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腊汁兔肉
阿福出去后,公孙烈放开了杜韵的手站起来,目光犀利的看着屋内跪了一地的下人们。
“照顾小姐不周,统统拉下去杖责三十,一日不许吃饭”
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听杖责三十都吓得半死,瞬间哭出了声。
杜韵凝着公孙烈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啜泣声此起彼伏的丫头们,垂下了眼帘
“爹爹莫要责怪她们,此事与她们无关,就是借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下毒害我,此事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吴先生诊断有误,我只是普通的腹痛之症”
杜韵开口为侍女们求情,说罢还朝吴华挤眉弄眼的眨了眨眼睛。
吴华一愣,明白过来杜韵是要让他说自己诊断有误,好免去侍女们的责罚。
可他素来正直板正,又哪里会对公孙烈撒谎。
“小姐这是什么话,家主适才也诊出了小姐体内有简慈草,且若我诊的不错,这简慈草是六个时辰前进入小姐体内的”
吴华信誓旦旦的开口。
六个时辰,可不正好是杜韵吃晚饭的时间吗。
一时间房内的侍卫婢女们心中都有了计较。
公孙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凉凉的看了吴华一眼,回身吩咐侍卫速去将昨日晚间后厨的人一并抓住,看究竟是谁要毒害杜韵。
语罢吩咐杜韵好好休息,他去调查此事,然后离开了云岚阁。
公孙烈离开后,杜韵又朝吴华道了一遍谢,然后让韫棣送他出去。
吴华离开,阿福熬来了药,送至杜韵床边。
杜韵极其干脆的接过那一碗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喝完还抹了一把嘴说了句“真苦”。
苦的她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
阿福忙问她可要吃蜜饯。
杜韵说她要吃糖葫芦。
阿福立马差人去给杜韵买糖葫芦。
在阿福眼中,杜韵已经成为他的救命恩人了,从今往后杜韵的事就是他阿福的事。
阿福态度的转变,杜韵自然看在眼中,她笑了笑对阿福道了句多谢。
阿福诚惶诚恐。
杜韵中毒的事不多时就传到了柳云亭耳中,他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过来。
他进到云岚阁院子里的时候杜韵已经没事人一般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
柳云亭松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韵儿你没事吧”。
十二月天凉风寒,他自然的脱下外袍盖在了她身上。
杜韵知道是他,没有动身子,偏过了脑袋看着近在她面前柳云亭那张好看的脸“云亭哥哥你来了,我没事,你莫担心”。
“我听下人们说是江琴……”
见柳云亭眉间成川似有隐忧,杜韵伸手替他抚平“云亭哥哥何时出发回宁安”避开了他的问话。
“如今这样,我如何安心离开”柳云亭捉下她的手握进手心。
“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你安心走吧,何时出发,我去送你”
说罢杜韵抽回手从藤椅上起来,将柳云亭的外衫重新披回了他身上,垫着脚替他系好。
柳云亭该走了,府外羽白差人来催,他嘱咐杜韵一旦出了任何她解决不了的事记得一定要让云琅通知他。
杜韵笑说她记下了,并告诉他等过了年春日暖和了她就去宁安寻他。
柳云亭这才离开了。
他不让杜韵去送他,让她好好休息,杜韵也未推脱,他离开后她继续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好不惬意。
冬日的天空澄澈瓦蓝,她看着天空来来回回飞过的鸟雀,看着看着竟睡了过去。
因早晨的一番折腾,她那一觉睡得极其实在,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
暖烘烘的太阳在头顶直照着她,她揉了揉眼睛起坐起来发现谁在她身上盖了件毯子。
掀开毯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叫住了一旁正在浇花的小侍女。
“韫棣呢?”
小侍女一怔。
“就是那个住在侧厢房的少年”
“禀小姐,那少年被家主请了过去”
“什么!”
杜韵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拔脚就往院子外走。
“小姐莫急,那少年离开时见小姐在睡觉,便让奴婢告诉小姐,说……说他能应付,让小姐不要担心”
那杏眼圆脸的小侍女应该是不明白韫棣托她转告的那句话的意思,说完还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
杜韵松了口气,心想是自己过分但心了。
韫棣聪明沉稳且如今的面貌也早已幼年相差太大,公孙烈必然认不得他。
况且他指不定早就忘了自己造下的那一桩孽事。
叫韫棣过去,怕只是想从他嘴里打听些她的消息罢了。
她坐回藤椅,朝那小侍女勾了勾手指。
小侍女不明所以的走过去“小姐有何吩咐”
“今日午间吃什么”
杜韵摸了摸有些扁的肚皮,早上腹痛什么也没吃,只在药后吃了一串糖葫芦,如今一觉睡起来只觉得饿的发慌。
“啊”小侍女露出了个呆瓜一样的表情。
杜韵:“……”
“你是不是耳背,要不要小姐我给你治治”
杜韵见她仍旧呆头呆脑的,无奈道。
这么憨傻的孩子是怎么在杜府里生存下来的。
“啊,不用了……启禀小姐,奴婢没有耳背”
小侍女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见杜韵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更是急红了脸。
小白兔一般。
杜韵的脸忽然冷了下去。
“爹不是说从今往后让我在云岚院里设了小厨房独伙吗?所以我问你今日上午吃什么”
早上她用过药不久公孙烈派人来通知她说是下毒的人找到了,是后厨里的一个厨娘,在她用饭的碗里放了简慈草。
听闻那人已经被公孙烈处死了,他为了保护她,特意准许她往后可以在云岚阁里独伙,不必去前厅与他们一同用饭。
云岚阁里的厨子也是精心挑拣过来的人。
“兔子”
小侍女并未发现杜韵冷了脸,极快的答了一句。
“什么?”杜韵回过神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大娘说今日午间吃腊汁兔肉”
小侍女说完杜韵的脸色更差了。
兔子,怎么又是兔子。
“吩咐下去,这云岚阁里往后不许提到任何跟兔子有关的事,今日上午换个吃食”
小侍女看的出杜韵提到兔子时的不悦,不知兔子如何得罪了她,诧异的问她为什么。
杜韵抚了抚额头“莫要多问,照做就是”。
“可是……可是若如此的话,那我……”小侍女支支吾吾的有些不敢开口。
“你怎么?”
“启禀小姐,奴婢……奴婢名唤小兔”小侍女抖了抖身子艰难开口。
杜韵:“……”
“换个名字“她摸了摸鼻子懒洋洋道。
“请小姐赐名”侍女小兔心中开心,心想刚好她不喜欢小兔那个名字,每次府中做兔肉她都有一种自己被油炸扒皮的感觉。
听见小兔让她赐名,杜韵的脑中忽的冒出了一句“往后就叫你杜春山吧!”
她眉心狠狠一跳。
“也不知杜拾儿那小兔崽子怎么样了”她喃喃一句。
“小姐在说什么”小兔懵怔,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让杜韵想起了那只咬了她一口的肥胖白兔。
她疲惫的扶额“往后你就叫小桃吧,还有不许瞪眼看着主子”
小兔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忙收起了直视杜韵的视线。
“小桃遵命”她朝杜韵行了一礼,乐滋滋的回去浇花了。
边浇花边拿眼睛偷瞄将墨发勾在指间把玩的杜韵。
心想杜韵也没旁人说的那么凶吗,至少比之前的三小姐和善的多,早间还替她们求情了呢。
“不许偷看主子”把玩头发的杜韵懒洋洋开口。
小桃一愣慌忙收回目光,安心浇花。
第七十七章: 欲盖弥彰
午饭的时候韫棣回来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杜韵什么也没说,直接招呼他坐下吃饭,等他坐定,她才遣退了屋内的一众侍女。
她问韫棣公孙烈将他唤过去做什么,可有为难他。
韫棣说公孙烈没有为难他,只是问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问她之前在何处做什么,与什么人来往,医术从何处学来的。
杜韵心道果然与她猜得不错,公孙烈明面上是关心她,实则是不放心她。
那些问题她相信韫棣都能应付,也懒得再问他都回答了些什么,她往他碗里夹了些菜催促他快吃饭。
韫棣看着自己碗中堆得小山一样高的饭菜“没下毒吧”他忽然抬头。
杜韵听了他的话一噎,险些将嘴里的饭喷出来。
“瞎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给你下毒呢”她不悦。
“可你会给自己下毒”韫棣定定的看着她,一双眉间隐着薄怒。
杜韵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咳了几声,继续垂头吃饭,没有说话。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干坏事被人戳穿的小孩。
好一个韫棣,竟敢揶揄教训她,简直反了天了,杜韵狠狠咬了一口鸡腿,嚼啊嚼。
算了,她就知道韫棣不会罢休的。
“不打紧的,我这不是没事吗,我自然不会将自己毒死的”她往韫棣碗中讨好似的夹了一根鸡腿。
然后看着那根鸡腿从碗里咕噜噜滚到了桌子上。
杜韵:连鸡腿都不给她面子吗。
“韵姐姐,往后不许再如此任性的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一个江琴,并不值得”
韫棣看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江琴自然不会蠢的在他们回来的第一天就给杜韵下毒,旁的侍女侍卫自然也不敢。
且杜韵毒术很好,什么毒能毒到她,既然真的毒到了,自然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
早上他就看出来了,配合她演了一出戏,可心里却很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小小年纪就如此啰嗦,长大了可还得了”
杜韵无奈的将那根鸡腿夹回了自己碗中。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韫棣。
“如今府中都在传江琴要害我,但我爹却处置了一个后厨的厨娘,说什么那个厨娘看不惯我在公孙萼死后回到杜府,说我是居心叵测,所以才下毒害我,可是此举却越发显得欲盖弥彰,一个厨娘何故赔上自己的性命干此等蠢事,再说了,我就算是居心叵测,她又能奈我何”
杜韵本就没打算让江琴好过,即便公孙烈将她摘了个干净,但如偌大杜家光是府中人的口水都够她恶心上一阵子。
“你爹自然也知道这是你的把戏,是以才让你在云岚阁独伙”
韫棣看的很通透。
杜韵无所谓的笑了笑,她说如此甚好,她也懒得一日三餐都跟那二人相对,那她非吐出来不可。
“再说,爹就算知道是我的把戏也无妨,我就是要让他明白我此次回来本就没打算让他们好过”
韫棣问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杜韵告诉他过不了几天公孙烈肯定会来找她,让她入医门或者毒门学习。
后来的几日杜韵每日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实在无聊了就策马出城去玩乐一番。
果然没过几日,公孙烈就光临了她的云岚阁,一起去的还有杜家医门毒门的两位大长老。
公孙烈让她选择一人拜为师父,跟随其潜心修习。
医门长老是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名唤莫含笑。
人如其名,一幅严肃冷漠的样子,面上一丝笑意也无,自跟着公孙烈进门后看都未看杜韵一眼。
毒门长老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名唤许青州,一身黑袍从头包到脚,面上覆着一展青面獠牙的鬼面,面具后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和一张惨白的嘴唇。
他倒是进门后盯着杜韵看了几眼,没什么恶意,不过却叫杜韵莫名打了几个冷颤。
说实话那两个人她都不想选,可是公孙烈已经将人领来了,她既然要装个乖女儿,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杜韵装模作样的围着二人转了几圈,然后又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很难抉择的模样,最后随手一指指向了那个高冷的老头莫含笑。
她就喜欢有个性的人。
“往后有劳莫先生了”杜韵朝莫含笑略微躬身行了一礼。
莫含笑这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算作应允。
公孙烈像是没想到杜韵会选择修医道,眼中一抹不解的情绪闪过。
他笑着开口“都说女儿虽娘,你娘当年如此痴迷毒术,你竟选择了医道”
杜韵微微一愣,看着公孙烈笑着提起她娘,心头闪过一抹厌恶。
她顿了顿开口“娘就是因为痴迷毒术才积毒太深,年纪轻轻就丢下我姐弟二人去了,我才不愿与她一样”
她一说完,公孙烈立马变了脸色,连莫含笑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呀,我是不是不该提起娘和若怀,惹得爹爹伤心了,是韵儿的错”
杜韵忙开口,语气无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
莫含笑又看了她一眼,许青州面具下的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
“无妨,韵儿日后且跟着莫长老好好修习医术,爹还有些事就不陪着你去医门了”
公孙烈淡淡道,语罢吩咐莫含笑带她去医门转一圈,熟悉熟悉环境。
然后就离开了云岚阁。
“小姑娘真有趣”公孙烈走后,许青州笑着开口。
他一笑,身上那股幽冷的感觉又多了几分,杜韵讪笑了一声“先生过奖了”。
“可有兴趣来我毒门修习毒术”
杜韵一怔,忙摆了摆手“多谢先生抬爱,不过我已经选了师父了”
废话,跟他待一起她还不得冻死。
“师父可以再选,只要你愿意,我自可去跟家主说,又或者你可以二门皆习,先家主不就精通医毒两道吗”
不好意思,她不愿意。
再说了,毒术她还需要再学吗!
