。」
「解释得很好,可是哪有这种动物啊。」万里说,「如果真的有,那国家还不马上抓来保护研究!」
「在这个问题后,他画了一个巨大的红色问号,大概也是先做个假设,然后慢慢求证吧,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阮瞻轻嘆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其实在我看来,他猜测的前几项都对--老道士死后,由於地位比较高,所以陪葬了童男童女,而那些符咒、他手裡的拂尘和他嘴裡死咬著的金铃都是為了镇住灵体之用的,只是对於那对童男童女他的判断出现了错误。那童男童女陪葬前只是普通的小孩不假,但在活生生被陪葬后,有可能因為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而发生了变化。
之所以有那些符咒和法器,大概就是為了让这两个小孩死去后的灵体也不能离开,而陪著老道士,做他永久的奴僕。可是这老道士显然没有那麼大的法力能使自己成了魂体后还可以修炼,再或者,他死后的灵魂甚至都没有先天的凶气。可是你们知道,越是小、越是柔弱的人,横死后的怨力也就越大,那对童男童女有可能在死后產生了巨大的能力,因而吞噬掉了老道士的灵魂,甚至可能得到了他以前修炼过的法术归為己有。可是他们又被那拂尘、金铃和满缸的符咒,甚至那个不知名的网子压在地下出不来,这一呆就是几百年,直到溪头店的人无意中挖到他们。又因為拿走那些能压制他们的东西,而使他们彻底摆脱出来。
他们的修炼可能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毕竟当年他们那麼小,可正因為这种无意和心无杂念,才使他们从老道士那裡继承来的法术精纯而高端,考虑到这几百年的黑暗与寂寞,再考虑到他们智力的成长,如果他们后来為了破土而出而勤加练习的话,就可以想见他们现在有多麼厉害了!」
阮瞻的话说完,大家又是半天没说话,每个人心裡都在想像这对妖孽当时所遭受的野蛮酷刑和如今他们的法力高深、為所欲為。
这要怪谁呢?也许他们是受害者,可是当他们成為强大的害人者时,被伤害的人们又该如何?!
「那个--就是说--」小夏猜测著,「虽然有三具枯骨出土,实际上,老道士已经魂魄无存,害人的只是这一对意识不到自己在害人的童男童女。那麼如果按照我们的推测,就是小童和张嘉琳!可是吕妍呢?她在扮演什麼角色?张子新究竟走了没有?」
「慢慢来,不要急,问题还多得很。」阮瞻扯了扯嘴角,向小夏盪漾开一朵笑意,「比如说他们為什麼会找上我们,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还有啊,他们和包大法师好像有仇似的。你忘了吗?小童曾经说过--他变成什麼样,我都记得。那麼,咱们的包大法师究竟是谁呢?」
第三十八章 购物
包大同搔了搔头,「我可不记得什麼时候得罪过这小鬼妖。我一直隐居,入世后除了和你们合作,就没有插手过其他的灵异事件,怎麼会认识他们?」
「或者是你的前世呢?」万里说。
「老大,我拜託你认真想一想,好吧?」包大同烦恼地站起来,「那老道连魂魄都没了,拿什麼转世?不过他可真是我道界的败类,死就死了吧,还拿童男童女陪葬,妄想以魂体修炼,然后再获重生。恐怕他也不是想让童男童女陪伴那麼简单,说不定是想吸他们身上的真纯之气呢!唉,我就不明白了,长生既然那麼重要,又為什麼漠视其他人的生命呢!」
「那老道的魂确实被吃掉了吗?」小夏很疑惑,「不是说他们都被封在缸裡了吗?怎麼吃?」
「这个你就不懂了,如果老道士的魂魄没有被吃,那两个不懂修炼法门的小孩是不会成长為法力高深的妖童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利用这种『先天』的办法传承下来。」包大同解释道,「虽然对於外界而言,三个缸是密封的,可在他们之间会有相通的办法。怎麼说呢?就好比一个单元房,外面可能锁住了不能进入,但裡面的几个房间还是可以走来走去的。」
「可是他们对你的态度不像是随意的,好像欲杀之而后快!这是為什麼?总有个因头吧?」万里奇道。
「这个问题可以先放放。」阮瞻接过话来,「只要你知道,他们在针对你,以后做事小心就好了。」
他的话,大家都赞成,而且心裡也都明白,既然了解了那两个妖童的身世,他们就该主动出击了。而对手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正面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大家的精力和体力都得到恢復,特别是一直奔波和消耗的阮瞻。
可小夏不能休息,她还要上班,虽然万里建议她请假,可是她知道她再也不能这麼对待她的本职工作了。否则就算潘主任再偏心,她也要面临被辞退的危险。
趁著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好在是夏天,衣服穿的简单又不用化妆,所以当她坐在万里超速驾驶的汽车来到所裡的时候,才迟到了十五分鐘。这对於最近她的怠工纪录来说,已经不算什麼了。
其实在那两个鐘头裡,她并没有睡好,一直在作怪梦。具体梦到什麼,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直有两派人打来打去,梦中的她很害怕,醒来后又全部忘记了,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在听阮瞻讲到那两个妖童的来歷时给她的心理暗示,还是有什麼事情要发生。
连日的紧张和几天没有睡好让她疲惫至极,等著复印文件的那点时间都差点倚著墙睡著,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应付完一天的工作,摇摇晃晃地跑到十四楼,想找万里一起回家,却被告知,万医生有一个病人正在闹自杀,他已经赶去了。
夏天裡黄昏的阳光依然灼热,曝晒了一天的地面也蒸腾著热气。小夏漫不经心地站在公车站,只觉得头昏脑胀,周围的人声和车声对她而言只是一片『嗡嗡』的噪音。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一句话--等车就如同等人,许多的车、许多的人,却永远没有你要等的车和你要等的人!
她要等的那个人呢?离她那麼近,却总是让她擦肩而过,永远触摸不到似的!
她身边有很多男人,完美老公型的万里;可爱情人型的包大同;大厦裡广告公司的时尚先锋;甚至她可以暗恋成熟大叔型的潘主任,可為什麼她都不爱,却偏偏爱上了那个捉摸不透的男人呢?有时候,她感觉他是如此爱她,把她当作珍宝一样的呵护著,可有时候,他又突然冷漠疏离,让她分不清这感觉是真实的,还只是因為她犯花痴而產生的幻觉。
上、下班高峰期的公车是很要命的,好不容易等到她要坐的车了,却发现已经挤得不成样子。她没有勇气上车,决定去坐地铁,虽然会绕一点远,但想来车况会好一点。想来还是自己的家好,离所裡比较近,她总是走路上、下班,不用受这份罪。可是,如果回家住,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呆在他身边了!
