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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年长安     春山行txt下载     春山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病中依赖

    等杜韵回到房间,杜拾儿已经烧得不省人事,小脸通红,额头上汗涔涔的,整个人柔弱的不像话。

    对于他为何会在杜韵床上根本无人奇怪,对于旁人来说他们是堂兄弟,睡在一处自然不足为奇。

    王桂花带着小帘去熬药,杜韵独自守着杜拾儿。

    她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庭外风吹雨,等阵阵清凉刮进屋内,她才走到床边坐下。

    她不知道该拿杜拾儿怎么办。

    交出去,他必死无疑,留下,她不敢保证能护住他。

    还有王家人,她不想王桂花一家跟着受伤。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般纠结过一个答案。

    “娘……”

    昏迷中的杜拾儿忽然叫出了一个破碎沙哑的音节。

    杜韵听的不是很清楚,她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到了杜拾儿脸上。

    “娘……不要死……不要丢下我,我答应以后一定会好好习武”

    断断续续零散又破碎的话,语气恳切又绝望。

    杜韵一愣,杜拾儿的娘已经死了吗,她还以为他只是谁家走失的公子。

    她直起身子,看杜拾儿的眼神怜惜多了几分。

    窗外的雨下的淅淅沥沥,潮湿清凉,九岁的少年杜拾儿断断续续的梦呓,闭着的眼角泪水流的小河水一般。

    杜拾儿哭的停不下来,跟平日里那个乖巧寡言的孩子一点都不相同,杜韵那颗自诩强硬如顽石的心忽然一片潮湿。

    “杜拾儿,你肯定是知道我想送你走,才哭给我看的吧”

    她吸了一下鼻子,将杜拾儿瘦小的身子揽在了怀里,然后卷着衣袖给他擦眼泪。

    杜拾儿那张沾满泪痕的小脸,忽然让她想起了另一张脸,同样窝在她怀里惊慌失措的哭泣。

    只是那孩子,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

    “拾儿莫怕,姐姐在这里”杜韵轻轻拍着杜拾儿的脊背,凉风顺着窗户吹进屋子,凉爽清新,杜拾儿渐渐安定了下去。

    不一会儿王桂花端着药来了,黑漆漆的一碗药看的杜韵直皱眉。

    喂药的过程异常艰辛,杜拾儿不知怎么了死活都不肯张口。

    “这孩子怕是知道药苦,死活都不肯张嘴”王桂花急的就只剩下捏开嘴给灌进去了。

    “我来”杜韵接过药,捏了捏杜拾儿的脸“杜拾儿,你再不吃药,小心我把你背出去扔了”

    她恶狠狠的威胁,王桂花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谁知下一秒昏迷不醒的杜拾儿的嘴就松开了一些。

    “拾儿哥哥张嘴了”小帘激动的大叫,杜韵趁机将药灌了进去。

    “果然拾儿还是最听云亭你的话”王桂花觉得有趣,在一旁笑道。

    不过随口一说,那句话却不偏不倚的戳进了杜韵的心里,戳的她一阵心酸自责,亏得杜拾儿那么信任她,她竟然生出了他给出去的想法。

    她的小白兔,她才舍不得给出去。

    “拾儿莫怪,我刚才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她对着杜拾儿的脸小声嘀咕一句,忽然“啪”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然后,估计是打的痛了,她又龇牙咧嘴的揉着脸颊。

    王家母女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

    “云亭哥哥,你怎么了”

    “有蚊子”

    “哦”小帘爬在杜韵脸上看的极其认真。

    杜韵问她在看什么,小帘说看她脸上有没有黏上蚊子腿儿。

    杜韵:.......

    杜拾儿吃过药开始安睡,王家母女去准备早饭,杜韵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撑着下巴发呆。

    透过四方的窗户看去,阴郁的天空里几朵浮云飘渺,屋檐下雨聚成线,断断续续的纠缠落下。

    杜韵的脑子里全是那个戴面具的撑伞少年,猜测他的身份,又为何要追杀杜拾儿。

    想着想着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床边翻开杜拾儿的衣领,将他脖颈间的血石一把拽了下来。

    “没时间了,拾儿,此物先借我一用”

    王桂花将饭做好寻过去的时候杜韵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放在房门口的油伞也不见了。

    “这孩子不在这儿照顾拾儿又跑到哪里去了”她朝着雨幕叹了口气。

    晌午,杜拾儿醒来的时候,杜韵还没有回去。

    “王大娘,我哥呢”