“多谢先生抬爱,我资质愚钝,一心难二用,修习医术便可,再说适才我也与爹说了,我青春年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杜韵继续讪笑。
许青州不好再说什么,留下一句他日她若是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去找他就离开了云岚阁。
许青州离开后,杜韵开始跟莫含笑大眼瞪小眼。
瞪的她尴尬无比,莫含笑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样看着她,弄的杜韵怀疑她是不是吃糖葫芦没擦干净嘴。
“先生看什么”她终于忍不住了先开口,顺道抬手抹了一把嘴。
“你这小丫头倒是会拐弯抹角装模作样”老头莫含笑开口,声音隽永浑厚,却很疏离淡漠。
杜韵:“………”
这算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先生过奖了”她灿然一笑。
莫含笑嘴角一抽之后忽然笑了“脸皮够厚,我喜欢”
杜韵怔住:好古怪的老头。
第七十八章: 梅园叫板
语罢莫含笑带她去了医门。
医门众门徒居于百草阁,阁楼高六层,其内空间巨大,一至四层为门中弟子日常习医炼药之地,五至六层为门中弟子睡觉休息的地方。
医门中男女弟子皆有,男子着月白长袍玉带束发,女子着白绯纱裙玉带束发。
杜韵一进百草阁就被阁中那白衣飘飘的男男女女们吸引了目光,不过她更好奇的是一楼厅中那两排高大的药柜,淡淡药香弥漫其中。
虽是自家地盘,但杜韵确实是第一次进来,她将医门看过一遍,竟开始好奇与百草阁一条鹅石大道之隔的毒门清波楼。
想着若有机会定要进去看看。
莫含笑带她在楼里转了一圈然后带她去见了其余的三位长老,其中便有前些日子为她医治过的吴华,其余两位也是上了年纪的老者,除过瘦了些,严肃了些没什么特别。
最后莫含笑嘱咐她从第二日开始便可来百草阁跟着他学医,晚上自回去云岚阁即可。
杜韵百无聊赖的回了云岚阁。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却遇见了个不太想遇见的人。
她路过那片令她讨厌的梅林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从对面携侍女走来的江琴。
狭路相逢,她杜韵怎会退缩。
不过她懒得搭理江琴,懒懒的给了她一个眼神之后她大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韵儿留步”
听着江琴的叫声,杜韵停下了步子,她回身“琴姨有事?”她莞尔一笑。
“你们且退下去,我有些话要与韵儿说”江琴挥退了身边侍女。
等侍女们退到了几丈开外的地方后,江琴立马变了脸色,眼中的柔和都变成了恨意“小贱人,竟敢嫁祸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毒是你自己下的”
杜韵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心道果然是个虚伪的女人,她也不在意她恶毒的言语,笑着上前一步靠近了她。
“对呀,是我下的毒,如今四下无人,琴姨就不怕我毒死你”
她脸上带着天真的笑,远处看就是一个与江琴笑语的小姑娘,可语气却不带半分感情。
“你……”江琴吓得后退了一步。
“怎么,怕了,不过你放心,在这寒月亭旁杀了你我还怕脏了我娘的寒月厅”
杜韵看了一眼旁边的寒月。
江琴气的发抖。
杜韵乐得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小贱人你别得意,听说你要跟柳家那孩子定亲,真是白日做梦”
江琴嘲讽道。
“噢,琴姨你如何知道我是白日做梦,怎么,如今萼妹妹死了,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怎么就白日做梦了”
杜韵止住笑,她想知道江琴怎么就如此肯定她是白日做梦,还是说她知道些什么,她来了兴趣。
江琴听见她提起公孙萼,面色一青而后继续讽刺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当年为何柳家定的是萼儿而不是你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并非因你毒死了柳家主的一池金鲤”
江琴顿住,目光渐渐变得幽深,杜韵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噢,看来还有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琴姨何必卖关子,直接说了便是”
“自然是因为你娘杜寒月”
“你什么意思?”杜韵一惊。
与她娘有什么关系。
“听闻是柳家主极其讨厌你娘杜寒月,所以连带着连你也不待见,至于为何讨厌吗,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莫不是讨厌毒妇?”
江琴说罢捂着帕子自顾自的笑了。
毒妇?杜韵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她忽然靠近江琴伸手在她白皙的脸上轻佻的摸了一把。
冰凉湿润的感觉,江琴一愣而后大叫着急速后退了一步“你……你个小贱人在我脸上抹了什么”
“你猜我抹的是芙蓉膏呢还是其他什么毁容之物呢”
杜韵笑的开怀。
江琴又大叫了一声。
身后的丫鬟们听见叫声赶忙跑了过来。
杜韵在丫鬟跑过来时后退了一步吃惊的看着江琴“没什么呀,只是瞧见琴姨脸上有只飞虫替你拂去罢了,琴姨怎么如此误会重伤于我”
她面色委屈,看在旁人眼里自然明白是因为江琴那句小贱人。
江琴怒不可遏却又吓得脸色发白,她抖着手想羞辱上几句杜韵可偏偏丫鬟在旁,她不好开口,只能冷哼了一声惨白着脸愤愤离去。
江琴离开后杜韵嫌恶的拍了拍手朝一侧的梅树后瞥了一眼“先生热闹看够了就出来吧”
一株高大的梅树后走出来一人,黑袍裹身,正是许青州。
“你当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不错,我很喜欢”
许青州笑的很是开怀。
这人怕是有病,杜韵回了他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然后转身离开。
“你如此这般就不怕她去家主那处告状”许青州跟上了她。
“她自去告状,且看我爹会否将我怎样”杜韵不屑道。
“有胆识,我越发喜欢你这小丫头了,不过你这算是有恃无恐?”
杜韵停下了步子“前面就是内院了,先生要一直跟着我进去?”她无奈。
这人怎么如此话多,她就是有恃无恐怎么了。
许青州看了一眼前面外院与内院的大门,忽然轻笑一声提着杜韵的胳膊一个起落将她掠到了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槐树上。
杜韵惊叫一声慌忙抱住了树干“你做什么呀”她怒道。
“无他,只是觉得你这丫头有趣,想与你多说说话,毒门里可是甚少有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呢,真是便宜了莫含笑那老头了”
许青州双手抱胸靠在另一边树干上,姿态比杜韵不知优雅了几百倍。
杜韵:该死的谁叫她不会轻功。
“先生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好放我下去”
人在屋檐下,即便是家主之女也不得不低头,因为杜韵看得出许青州应该是个极其随性的人。
视规矩如粪土的哪种。
“再问你一个问题,适才往琴夫人脸上抹了什么东西”
许青州好像很感兴趣,靠近杜韵,厉鬼面具在杜韵眼前放大,吓得她险些掉下树去。
她撇过脑袋,幽幽的答了一句“口水”。
许青州一愣而后忽然大笑了开来,声音大的惊飞了头顶的一窝鸟雀。
“丫头,你太适合跟我学毒了,怎么,真的没兴趣吗”
许青州笑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不过听那语气颇有杜韵若是不答应,他就不放她下去的意思。
杜韵翻了翻眼皮“你先放我下去,我们凡事好商量”。
话音刚落,许青州就已经提着她返回了地面,杜韵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她准备说话一抬头却正对上了许青州鬼面下幽幽的目光。
与刚才谈笑之间判若两人。
他身形高大,居高临下的睨着杜韵,杜韵看了一眼几乎被她遮住的头顶的青阳,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是不是见过?”她脱口而出。
第七十九章: 英雄大会
“噢,为何这样说”许青州收起目光,伸手掸了掸衣袍上的灰。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先生有些眼熟”杜韵也收起了表情。
“倒是有趣,我带着面具,你也能瞧出我眼熟”
杜韵:有本事你摘下来我瞧瞧。
“自然是我感觉错了,时间不早了,院中下人该等我吃饭了,告辞”
杜韵觉得许青州比莫含笑还要古怪,与他待在一处总觉得不安宁,只想快些离开。
许青州却不随她的愿,他说他的问题她还没回答他呢。
杜韵想了想告诉他容她回去考虑一下,定会给他答复。
许青州这才放她离开。
杜韵直到走回云岚阁,心还忽上忽下的跳着,不知怎么,那许青州有那么一瞬间竟给她一种如此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
韫棣在院中给两株冬兰浇花,一抬头就看见杜韵神情恍惚的走了过来“怎么了,可是不愿意去百草阁学医?”
韫棣以为她是受不了约束,是以闷闷不乐,半开玩笑半打趣她。
“怎么可能,我自己选的医门,自然是愿意去的”
杜韵站上台阶斜靠在柱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与韫棣聊天。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何不选择毒门”
“为何我要选择毒门?”杜韵很诧异,难道她长了一副看起来跟毒门很搭的脸吗?竟人人都觉得她应该去毒门。
“你不是要查万幽门的木偶蛊和莫家之事吗,这两件事若真的与杜家有关,那自然与毒门有关”
韫棣慢吞吞的开口提醒她。
其实他以为杜韵另有打算,不过他话音刚落,杜韵就一拍脑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都怪那许青州太吓人了,害她脑袋一时不灵光了做错了选择。
她跳下台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决定晚上去找许青州。
晚间,她差阿福找了一身毒门弟子的衣服给她,换上后偷偷去了清波楼。
楼中弟子众多,是以根本无人注意她。
她进入清波楼后先是打量了一眼楼中格局,与百草阁内格局相似,不过毒门弟子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袍。
黑压压的一片,让人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清玻楼也是楼高六层,长老弟子们居于第六层,长老的房间与弟子有所区分,是以很好找,杜韵不费功夫就找到了许青州的房间。
她敲门,里面传出许青州幽冷的声音,让她进去。
她推门一进去,便闻得一股刺鼻的药味,那许青州也不知在做什么,背对着他微微弓着身子。
“许先生”杜韵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许青州背影一怔回过身子来,看见是她,又见她一身黑衣,一丝了然闪过眼底,嘴角动了动。
“看来小姐是想好了”语罢他愉悦的笑了起来。
杜韵走过去在他身旁的桌前坐下,扫了一眼他手边的东西,是个鎏金药炉,里面不知装着什么,那药味儿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没错,我想好了,来拜师”杜韵从鎏金药庐上收回目光淡淡道。
“白日里还是一副坚决的模样,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说吧,有何目的”
显然,许青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杜韵见他探究的盯着自己,想了想开口:
“先生想听真话?”
许青州点头。
“三月,我要将我的名字刻上白玉医台,不仅要刻上,还要左右两边都刻上”
杜韵的声音干脆有力,充满了自信,许青州看向她的目光略显吃惊。
“你想要在明年三月的医毒英雄会上崭露头角?”