她边想边向地铁站走,快到站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家大型商场的巨型广告牌,上面宣传著一个名牌内衣。她身材不错,所以对内衣比较在意,很是捨得投资,此刻见到漂亮的模特儿、梦幻般的内衣,让她忽然有了一种想购买的冲动,根本无法抗拒的冲动!
她的脚步迟疑著,理智终於没有战胜慾望,向商场走去。
这家商店比较有名,可是前些日子一直内部整修,所以小夏并不熟悉调整过的柜檯位置。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一进门后就直接通过扶梯上了三楼,轻车熟路地来到内衣部,好像装修后来过似的。但她还没来的及意识到这一点,就已经被美丽的内衣吸引住了。
她挑了一套,发现竟然没有店员来服务,於是心血来潮的去试衣间试一下。她没意识到自己行為的反常,平时买内衣时,只按著相应的型号买就好,从来没有在商场裡试过。此刻却不知怎麼,好像心裡有一个声音指挥她一样,只不过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
她也没注意到,内衣部的旁边,是儿童服装部。
对著更衣室的镜子反覆照了几回,她很满意内衣的效果。可正当她要换回自己的衣服时,却发现更衣室的小门打开了一道门缝。这可把她吓坏了,还以為有色狼,担心自己已经走光了,大叫一声。
可是,她没有发出声音!
更衣室木质的墙壁上,不知道何时伸出了一隻小孩子的手,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嘴。接著,木门打开了,张嘉琳站在门口!
她还是原来那副样子。长髮、復古的衣裙、青白的小脸、一对没有丝毫活人气的大眼睛盯著小夏,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夏吓呆了,连挣扎也忘了,就那麼和张嘉琳对视著。而张嘉琳在站了一会儿后,突然扑上来,用力抓了小夏一把!小夏从不知道有什麼东西能那麼快的,她连眼睛还没眨,只觉得眼睛一闪,左胸处就传来一阵疼痛,耳边听到一声尖叫。
那不是她的叫声,而是张嘉琳的。由於她太靠近小夏的护身符了,明显被那护身符散发的黄光烫了一下,但儘管如此,还是在小夏的手臂和胸部中间地带抓了一条血淋淋的五指痕。
这一刻,小夏突然觉得,这小姑娘恨她!
可是為什麼要恨她?他们為什麼又要恨包大同?她和包大同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们啊!
但是她来不及细想,因為在护身符发出光芒的一瞬间,那从墙壁中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小夏急忙趁这一眨眼的机会冲出了更衣室!
是不是走光,她已经顾不得了!好在她的裙子是两件套,她另一隻手还抓著上衣挡住胸前春光,她是赌张嘉琳不是实体,赌她怕了自己的护身符,赌自己闹出大的动静引起他人的注意,这才硬冲出去!
膝盖和手肘传来的疼痛证明,张嘉琳确实不是实体,但她这一撞也没有把张嘉琳撞飞,只是穿身而过。小夏也不向后看,一边大叫救命一边爬下来,绕过货架就跑。但她立即发现,无论她叫得多麼大声也没用,周围的人根本看不到她存在,彷彿她是透明的一样,可她明明听到外界的嘈杂声音,為什麼其他人看不到她、听不到她呢?
不知从哪裡伸出一根木棒,把小夏再一次绊倒。她还没起身,就有两条小腿出现在她面前,两隻穿著小红皮鞋的脚抬起一隻,恶狠狠向她的头上踏来。
她连忙向回缩,才一转身,张嘉琳就又出现在她背后,再换方向,还是一样,好像有无数个张嘉琳把她包围了一样。她这才明白,她的护身符对这种法力强大的妖童作用不大,只能保护她不被袭击身体上的重要部位而已,但饶是如此,张嘉琳还是抓伤了她的皮肤!
嘎吱--
一声轻响在小夏的耳边响起,近得就在她的身侧。她骇然四顾,发现自己就跌坐在童装部的几箱还没开封的服装箱中间,声音就是从箱子后面传来,而张嘉琳就站在她的对面,阴魂不散地盯著她!
「阿--姨。」箱子的缝隙间传来一声呼唤,声音僵直,不似人声。
一颗头慢慢地从箱子后面探了出来,面目如画,唇红齿白,可是却笑容呆滞,皮肤发亮,竟然是一个儿童的木头模特儿。他一边叫著小夏,一边从箱子后面走了出来,因為膝盖不能弯曲,姿势极其怪异。
小夏胡乱穿上衣服,想躲到箱子后面去,但突然感觉双手手腕一紧,瞬时被冰凉僵硬的东西抓得紧紧的,低头一看,竟然又是两个小木头模特儿。他们是一男一女,身上穿著商场裡展示的服装,上面还带著品牌和价格标籤,一左一右拉著小夏,机械地转动脖子,抬头看她,发出『卡巴卡巴』的响声,好像是给鐘表上弦一样!
「我--们--走--吧!」他们齐声说。
「要去哪?!」小夏奋力挣扎,想摆脱那两个小木头的钳制,可她根本办不到,就这麼被硬拉著向一道看起来像逃生梯似的门走去,张嘉琳倒退著引路,眼睛中白惨惨的光一直盯在小夏身上。
「我不去,放开我!」
她记得商场裡的木头模特儿都很轻,有时候她不小心撞一下都会倒似的,為什麼这两个那麼沉重?她的双手快要生生扯断了,可还是不能从那五指不分的木头手中挣脱开!
眼看著离那道门越来越近了,她叫得声嘶力竭,还踢翻了几个货架上的东西,意图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她绝望的发现,这些都是徒劳的,虽然她身在热闹的商场中,却好像在孤岛上一样无援!
到了门边上,她一脚蹬住门框,死不肯离开,看张嘉琳恼火地望著她,竟然有些胜利的喜悦。
终於,她不再是冷冰冰的不变神态了,终於,她可以让这妖童费些力气,不会那麼轻易制服她!