    他睁眼之后先是扫了一眼屋子,而后垂下了眼眸,模样有些失落。

    “你哥出门了,等会儿就回来了”王桂花不以为意的探了探杜拾儿的额头。

    见烧已经退了,她去熬了一碗清粥来,杜拾儿却不吃,他皱着清秀的眉头朝王桂花摇头,然后将身子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来。

    可怜兮兮里透着一股子倔强,王桂花知道杜拾儿在耍小孩子脾气。

    “拾儿乖,大娘知道这白粥不好下口,可你病刚好,吃不了荤腥,白粥不伤胃,多少吃一口”

    杜拾儿不动,王桂花没法子只好将粥放在了一旁,嘱咐小帘留在房里陪着杜拾儿,自己出去了。

    “拾儿哥哥,小帘把糖葫芦给你吃好不好”

    小帘趴坐在杜拾儿床前讨巧的将怀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杜拾儿并不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朝门口看了半晌才开口又问了小帘一句杜韵去了哪儿。

    “你是不是要云亭哥哥哄着你,你才肯吃饭”

    小帘忽然指着白粥脆生生道,杜拾儿诧异的看向她,她便将他早上如何不肯吃药,如何在杜韵的诱哄下才将药吃了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末了还嘲笑了他几句,说他那么大的人了吃药还需人哄。

    这一说可了不得了,杜拾儿在被窝里憋红了脸,半晌一骨碌坐了起来将白粥迅速吃了个底儿朝天。

    小帘喜滋滋的抱着空碗找王桂花炫耀去了,心想她竟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杜拾儿。

    小帘走后杜拾儿睁着一双澄澈干净的墨眸看着头顶的床帏发呆。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心情很好,嘴里还哼着些不知名的小调儿。小调伴着脚步一路踩过庭下积水发出滴答声,轻快悦耳。

    杜拾儿眸光一亮,将头转向了门口。

    “拾儿哟,大哥回来了”

    杜韵一把推开门将伞随意的往门口一扔,直奔杜拾儿床前,见杜拾儿已醒,她面色一喜。

    “醒了啊,怎么样,可还好”

    “嗯”

    “来,我瞧瞧”见杜拾儿霜打的茄子一样,杜韵不放心,将手探上了他的额头。

    只是她的手似乎太凉了了,杜拾儿打了个激灵,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我没事了,大哥呢,这半日去了哪里,可吃过午饭了”

    将杜韵的手拉了下去,杜拾儿澄澈的目光锁着她。

第十七章:以假乱真

    “出去办了个事”对于杜拾儿白兔一般的目光,杜韵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她张口道。

    杜拾儿问她办的什么事,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笑道:“给你买好吃的去了”。

    杜拾儿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去“什么吃的”,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暗含着一点期待。

    杜韵打开纸包,里躺着一块白净软糯的糖糕,只见杜拾儿的眉梢微微抖了一下,分明有些许嫌弃。

    不知是嫌弃糖糕,还是嫌弃偌大的纸包里仅包着一块糖糕。

    “怎么,拾儿不爱吃糖糕”杜韵的目光在糖糕上扫了一眼,忽然提高了音调。

    杜拾儿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杜韵脸上的欢喜渐渐散尽,她瘪着嘴角,捧着糕点“拾儿呀,你这是不喜欢大哥了吗?这可是大哥冒雨去为你买的……”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

    杜拾儿见她如此,有些慌神,急急道:“大哥莫急,我吃,我吃”。

    “好孩子”杜韵假模假样的抹了一把眼泪,捏起糖糕递了过去。

    只是眼看着就要递到杜拾儿嘴里了,门口却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糖糕吗,拾儿哥哥不吃的话给我吃吧”

    小帘蹬蹬瞪的跑进了屋子,目光紧盯着杜韵手里捏着的糖糕。

    “拾儿,张嘴”杜韵小声急呵。

    杜拾儿愣了一下,却还是听话的张开了嘴,等反应过来糖糕已经被塞进了他嘴里。

    “嚼,咽”杜韵喊号子一般对着杜拾儿指挥。

    等小帘跑到床边,杜拾儿将将把那口糖糕咽了下去,脸色憋得通红,不知是吃的太急了,还是糖糕太甜了齁得。

    杜韵面色一松,小帘愣在了原地,跟着小帘进来端着面的王桂花手轻轻一抖。

    “云亭哥哥,你欺负我”