杜家每年开春三月会举办一场医毒英雄会,江湖众辈皆可参加,以医以毒会友,然后决胜出百名医毒两道优秀着编入江湖医毒录中。
更为优秀者也就是江湖医毒录的前十名的名字将被刻上白玉医台。
许青州未曾想到杜韵竟会有如此的野心。
左右两边都刻,也就是她要精通医毒两道。
“没错,我要这江湖都记住我杜韵的名字”
“为什么”许青州越发不解,堂堂杜门大小姐,富贵荣耀唾手可得,又何须与江湖一众人去争抢。
杜韵从手边捞起一只茶杯捏在手心把玩,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爹是堂堂杜家门主,我娘是曾经名满江湖的毒医美人,我怎能比他们弱,再说,这杜家往后定然会传到我手中,我什么都不会岂不是要被江湖人笑掉大牙”
许青州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有了,就这些理由,先生还想再听什么”
许青州没有说话。
杜韵自顾自的玩了一会儿杯子,然后丢下茶杯站了起来“上午先生求着我来,如今先生又怀疑我,算了,既然先生不愿意收我为徒,我也不便强求,打扰了”
语罢她打算离去。
许青州忽然笑了“小丫头,你果真有意思,不管你抱着何种目的而来,我收了你便是”。
“爽快人”杜韵朝许青州略微躬身行了一礼算作拜师。
许青州虚虚扶了她一把,他知道她必然不想别人知道她医毒都修,所以特许她往后白日去百草阁,晚上可来这清玻楼。
杜韵十分乐意。
二人谈妥之后杜韵离开,许青州将她送出了清波楼。
自那日之后杜韵白日里在百草阁跟着莫含笑学习医术,晚上去找许青州。
找许青州不过是幌子,实则是想找出关于木偶蛊的消息。
不过无论她如何明里暗里的打探,偌大的清玻楼,门徒数百竟无一人知道木偶蛊。
杜韵原本准备去问天阁翻书,她想问天阁藏天下医毒两道之书,说不定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
可是后来一想,问天阁的书定然早已经被医毒二门的弟子翻遍了,他们既然都没听过木偶蛊,那就证明问天阁里没有。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间到了十二月底,除夕之前柳云亭从宁安寄来了信件。
信上说他爹答应了他二人的婚事。
他不日就来淮阳杜府提亲。
杜韵捏着柳云亭的信件,忽然想到了江琴那句想嫁给柳云亭是她做梦。
她嗤笑一声,突然很想知道她云亭哥哥来的时候江琴会是何种表情。
再过了一个月,医毒英雄会开始报名,杜韵分别以杜韵以及杜云亭二名字报了名。
一时间,家主之女杜门大小姐要参加医毒英雄会的消息传遍了江湖。
江湖人开始纷纷猜测杜家会不会给杜韵作弊,公孙烈放出消息绝对公正,医毒大会之前谁也不会知道考题,请大家放心。
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着瓜子的杜韵听了小桃带回的消息,“呸”的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她杜韵,何须作弊。
第八十章: 前往岭南
就在杜韵在府中准备医毒大会的时候,杜府来了一位让杜韵意想不到的人。
下人通报府门外有个叫王桂花的妇人求见她时,正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杜韵险些从椅子上滚下去。
她兴高采烈的奔出院子。
杜府大门外,立在台阶下的妇人还是那般温厚的模样,只是一见到她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亭啊,出事了”王桂花一把拉住了杜韵的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杜韵也不在意她改不了口叫她杜云亭,忙握住她的手来不及寒暄担忧的问她出了什么事。
王桂花哽咽地说她家二姑娘被一个带着玉面具的男人抓走了。
白玉面具?杜韵的心脏狠狠一颤,某些记忆如洪水决堤而出。
“呀,我怎将那人给忘了”
她懊悔的拍着脑袋。
那个面具少年,她还与人家有个四年之约呢。
她从青云镇走的时候将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忘了嘱咐王桂花,只是他更没有想到那少年竟还记得。
她以为他说四年后会去青云镇接她只是说说而已。
“别想着逃跑,四年后我若是来找你,你逃走了,后果自负”
面具少年说过的话缓缓涌入杜韵脑中,她急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定然以为她逃走了,所以才抓走了小书。
“大娘,你先别急,先随我进府去,我们慢慢说”
杜韵扶着王桂花带着她进了府。
一进杜府,王桂花就被里面那气派的景象给吓住了,一时连哭也忘了,只怔怔的看着鹅石大道两旁的百草阁和清玻楼。
路过问天阁前的白玉医台时还特意去摸了摸,说是要看看真假。
杜韵说她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在上面凿些玉带回去也行。
王桂花忙摆摆手说杜韵见笑了。
“你这丫头,瞒的大娘好苦,大娘原先还想撮合你与我家那几个闺女呢,谁知你竟也是个闺女”
王桂花嗔了一句,杜韵笑而未语。
回到云岚阁,王桂花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清楚。
她说年后没几天,就有一群人去桂花巷杜府找她,一个带面具的男人和一群带着刀剑的侍卫。
“他们找你,我见他们各个带着刀剑,吓得不轻,便告诉他们你走了,那戴面具的男子听了生了好大的气,二话不说就将小书带走了”
“那他可有留下什么话?”杜韵急道。
“他说他乃岭南江家少主,还说你何时去寻他,他何时放了小书,我原本想过告诉他你的身份,可我又觉得他身份不一般,害怕他寻你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敢说”王桂花语罢又抹起了泪。
“好个江家少主,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杜韵气的不行,她一拍桌子“云琅”朝屋外院中的大树上喊了一句。
一个身影刷的从树上跳了下来,走进了屋内。
“小姐有何吩咐”云琅躬身行礼。
“你……你不是那个云夫子吗?怎么……在这儿?””王桂花瞪着云琅。
云琅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朝她尴尬的笑了笑。
“你准备一下,跟我去岭南救人”
云琅听了却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情愿。
他说杜韵此时离开怕是不妥,因为柳云亭那边传来了消息,不日便会抵达淮阳。
柳云亭来淮阳做什么,杜韵自然知道,可眼下明显是小书的事更急。
“云亭哥哥的事不急,眼下救人要紧,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不过倒时候我若出了事,不知你担待不担待的起”
杜韵眼神炯亮,分明是在威胁云琅。
云琅捏了捏眉心,心想她怎么就摊上了个杜韵呢。
“小姐莫要再多说,少主来之前,我是不会让小姐去涉险的”他的语气很坚定,明显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韵见他油盐不进,背着手围着他转了一圈。
正在云琅诧异她的举动的时候她开口了:“你也太没良心了些,小书那么喜欢你,你竟见死不救,啧啧啧,真是个负心人啊”
“没错,夫子突然离开,小书哭了好几日呢”王桂花在一旁附和。
云琅肩膀一僵,面色微微红了一些。
他怎么就成了负心人了。
“小书好歹做过你几年学生,王大娘当初也没少给你送吃食,你当真这般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且我堂堂杜家大小姐,量他江家少主也不会敢将我怎样”
杜韵继续背着手围着云琅转圈。
“求夫子救救我家小书吧”王桂花突然朝云琅跪了下去。
云琅惊的往后跳了一步,急忙将她扶了起来。
“我去就是了”他握了握拳。“不过小姐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他转头嘱咐杜韵。
“成交”杜韵爽快的耸了耸肩。
下午的时候杜韵将韫棣叫道了跟前,将事情简单的跟他交代了一番,韫棣听了要跟着她去,她拒绝了他的请求,嘱咐她将王桂花好好送回青云镇等着她。
杜家太过危险,杜韵可不放心王桂花呆着。
她告诉韫棣去岭南快马不过半月的路程,她会在三月医毒大会之前救出小书将她送回青云镇然后赶回淮阳的。
然后她第二日与公孙烈扯了个谎说自己要出去游玩一段时间,三月底前会归家。
公孙烈允了,只嘱咐她医毒大会一定要参加,否则会成为江湖人的笑柄的。
杜韵让他放心,然后第三天带着云琅策马离开的淮阳。
二人夜以继日的赶路,终于在半个月后赶到了岭南。
二月的岭南,除过重重山林起伏,迷雾瘴气弥漫之外,还有一路开到南城的繁花。
南城在岭南群山最南边的地方,三面临山,一面临着一片广阔的水域。
地势险峻却也景色宜人。
甫一进入南城,杜韵就看到了城东头那处百尺高楼,在南城的层层重楼中若鹤立鸡群,好不惹眼。
朱红与青绿相间之色,八角楼顶挂着串串角铃,夕阳的光照在高楼顶端宁静昏黄里透着难言的神秘。
“那座高楼就是密语阁吧”杜韵下了马,将马缰绳牵在手中望着远处高楼。
云琅也下了马,点了点头“这南城内遍布江家密语阁的势力,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为何要小心行事,我就是来找他的,我们这就去江府”
她还有事呢,早早了事早早回家,那什么江家少主不是要见她吗,那就见吧。
杜韵笑的无所谓,也无所畏。
云琅:“……”
不是说好了一切听他的吩咐吗?怎么到了岭南就不听话了。
“那我们可要先递上杜府的名帖,这样兴许好办事”云琅劝道。
杜府好歹乃江湖大族,柳家不会不给面子的。
杜韵却摆了摆手,说她并不想让那人知道她是杜家大小姐,还是直接去吧,然后她拉住了一个路人打听了一下江府的具体位置。
那人告诉她江府就在密语阁所在了东山半山腰处。
“他们家是有多大,竟不在这城中”
东山,显然是要穿城而过出东城入东山。
云琅看了一眼杜韵跃跃欲试的表情,心想她可真是不知者无谓,对江家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他想抓住机会取笑揶揄杜韵几句。
可惜他不敢。
最后还是跟着她策马往东山去了。
第八十一章: 临枫少主
不过令二人意想不到的事,那东山脚下竟有阵法,迷幻之阵,应该是阻止一般人上山用的。
可惜二人谁都不懂阵法,又不敢硬闯怕遇到死门。
于是二人在山下兜兜转转的走到了晚上都没寻到上山的路。
偏偏也没个过路的领他们上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云琅点燃了火把看了眼天空逐渐多起来的星星,无奈的问杜韵可要继续。
杜韵早就累的不行了,她大喇喇寻了处平坦的石头往上面一坐,喘了会儿气“你说那个江家少主叫什么来着”她抬起头问云琅。
“江临枫”云琅将火把别再地上,插着手蹲在杜韵脚边懒懒开口。
“临川之枫?哼,名字倒是好听,就是人不行”杜韵气道。
云琅回头瞥了她一眼。
现在是讨论那个的时候吗?