「进商场要小心我们!」腿上一麻,一隻手又抚上了她的大腿,同时像蛇一样凉的话在她身侧响起。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展示西装的木头男模。这让小夏双腿一软,再也无法支持,直接被一股大力推到了那扇门中。
黑暗,无边的黑暗!
她不知道那门的后面通向哪裡,只觉得黑得不同寻常,那两个小木头人也还拉著她的手,两侧却传递给她极强的压迫感,感觉是走进了一条铺著木地板的长走廊,并不住向下。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因為万里说她有幽闭恐惧症的倾向,所以对封闭窄小的环境非常敏感。
邦-邦-邦--
木头脚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就在她身体的两侧响起,前方有两盏寒气袭人的小白灯飘飘忽忽地前进著,正是张嘉琳的眼睛。那她自己的脚步声呢?
為什麼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是张嘉琳搞怪,还是她的魂魄离体?
一瞬间,她非常后悔。她不该去买东西的,明知道现在正是危急的时刻,那两个攻击性如此之强的妖童不会只守不攻,為什麼还是粗心大意了呢?
「你不去买东西,我还是会想其他办法抓住你的。」她脑海裡突然挤进了这麼一句话。
小夏一惊,才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突然想买东西是受了蛊惑。想来,万里的病人也不是无缘无故要自杀的,一切是為了把万里从她身边调开。毕竟万里是神鬼不侵的体质,想迷惑他可没那麼容易!
娇脆的童音阴沉地笑了起来!
小夏明白她听得懂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对了,所以她才如此得意。
「有什麼就冲我来,不要用这种卑鄙的方法去给阮瞻设陷阱!」她以為自己又被当成了饵来引诱阮瞻上勾,气坏了,冲那两盏小白灯大叫。
她只是想爱他,想给他温暖,想把他从他黑暗的内心世界裡拉出来而已,从来不想成為他的负担,甚至是他的弱点,為什麼所有人都这样利用她呢?她寧愿死,也不愿意拖累他!所以她尽量平静心情,怕他那麼敏感的人能感受到她的危险!多少次了,只要她有麻烦,他就能感觉得到,并且会立即赶来,就连在司马南的梦杀术中也是一样,这让她感觉和他血肉相连,亲密无比,可是也让她觉得会是带给他危险!
她要试著自己解决问题!她一定有办法!
「阮瞻是个什麼东西?我根本不放在眼裡!」那个声音又进入小夏的脑海,「我要的是你!」
这小妖童要的是她?為什麼?
「还有包大同!」
原来他们两个是目标!
第三十九章 两难之选
一转身,一瓶红酒被碰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洒下一地的红色液体。阮瞻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心裡这种不安感是从何处而来。
「老闆,我来打扫。」刘铁乖巧地走过来。
阮瞻点了点头,闪身到一边,挥手间又摔碎了一个酒杯,不过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默默走到楼梯口,坐了下去。
一定是出事了!
他想著,感觉心中野草丛生,并渐渐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
一般而言,能让他有那麼强烈的感应的,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万里、小夏、或许还有包大同,甚至,他的父亲。
这个世界对他是冷漠的,所以他也冷漠地对待这个世界,可是在他的生命裡,温暖他的东西也始终存在,虽然很微弱,可是為了这些温暖,他可以对抗一切。所以,儘管他那麼不喜欢介入灵异事件,也一件件介入了,并且当现在发现有妖灵危害世人时,他这样冷漠的人竟然忍不住想要出手!
是那些温暖改变了他吧?何况小夏已经慢慢地融化了他心裡的坚冰!他明白,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些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是什麼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一个小时前,他突然心有所感,但这一次的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什麼东西两面夹攻他的心房,让他一时之间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不知道要跟踪哪一方面的信息,不知道正遭遇危险的是谁?!
因為强烈的感情,他和小夏之间本来有著清晰的心灵感应,可是為了让她忘记在洪清镇中发生的事,他强行销去她的记忆,这不仅让她的身体脆弱了很多,就连他们之间的感应也模糊了起来。他以為时间可以改变这一切,可现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麼后悔。假如因此而使小夏受到伤害,他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电话打过了,万里的不通,小夏的也不通!而正当他急得团团转,準备跑出去找找看的时候,两方面的信息又先后断绝了!但这没让他感到好受些。相反,更让他觉得有些什麼事正悄悄的进行,可他却无从知晓,更是无所适从。
一旁的包大同看到阮瞻这副模样,非常意外。
他和阮瞻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也不算浅了。但在他看来,阮瞻这个人在外表无论如何变化,内心永远是冷漠淡然,举止也永远是从容不迫的,即使遇到很大的危险,也从未见过他慌乱,现在是什麼难事能影响他到如此呢?
他今天在楼上养息了一天,晚上酒吧营业了才下来。因為他知道阮瞻虽然没有自损,但為了救他,很是伤了一下内息和元神,所以下楼来帮忙照顾酒吧的生意。所谓不劳动者不得食嘛!可是他呆这儿半天了,见阮瞻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彷彿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
「阿瞻!回魂回魂!」他技巧的暂停了和几个酒客的閒聊,来到阮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阮瞻像没听到一样没有反应。
包大同大奇,才想继续叫他,阮瞻突然坐直了身子,接著站起来,快步走到吧台去。
原来是有电话打进来,可是因為酒吧裡还响著悠扬的音乐,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电话铃响,阮瞻离电话最远,但却听到了,显然他表面上虽然呆呆的,但心裡一定警醒万分。
包大同看著阮瞻,只见他认真的听著,然后说了几句什麼,似乎有些疑惑,接著就又回到楼梯口来。
「什麼事?」包大同正经地问。
「溪头店的村民打电话来。」
「什麼?」阮瞻的声音很低,包大同还以為自己听错了。
「我离开溪头店时给了村长一笔钱,还告诉他会找法师来帮他们全村做法,给他们驱邪避凶。作為条件,我留下电话号码,让他们发现什麼特殊状况就找人去镇上打电话给我。」
「你真谨慎,这样不错,谁知道那对妖孽还有什麼新花招?」阮瞻做事这麼滴水不漏,让包大同著实佩服了一下下,「现在有什麼消息?好的还是坏的?」
阮瞻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只说前几天他们那裡下暴雨,因為溪头店总是旱,所以这一场雨让大家都高兴坏了,特别是孩子们。其中有几个孩子不听家长劝,淋著雨跑到山脚下去玩,结果发现了一具尸体被暴雨从山上冲了下来。」
「这事报警就得了,告诉你干什麼?」包大同耸耸肩。
「村裡人迷信,前几年又出了那麼多事,他们怕两件事是相关的。」阮瞻烦躁地抚了抚额头,「而且这位死者是穿道士服的。」
「啊?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包大同讶然道,对这个情况相当意外。
「我得去看看。」阮瞻说,看了看手錶,「但是这边的事我放心不下。小夏早就应该下班了,可是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有--电话也不通,单位的电话又没人接。万里这傢伙,手机也打不通!」
「说不定两人私奔了。」包大同开了句玩笑,但心裡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然你先盯著这裡,我出去找找看。」
可他的话音才落,酒吧的门就开了,万里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阮瞻和包大同站在楼梯口看著他,却没有小夏的踪影。
「小夏回来了吗?」万里问。
「你问谁?我还问你呢!」包大同说。
阮瞻没说话,但一颗心一直往下沉。
「我有一个病人出了一点状况。」万里嘆了口气,「轻度抑鬱症患者,本来好好的,心裡状况已经明显缓解了,结果今天闹自杀。我被急著叫去,折腾了三个小时,他突然又想开了,不自杀了。」他边说边四处张望,「小夏真的没回来吗?」
「骗你干什麼?」
「可是我从患者家回来,回去了诊所一趟,律师事务所已经没有人了啊?」万里有些吃惊,「这种敏感的时候,她应该不会乱跑!我打她的手机试试。」
「已经打过了,没人接。」包大同拦住他,抬头看了看阮瞻,见阮瞻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她果然是出事了吗?為什麼他后来感觉不到她的危险了呢?