    小帘反应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纸包,委屈的哭成了小泪人。

    “小帘别哭了,糖糕只有一块,你拾儿哥哥爱吃,他又是病人,云亭哥哥下次给你买一大包可好”

    “云亭哥哥胡说,拾儿哥哥刚才分明说他不爱吃糖糕”小帘不依不饶,一脸不服气。

    “我没有胡说,不信你问拾儿”语罢与小帘一同将目光转向了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的杜拾儿。

    王桂花见三人为一块糖糕断起了公案,兴致勃勃的倚在门边看起了热闹。

    “我爱吃”杜拾儿答的毫不迟疑。

    杜韵朝他投过去了一个“果然没白养活你”的眼神,杜拾儿面色微红,对上小帘不敢置信的目光,默默垂下了头。

    “拾儿哥哥,连你也欺负我,娘……”小帘气的撅着嘴朝身后的王桂花撒娇。

    王桂花走过去将面递给了杜韵嘱咐他快些吃,然后疼爱的的戳了戳小帘的额头“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块糖糕吗,你午间儿嘴就没停过,一天就知道吃”。

    小帘被王桂花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不满的哼唧了几声,糖糕的事也就就此作罢了。

    杜韵专心的趴在桌上吸溜起了面条。

    小帘在屋里乱跑,忽然,看见杜韵吃饭的手边放着一个包袱。

    “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有好东西”杜韵含糊不清道。

    小帘眼睛一亮,赶紧将包袱拉过去解开,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哇,好漂亮的裙子,是给我的吗”她爱不释手的把包袱里两身漂亮的绯色衣裙拿出来往身上比划。

    “瞧那丫头喜欢的,怎么好意思让云亭兄弟破费,多少银钱大姐给……”

    “其中……有……一件是……买给拾儿的”

    杜云将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抬起头来对王桂花道。

    “什么”

    “啊”

    “啥”

    屋内陡然安静。

    “其中那件大一点的是买给拾儿的,小的是你的”

    杜韵起身摸了摸吃的有些撑的肚子,像是没看见屋内众人惊讶的表情,镇定的掏出帕子边擦嘴边跟小帘说话。

    “可这是……这是裙子呀”

    小帘怀疑杜韵可能是雨淋的多了,坏了脑袋。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们,拾儿他,他其实是个姑娘”

    杜韵朝王家母女挤眉弄眼神秘兮兮道。

    王家母女只觉得脑中惊雷滚滚。

    一直都插不上话的杜拾儿在床上缓缓憋红了脸,他小心翼翼的揭开被子扫了一眼自己的裤裆处,然后在小帘看过来的时候猛地将被子重新盖了回去。

    “拾儿……哥哥,这是真的吗”

    小帘显然相信了杜韵的话。

    杜拾儿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是男子”他斩钉截铁。

    小子,给点面子好吗,杜韵瞪了过去。

    “我真的不是姑娘”

    杜拾儿慌乱的避开杜韵的目光,将头迅速转向王桂花,委屈巴巴的。

    “云亭啊,你莫不是也发烧了,怎么竟说胡说”王桂花被杜拾儿看的心软,走过去探上杜韵的额头,杜韵迟疑了一下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将她拉出了屋子。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才回来,回来后,王桂花白着脸将小帘带走了,走时还瞅了杜拾儿一眼,目光及其复杂。

    人都走了,杜韵关了门龇着牙笑,将包袱里那件漂亮的裙子举到了杜拾儿面前“拾儿乖”。

    玉瓷一般的人好看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大哥,我能不穿吗”

    “不能”

    “哥,你为何突然要我穿这样的衣服”杜拾儿盯着那身红裙子,身子往床里缩啊缩。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就是瞧着这衣服好看吗”杜韵叉腰,她威胁杜拾儿若是不穿就不给他晚饭吃。

    那表情活像一个逼良为娼的老妈子。

    “哥,你不讲理,我虽然比王大娘家三个女儿长得都好看了点,可我当真是个男子,若是穿了女装,往后还怎么在桂花巷里做个男人”

    杜拾儿一本正经的委屈,难得说那么多话。

    杜韵愣住,而后忽然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拾儿呀,你还真不害臊”她想小帘若是在跟前,听了此话,怕是又要哭上一场。