“不是,小姐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跟人结下梁子了”
云琅并不知二人的四年之约,还以为是杜韵之前得罪过面具少年。
“狗屎缘分罢了”
哼,还不是因为杜拾儿。
一想到杜拾儿,杜韵的胸口又跟吃了黄连一般。
如今倒好,她为了杜拾儿惹了个大麻烦,杜拾儿却不知道何处逍遥去了。
杜韵越想越气“小兔崽子”她骂了一句。
云琅肩膀一僵“小姐无故骂我作何”他委屈。
杜韵翻了翻眼皮:“没骂你,骂那负心的杜拾儿呢”
“好端端的又提起拾儿作何”云琅越发不解了,心想杜韵的思维还真是跳脱。
一会儿江临枫,一会儿杜拾儿的。
“你懂个屁”杜韵懒得给云琅解释。
云琅:粗鲁,粗鲁。
不过他借着火把摇曳的光发现杜韵的表情好像有些失落,心思一动“小姐是想拾儿那孩子了吧”
“我想他做什么,那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杜韵猛地提高了音调,声音有些尖锐,像一只忽然炸了毛的公鸡。
见她如此急切的否认,云琅笑了笑没有戳穿她,眼中却划过一抹柔色,心想杜韵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小姐可恨他”
“恨他什么?”静夜里杜韵的声音听起来跟刮过耳边的夜风一样微微发凉。
云琅不以为意“恨他不辞而别,丢下你走了”
“哼,如今是我不要他了,他日若是再见到他,我定要将他毒成小哑巴”杜韵恶狠狠道。
云琅笑了笑。
他敢打赌,若是真的见到了,杜韵肯定舍不得毒。
那年除夕夜,他们二人来私塾送饭,送完饭离开,他不放心,特意跟了一段距离,那时正好看见二人在街上笑闹着离开。
二人脸上的笑意都是那么真实,所以他想杜韵一定是在想念。
况且,若真的不在乎,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不若先回南城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日再来看看”他站起身将火把拔起来对杜韵道。
杜韵应了一声跳下了石头往自己的马跟前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折回了原地。
“江临枫,你个蠢货”
她朝着漆黑中缀着点点灯火的半山腰大喊了一句,而后通体舒畅的翻身上马离开了山口。
既然放话要她来找他,怎就不知道将山脚下的阵法撤了呢,如今这般她如何上山。
真是个蠢货。
东山在夜色的掩映下像一座巨兽,半山腰那座百尺高楼上缀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火,在寂黑的夜里发出幽冷又神秘的光。
离百尺高楼不远处一座大宅内的一间书房里,一个着黑袍的男人正端坐在案前专心的看书。
他的手边放着一盏白玉面具。
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男人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抬手抚了抚鼻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沐风,可是谁在骂我”
书房门口守门的青衣侍卫闻声一怔“少主多虑了,谁敢骂您,想必是起风了,属下这就去关窗户”
他语罢看了一眼身旁正在打盹的另一个青衣少年,叹了口气走到男人书桌前将半开着的雕花窗关了起来。
将满院的清寒都关在了外面。
“那个叫小书的姑娘如何了”男人合上书抬起了头。
露出了一张雌雄不辨,剔透冷玉一样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悠然的敲着,寂静的夜里发出“笃笃”的声音。一双精致的剑眉梢凝着一股疏离的清寒,棕色的瞳孔映着桌上的烛火,更深的地方却幽深的望不到底,高挺的鼻尖下一张殷红的薄唇抿了三分,不怒自威。
烛火映在他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上,疏离里又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温润。
那张脸,沐风当真是看一次惊艳一次。
可是他从不敢夸赞他家少主长得英俊好看。
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沐风迅速从自家少主的美颜里回过神来“启禀少主,那小姑娘还是不肯说杜云亭去了何处,自来了江月山庄之后一直哭”
沐风其实有些无奈,原本他堂堂江月山庄没必要抓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来。
只是那杜云亭不知什么来头,他们派出密语阁的人去调查,竟什么也没调查出来。
所以迫不得已才抓了个小姑娘回来。
“放着吧,切记吩咐下去莫让让人欺负了她就行”江临枫淡淡开口,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沐风应了一声,其实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想不明白。
他家少主为何会对一个小丫头如此执着,对于他们来说杜云亭不过是在青云镇上见过几面的伶俐少女。
根本不值得一提,当初没杀了,也许是江临枫一时间发了善心,可四年过去了,他不明白他为何还执着的要去寻人。
“属下有一事不明白”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江临枫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等着他开口。
“少主为何……偏要找到杜云亭”
肯定不单单是因为她像什么劳什子阿叼。
“没人能挑战我江月山庄的权威,原本我还想放过她的,如今……不想了,她竟敢蔑视约定离开”
江临枫的声音懒懒的,语罢吩咐沐风可以退下了,自己往内屋走去。
沐风应了一声离开,出了门后踢了一脚正在打盹的间青“走了,睡觉”
间青抹了一把嘴角,从地上弹了起来,警惕的扫了一眼周围,对上沐风“你是不是傻”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
沐风懒得理他,跨下台阶离去,间青忙跟了上去。
“你适才在里面与少主在谈什么”他问。
“杜云亭”
“人找到了?”间青惊道。
沐风摇头“我好想稍微明白了一点少主为何如此执着的要找她回来”
“为何?难道不是闲的?”间青看了一眼周围缩着脑袋悄悄开口。
沐风送给了他一个“活的不耐烦了”的表情。然后开口“少主他在猎奇”
“猎奇?”间青显然理解不了。
“不过是以往的东西都太唾手可得了,如今恰好出现了一个不好掌控的东西”沐风的目光沉了下去。
间青搔了搔脑袋不以为然的走了。
说什么呢,他一句都听不懂。
第八十二章: 别来无恙
第二日上午,杜韵与云琅又去了东山下,转悠了一上午还是没有找到上山的路。
杜韵气的忍不住对着山口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骂完气呼呼的策马回了南城。
二人站在南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垂头丧气。
“快看,快看,有个姑娘要跳楼了”街上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接着大家便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杜韵下意识的望过去,一处高大的月台边沿上立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要往下跳。
底下围了一大堆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
杜韵捏了捏眉心,怎么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让她遇上了。
不一会儿,那小姑娘的娘奔到了月台下,抹着泪恳求那姑娘赶紧下来。
吵死了,杜韵掏了掏耳朵“云琅,去救人”她指了指月台上那抹鹅黄身影。
云琅叹了口气,应了一声,飞身上了月台在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提着飞了下来。
看热闹的百姓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都在夸云琅少侠好功夫。
云琅搔了搔脑袋在人群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杜韵站在远处看着,眼珠子一转,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不是说江家密语阁的势力遍布南城吗?
很好,她上不去东山,那就让江临枫亲自下来。
她扫了一眼街道,看见一家成衣铺,再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女装,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锦衣,环佩垂于窄细腰间,身形清瘦修长,加上那张清丽无比的脸,活脱脱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这不一出现就吸引了街上不少小姑娘的眼光。
她风流一笑,朝在不远处蹲在地上数蚂蚁的云琅勾了勾手。
“小姐你?”
“如何,可英俊?”杜韵朝云琅飘过去一个风流无比的眼神。
引的街上行人一阵唏嘘,云琅忙后退了一步“英俊,英俊,只是小姐莫要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了我们是断袖”
杜韵嗤笑开来“想得美,我若是搞断袖也不与你”
她可是有更好的人选。
“带我去月台上”杜韵笑罢指了指云琅身后的高大月台。
云琅问她去那里作何,杜韵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琅以为她要看风景,提溜着她一个飞身上了月台。
杜韵站在月台顶端,俯身望着下面来往的百姓,心想有轻功可真是好。
然后他在云琅耳边嘀咕了几句,云琅露出了一个既惊诧又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
然后他又一个旋身飞下了月台将杜韵一个人留在了上面。
“快看,又有人要跳楼了”他躲在街角的暗处捏着嗓子喊了一句。
看着看热闹的百姓渐渐围拢到了月台下,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从街角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换上了一幅惊恐万分的表情。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他朝月台上喊了一声,跟适才那个大娘一个表情,就差掉些眼泪下来。
日头再往上升的高一些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南城离开上了东山。
江月山庄江临枫的书房内,一黑衣侍卫面色肃然的跪在地上。
“少主,出事了”
“什么事”江临风从案前抬头,看了一眼地上侍卫古怪的面色,心里忽然划过一抹怪异。
“适才南城东街的月台上忽然爬上了一个白衣少年,哭哭啼啼的说……”侍卫顿住。
“说什么?”一旁间青急道,显然很是好奇。
“说……说他是少主的……少主的小宝贝,少主四年前弃了他离去,是个……是个负心人,如今……整个南城都再传少主这个年纪了都不娶亲,原来是个……是个断袖”
黑衣侍卫战战兢兢的说完,已经面如菜色。
城里的侍卫都没人愿意上山来报信,将他推了出来,谁叫他石头剪刀布输了呢。
简直是个要命的差事,他不敢抬头去看江临枫的表情,只将头埋的更低。
一旁的间青已经憋红了脸,被沐风使劲拧了一把胳膊才没有笑出声来。
心想哪个不长眼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拿堂堂江家少主开玩笑。
只是他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倏尔睁大了眼睛。
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那少年是何模样?”
江临枫忽然放下书站了起来。
“皮肤白皙如玉,英俊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猫眼一般”黑衣侍卫忙道。
“是……”
“没错,是她”
江临枫看了沐风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抬脚往屋外走。
黑衣侍卫揉了揉眼睛,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还笑了。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少主的小宝贝。
如此一想,他不由的抖了一下。
“少主做什么去”沐风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间青跟了上去。
“自然是将那个本少主的小宝贝抓回来”江临枫沉沉开口。
地上跪着的黑衣侍卫重重抖了一下,一幅被雷劈了的表情,然后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那丫头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当真是有趣,竟用这种办法引少主下山”
下山的马上,间青悄悄对沐风道。
其实,江月山庄山脚下常年布有阵法,只是没有那么厉害迷幻,不过是江临枫想刁难刁难杜韵才临时将阵法改了。
他的原话是,不论她什么时候来,都要叫她吃些苦头。
杜韵坐在月台顶端将两只脚垂在半空悠然的荡着,用手搭了个凉棚眺望着东山的方向。
哼,她就不信他不来。
月台下看热闹的百姓见她只是唬人,早都散尽了。
不远处躲在巷子里的云琅的心脏随着杜韵自由摆动的双脚上下晃荡。
他是真的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只是杜韵吩咐了让他在暗处躲着,江临枫自有她来应付,若是真有什么危险了他再出去。
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外传来时,月台上杜韵的心莫名极快的砰砰跳了几下。
她搭着凉棚目光炯炯的盯着东城门口,然后就看见一袭黑衣带着白玉面具的男子从城门口策马而进。
马速极快,来势汹汹。
杜韵揉了揉眼睛,在确定来的人是就是当年的面具少年后,突然生出了一股想要逃走的冲动。
她说不明白那种感觉,只是想溜走,她迅速起身,不过看了一眼脚下的高度,颓丧的叹了口气。
她是来救人的,逃走算什么情况。
她重新坐了下去,抬头再去找那抹黑色时,正对上了一双幽深沉静的目光。
月台下的街道上,江临枫端坐在马上微微仰着脖子看着她。
沐风轻轻蹙着眉头,间青在她看过去的朝她眨了眨眼睛,另一个侍卫好奇兴奋的紧盯着她。
杜韵:什么情况?
“别来无恙啊,江少主”她收回在各人身上扫过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朝江临枫招了招手,笑靥如花。
眼前人,还是她记忆力那副冷厉的样子,只是身形高大了不少。
四年,当年的十六岁少年变成了二十岁的男人。
“杜云亭,你好大的胆子”
江临枫的目光落在杜韵花一般散漫自由的笑脸上,眼神动了动,飞身上了月台。
第八十三章:暧昧情愫
“快看,果真是江家少主”
过路的百姓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立即纷纷朝正往月台上飞去的江临枫看去。
“这么说,那长相俊俏的少年真是江少主的……小宝贝”
另一个百姓兴奋道,语罢对另一个人挤眉弄眼的将自己的两根大拇指对了对。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间青噗嗤笑出了声。
未曾想过从未有过女子绯闻的冷面少主今日竟然被杜云亭摆了一道。
简直荒唐又有趣。
往上飞的黑衣身影一晃,险些从半空掉下去。
江临枫冷冷回望了一眼看热闹的百姓。
人群瞬间四散。
间青:我家主子果然气场了得。
不过他自然也不敢笑了。
“我说过他会来的吧”
月台上的杜韵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好死不死的朝底下四散的百姓高声喊道。
话音还未落就被人捏住了手腕。
“住口”凉凉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薄怒。
杜韵缩了缩脖子急忙住了嘴,看了一眼那只紧握着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心想这人几年不见倒是温和了不少,至少没一见面就掐她脖子。
“好好好,我住口就是了,你先放开我”她抬头,对上江临枫的冷眼,干笑。
简直奇了怪了,她怎么一见到他就莫名的胆怯。
江临枫没有说话,只凉凉睨着她。
杜韵试图挣开他的手,挣了几下无果后她叹了口气:
“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谁叫你在山下设了阵法,我上不去,只好想个办法让你下来了”
她继续挣扎,江临枫依旧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放手。
“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不是从青云镇逃走了,是我的家人去青云镇找我,我跟着她们离开了。我原本想写信告诉你的,只是那时只知你家在岭南,不知具体位置,这不如今听闻你抓了小书,我立即就来了吗”
杜韵继续笑意融融的给江临枫解释。
她知道那人固执又狂妄,不解释到他满意他估计是不会放手。
然后她就看见江临枫面具下棕色宝石一般的瞳色寸寸深了下去,一抹微霭划过“你倒是与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语罢他缓缓放开了手。
杜韵揉着自己被抓的有些痛的手腕,“什么没变,江少主惯会说笑,小女子分明更漂亮了呢”说完她装模作样的抚了抚额头,朝江临枫眨了眨眼。
果然是杜云亭,好生不要脸,月台下间青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哼,不知羞耻的女子,竟敢勾引少主,沐风眉头蹙的更紧。
怎么能四处抛媚眼呢,如此怎对得起他家少主,角落里躲着观望的云琅看着杜韵,心中愤愤。
杜韵若是知道三人心中想法,定要怒吼一声“月台上风大,老娘眯了眼睛”
“我是说你这扯谎的功夫与当年一样”。
杜韵一怔,“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她无奈的撇了撇嘴“我如今来了,你能放了小书吧”
寒暄完了,也该谈正事了。
江临枫忽然笑了,他双手撑在杜韵身后的栏杆上,俯身靠近了她。
“放了小书可以,那你呢”
江临枫的声音很低,凉冷里带着一丝莫名的魅惑,杜韵看着那张横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面具和那些喷在她脸上绵密浅淡的呼吸,心脏忽然突突跳了起来。
该死的,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当年在河水中揭下他面具时的惊鸿一瞥。
没错,那张脸她到如今都记得。
只是不知,如今的他长成了什么样子。
看着那张比之前大了一号的白玉面具,杜韵只觉得手痒。
江临枫望着杜韵眼中那一点跃跃欲试,心思一动,头收回去了一点“你若敢动手,我就将你扔到楼下去”
杜韵没想到他竟能猜出她的心思,心想难道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她慌忙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不敢,不敢,江少主天人之姿,虽叫人见之不忘,但看多了容易闪瞎眼,小女子没想要看”
江临枫听见她半是恭维半是揶揄的话,嘴角动了动“这么说,这几年你对我见之不忘?”他的头重新往下压了压。
身子离杜韵更近了些,喷在她脸上的呼吸更加清晰。
杜韵被抵在栏杆上,身后是令人害怕的高度,她缩着脑袋“你如此这般,底下看热闹的百姓怕是要坐实了我二人断袖的传言”
江临枫闻言扫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投向二人的楼下百姓“无妨”语罢他的一只手忽然伸向杜韵发间,扯下了她束发的玉带。
一头青丝瞬间如瀑般飘散开来。
“快瞧,那少年竟是个女子,原来江家少主不是断袖啊”
人群中有好事百姓喊了一句。
杜韵:“……”
“你看,就是如此简单”江临枫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少年般的得意。
隔得远二人又离的近,旁人无法听见二人在说什么,只是那姿势看在旁人眼中,亲密的紧。
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
偏偏他二人又生的郎才女貌,一时间南城看热闹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云琅将眉毛都皱的要挤在一处了。
“沐风,你何时见过少主如此”
间青梗着脖子一边看热闹一边啧啧称奇。
沐风瞪他一眼“使出反常,不得不防”
“防什么,杜云亭有什么好防的,一个小女子罢了,她还能将少主吃了不成”间青懒懒道。
沐风额角一跳:“昔年有人以狩猎为生,专狩奇巧美丽之物,有一日那人在山中狩得一只狐狸,原本想与往常一般将其杀掉,只是后来却起了一时的善心将那狐狸养了起来,再最后竟沉溺于那狐狸的美丽与伶俐之中,生生葬送了性命。原来那狐狸精竟是一只修了道行的精怪。是以后来人们常言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不知为何,看到杜韵,沐风莫名想到了志怪书中的那只狐狸精怪。
“你是说少主是狐狸精?杜云亭会被他吃了?沐风,这话若是被少主听见,你怕是要被割了舌头送去密语阁”间青开口。
沐风听了间青的话险些从马上栽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脑壳有些隐隐作痛。
“你到底想怎么样”高楼上杜韵不满的瞪着江临枫。
这人什么毛病,惯会扯人的发带。
“回答我两个问题,其一,这些年你可想着我,其二,我放了小书,你可会遵守约定”
江临枫低头看着杜韵脸上因为生气而生动的表情,心中极快的划过一抹类似愉悦的感觉。
他完全可以直接将人抓回去。
不过那样就不好玩了。
眼前的人,还真是每次都会给他不同程度的新奇。
“公子天人之姿,叫人见之不忘,小女子自然想着”
想你个大头鬼。
“还有呢”
“遵守,遵守,只要你放了小书,我自然遵守约定”
救了人,谁还管你是那根葱姜蒜,杜韵腹诽。
不过她丧气的想,这江家少主怎就这般执着的与她牵扯,难不成是知道了她杜家长女的身份,想与她攀扯些关系。
如此一想,杜韵的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古怪。
第八十四章: 扯断腰带
“在想什么”江临枫挑起她的一缕青丝缠在指尖把玩,语气清幽。
“想你”杜韵下意识道,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听见从江临枫喉里发出的那一声极细微的轻笑。
她恨不得咬掉舌头。
她没有再说话,江临枫也没有开口,二人就保持着那般暧昧的姿势无声对峙着。
直到杜韵的鼻息间全是江临枫身上淡淡的熏香时,她快速皱了下眉头,悄悄将手伸出栏杆,朝暗处的云琅动了动指头。
那是她二人约定好的,她若是谈妥了要跟江临枫回去,就会给云琅一个暗号,让他见机行事。
若是没谈妥,她想办法逃走,就会跳下月台,到时候让云琅接住她。
谈妥了伸一根指头,没谈妥伸两根指头。
云琅看着杜韵伸出的一根指头,瞪圆了眼睛。
她那害怕的样子那样子像是谈妥了?