铃--
电话声再度响起来的时候,三个面面相覷的都听到了,但还是阮瞻最先扑过去抢电话。万里和包大同在一边看著他,只见他点了点头,脸色越发苍白。
「小夏有事!」万里了然,率先走了过去,「怎麼了?」
「一个小时多前,一家商场的员工在内衣部的试衣间发现了一个顾客遗失的背包,而且在附近的童装部发现有挣扎打斗的痕跡。」阮瞻的眼神焦虑不安,「后来在消防通道发现了两个童装的木头模特儿,模特儿的手掌上有血跡。」
「童装?」包大同心裡『咯?』一下,「那个背包--?」
「是小夏的。」阮瞻说出这个名字,觉得心裡像被一柄锋刃极细的刀画了一下,找不到伤口在哪裡,可是一直血不止。其他两个人虽然已经猜到事实,但还是愣了一下。
「警方打来的电话?」万里问。
「是,警方在小夏的背包裡发现了小夏的记事本。上面还有这裡的电话号码。」
「那我们把她救出来!」包大同挽起袖子,「我们现在就去找吕妍母子拼命,一定和她们有关的。」
「慢来!」万里拦住他,「焦急只会坏事,至少要策画一下才行。阿瞻,你说怎麼办?」
阮瞻有几秒鐘没有说话,强迫自己冷静。当得知小夏被绑架的一瞬,他心乱如麻,几乎不能思考。她是他的弱点,任他平日裡多麼冷静沉著,遇到她的事,他就不能冷静的对待。或者,这就叫做『关心则乱』!
「我们是一起出击,还是兵分两路?」包大同是急性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认為溪头店那边的事是偶然的吗?假如是偶然的,我们就一起去救小夏,假如不是,那边的事怎麼办?」
「溪头店?」万里很意外,「那边又出什麼事了?」
包大同把刚才的事对万里说了一遍。而阮瞻则沉默著,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慌乱,考虑著对策。
「為了谨慎起见,我们兵分三路。」阮瞻认真考虑一下后,沉声道,「溪头店的事或许和这边的事无关,可是我们不能冒险,所以要有一个人去现场调查一下;而警察刚打来电话,是要我们一个人去配合警方工作,这也要一个人去;另外一个,就去把小夏找回来,你们的手机号码给我,记得随时保持联络。」
他一向不用手机,不过后来小夏送过他一个。在那个手机裡,他只有小夏的电话号码,保证她随时可以呼叫到他。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她是他一个人的,好像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虽然这想法非常白痴,可是他一直保持著这个样子。现在為了方便联络,不得不添加上万里和包大同的号码。
「怎麼分配任务?」包大同问。
「这还用说,各取所长唄。」万里说,「我人头熟、会说话,所以我去配合警方工作;你熟悉道法流派,所以你去溪头店研究一下那个去世的老道士;阿瞻和小夏有心灵感应,而且法术最高,所以他来救小夏!」
三人分工完毕,各自行动。「小夏--小夏--」
黑暗中,小夏听到有人呼唤她。那声音如此熟悉,让她立即站起身来。
是阮瞻吗?
她仔细地听著,心裡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希望他来救她,渴望他安全的怀抱;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让他来,怕他遭遇到什麼危险!因為现在情况不明。
她不知道这裡是哪儿?从那个长长的黑走廊一路向下走来,就被关进了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这应该是一个房间,不算太大,大约四、五平米的样子,因為虽然看不见,但当她被猛地推进来时,大约踉蹌了五、六步就撞到了对面的墙壁。按照正常的房型来说,应该没有判断错。
另外,从隐约隐约的回声上来猜,这个房间是空的。
进来后不久,她本想站起身凭藉摸索研究一下这个房间的格局,好给自己谋得逃生的机会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行动,一直坐在黑暗潮湿的角落裡没动。
在陌生的环境中,一动不如一静,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和逃走的种种可能!
这是阮瞻告诉过她的,她决定照他说的做。况且这房间太静了,连她呼吸的声音和活动时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很清晰,很有惊心动魄之感。
思考,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困难的事。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让一个念头在心裡停留的时间稍长,就会让张嘉琳感觉到。所以每当她思索一下逃生的事,就立即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或者回想一个电影的片段,或者心裡哼唱一首歌,总之她虽然成功的让张嘉琳没来找她麻烦,但这种一心两用之法,让她的思维也混乱不堪!
只是她渐渐发现,她心裡想得越来越多的,竟然是和阮瞻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知道这不行!会让张嘉琳体会到阮瞻对她的重要,说不定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拼命不去想他,可此时,他的声音偏偏出现在她脑海裡。
也许是太想他而出现幻觉了吧?她一开始是这麼认為的,可当他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发觉这是真的,他一定是知道了她被绑架,因此跑来找她了!