    她将衣服兜头扔给了杜拾儿揶揄道:“做不了男人,就做桂花巷里最漂亮的姑娘也不错”。

    杜拾儿慌忙将衣服从头顶扒拉下来,捏在手里神色愤愤,一幅想反抗又不敢的模样。

    杜韵笑的更欢了。

第十八章:送上门去

    “拾儿呀,就几天,好吗”杜韵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表情难得认真起来,目光也变得恳切。

    “哥,你怎么了”杜拾儿不明所以,只觉得杜韵与平时不太一样。

    杜韵想了想还是没有将面具少年的事告诉杜拾儿,只管催促他赶紧将衣服换上。

    杜拾儿见她神色恢复如常,便没有再多问,又墨迹迟疑了一会儿才答应穿上裙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那个对杜韵百依百顺的小白兔。

    杜韵夸赞他真乖,然后笑着要帮他换衣服,杜拾儿慌忙摇头说他自己换就行。

    杜韵哦了一声离开了房间。她走到外间倚在门框上看着庭下的积水,半晌朝里间喊了一声,说她就在外面,让杜拾儿有事了叫她。

    檐下落雨成线,落在积水里溅起漂亮的水花然后再落下来荡起圈圈微波,不知想到了什么,杜韵的嘴角带起一抹苦笑。

    好半晌过去了,杜拾儿还没有出来,杜韵打了个哈欠,

    “拾儿呀,穿好了没有,大哥进来了”,她故意朝屏风后喊了一声,哼着小调折身往里面走。

    她猜杜拾儿八成是不会穿,又不好意思说,才在里面墨迹。

    屏风后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杜韵嘴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进去的时候,杜拾儿正赤脚站在地上,绯色衣裙被他歪歪扭扭的披在身上,见她出现,立即红了脸,而后慌乱的扯着衣带想将身子挡住。

    “我就知道”杜韵哼笑一声,一把将人拽到跟前,三两下便将衣服给杜拾儿穿好了,穿好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啧啧啧,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哟,生的这样好看”

    杜拾儿的五官本就生的雌雄莫辩,此刻穿上姑娘的衣服,活脱脱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足以以假乱真。

    杜韵拍手赞叹,杜拾儿的脸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他别扭的抓着裙角,不满的望着杜韵。

    “好好好,知道了,我不笑就是了”止住笑,杜韵拉着他去找王桂花。

    听见王桂花一家爆发出来的笑声,杜韵就知道成了。

    那天晚上,王家三姐妹对杜拾儿的称呼便换成了拾儿姐姐,拾儿妹妹。

    一屋子的人,只有杜拾儿一个人看着黄铜镜里的自己生闷气。

    不过到第二天早上,他连镜子都不敢看了。

    因为他的脸上起了一片芝麻大小,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饭桌上,王家三姐笑他变成镇子里的王麻子。

    王桂花吓坏了,寻思着吃过早饭带杜拾儿去看大夫,杜拾儿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一屋子人唯有杜韵目光平静的往嘴里扒着饭。

    王桂花诧异的瞅了她一眼,又瞅了一眼杜拾儿那张连亲娘都认不住来的脸,眼神动了动。

    吃过早饭她说自己还有些旁的事不能带杜拾儿去看大夫,让他先等上几日,指不定那疹子自己就褪了。

    杜拾儿什么也没说,哦了一声回了屋。

    晌午,杜韵又出门了,等到天擦黑才回来,回来的路上,她在巷子口撞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正是少年身边的两个侍卫,她往巷子里走,二少年抱着剑往外走。

    她将头垂的很低,二人并未注意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听见二人说了一句什么青云镇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寻到人,不知回去该如何交差。

    等二人走远,杜韵才扶墙直呼好险。

    果然来寻了,幸亏他早一步将杜拾儿伪装起来了。

    可是他们若是认定了要寻的人在青云镇,一直待在此处,杜拾儿迟早要暴露。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第二天天还未完全亮,杜韵便偷偷出了门去了云来客栈。

    天色尚早,客栈刚刚开门堂口冷清,她进去后寻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盘炸的脆香的花生米一边往嘴里送一边盯着楼梯。

    她是来见那面具少年的,可她并不知他住哪一间,只能在堂下等着。

    “怎么还不下来,莫不是走了?”