高楼上与江临枫对峙的杜韵略微转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寻思着云琅怎么还没来,她要往下跳了。
只是还不等她回过头,她腰间靠着的栏杆忽然发出一声脆响,裂了。
天可怜见,她还没做好跳的准备的,老天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的。
她惊叫一声,身子一仰直直往后坠了下去。
而江临枫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他双手扶着栏杆,栏杆断裂他的身子也跟着往下坠去。
楼下看热闹的人群里惊呼声此起彼伏。
“莫不是这江少主最近发福了不少,竟压塌了栏杆”
“不对,不对,应该是这月台的栏杆用了烂木头,不太结实”
间青掏了掏耳朵,继续兴致勃勃的盯着下坠的二人。
“你说,少主会救那丫头吗”他戳了戳身边神情紧张的沐风。
紧张什么,以他家少主的功夫,还能摔伤不成。
角落里的云琅焦躁的抓了抓头发,杜韵,他是救还是不救。
她吩咐过不能轻举妄动的。
下坠的杜韵看着在她上方的江临枫瞳孔微微一缩,竟下意识的朝自己伸出了手。
他应该是想抓住她吧?
心中感动了一秒,杜韵来不及多想伸出了自己的手。
只是那只手没递到江临枫手中,慌乱之中竟扯住了他的腰带。
二人皆是一怔。
杜韵看着被自己虚虚抓在手中的腰带。
心中挣扎了一瞬。
放手还是不放。
放了,她摔下去非死既伤,不放的话,江临枫的眼神有点可怕呢。
“放开”江临枫忽然冷冷开口。
杜韵:“……”
还有没有人性。
“我偏不放”她张了张嘴,一把紧紧攥住了江临枫的腰带,还像他挑衅的挑了挑眉。
两人下坠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然后,江临枫的腰带就被她扯开了。
层层衣衫散开,瞬间露出了里面玉白无暇的肌肤。
月台下惊呼声更响亮,有人惊叹江临枫那身好皮相,有人兴奋竟能一睹江月山庄少主玉体。
尤其是楼下的姑娘们,纷纷娇叫一声捂住了眼睛,指头缝里露出的眼睛却瞪的很大。
简直世风日下,角落里的小可怜云琅指甲都要扣到墙缝里了。
“杜云亭好大的胆子,这成何体统”沐风终于怒了。
间青看了一眼周围百姓兴奋的目光,再感受了一下下坠男人身上都能溢出来的幽冷。
心想南城的百姓怎就这般没眼色呢,没瞧见那人生气了吗。
他还是发发善心救他们一命吧!
他解下腰间长剑,指尖转过一圈指向了周围人群。
“今日凡窥伺我少主身体者,皆挖掉双眼送去密语阁”
话音刚落,偌大的月台下瞬间跑的连个鬼影都没了。
另一边杜韵目光落在江临枫那若隐若现的线条分明的肌肉上,瞪大了眼睛。
她万万都没想到他的衣服会系的那么松。
江临枫的眉头皱了起来。
杜韵慢慢红了脸。
只是更让她惊悚的是,腰带开了,她没了抓的东西,下坠的更快。
加之间青那句看了身体就要哦挖眼睛,她慌忙闭上了眼睛。
耳边风呼呼的刮,她哀怨的想早知道就不爬月台了。
电光火石间,一只有力的胳膊扯了她一把,她只觉得天地换了一下,下一秒就被什么东西圈住了,脸贴上了一片光滑温润。
她惊悚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江临枫虚虚抱在怀中,她脸贴上的正是他胸前的肌肤。
余光往上一瞥,是江临枫坚毅精致的下巴,往左一瞥,是他泛着淡淡香气的白皙肌肤。
像是什么草药的味道,杜韵下意识的凑近鼻子去闻,下一秒身子却颠了一下。
她整张脸都猝不及防的埋进了江临枫怀中,唇畔贴上了一抹温凉。
杜韵一怔,急忙抬头,脸色瞬间红的虾子一般。
什么情况,太羞耻了。
她刚才那是轻薄了人家一下吗?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江临枫,隔着面具她什么也瞧不见,只感觉到搂着她的胳膊僵硬了一瞬。
她收回目光的时候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耳朵,发现那里藏着一丝微红。
杜韵一愣,不知为何,心口生出了缕奇怪的感觉。
“你这是害羞了吗,我适才不是故意的,谁叫你突然颠了一下”
她缓慢的开口。
“住嘴,再说话我就将你扔下去”
江临枫冷冷开口,语罢还吓唬似的松了松手。
杜韵吓了一跳,低呵一声下意识的搂住了江临枫的腰。
她搂的很紧,像挂在他身上的浣熊。
“我不说就是了,你这人怎么这般喜怒无常的”杜韵委屈的控诉,却没发现搂着她的人整个身子都僵了一瞬。
远处想要冲出去的云琅看见江临枫搂着杜韵安全落地,往外冲的步子生生拔了回去,躲在暗处露出一个脑袋继续观望。
“放手”江临枫的目光落在杜韵那双细长的还紧紧搂着自己的胳膊上淡淡开口。
杜韵跺了几脚确定自己确实站在了地上之后赶忙放开了手站好。
“拿来”江临枫指了指杜韵手中的腰带。
杜韵急忙笑眯眯的双手奉上。
江临枫瞥她一眼,不急不缓接过腰带将自己散乱的衣衫系好。
“多谢少主救命之恩”杜韵朝他拱了拱手,又转身向间青与沐风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二位可好”,说罢还朝间青挤了挤眼睛。
间青瞥过脑袋,心想杜云亭还是那般没眼色,没瞧见旁边那位已经极其生气了吗。
“抓回去,关进地牢里”
江临枫忽然开口。
“诺”
杜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沐风提溜上马。
马狂奔起赖朝东门跑去,杜韵在被颠的反胃的同时弱弱的朝虚空里伸出了三根指头。
三根?
什么意思?
角落里跑出来的云琅简直要疯了。
他急躁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哀嚎一声策马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少主夫人
江月山庄幽暗的地牢里,杜韵懒洋洋的坐在一堆干草上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四处打量。
“还不错,挺宽敞的”她目光扫过一圈,最后枕臂往杂草堆上一趟,左腿翘上右腿脚丫子一上一下的来回晃荡。
显然对自己身在江府地牢里的处境一点都不在意。
“云亭……姐姐,你不害怕吗”
她身边蹲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脸上挂着两串泪珠,颤着声询问,显然很是害怕。
穿红裙子的姑娘是小书。
江临枫将杜韵带回江月山庄之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吩咐侍卫将她关进了牢中,与小书关在了一处。
说是让她们姐妹两好好叙叙旧。
杜韵明白,他是在生气当初她骗他说家中有几个姐妹要养活。
其实江临枫委实让她捉摸不透,在月台上分明还还好的,一眨眼就冷冰冰的将她关进牢房。
关进牢房却也什么事都么有,反而还按时按点的给她送饭。
瞧着菜品,还都不错。
杜韵散漫悠然的哼着小曲儿,小书在她跟前面如菜色。
“云亭姐姐,你说话啊,我们还能出去吗,我想我娘”
小书说罢开始抹泪,杜韵右腿换左腿,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害怕什么,你且安心待着,过不了几日自然会有人来请我们出去”
她朝小书眨眨眼睛,嘴角挑起了一缕神秘笑意。
她敢来,自然有法子救人出去。
不就是个江家少主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第二天一个黑衣小侍卫来牢中送饭,送完饭时间还早便与一看守牢门的人在一旁闲谈了起来。
“听说了吗,少主从昨夜开始忽然上吐下泻,府中大夫去诊过脉,原以为简单吃些止泻之药便能好,谁知一剂药下去,少主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听闻今早已经下不了床了,也不知是什么怪病”
那黑衣小侍卫说罢,与旁边的人一同叹了口气,很是担心的样子。
地牢里正捏着肉包子吃的正欢的杜韵听完一怔,心想江临枫那块寒冰在门中弟子里人缘倒是不错。
然后她忽然捂着嘴泣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也叫那两个侍卫转过了头去,她又哼哼唧唧的泣了几声:“你们少主将我这千里迢迢赶来寻他的痴情人关进牢中,当真是无情,怕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他做那负心之人,惩罚于他呢”
她说完抬起袖子抹泪,将那两个侍卫唬的一愣一愣。
二人回过神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然后脑袋迅速凑在一起耳语。
说是耳语,可那声音隔着几个牢房都能听见。
“她就是少主从望月台上救下的女子,那个少主的……小宝贝?”