她紧张地倚住墙壁站著,一时无法控制心中所想,生怕被张嘉琳发现什麼,虽然自从她被关进这个小黑屋,张嘉琳就没有出现过,什麼也没有出现过。
她突然想起她的护身符,那个护身符本身就有保护她的力量,又被阮瞻加持过,所以想侵犯她的东西根本不能靠近她的要害部位,除了她自己,别人也不能把护身符从她身上扯下来。
如果不是这个护身符的保护,张嘉琳恐怕早杀了她了,不知什麼原因,小夏明白她非常憎恨自己。现在她一定是去想其他杀掉自己的方法了,那麼在此之前,这个护身符也许能阻隔断那妖童对自己内心的窥伺。
只是要用护身符护住心臟还是头呢?人的思维虽然是通过大脑,但心情是不是会通过心呢?
小夏犹豫了一阵,当呼唤她的名字的声音再一次引起她的心悸时,她毅然取下护身符按在心臟部位。大脑是科学的说法,现在她是在灵异事件中,一定是心灵比较重要!
阮瞻--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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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人皮娃娃
小夏把护身符从心臟处拿开,拉短了可调节的细绳,把它像戴抹额一样放在眉心之中!这一次,护身符的作用是阻隔张嘉琳对她的思维探测!
她只想对阮瞻示警,告诉他不要轻易跑来救她,所以当她一感到心中有了他焦急的回应,就立即停止呼应他了。通过和他的心灵交流,让他凭藉感觉找到这裡来,非她所愿!
她是他的伙伴,可不是他的拖累,这句话不只是為了说来听听的,她一定也能做到!想到这裡,她平静了一下呼吸,鼓起勇气开始自救。
手机,就在左手腕上。因為她怕手机放在背包中听不到呼叫,所以每逢夏天,她都是把手机放在腕式手机套裡。在她被强行拖到这裡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电池悄悄取了下来。这个手机是她唯一对外联络、甚至保命的东西,不能被张嘉琳发现!
悄悄装回电池后,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双手紧护著手机,随便按下了一个键,但儘管如此,『滴』的一声按键声还是从掌心中传了出来,在这死寂的房间裡显得格外刺耳和突然,把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好在,房间裡还是沉寂著。小夏咽了咽口水,慢慢把手机从掌心中拿了出来。
许久的黑暗后,萤幕上突然出现的幽幽的微弱蓝光有些晃眼,让小夏在几秒鐘后才适应这种照明。从这裡不同寻常的黑暗和潮湿发霉的空气来看,她一直以為她是被关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裡,大约十几平米的样子,此刻被光线一照,完全证实了她的判断。
小夏高举起手机,模模糊糊地看到对面四、五米的地方是一堵空荡荡的墙。除了一扇看来很沉重的木门外什麼也没有!
儘管知道那扇门不太可能会是开著的,但她还是慢慢走过去尝试了一下。脚步声一步步地迴响著,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心上似的,让她有心惊肉跳之感。她这才知道,寂静本身也是一种惊悚,因為每个最细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显得与这寂静格格不入,似乎是心臟额外的负担!
手触到门把手,一股又冷又粘的感觉立即传来,已经生锈的金属上,似又长了一层青苔般,让人感觉摸到了一条蛇。小夏立即缩手,在旁边的墙上抹了抹,确定了此路不通。於是她想找一找这房间裡有没有木棒和铁条类的东西,让她可以当作工具用。可是她才一回身,就突然產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这房间裡有很多『人』,不只有她一个!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只有自己在这个地下室裡,从没感觉到还有其他『人』。但这一刻,她却突然感觉到了,这让她的汗毛根根倒竖,一想到曾经和许多『人』一起坐在黑暗中,他们一直盯著她,而她却浑然未觉,她骇得心臟都要停跳了!
无预兆的,手机的光芒消失了,小夏又陷入到了黑暗之中。从黑暗中看到光明需要适应,但从光明中回到黑暗,需要适应的时间更长!此刻,眼前的黑暗像无底的深渊似的,而可怕的是,她知道她是被很多很多的『人』围著!
她僵站在那裡,一动也不敢动。
四周,死寂延续,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是与她对峙一般。咬咬牙,小夏又按了一下手机,忍受著那好像要敲碎空气的按键声,向前挪动了一步,好让手机萤幕的蓝光照射得远一点。
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并不是墙体的黑,而是有著浓重的阴影,模模糊糊的一片,高矮不等、形状各异,但就算看不清楚,小夏还是能判断出那是许许多多的人形,从外观上来判断,好像是--许多孩子!
血液挤压著她的心臟,让她无法呼吸,心裡有一个念头在慢慢扩大。她的腿发软,好像再走一步就会跪倒似的,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蹭。
一个小孩子的身影闯入了她的眼帘!
大约五、六岁大,女孩,捲头髮梳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穿的衣服却歪歪扭扭,钮扣没有扣好,鞋子也没穿对左右脚。她是倚墙而立的,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似乎是伸手要人抱。
她的皮肤、头髮和眼睛看著好像是真人的,可是却神情呆滞,眼睛眨也不眨,就那麼直直地、空洞地看著前方,一动也不动,比木头还要安静!
一瞬间,小夏有些不能确定这是真人还是木偶,於是她强迫自己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小女孩的脸庞和头髮。一触之下,她吓得立即缩手,因為手指尖的感觉告诉她,这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可也是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也就是说,这是真人娃娃!
骇然之下,小夏挪动著手机向旁边看。就见这小孩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再旁边还有,用手机粗略地一照,竟然有十几个之多,女多男少,每个小孩全都一个状态,彷彿灵魂已经被抽走了,只剩下躯壳!
这是那些失踪的孩子吧?
那是什麼感觉?小夏无法形容。如果在正常状态下,一个人被很多天真无邪的小孩围绕,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此刻在这黑暗的地下室裡,眼见著他们冰凉如尸体,但又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她,没有呼吸、没有欢笑,她就觉得从心裡一直冷上来,害怕极了,这最脆弱柔软的人类成為了最吓人的恶魔!
一个紧挨著一个,足足有两、三层,他们就在小夏曾经坐过的那面墙的两侧墙角裡呆著,或站或坐,但整面墙的中间地带却是空著的,似乎专门等小夏填补进去,彷彿这房间不是地下室,而是某个人的玩具架子。这些孩子和小夏都是摆放在上面的玩具!