    外面天光大亮的时候,杜韵的花生米也吃的差不多了。

    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将最后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的时候,她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戴面具的少年从楼上走了下来,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剑挂在腰间,姿态清冷挺拔。

    身后照旧跟着那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侍卫,神秘的让人不自觉就将目光挪了过去。

    杜韵与堂下为数不多的百姓与一样楞楞的盯着三人。

    少年身后二侍卫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众人,百姓们忙收回目光,唯独杜韵还紧紧的盯着三人。

    二侍卫瞥见杜韵,眉头攒了攒,冷冷的警觉的瞪了她一眼。

    杜韵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

    戴面具的少年下楼后随意寻了一处位子落座,而后问小二要了一壶清茶。

    杜韵起身朝三人走去,只是还不等她靠近,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是何人,想干什么”横在桌前的两个侍卫看她的眼神相当不友善。

    而桌前端坐的少年正姿态悠然的喝着茶,头也未抬。

    “有话好好说,我是来找你家公子的”

    “快走开“二人并不理会她。

    杜韵后退了几步,两人收回剑,只是杜韵忽然又回过身拔高了嗓音

    “公子,公子是我呀公子,那天在药铺门口.......”

    二侍卫再次拔剑,迅速缩回脖子的杜韵正要叹一句吾命休矣时少年放下了茶杯,他转头朝二人摆了摆手。

    二人一脸诧异的收了剑,只是心里不免揣测起杜韵的身来。

    二人依旧警惕的盯着杜韵。

    杜韵看二人一副防备的样子,朝二人做了个鬼脸,而后大喇喇的在面具少年对面坐下。

    二侍卫立即神瞪大了眼睛,朝端坐喝茶的少年瞥去。

    少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

    二侍卫随即瞪了杜韵一眼,似乎是在斥责她不懂规矩,杜韵耸了耸肩向二人投去了一个“你奈我何”的表情。

    “好巧”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少年身上,笑着打招呼。

    “说吧,在此处等我何事”

    桌前人抬头,面具下那双眼一如往常波澜不惊,他看了一眼杜韵白净的脸上那朝阳一样的假笑,声音微凉。

    “公子明鉴,我是来寻你讨赏钱的”

    对上那双波涛深邃的眼睛,杜韵喉咙微微发干,她收起脸上的假笑将杜拾儿的画像掏了出来。

    面具少年在画像上扫过“人寻到了?”平淡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兴味。

    “沐风,我猜公子肯定是托这位胆大包天的小子帮忙寻人了”

    二侍卫里的那位在春风楼后院嘲笑过杜韵的牛眼侍卫朝另一个穿青衣的侍卫小心翼翼挤眉弄眼道。

    青衣侍卫没有答话,看了杜韵一眼,眼神却变了一变。

    “你说她要是真寻到了,我们怎么办”

    牛眼少年丧气道,他二人没办成的事若是被杜韵办成了,岂不是丢人。

    于是二人小心翼翼的盯着杜韵的嘴。

    “没有”杜韵耸了耸肩。二侍卫神瞬间松了口气。

    面具少年的眉头攒了起来“那你领什么赏钱”他有些不悦。

    “公子莫急,据我所知东城外有一间破庙,里面经常收容一些走失或者被父母遗弃的孩童,公子所寻之人若是在城里未寻到,不妨去那处碰碰运气”

    听罢杜韵的话少年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神情紧张的二侍卫神身上,一股压迫从他周身缓缓溢出。

    “少主恕罪,是属下失职,我二人确实将城里都找遍了,可不曾去过城外”

    二侍卫瞬间跪下请罪,引得堂口的客人们再次纷纷侧目。

    “起来吧”少年看了一眼周围懒懒道。

    压迫瞬间解除,二侍卫告罪起身。

    “怎样,公子若要去寻人,我可以为你们引路,若是未寻到人,我分文不取,若是有幸寻到了,公子便按照约定与我一些赏钱如何”

    杜韵支着脑袋,目光炯炯的等着少年回答。

    牛眼少年见她一副市侩好算计的样子,轻轻嗤了一声。

    “好”少年起身,吩咐身旁的青衣侍卫沐风去备马,他们即刻启程。

第十九章:撩猫逗狗

    沐风去牵马,杜韵与面具少年还有那位牛眼侍卫在客栈门口等候。

    日头已经完全升入高空,日光明媚,长街上各式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晨间市井的烟火气。

    杜韵站了一会儿,左瞧右看的,忽然瞧见街对面有卖包子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闻着香味儿寻了过去。

    “少主何时认识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少年”