小侍卫听了同伴的话立即扭头悄悄朝杜韵看去。
杜韵收到那小侍卫的目光,把手中最后一口包子优雅的塞进嘴里,将垂在脸便女鬼一般的头发挽手夹在了耳后,露出了一个娇羞的笑容。
“正是在下”
小侍卫是个不经事的少年,见她明眸皓齿,乌发红唇,自动忽略了她腮帮子里鼓着那一口肉包子,面上一红匆匆收回了目光。
“就是她,听闻她扯断了少主的腰带,还轻薄了少主”
另一年纪稍大的侍卫凑近小侍卫耳边,说的兴致勃勃,笑的暧昧不已。
“你们家少主的身材委实不错”杜韵娇羞一笑,插了一句嘴。
只是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她只觉脸上一阵发热,忙手做扇子去扇。
小侍卫听了她的话又见她娇羞不已,脸色更红,他凑近同伴“如此,少主竟还留着她?”十分惊讶的语气。
“可不是吗,少主性子冷疏,平日里不喜人近身,身边伺候的丫头从来都是离身三尺,这么些年了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那小姑娘竟能将少主的腰带扯下来,轻薄了他,当真不简单”
身边伺候的丫头离身三尺,一个女人都没有?杜韵往牢门口挪了挪竖起了耳朵。
“你家少主竟这般寡淡无欲,莫不是是哪个和尚假扮的吧,又莫非他真是个断袖?”
杜韵听的兴致勃勃,忍不住插嘴。
黑衣小侍卫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我们少主才不是和尚,也不是断袖,他只是不喜欢女人罢了”
杜韵见他一本正经的极力维护江临枫简直哭笑不得。
这傻孩子,难道听不懂她在开玩笑吗“不喜欢女人,不就等于喜欢男人吗,那不还是断袖”
“才不是,少主不喜欢女人是因为小……”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同伴狠狠扯了扯袖子“你不想活了”
小侍卫一惊赶忙回头不再与杜韵说话。
因为什么,杜韵像是窥伺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偏那秘密只露出了一角。
她好奇心痒的不行,可等她再问,那小侍卫却什么都不说了。
“莫与她攀谈,她轻薄了少主之后竟能活到现在,兴许她真是少主往日留下的什么风流债,少主舍不得杀呢”
年纪稍大的侍卫提醒黑衣小侍卫。
“那我们莫不是很快就要有少主夫人了”黑衣小侍卫莫名兴奋,思及此看向杜韵的目光竟带上了些许崇拜。
他暗戳戳的打算下次送饭来的时候一定要往杜韵的饭盒里多放几个鸡腿儿。
杜韵听着二个大男人八婆一般的瞎胡扯,翻了翻眼皮。
少主夫人个大头鬼。
她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狡黠“喂,你过来”她朝那黑衣小侍卫勾了勾手。
小侍卫一怔下意识就走到了牢门边。
“真听话”杜韵笑道。
小侍卫反应过来立即羞愤的红了脸“做什么”,他语气不善。
“你去告诉你家少主身边那个黑心的沐风侍卫,就说我有法子治好你家少主的病,让他来见我”
“当真?”小侍卫半信半疑。
“自然是真的,我可是个神医”语罢杜韵笑嘻嘻的从怀里掏了一块白玉牌出来递给了小侍卫。
白玉牌上面刻着“神医”两个大字。
小侍卫将白玉牌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看向杜韵的眼神惊奇又好笑。
真傻,还有人自己给自己刻了个神医的玉牌。
杜韵知道那小侍卫心中在取笑她,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个不识货的,我这块牌子可是淮阳杜家医门大长老莫含笑亲自刻的,你若不信自可拿去问你家少主,或者找个府了识货的人去问,还有,你若再迟疑,耽误了你家少主的病情,我可不负责任”
小侍卫面色一白,捏着玉牌半信半疑的走了。
下午的时候,沐风就出现在了地牢。
“来的真快”杜韵从杂草堆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粘着的草根,笑着跟他打招呼。
第八十六章: 作茧自缚
“是你在少主身上动了手脚吧”
沐风站在牢门口,一幅要吃了杜韵的表情。
什么医门大长老亲自刻的医牌,就是一快普通的玉牌,不过是想告诉他,他家少主的病是她搞得鬼罢了。
“是我又如何,沐风少侠是要先与我算账呢,还是先让我去治病呢”
沐风眼神微变,他不可思议道:“你何时动手搞得鬼”
从二人见面到将她抓回来,他实在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沐风身后的一众侍卫也是瞠目结舌,竟敢给他家少主下药,还下的不知不觉。
“我堂堂神医,下药自然要下的神不知鬼不觉,我为何要告诉你,莫废话了,快些带路,去的晚了,小心你家少主……”
杜韵朝沐风挑眉,沐风递过去一个“算你狠”的表情,吩咐人将牢门打开。
杜韵信守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等着,姐姐马上救你出去”她转身对小书说完在一众江月山庄牢卫齐刷刷惊诧无比的目光中大步走出了地牢。
江月山庄很大,杜韵跟着冷脸的沐风转过几座高大的亭台楼阁,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一大片盛开着各类春花的花园后终于到了江临枫的住处。
竟是一片苍翠葱绿的竹林,一条白玉小径蜿蜒而入延向远处。
不远的地方若隐若现的隐着几座竹屋。
竹林的入口处一块光滑无比的大黑石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竹阁二个红字。
翠竹雅致,白玉高洁。
杜韵惊讶的是,那个冷面男子的住处竟无半分江湖人的杀伐戾气。
反倒清幽的像一处隐士的世外桃源。
她在竹林入口愣了半晌才在沐风不耐烦的催促下跟着他进入了竹阁。
一步三叹。
一叹脚下小径白玉铺就简直奢侈,二叹万倾风过,碧波荡漾景色委实宜人。
三叹该死的!林中竟布有阵法,她若不跟紧沐风就有可能被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箭给射成刺猬。
一路走得她是急急火火提心吊胆。
白玉小径的尽头便是那几座若隐若现的竹屋,靠近了看才发现竹屋修建的很是精致,屋前是一块宽阔平坦的院子。
美中不足的是院子里除了竹屋台阶下蹲着的那个正与草丛里撒尿的狗牛眼瞪狗眼的壮硕背影。
什么也没有。
杜韵看着那背影心中了然,她轻笑一声悄悄走过去在那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谁?谁敢踹老子屁股”间青拔地而起。
杜韵笑的花枝乱颤。
沐风露出了一个看傻子般的表情,夹杂着不悦。
反应迟钝,竟连他们来了都未听见。
整日里就知跟狗玩耍。
间青避开沐风的目光扫了杜韵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
他身后那只撒完尿的大黑狗见院子里忽然出现了生人,立即警惕的瞪圆了眼睛朝杜韵狂吠了起来。
一幅随时要扑倒她的架势,面目狰狞,极其凶恶。
真是只一点都不可爱的狗。
杜韵看了一眼狗又看了一眼边上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二人扯了扯嘴角,不急不缓的从怀中掏出块干巴巴的肉脯出来,扔到了大黑狗脚下。
大黑狗立即停了下来,用力的嗅了嗅那块牛肉脯。
然后,再次朝杜韵狂吠。
杜韵摸了摸下巴。
如果一块肉脯不行那就用两块。
如果普通的肉脯不行,那就用秘制的。
她掏出了家中小厨房的赵大娘给她秘制的让她出远门带着路上出的肉脯,极其不舍的扔到了大黑狗脚下。
大黑狗再次停下,用鼻子嗅了嗅。
然后狠狠的吞了一下口水。
迅速的深处红舌头将那块肉脯卷进了嘴里。
间青沐风的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杜韵拍了拍手中的肉脯残渣朝二人挑了挑眉。
“旋风,咬她”沐风忽然朝黑狗发号施令。
黑狗刚刚嚼完肉脯,听见沐风的话立即抖擞了一下身子低呜了一声朝杜韵扑了过去。
杜韵神色从容的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一、二、三,倒”
三声过后那刚刚扑倒杜韵腿边的黑狗忽然呜咽一声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晕死了过去。
“你……旋风怎么了”
“没什么啊,他吃了我的东西,自然要听我的话,我叫它倒它自然不能站着”
她笑嘻嘻的拍了拍掌心“嗯,新练出的三步醉效果还不错”
语罢她飞快的跳上台阶指了指面前紧闭的竹门“江临枫可是住的这间”不等二人回答便伸手去推。
“大胆,谁许你进去的”沐风一怒,准备去拦。
杜韵猛然回身“一………”她对着沐风与间青数步子。
二人一惊立马停住了腿“你何时……”
“我都说过了我乃神医,你偏不信,若是不信便可试试,不过,我瞧这院中只有你二人,你二人若是倒了,屋里的那位临枫少主可就任我摆布了,你们说我是将他毒死呢,还是将他扒光了衣服搬到竹阁外晒一晒呢”
杜韵披散着乌发,一张面容精致美丽,小脸上也挂着甜美的笑容,话也说得轻描淡写,却扎的台阶下的两个侍卫耳膜生疼。
他二人气的不行,偏偏不敢动,只能气呼呼瞪着她。
杜韵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一把推开门进入了竹屋,然后将门关了起来,关门之前还朝台阶下二侍卫眨了眨眼睛。
间青:好生不要脸的女子。
沐风:杜云亭你给我等着。
江临枫的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应该是燃了什么香,杜韵仔细嗅了嗅发现与那日她在江临枫身上闻到的一样,又确定了那香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抬脚往右手边的屏风走去。
屏风上画着一幅淡雅的簪花仕女,杜韵扫了一眼就走了过去,越过屏风再往里出现了一张床。
应该是江临枫的床。
只是床褥凌乱,床上人哪里去了。
不是说,拉的下不了床了吗。
杜韵诧异的走到床边,伸手拉开锦被想检查一下。
只是下一秒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耳畔划过一丝细风。
像是人的呼吸。
她倏尔一惊,急忙回过头。
一张苍白冷魅的脸,眉头紧蹙,薄唇微抿,凉凉的凝视着她。
“你……”
杜韵乍一看到记忆中那张脸吓了一跳。
只是她话音未落,一股侵略的气息就压了过来,紧接着身上一重,她的人已经被压在了床褥之间。
江临枫压在她身上,鼻息喷薄在她项间,冰凉里又带着几分灼热。
杜韵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第八十七章: 胆子真大
那股凌厉的侵略气息让杜韵的小心脏狂跳了起来。
她急忙伸手去推江临枫,只是那手刚伸出去,就被他紧紧攥住压到了一边。
她大惊失色,继续挣扎,不过到底力量悬殊,她怎么动都没有用。
她哀怨无比的想,不是说他拉的下不了床了吗,怎么还那么有劲儿。
看来是她药下的还不够。
看来得再来点猛地,如此一想,她身侧的另一只手微微动了动。
一切都逃不过江临枫的眼睛,他余光瞥见她动了动手腕,嗤笑一声躬起了身子,一只手撑在她脸侧,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目光幽深如海。
“让沐风带你来之前我已经吩咐过了,你若敢继续对我做什么动作,他就会立即杀了地牢里那个孩子”
杜韵立马不动了。
心想江临枫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她要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别呀,她只是个小姑娘,你堂堂江月山庄少主怎能滥杀无辜”
杜韵急道,她摸不准江临枫的心思,害怕他真一个不高兴就将小书给杀了。
江临枫睨了她半晌“你好大的胆子”
杜韵眼珠子转了转,好大的胆子?他指的是什么,给他下药,还是给大黑狗下药?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对上那双宝石般沉静但里面透着不加掩饰的不悦的眼睛时,杜韵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那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却让她不舒服,所以她不想认输。
“我胆子从小就大”
将心一横,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很好,我现在就将它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大”
没什么多余情感的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江临枫的手伸到了杜韵的腰间,轻轻一扯,杜韵的腰带就被扯了下来。
然后那只手伸到了杜韵的衣领处。
杜韵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你做什么,无耻之徒”她尖叫了一声。
声音太大,引得江临枫皱了皱眉,他顿住手,嘴角扯过一抹轻嘲“无耻之徒?你不是要将我脱光了搬到竹阁外晒晒吗?你我二人到底谁更无耻,不若我先将你的胆挖出来喂了旋风,在将你扒光放到我江府门外晒晒如何?”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不过手中却没有再一步动作,只是撑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睨着杜韵。
杜韵咽了口唾沫,好歹毒的人,她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还是算了吧,与这魔头一般的人争那一口气也没什么必要。
“我那是吓唬他二人的玩笑之语,谁叫他们放狗咬我呢,你莫当真,莫当真,我错了还不行吗,且那狗只是晕过去了,过一会儿自然会醒来”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衣领,朝江临枫一笑。
笑的比哭还难看。
她堂堂杜韵怎就落到了如此低声下气的境地,如今被他吃的死死的,杜韵想江临枫简直就是她命里的克星。、
要不,告诉他她杜家大小姐的身份?