被摆在架子上,小夏曾经经歷过,可那只是魂魄附在瓷娃娃的身体裡。此刻所有的『娃娃』都是真人的形象,感觉更加恐怖!
一晃眼,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小夏的眼前。
是张嘉琳!她就站在另一侧的墙角最外侧的地方,和小夏所见的是同一装束,只是所有的娃娃全是睁著眼睛的,只有她是紧闭双眼!
最近几次张嘉琳袭击他们,全是以虚幻的形象出现的,虽然幻化成张嘉琳的样子,实际上是那两个妖童之一。根据阮瞻的调查,很可能就是那个陪葬的童女。為此,小夏一直怀疑张嘉琳这个第一个失踪的小孩子,已经因為不堪折磨死去了。现在看这小女孩的肉身明明白白在她眼前,忍不住想上前确认一番。
指尖冰凉,呼吸断绝,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张嘉琳没有任何『异常』。可是从医学角度来讲,假如人体有一段时间不呼吸就会造成脑损伤,更会有其他身体伤害。那麼这些孩子算是死了,还是活著呢?如果是死了,那麼现在的孩子们就是人皮娃娃。虽然有人类的躯壳,但却没有人类的灵魂;如果还活著,那等他们打败这对妖童,救出这些孩子,他们还能正常生活吗?
「我在这裡!」张嘉琳突然开口说话,眼睛也猛地张开,骇得小夏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手机也恰在此时失去了光线。
黑暗中,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好像有什麼向她走来。她急忙又按了一下按键,果然在蓝光中,见到张嘉琳站在她面前一张小脸被蓝光映衬得更加诡异和阴森。
「我不喜欢这个身体!」她又说。
不对,虽然张嘉琳站在她的身边,可是说话时并没有动嘴。也不像是从腹腔中发出的声音,说话声显然来自她的身后!
小夏迅速爬起来,转过身去!
只见她身后的那面墙,也就是有大门的那面墙上,一条黑乎乎的影子从上面走了下来,就好像走下台阶一样简单,一步就踏到了地上!
那个影子也是个五、六岁小孩的样子,头上梳著两个像小羊角一样的髮髻,身上穿著一件残破的红色衣裤,胸前掛著一件分不清是什麼质地的饰物,就好像长命锁之类的,衣角处,有一块明显的污渍,不知怎麼,小夏觉得那是她刚才把青苔抹到墙上时弄脏的!
这小影子一步一步的走近,但是她的面目还是黑漆漆地看不清楚,似乎已经腐烂了,发出一股奇怪的味,不只是臭,还有药味,薰香味,湿泥味!
这时候,小夏已经顾不得她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了,一把扯下护身符,举在身前,「别过来!」她大叫!
「那个对我没有用!」
小夏打了个寒战!谁说兇猛的东西才是可怕的,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不协调的东西,比如孩子的身体却有著成人的眼睛,就像小童那样;还有稚嫩的嗓音却用著冰冷的语调,就像眼前的这一位!
「那你来啊!」小夏的愤怒胜过恐惧。
『唰』的一声,密闭的地下室中,平白无故的刮起了一阵风。这风是如此之寒冷,吹在小夏身上,立即让她全身都有了一种掉入冰河中的刺骨寒意,不禁牙关打颤。
「关你个十天、八天,你的护身符就没有圣光了。毕竟这不是宝物,只是凭藉著上面的法力和念力才能护著你。」小小的黑影说著成年人才会说的话,「可是我也不能等,因為过个十天、八天,你会饿得皮肤也缩了起来,那就不好办了!」
小夏骇然!难道她是要剥了自己的皮吗?
本能的,面对著小黑影的逼近,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面。
「放心,我不要你的皮,我是要你的皮囊。」当没了护身符阻碍思维,小夏也不再刻意隐瞒心意,小黑影又开始读懂她的内心,「我已经三百多岁了,不能总是小孩子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只有皮肤,是支撑不住魂魄的,所以我要你。」
原来,这小女妖想要的是她的肉身!可為什麼是她?
「你也没有多漂亮,可是我哥哥喜欢。」小女妖忽然改变了调子,嗡声嗡气地说,「再说,我也不是想要你一具皮囊,我会多準备几身『衣服』的!」她说著欢畅地笑了起来,整个空荡荡的房间只听得到她『咯咯』的笑声。
小夏想像自己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女人像衣服一样掛在这地下室中,等著小女妖随时取用,冷汗都下来了,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反抗愿望。
「不过我真想像哥哥那样拥有自己的身体,可以慢慢长大呢!」小女妖幽幽地嘆了口气,语气中有无限的悲凉和无奈,在这种环境下听来,让人心酸又惊惧。
「去投胎啊!」小夏回了一句,想起地葬王菩萨,刚想念上一句,就又被打断了。
「念他的名字,於我根本没有意义,我没有去过他那裡,他管不到我这一边!」小女妖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对著小夏一挥手,一股阴风向小夏直接打去,虽然被护身符瞬间散发的光芒挡去了大半,但扫到她的胳膊上的餘尾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刀刮一样的疼痛。可是此时,她的脑子裡闪过了一个念头,要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刚才说她的『哥哥』?难道是小童吗?她说她的哥哥能自然生长,而张子新死的时候,吕妍才怀孕,难道小童生下来就是鬼童吗?可按照民间的说法,一个人自出生就有灵魂,那麼小童的灵魂是什麼?為什麼这小女妖没去当个鬼童?
「没人给我机会去轮迴,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去了!」小女妖还在愤恨之中,没有注意到小夏心中所想,「没有人再能摆佈我了!」
「我同情你。可是你已经从受害者成為害人者了。」小夏知道对怨气如此重的小女妖进行劝服,肯定作用不大,但為了争取时间,她还是这样说,同时拿著手机的手又按了一下键,保证不会使这房间瞬时黑暗,「不合理者不存在,你在给自己找麻烦!」
「白痴!」小女妖轻蔑地说,「真不明白我哥哥為什麼还要娶你!」
娶她?!这是怎麼回事!
第一次和这件事的两件罪魁祸首之一谈话,一个接一个的信息让小夏一时无法接受,但所有的信息都没有比这个更让她害怕的了!小女妖说的哥哥确实是小童吗?可他才五岁,不对不对,是三百多岁了!可就算他三千岁了,这又与她何干?為什麼选上她?他们兄妹两个為什麼都选她?是她特别倒霉还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存在?