    牛眼少年名唤间青,他看着杜韵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十分的嫌弃。

    面具少年的目光扫了一眼小狗寻食般的杜韵,“我倒是觉得他比你跟木风有趣的多”

    他不咸不淡的开口,眸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趣笑。

    侍卫间青吓了一跳,他将少年话里的意思揣摩了半晌,渐渐涨红了脸不敢再多言。

    他知道少年是在变着法的指责他跟沐风办事不利。

    不多时,杜韵拿着几个包子回来了。

    她在二人身边站定之后便旁若无人的吃起了包子,一脸的满足。

    怎可在他家少主面前如此大嚼大咽,间青朝她重重咳了一声。

    杜韵吃包子的嘴一顿,瞥了间青一眼,然后犹豫了着从纸包里取出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吃吗,想吃就直说,咳什么咳”

    间青见她误会了,大囧,匆匆望向面具少年,见他并未注意二人,才松了口气而后狠狠的瞪了杜韵一眼。

    这人,不仅没有眼色,还蠢笨的不行。

    “不吃啊,那算了”

    杜韵耸耸肩,见间青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眼珠子一动,捏着包子挪到了面具少年身边。

    “公子吃吗,福记的包子,在青云镇上出了名的好吃,我看你晨间也没吃什么,不如尝一个”

    间青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悚异常。

    他原本想呵斥杜韵怎能拿如此粗鄙的食物给他家少主,可想起少年刚才对杜韵的态度,将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他默默后退了一步与二人保持了些距离,免得少年发起怒来将他给波及。

    那边杜韵讨巧的举着包子,露在袖子外的手腕纤细轻巧,比掌心的包子还白上几分。

    少年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包子又扫了一眼她嘴角带着几分真挚的笑意,伸手将包子拿了起来。

    间青觉得他一定是眼花了。

    “若是不好吃,怎么办”

    还是那种倨傲又淡漠的语气,像是询问又像是威胁。

    “不好吃?不好吃那公子就吐出来”

    杜韵面上笑着,心里却骂了一句还真是屁事多,不好吃她能怎么办。

    间青听了杜韵的话更加的佩服她,真是什么话都敢在他家少主面前说。

    “可是在心里骂我”

    少年睨着杜韵,眸子像两颗上好的宝石,安静的看人的时候尤其深邃,有着一股与同龄人不同的深沉。

    杜韵看不到他的脸,只能聚焦于他的双眼,她这才发现少年的眼眸与一般人有所不同。

    他的眸子是棕色的,透亮幽深,冷琥珀一般。

    看着看着杜韵便不由自主的将身子靠了过去。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她的额头,阻止了她越靠越近的脸。

    “失礼失礼”杜韵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撇开了眼然后使劲儿的摇头道了几句不敢。

    “若不好吃,你的讨赏就没了”

    少年倒是没有在意她的失礼,捏着包子往嘴里送。

    杜韵急了,她忙道若是他不喜欢吃包子不吃就是了,何必要坑她的赏钱。

    杜韵伸手去夺少年手里的包子,他却将手臂举了起来。

    本就比杜韵高上许多的少年举起胳膊之后包子离杜韵更远了,杜韵攀着他的胳膊,上蹿下跳的怎么也够不着,脑门上都急的出了汗。

    少年看着杜韵脑门上亮晶晶的汗珠子,嘴角动了动,将手臂举得更高了些。

    间青在二人身后看着眼睛瞪的像铜铃,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家少主分明是在逗弄杜韵,那表情根本就是主人在逗自家吃不着食物的猫狗。

    牵着马过来的沐风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不轻。

    他虎躯一震以为杜韵在偷袭少年,扔了马缰就要拔剑上前,被间青给一把拽住了,然后他在木风耳旁嘀咕了几句。

    “少主他?”沐风一脸惊异的看向二人。

    向来都清冷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举止如孩童般幼稚。

    “许久都为曾见过少主这般了”

    “谁说不是呢,上一次他这般与人戏耍还是三年前”

    间青耸肩,表示他也猜不透少年在想什么。

    那边杜韵最终没有拿回包子,她眼睁睁看着少年斯文的将包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如何”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生怕他从嘴里说出一个不好来。

    “还行”

    杜韵抚着胸松了一口气,少年哼笑了一声。

    那一声略带嘲讽又带着些许趣味的笑,让间青和木风立即决定对杜韵刮目相看。

    嘲笑也是笑,因为在他二人的印象里少年并不轻易发笑。

    然后少年在三人的瞩目下将包子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来来来,二位小哥也尝尝”

    杜韵笑的一脸春风,将包子递给了身后的间青和木风,二人见主子都吃了,也不好再推辞,一人尝了一个。

    杜韵看着主仆三人将包子吃完,垂眸,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亮光,再抬起头来时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时间不早了,快些带路吧”

    少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翻身上了马,二侍卫见状也上了马。

    地上独余杜韵孤零零的站着,她朝旁边瞅了瞅,并没有多余的马匹,三匹马?这是要她跑着去吗?