还是算了吧,那样岂不是更加丢脸。
脑子里一番交战,杜韵默默放弃了告诉江临枫自己身份的想法。
反正等救走小书,她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又在想什么?”
江临枫不悦的看着杜韵,他的脸从不轻易示人,却被她三番两次的看到。
她却还能走神去想别的事情。
思及此,堂堂骄傲冷漠的江家少主头一次因为这种事情生了气。
他忽然俯身靠近了杜韵。
鼻尖一凉,杜韵只觉有呼吸喷到了她脸上。
她一惊回过神,四目相对。
没错,是江临枫那张好看又带着一丝病态魅惑的脸。
正盯猎物一般盯着她。
二人之间离的极近,近的杜韵能看清江临枫棕色瞳孔里那个瞪大了眼睛的自己。
还有江临枫浓密修长的睫毛。
她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又觉得自己那个动作太过丢脸,面上一丝懊恼急速闪过。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她将脑袋奋力往后缩,只是被江临枫桎梏着,她奋力的挪也只挪动了寸许,仅仅避开了他鼻尖的触碰。
不是说他不近女身吗,怎么回事。
“怎么,你怕了?”
见她如此反应,江临枫心中适才那些莫名其妙的不悦又莫名其妙的去了几分。
“自然是怕”杜韵小声哼哼。
“怕什么?”
“怕什么?江少主你长得这么好看,自然是怕我忍不住起了色心,将你轻薄了去”
杜韵望着那张太过引人遐想的脸,没好气的开口。
她素来嘴硬,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怕是怕江临枫对她做些什么。
江临枫听了杜韵的话先是一怔,眸光却扫到了她那张红润饱满,缓缓动着不知在嘟囔什么的嘴唇。
猛地想起了望月台二人下坠之时,贴在他胸口的两片柔软。
胸口那处忽然烫了一烫,一丝奇怪的涟漪划过心间,他顿住,面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了头离开了一些,只是抬头时鼻尖不小心擦过了杜韵的唇畔。
杜韵呼吸一窒察觉到江临枫的呼吸也轻了瞬息。
室内有片刻的沉寂,一股难言的氛围在二人周围弥漫开来。
杜韵心惊胆战,只觉得唇畔方寸之地滚滚发烫,一时间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江临枫没有看她,撇过头去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之后重新睨着她淡淡开口“何时给我下的药”
杜韵见他离得远了,松了口气“我能不说吗?”
说了怕他生气。
“说”
“你我从月台下坠之时,我将药抹在了你的发梢,那是一种遇水即散侵入肌体的药,我也是堵上一把,赌你晚上回府必然会沐浴”
她说的很快,一口气说完急忙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江临枫那双令她害怕的眼睛。
只是下一秒却感觉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一轻,攥着她的手也松开了。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发现江临枫已经坐了起来,脊背直挺的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怕江临枫再有什么动作,她的身子往床里缩了缩,目光不敢放松半分的盯着他的背影。
她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中衣,头发稍显凌乱的垂在后背,若隐若现的露出衣服里面流畅有力的线条。
盯着盯着,杜韵竟从床边沉默不语的人身上盯出了几分清孤的寂寞。
室内香气丝丝缕缕氤氲的笼着一层薄雾,杜韵急忙甩了甩脑袋将那奇奇怪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堂堂江家少主,怎会清寂,她一定是看错了。
她拢好衣领从床上爬起来坐好,瞥了一眼被江临枫攥在手心的腰带,认命般闭了闭眼伸手去扯。
却没扯动。
杜韵气的龇牙咧嘴。
“为什么对我下毒”江临枫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来不及收回的表情上,眼神动了动。
“不是毒,只是些泻药罢了,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怕你不放了小书,想着总得在手里握些筹码才行”
杜韵答的很快,说完屁股还往边上挪了挪离江临枫远了些。
第八十八章: 要不色诱?
对于一个动不动就扯人发带,掐人脖子,扯人衣服的人她还是离远些好。
她挪着屁股,手却没松,依旧攥着腰带一端。
没有腰带她的衣服可就要松开了。
江临枫瞧见她的动作,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杜韵一喜忙将腰带往回抽,只是还不等她彻底抽回去,一个大力就顺着腰带将她的人扯了过去。
身子一个不稳杜韵栽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你以为我与你一样爱撒谎,话都是随便说说而已,江家少主素来说话算话”
话音从江临枫的胸腔里传到杜韵的耳朵里,带着几分沉闷。
又一路传到杜韵心里,一抹古怪的感觉闪过,她飞速坐好了身子瞪向江临枫“那你倒是放了小书啊”不满道。
也不在乎他如此那般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了。
“自然……会放”
江临枫动了动嘴声音轻了下去,然后身子一歪忽然晕了过去。
“什么情况,我又没做什么”
看着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人,杜韵急忙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没死。
她还没跟他谈妥条件呢,他可不能有事。
缓了口气她再去探他的脉搏。
“还好,只是身子虚弱的晕了过去”
既然身体那么虚弱,适才还要与她那般纠缠牵扯。“活该”
她骂了一句,然后飞快的从江临枫手中拿回腰带将衣服系好。
而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打开,放在江临枫鼻下让他嗅了嗅。
江临枫睫毛动了动悠悠睁开了眼。
“我没做什么,是你自己晕过去的”
杜韵见他醒来,下意识跳离床边急急开口解释。
“我知道”江临枫淡道。
然后他扶着床边重新坐起了身子“解药给我”
那种虚弱的感觉着实让他恼火。
“给你解药可以,你先派人将我跟小书送江月山庄去”
“不可能,你们二人只能走一个”江临枫直接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即便你腹泻而亡?”杜韵语气沉了下去。
江临枫抬头扫了她一眼“莫要跟我讲条件,也莫要威胁我,你如今在我江月山庄,杀了你们二人易如反掌,这偌大的江湖,本少主不信除了你还没有能解毒之人,或者你可以试试是我先腹泻而亡,还是你二人先死”
他说话的时候,身上的那种凌厉的压迫徐徐散了出来,那种感觉杜韵十三岁那年就感受过了。
饶是她再伶牙俐齿也不得不承认江临枫说的是实话。
她二人如今是人家刀俎上的鱼肉。
饶是她再会下毒,怕是连屋外的竹林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固若金汤的江月山庄。
“那你让人送小书离开,我按照约定留下就是了”威胁无果她只好先妥协。
能走一个是一个,她自会想法子出去。
“算你识相”
“其实我想不通,你如此执着的留下我到底想做什么”
听了杜韵的话,江临枫再次抬头扫她一眼“我这竹阁缺个看门洒扫的丫鬟”
不急不缓,说完垂下了眼帘不再看她。
“什么?看门洒扫的丫鬟?堂堂江月山庄竟还差个看门洒扫的丫鬟?”
谁信他的鬼话,分明就是想刁难她,杜韵愤愤。
江临枫哼笑一声说他说缺就缺。
杜韵:“……”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江临枫却对她摆了摆手说他累了,叫她出去将间青沐风叫进来。
杜韵只好暂时离开,心中却很窝火。
只是等她拉开门看到门外的场景时原本极差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因为,间青与沐风那两个傻子竟然还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着。
那条大黑狗躺在二人脚边。
二人一狗好不狼狈。
“喂,你们家少主叫你们进去呢”
她走到台阶上,朝二人挑了挑眉,还特意悬身将门口让了出来。
二人见她进去那么久才出来,本就心中焦急,听了她的话瞪她一眼拔脚就往台阶上跨。
只是走了一步又停下了。
“解药”间青朝杜韵伸手。
“我骗你们的,你们也不想想,那狗是吃了我的肉脯,你们又没吃,怎会中毒”杜韵笑呵呵的开口。
知道被耍了的二侍卫面色瞬间爆红,不知是被杜韵气的还是被自己的愚蠢气的。
间青一蹦三尺高。
急忙去揉搓自己的腿。
应该是站太久了麻了。
杜韵见他猴子一般,不自觉笑出了声。
沐风斜她一眼,一个起步飞到她跟前,长剑瞬间架在了她脖颈处。
“姑娘你太嚣张了”
杜韵面色路出个人畜无害的笑“是吗,你家少主的毒我可还没解呢,刀剑无眼,少侠还是拿远些好”
沐风握拳,收剑,黑着脸大步跨进了竹屋。
间青急忙跟了进去,路过杜韵身边时用他那牛眼狠狠睼了她一眼。
不多时二人从屋内出来,冷着脸让杜韵跟他们去地牢放人。
杜韵乐呵呵的跟着二人去了地牢将小书带了出来。
一出地牢就有下人为小书准备了包袱,里面干粮盘缠什么都有。
杜韵将包袱往小书身上一挂“你走吧,出了江月山庄直接下山回家”
东山下的阵法沐风会吩咐下去暂时撤掉,等小书离开了再布置回去。
小书红着眼睛问她为何不跟她一起离开,她不认识回去的路。
杜韵将她拉到了一旁贴着她的耳朵“莫要担心我,你先下山去,我随后就出来,也莫要害怕,出了江月山庄,自有人在府外接应你”
小书不明所以的怔了怔“谁呀”
杜韵朝她眨眨眼神秘一笑“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云夫子”
小书听她提起云琅脸上瞬间挂上了两片红霞,眼神一亮“真的吗,夫子也来了,可是来救我的”
“自然是真的,不过往后还是改改口,他算哪门子的夫子,你若是叫他一声云哥哥或者云大哥,想必他更是受用呢”
小书脸色更红,听话的点了点头。
杜韵声音压得更低的在她耳朵边上又说了几句话,小书飞快点头。
沐风见二人在一旁嘀咕个没完,不耐烦的催促她们快些。
“快去吧,不用担心我,他们不敢将我怎样的”
杜韵拍了拍小书的肩膀,小书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沐风走了。
杜韵目送她离开,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云琅还算聪明,看懂了她那日伸出的三根指头是叫他跟上去见机行事。
也没叫她失望,顺利跟上了山。
她被押着进入江月山庄时就看见了他在府外一颗大树后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断定他是冲过阵法跟上来了。
只是江府固若金汤,机关重重,他怕是进不来。
送走小书,杜韵跟着间青回了竹阁。
她自然要按照约定将江临枫治好。
回到竹阁已是傍晚,杜韵将解药给了江临枫,等他服下休息后,出门在台阶上坐了下去。
离晚饭送来还有一段时间,她抚了抚已经有些干瘪的肚皮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看起了西天将坠的太阳。
那条黑狗旋风已经醒了,正悄没声息的蹲在她不远处。
撅着屁股跃跃欲试的想要偷袭她。
却在她一个眼神看过去的时候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匆忙后退了几步。
杜韵从怀中掏出秘制肉脯对着它悠然的嚼了起来。
黑狗紧紧盯着她手中的肉脯,眼神慢慢变得幽怨。
夕阳的余晖洒在竹林碧波间,耳边风声如乐,杜韵边吃肉脯边思索她该怎么逃出去。
强闯?
怕是不行,她怕是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色诱?
好像也不行,那男人分明长得比她还好看。
“也不知道云琅会不会听话”她鼓着腮帮子嚼着肉脯幽幽叹息。
第八十九章: 神秘“大侠”
太阳彻底落下的去时候,院子里间青点上了灯。
杜韵刚吃完饭,在院中来来回回的溜达消食,便看见竹林外沐风满脸紧张的匆匆而来。
出了什么事?她在沐风进入江临枫的房间后漫不经心的踱上台阶站在门口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屏风上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应该是沐风站在江临枫床边禀报什么事情。
杜韵只听间了江家家主几个字,紧接着便听得床上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应该是江临枫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很晚了,这么晚了还请他过去,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进来更衣”
杜韵站在门口胡乱猜测的时候屋内传来了江临枫清冷的声音。
进去更衣?谁?