小夏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混乱,有点消化不了这些情况,而就在她一愣神的时间,小女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挨近她,可那护身符的光芒再度把她拦住了。
这让她很气愤,冷哼了一声后,回手捏诀,指向了那些孩子!--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第四十一章 半夜敲门
『卡巴』一声,静室裡传来了骨节的脆响,一隻如钢铁般坚硬、又如小爪子般尖利的小手在小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握住了她的小臂。这小小的铁钳不留情地捏著她的腕骨,让她痛叫出声。
接著,就像是打开了机械玩具的开关,那些小孩全部动了起来,和距离小夏最近的张嘉琳的动作一样,这些有血有肉,但无知无感的小傢伙像是和小夏有仇似的,兇猛的向她抓了过来!无论她如何闪躲避让,就是不停的纠缠著她,并且把她越為越紧,并且逼入了角落裡。
小女妖得意地笑了起来,稚嫩但又老成的声音在昏暗中回荡著、徘徊著,正是她传递给的孩子们的邪力,才让这些无邪天真的天使变成了立大无穷的恶魔!
身上的一处一处的扭痛通过神经反应到小夏的大脑皮层,让她意识到她快被拉倒了,还有几双小手在拉她的胳膊,试图抢夺她的护身符!
她明白,这护身符只能对付妖邪,可这些小孩子虽然魂魄被困,现在如行尸走肉,可是他们并不是魂体,护身符并不能保证她不受到人类的『物理攻击』,而小女妖正式利用这一点来打碎她最后的防护。
不能让这小女妖得逞!
小夏心中涌上这个念头,於是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拉回双手,在被推倒的一瞬间重新把护身符又掛在脖子上,同时双手握紧手机!护身符被阮瞻用灵力加持过,而手机裡,还有她可以保命的东西!
后颈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是那条拴住护身符的红绳勒进了肉裡,可儘管这样大力的扯,护身符还是稳稳地掛在小夏的脖子上。那古怪的细绳是阮瞻為她换上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质,就像钓鱼线一样细,也一样的韧。除非她的头断了,否则没有人能把那护身符拿走!
刚才趁乱,她已经把手机偷偷藏在腰侧,不再凭藉手机萤幕的微弱光线来照明。所以此刻,她躺在潮湿的地面上挣扎著,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中,一双双僵硬的小手把她死死按在地板上,还有的继续扯她的护身符。手的冰冷、脖子后面的热腊疼痛提醒她,这黑暗不是死亡,这裡也不是她的坟墓,她还有反抗的机会!
只是她仍然感觉得到那小女妖正在恶毒地看著她,也能感觉到她的气愤和不甘。大概她无法想像以她三百年的法力,可以不畏阴阳与地界,却不能压服一个凡人吧!
「我们砍掉你的头,怎麼样?」好像她又感觉到了小夏的心思,细声细气地提出了这个可怕的建议。
可这个时候,小夏反而不怕了。
「你要毁了你哥哥的新娘和你的--人肉外套吗?」小夏艰难地呼吸著,以大声说话来掩盖按动手机按键发出的『嘟嘟』声。
但愿小女妖不要听到这细微的声音,否则会毁了她唯一脱困的机会!如果能出去,她一定要换那种按键无声或者能销声的手机。像她这种总是招惹灵体的人还是应该选择安静的东西来用!
「哼,我就是把你砍成一块一块的,他又能把我怎麼样?!」小女妖暴怒著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中虽然看不到什麼,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有一团小小的黑影飘在了半空之中,那对小白灯一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著小夏。
「说不定他会打你,更可怕的是他会不理你!」小夏顺口胡说。一隻手的手指虚按在她摸索好的一个手机键上,一手生涩地结著手印。
小孩子可不都那样嘛!就算这对妖童有了三百年的修炼,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智力,阴险而诡计多端,可是他们的心理极可能并不健全,所以小夏乾脆以小孩子的心态来刺激她!
她说完这句话就全心戒备著,等著殊死的一拼,可没想到的是,她的话竟然让小女妖安静了下来。接著眼前一亮,一团绿火出现在屋顶,那小女妖像一片影子一样从墙壁上游了下来,在落地的一瞬间又化為了立体的人形。
而在绿火出现的剎那,小夏感觉身上一鬆,那些小孩子突然放开了她!
她不知道小女妖葫芦裡卖的什麼药,因而不敢大意,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双手虽然还在準备,但却背在了身后。
只见那小女妖也不看她,只是在房间裡轻飘飘地走来走去,把那些四散站著的小孩子一个一个又抱回到角落去。她个子小小,却力大无穷,抱那些小孩的时候相当轻鬆,一手就把他们举起来,另一隻手东整整、西理理他们身上的衣服,堆在墙角时还把他们摆成各种姿势,做这些的时候,她甚至『开心』地哼起了一首旋律简单的儿歌!
雁啊雁,摆溜溜。
饿给饿娃炒豆豆。
你一碗,饿一碗,
把你吃得憋死,饿不管....
在阴森森的绿光下,在除了小夏没有一丝活人气的地下室裡,小女妖像是摆弄玩具一样摆弄那些孩子,好像一个正常的小女孩在哼著歌整理自己的房间,那情景让小夏的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不出的寒意阵阵袭上她的心灵!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那小女妖全副心思都在她的『真人娃娃』上,试图向门边挪动脚步,但才走到房间中心,小女妖却突然开口。
「你说的对,哥哥会不理我的。」她瞬间就转过身来,好像她本来就是面对著这一侧似的,吓了小夏一跳,一隻脚抬到一半就落了下来,全身心注意著她的异动。
「可是他不知道我今天出门,如果我把你的魂魄吃得连渣子也不剩,肉身再丢去喂狗吃,他又怎麼会知道呢?」她歪头地笑了一下,『纯真』地说,好像很开心想到了这麼个主意,「好久没吸新鲜的血啦,也好久没有活生生的魂魄入口了。你看,说著说著,我口水都流下来了!」
她嘿嘿地笑著,边说边向小夏飘了过来,黑洞洞的小嘴咧的很大,发出阵阵的血腥和恶臭混合的寒气,让小夏感到立即就会被吞食入腹。
没有比被吃掉更恐怖的死法了!但在这极度的惊恐下,小夏反而很清醒,她虽然被小女妖身上传来的巨大压迫力逼得转换位置,但却有意识地向门边靠近,同时背在身后的双手再一次做準备!