    她扬起头一脸不满的看着三主仆。

    少年的目光朝沐风扫了过去。

    沐风脸色刷的一白,急忙告罪。说是他的疏忽,习惯使然所以少牵了一匹马,说着准备下马去再牵一批马来。

    “算了,算了,你就算是牵来了我也不会骑,不若你们谁来驼我一程”

    杜韵摆手制止了他。

    间青的嘴角狠狠一抽,不会骑马她瞪什么瞪,害的沐风被他家少主怪罪。

    “那你二人谁来驼她一程”少年淡淡开口说完便独自打马缓缓朝前走了。

    “我来驼你”

    间青笑着朝杜韵伸出了手。

    那笑容看在杜韵眼里明显是憋着坏呢,她若上了他的马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她摇头后退几步往另一边神色温和的木风身边走去,身子却猛地一轻。

    “上来吧你”

    间青见狞笑一下,提着杜韵的后领一把将她拎到了马上。

第二十章:该死之人

    马跑了起来,杜韵坐在间青身前,只觉的浑身都难受,她尽量坐的端正,好让后背不挨着间青。

    马跑出东城门的时候,杜韵直觉全身骨头都要散开了,屁股也颠的生疼。

    “你是故意的吧”她回头怒瞪间青。

    故意跑的那么快,让她吃苦头。

    “是又怎样”

    间青见杜韵鼓着双腮气呼呼又疼的频频皱眉的样子,心里爽快,语罢马鞭抽的更快。

    二人身下的枣红马嘶鸣一声奔出了东城。

    杜韵觉得她的屁股快要掉了。

    “好,算你狠”

    “知道就好”间青得意。

    正在他寻思着再给杜韵些颜色瞧瞧,她忽然转过身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明朗的笑脸。

    明媚皓齿,温柔讨巧。

    间青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间青小哥,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可好”

    杜韵吃力的歪着脑袋,说罢还朝间青眨了眨眼睛。

    间青看着她露出来的半张精致白嫩的侧脸微微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说她知道就好。

    语气依旧恶劣,可马速明显慢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正缩着身子就差抱住马头动作滑稽的杜韵,然后目光落在了她后衣领里若隐若现的白皙肩背上,想起适才杜韵同他说话是靠的极近的脸。

    忽然就窥见了一些他家少主为何对杜韵有所不同的原因。

    她确实比府中那些死板的侍卫随从们有趣的多。

    且尽管是个男的,但,确实长得不赖。

    “过了眼前这片竹林,一直往前,再走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破庙”

    杜韵不知道间青在想什么,她看着眼前出现的竹林朝三人开口解释。

    间青淡淡应了她一声,收起心思专心赶路,面具少年与木风策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几人所过之地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晨风拂过林间,枝叶飒飒,碧浪翻滚。

    “风过碧浪万顷斜,雨落青涧惊涛起”杜韵忽然吟出一句诗。

    “你瞧着不行,未曾想还会吟诗,还是说这诗是从旁出听来的”间青忍不住打趣杜韵。

    “自然……是从旁出听来的”

    “噢,倒是不错”

    间青大抵也是无聊,一来一回的与杜韵扯起了闲话。

    “你可知这两句话其实大有来历”杜韵一脸神秘,间青来了兴致,等着她的下文。

    “听闻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位江湖大侠在此处比武,那日正值落雨,二大侠剑气如风,在林中掀起了惊涛碧浪,是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两句诗”

    杜韵讲得兴致勃勃,斜里忽然插进一个清冷的声音“那二位大侠可是一位姓江,一位姓柳”

    杜韵转过头,面具少年不知何时策马来到了二人跟前,正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杜韵想了想点了点头。