她转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
除了那条黑的险些跟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狗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哦,原来是在叫她。
原来她早被发现在偷听了,那还是进去光明正大的听的为好。
“好嘞”她笑嘻嘻的进了房间。
江临枫穿着中衣站子床边,杜韵进去的时候他抬头瞥了她一眼,而后继续与沐风谈话。
沐风朝她睇了一眼旁边衣架上的黑色锦袍。
杜韵会意走过去拿了锦袍往二人跟前走。
“爹这么晚了叫我过去,可有说是何事?”江临枫应当是刚刚醒来,声音带着几分低沉的慵懒。
“家主并未多说,但属下听闻是……”沐风看了一眼眼神亮晶晶的一脸好奇的杜韵。
“无妨”江临枫淡道。
“听闻前几日有人对密语阁安排在江城的影卫动手了”
从沐风严肃的表情里杜韵断定出事情应该挺严重的。
竟有人敢对江家密语阁的影卫动手,无异于公然挑衅江家。
她简直想膜拜那位“大侠”。
走到二人跟前站定“给”,她将锦衣往江临枫面前一递。
想她杜韵伺候他穿衣服,门都没有。
江临枫看着递到自己眼下的衣服,微微蹙眉,沐风见状不悦的呵斥了一句大胆。
杜韵揉揉耳朵“你还是换句话吧,这句话我都听腻了,我胆子大你又不是头一次知道”
沐风再一次在杜韵面前败下阵去,气的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偏偏他又拿她没有办法。
因为一旁的男人都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他又如何对杜韵多做置喙。
沐风觉得杜韵的大胆放肆都是被江临枫“惯”出来的。
他其实没见过江临枫对一个人如此宽容过。
所有江临枫不喜欢的杜韵都占全了,爱撒谎、油嘴滑舌、不懂规矩……,若是旁人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偏偏唯独杜韵活的好好的,从十三岁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
还有那劳什子竹阁的洒扫丫鬟,偌大江府多少人想做,江湖上又有多少女子为了他家少主不惜屈身想入竹阁做个洒扫丫头。
怎么就便宜了杜韵。
除了长得好看了些,沐风真的看不出杜韵身上有什么优点。
古怪跳脱咋呼,女子身上的沉静温婉半分没有。
若非江临枫对杜韵的态度还算冷淡疏离,除了放纵些再无什么特别,沐风简直要怀疑向来不进女身的江临枫是看上杜韵了。
“你替我更”江临枫没有接,自然的张开双臂等着杜韵给他穿衣服。
他身形高大,杜韵只到她的胸口,就算踮脚也够不到他的肩膀,杜韵收回衣服,看一眼他修长的手臂和没什么表情的冷脸。
“烦请江少主弯腰低头,不然小女子够不着”
低头?竟敢叫堂堂江家少主低头,沐风一惊,目光立即飞快的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过。
一个幸灾乐祸明显故意的,一个眉梢冷了几分,分明不悦。
沐风看起了热闹,等着江临枫将杜韵狠狠责罚一顿。
下一秒就瞠目结舌原地石化。
堂堂江门少主竟真的听话的弯下了腰,微微低着头等着眼前人给他更衣。
杜韵看着对着自己微微垂首的人,一抹诧异惊讶急速划过眼底。
江临枫怎么突然这般好相与?她原本以为自己刁难他,他就会不让她伺候了。
“愣着做什么”江临枫看着眼前人又走神了,身子往前倾了倾。
杜韵又被那张突然放大在她眼前的脸吓了一跳,急忙往后躲了一步“少主长得可真好看”她下意识的开口夸赞了一句。
沐风耳膜一震,觉得杜韵这会是真的要完了。
谁知江临枫只是抬了抬眼皮叫杜韵少废话,动作快一点。
直到杜韵转着圈给江临枫穿好衣服,沐风的脑袋还是一阵发懵。
怎么回事,如此那般放肆了,还不治罪?
他看向杜韵的眼神由愤然渐渐转为了哀怨。
凭什么她就那般不同。
“影卫可有死伤”江临枫直起身子整理那被杜韵束的乱七八糟的腰带,语气变得冷肃。
给江临枫穿好衣服的杜韵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江临枫没叫她离开,她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听。
沐风听见问话急忙回神“禀少主,听闻……隐在江城的数十影卫……几乎全部被杀,只……留下了一个回来报信的”
“什么?”江临枫倏尔抬头,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凌厉。
杜韵喝茶的手顿住,心道那位“大侠”简直好功夫,竟能一次杀掉江家数十影卫。
据她所知,江家的影卫都是从密语阁里派出的,不是江湖顶尖高手,但也觉不是什么三教九流之辈。
杀就杀了,还挑衅似得留个报信的,生怕江家不知道人是他杀的,难怪江临枫会如此生气。
“探子来报,说袭击影卫之人乃一清瘦黑衣蒙面男子,剑法了得,杀完人之后便消失在了江城,不过以一对多,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据报信的探子说,他离开时应该伤的不轻”
“剑法了得?可知是哪门哪派的功夫”江临枫声音里的杀伐之气已经很明显了。
杜韵明白以他的个性,若是知道是何人所为,怕是会立即派人去抓人。
“据探子报,那人背着一柄青赤黄铜剑,剑法极快,颇有当年飞剑书生飞花剑的神韵,除了飞花剑法之外好似又会另一种极其刁钻狠厉的剑法,江湖上无迹可寻,是以看不出门派”
青赤黄铜剑!极快的飞花剑法!
喝茶的杜韵瞳孔骤然一缩,端着茶杯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茶水瞬间溅上了她的手背,新烧的茶水滚烫无比,她小声惊呼一声赶忙扔下茶杯去擦手背上的茶水。
白皙的手背上还是留下了一快灼伤的暗红。
她又恼又疼的对着手背吹气,吹着吹着发现室内忽然安静了下去。
诧异的抬头,发现床边站着的二主仆正盯着她。
确切的说是盯着她脚边四分五裂的茶杯。
第九十章: 拾儿归来?
“你……你竟然摔碎了少主的琉璃青玉杯”
杜韵听见沐风那吃惊的语气抬了抬眼皮,“大呼小叫什么,大不了赔一个就是了”她不满。
一个破杯子罢了,难道不该先关心她的手有没有烫伤吗。
“为何突然打碎了杯子?”江临枫看着她,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杜韵蹲下去捡拾地上的杯盏碎片,一边捡一边瓮声瓮气的回答还不是茶水太烫了。
她将碎片拾起来放到桌上之后还特意走到江临枫面前伸出了自己那只被烫伤的手“你瞧瞧,险些将我手上的一层皮烫了去”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语气,语罢还假模假样的哼唧了几声。
沐风一阵恶寒。
好没规矩,他家少主是大夫不成。
江临枫波澜不惊的扫了一眼杜韵的手背“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沐风跟我走”
然后带着沐风走了。
杜韵自然明白第一句话是对她说的,她朝着江临枫的背影不满的做了个鬼脸。
“还有没有人性,没看见我手受伤了吗”她小声嘟囔。
走到门口的江临枫忽然却顿住了步子。
杜韵一惊急忙住了嘴。
“去找间青给你拿些烫伤之药”江临枫回头对她淡道。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背后是清寂的黑夜伴着几展明亮的微微闪烁的灯火,朦胧里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温和。
杜韵愣了愣。
“若你不愿用我江府之药,也可以自己去练,你不是自诩神医吗”江临枫见杜韵不说话,补充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语罢大步离去。
不知怎的,杜韵心间暖了一瞬,她反应过来忙行至门边对着那抹已经没入竹林里的身影喊了句“多谢江少主”。
夜色静寂,一院风清,无人回应。
她兀自一笑,转身回屋在桌前坐定。
室内寂静,她满脑子都是沐风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那个背着青赤黄铜剑使得一手飞花剑法的人会是杜拾儿吗?”
她细声喃喃,惊诧的表情才敢小心翼翼的露出来。
飞花剑法乃顾怀安独创,杜拾儿是他的亲传徒弟,自然不会有第二个人会使。
青赤黄铜剑乃临川莫家所,是杜拾儿从藏尘洞里取出的,自然不会有第二把。
一番思考下来,杜韵心跳开始加速。
虽然对拾儿不辞而别她一直耿耿于怀,但乍一听到他的消息,她心底方寸之地的惊喜还是没忍住丝丝缕缕的冒了出来。
不过那该死的惊喜,叫她倍感难堪。
丢下她走了的孩子,她何必去想。
却忍不住。
杜韵继续猜测若真是杜拾儿,又为何会主动寻衅江家影卫。
她养大的孩子她自然清楚品行,安静温和纯净如白兔一般的少年,如何会去无缘无故杀人。
不自觉的拧起了眉头,再想起沐风那句以一抵十,负伤离开时心中咯噔一下。
那些惊喜瞬间变成了止不住的担忧。
若真是杜拾儿,他也才不过十四岁,独挑江门影卫,胆量功夫再了得,恐怕也很难不被伤到分毫,全身而退。
那些担忧,同样叫她难堪。
脑中纷繁复杂,胸口微微发闷,丝丝缕缕的古怪在心间盘桓,“清醒一些,那孩子如今已经和你没关系了”杜韵使劲儿捏着眉心,语气无奈。
间青拿着烫伤药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平日里跳脱咋呼的女子难得安静的坐在桌边,面上一幅既喜又恼的生动表情。
间青自然不明白杜韵在想什么,开口打趣“怎么,打碎了少主的琉璃青玉杯,他不但没责怪你,反倒差我给你取药,你受宠若惊了?”
他将药往杜韵手边一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杜韵没理会她,打开瓶子给自己的手背上药,“间青,江城在何处?”
她漫不经心的开口。
“临川,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挺佩服那个敢挑衅江府影卫的人”她将药沿着手背的伤痕慢慢抹开,冰凉瞬间将那股灼疼压了下去。
其实该死的,就在刚才她竟生出了去江城寻杜拾儿的想法。
间青听了杜韵的话立即朝她递过去一个惊悚的眼神“你这话可千万莫要在少主面前说,若是叫他听见了,你定然吃不了兜着走,敢杀江府影卫,那人怕是活的不耐烦了”间青冷哼。
“莫要吹牛,人家还不是凭一己之力将你江府数十影卫杀了”
下意识开口,语气里夹杂了几分连杜韵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豪。
间青瞬间炸毛“他能杀我数十影卫,我不信他能杀尽我密语阁数百高手,相信不出两日,密语阁缉杀令必出”
听着间青信誓旦旦的语气,杜韵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若是你们不知那人的姓名长相,如何下缉杀令呢”
间青脸色得意笑容一僵,“那自然要费些功夫,不过从没有人逃的密语阁缉杀令,抓住他,不过是世间的问题”他对杜韵的问题不太满意。
杜韵懒得管间青,心底松了口气。
心道幸亏杜拾儿机灵,知道将自己的脸遮起来。
不一会儿,江临枫与沐风回来了。
二人的脸色都难看的紧。
江临枫回来后直接进屋留下了间青将杜韵撵了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关门前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瞥的杜韵遍体生寒。
怎么回事,那位江少主那个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要不然怎么刚才谈事还不避着她,如今就将她赶了出来。
知道他们有事情商量,杜韵揣着忐忑悄悄蹲在了门口将耳朵贴了上去,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什么也听不见。
知道人家防着她呢,她也不强求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准备睡觉,躺上床之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思来想去,黎明的时候终于叫她想通了杜拾儿为何要找江府的麻烦。
那个答案叫她又气又忧。
杜拾儿九岁那年被江临枫追杀失忆,被她所救逃过一劫。
之后离开不知所踪,如今忽然杀了影卫与江家为敌,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他应该是知道了当年被江临枫追杀的事情。
如何知道的,自然是失忆之症好了,自己想起来了。
可是到底什么过节,要叫他不惜与江家为敌也要报仇。
思及杜拾儿离开前的种种些反常举动,杜韵恍然大悟,随即明白他应当是自藏尘洞坠下重伤醒来之后就想起了一切。
所以变得沉默寡言。
所以,他离开她是怕江家发现他没有死,寻去青云镇到时候会拖累了她!
然后想着自己去报仇!
得知杜拾儿离开那天她气的心肝都疼,心想她将他当弟弟一般对待,费尽心思保他性命,为他谋划,他却说走就走一声招呼也不打。
她恨他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所以暗自发誓若是再见面,定要叫他好看。
如今却有可能是误会一场。
若真是误会一场,杜韵忍不住想,对于那个爱粘着她的少年来说,独自离开的不舍怕是不比她的气和恨少。
她心中气恼不已,气杜拾儿什么都不告诉她自己离开,恼她怎就没有早点发现他的变化与意图。
坐在床边发呆的杜韵眼睛里多了些血丝,她摸了摸鼻尖,将心中忽然泛滥的担忧与思念极力压了下去。
她在江家,断不能叫旁人看出半分端倪。
“哥,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只是言犹在耳,她的小白兔,如今却漂泊江湖,不知身在何处,过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