近点!再近点!只要能看清她白惨惨的眼珠就可以出手了,然后再去对付那道门。只要门能打开,她就可以有逃的机会!
好了,这个距离够了,就是--
当--当--当--
就在小夏要出手的一瞬间,这个隐密的,彷彿是一座坟墓样的地下室大门突然被敲响了!由於小夏已经挪到了门边,那敲门声好像就在她耳边响起,吓得她本能的跳到了门侧,呼吸几乎断绝!
不过,那小女妖似乎也很意外!
这让小夏觉得怪异之极。人家都是半夜鬼敲门,那麼现在是谁来半夜敲鬼的门?!
当--当--当--
敲门声又响了!小女妖的身边一直围绕的黑气凝结了起来,好像她看不透门外的是谁,但是知道那并不是她的一伙,所以像动物一样準备攻击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下意识的,小夏和小女妖都向门外看去!
门外,什麼也没有。只有一隻悬浮在半空中的手电筒,彷彿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握在手裡,向房间内射出一道强光,恰巧照在那小女妖的身上!这是小夏第一次看清她!她的脸是黑灰色,像长蘑菇一样长了一脸的绿色小泡,五官已经完全腐烂,一对只剩眼白的眼珠不停地迅速滚动著!胸前的金锁上,掛著一朵妖异的红莲,红莲血淋淋的,会动,竟然是人的心臟!
电光火石之间,小夏面临著两种局面:一,小女妖和那个看不见的人是同伴,那麼她逃与不逃都是死路一条;二,他们不是一伙的,那麼她就要冲出去。虽然外面的『人』不知是谁,也分不清是敌是友,但好歹还有搏一搏的机会!
几乎是依靠本能,小夏趁小女妖一愣的时间,把自己的双手指向了她!右手中,手机传来了包大同的录音,念著『南离天火,化三昧,炼!』左手挥出了那个她捏得手指都要断了的法印!
『吱』的一声尖叫,类似於一隻超大老鼠的叫声,小夏眼见著一道微弱的火线击中小女妖的前胸,虽然被金锁上的红莲挡开了,却骇得那小女妖向后急跃,直没入墙中。
「走!」漆黑的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低吼一声。
小夏一愣,因為那不是她所熟悉的声音,刚才在她打出五行禁法之火术时,心裡还闪过一个念头,以為门外的人是隐了形的阮瞻。
每次,不都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来救她吗?每次,不都是他如神兵天将一样,带著他那冷酷如刀的眼神,制敌於灰飞?灭吗?可是,现在这个『人』是谁?
手上一凉,小夏感到一团湿漉漉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腕,巨大的力量把她从房间裡抓了出来,在她还无法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被拖著狂奔在黑暗的甬道上。
她不知道有什麼甬道是这麼长的,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也感觉不到跑了多久,只觉得这黑暗的压迫感好像没有尽头,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一直跑,别回头!」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然后小夏的手腕骤然被鬆开。
这一刻,小夏知道救她的不是人类。因為紧张和奔跑令她脚步沉重、胸口闷痛、呼吸急促,可身边拉著她的『人』却无声无息,好像一直有一股风盘旋在她身边。
而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小夏明显地感觉到他消失了,只让她来得及看到眼前黑影一闪!
「回--来!」童音再度响起,同时那股混合了薰香和湿泥的怪味也从身后传来。
小夏一惊,知道她那微不足道地法术只是起到了突袭的作用,完全是利用小女妖没有提防她,才能让她一击而中,并且找到逃跑的时机!但这种机会转瞬即逝,现在她追上来了。
没有多餘的话,小夏拼命向著前方的一点光明跑,几次感觉那股怪味已经凑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但是她不回头,只随手把手机中包大同念咒的录音放出来,然后向后乱指。可能刚才她的偷袭让那小女妖有些忌惮,她的胡乱出招竟然能让对方窒一窒,她则趁机跑出了这条延伸到地底的黑暗通道!
地面,真的通向了地面!
小夏看到了夜晚的寧静街道就在眼前时,高兴得无以復加。然而通路口处堆了一些乱石,她一不小心就绊了一脚,当她要爬起来时,已经见到一条小小的黑影挡在她面前了。
「我要你回来!」一隻小脚丫踏到小夏的后背上,让她想爬起来的行為彻底失败!
「休想!」小夏还在挣扎。
小女妖开心的笑了,好像一个小孩找到了最好玩的玩具。她脚上加力,想让小夏求饶,可是小夏的倔强劲上来了,儘管背上冰寒刺骨、压力沉重,她硬是一声不吭。
「先吃了你的眼珠,看你怕不怕!」
小夏来不及回答,就觉得两隻尖利的手指抚在了她的眼瞼上。她不明白小女妖明明踩在她背上,手是如何伸那麼长的,只是感觉到了极度的绝望。
「放开我!」她大叫,求生的本能使她奋力一挣,虽然还是没有挣脱,但却微抬起了头。
她的头是侧向一边的,在抬起的瞬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条躲在瓦砾后面的黑影,兇猛的往自己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没有声音传出,但是背上一鬆,小夏急忙爬起来,就见眼前有两团黑气搅缠在了一起!一个隐约的能看清扎双角辫,另一个只是一团虚弱的雾,就是刚才在地下室救她的『人』!
小夏可以跑,但是她没有。她笨拙地结著手印,一手握著手机,想要帮那黑雾一把,可是半天都无法下手,因為小女妖和黑雾根本分不清彼此,只是团在一起在地上翻动,像个黑色风球一样,只是明显看出黑气远远压倒了黑雾!
「快走!」黑雾裡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喊。
不,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安全而放任别人被害!现在要怎麼办?如果阮瞻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打跑小女妖。
「来了!」她心裡响起一个声音。
与此同时,一条蓝色电火花和一朵灿烂的火云先后袭在一直滚动不止的黑球上,接著是一道红光。眨眼的功夫,伴随著一声尖叫,小女妖遁地而去,那黑雾也跟著没了踪影,小夏甚至没看清『他』去了哪裡!
她脱力一样跪在地上,勉力张开的双眼看到了她熟悉的男人身影。
而那个救她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