    面具少年忽然轻嗤了一声。

    杜韵很是莫名其妙,等她想问他那是什么态度时,他已经策马退到了后面。

    “你家主子怎么了”她问间青。

    “我家主子最讨厌谎话连篇的人”间青淡淡道。

    杜韵略一想,就知道间青在说她。

    “我何时撒谎”,她不服气。

    分明就是从说书先生那处听来的。

    “我只听闻那姓江和姓柳的大侠,在蜀中的万顷林里打过架,未曾听说过在这边陲小镇的小竹林里留下过什么“风过碧浪万顷斜,雨落青涧惊涛起”

    间青不屑道,听语气好似对杜韵说的那故事很是熟悉。

    杜韵想了想就知道是说书先生诓了她,定是见青云百姓边远无知,才胡乱套了个故事来诓骗。

    “你怎知我说的是假的,你说的就是真的”她嘴硬。

    间青嗤笑一声,笑他真是土包子无知的紧,还学人讲江湖故事,末了还嘲她胡搅蛮缠,歪理真多。

    二人一来一去的在马上斗嘴,跟在他们身后的面具少年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略微摇头,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浅笑。

    “那小少年倒是个有本事的”沐风忽然开口。

    少年喔了一声起了些兴致,问他此话怎讲。

    沐风顿了顿道“若是没本事,怎会让少主吃了包子,又让平日里冷静寡言的间青如此多话”。

    在他看来,杜韵简直是个很奇特的存在,及其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可,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是个圆滑多话的少年而已”

    面具少年语气平淡,对木风的话不起半分波澜,目光从间青与杜韵身上收了回去看向所处的竹林。

    风过惊鸟起,少年面具下如墨的剑眉倏尔一紧。

    那边,杜韵与间青也终于结束了关于江、柳两位大侠在何处打架的争论,最终以间青受不了杜韵的啰嗦落败。

    间青想一个男子怎么能如此多话,多到他想将人捉回去送进密语阁,好让她尝尝知尽秘密却口不能言的滋味。

    杜韵用余光看了间青一眼而后垂下眼帘,将眸里闪过的情绪都盖住,再抬眼,又是那副伶俐惫懒的模样。

    “间小哥,我可否冒昧问一句,你们来自何处?看几位的穿着打扮,行事气质不像是青云镇这等粗鄙之地能养出来的,我平生没见过几个大人物,瞧着实在好奇”

    “你才几岁,毛都没长全,说的什么平生,你也说了我们瞧着气度不凡,那自然不是你等可以瞎打听的”间青斥了她一句。

    杜韵吃力的转过脑袋看了一眼间青瞪圆的牛眼,也不生气,反而笑了。

    不肯说,那就说明他们的身份确实不可告人。

    “好嘞,那我可否再冒昧的问一句,那位带着面具冰玉一样的公子姓甚名谁”

    间青心道,知道冒昧还问,没感受到他家少主飞过来的眼神吗,真是个没眼色的。

    “你打听那个做什么”

    这句话间青是替少年问得,因为少年的目光此时正落在间青后背上。

    他跟随少年多年,自然明白面具少年那一眼的用意。

    “这不是好奇吗,那位公子生的长身玉立,兰芝玉树的,又不以真容示人,我猜想他一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所以实在好奇的紧”

    杜韵自顾自的说着,不免带上了几分兴奋。

    间青在想杜韵是不是将肚里所有的墨水都用上了才说出了那三个成语。

    不过,她这恭维却奏效了,因为间青能感受到少年被取悦了。那道投过来的目光显然没有适才那般凉飕飕了。

    “少主他更不是你能打听的”间青继续嗤笑,在杜韵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杜韵夸张的叫了一声,眼珠子却转了几转。

    她对三少年的身份越发的好奇,连带着被他们追杀的杜拾儿的身份也愈加的好奇。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们找的那名小儿是何人,你们为何寻他”她问的漫不经心。

    只是,气氛忽然冷了下去。

    半晌之后间青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过是个该死的人罢了。

    杜韵忽然打了个冷颤。

第二十一章:城外破庙

    “怎么,怕了”间青嗤笑。

    杜韵肩膀一僵,摇头。

    “若我说你也会被杀人灭口呢”间青忽然俯下脑袋,贴上了杜韵的耳旁。

    杜韵一个激灵,她娘的,敢吓唬她,脏话险些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大侠饶命,赏钱我不要了,大侠还是将我放下吧,家里还有几口人等着我养活呢”

    她大声讨饶,身子扭动着想滑下马去。

    兴许是她那句大侠取悦了间青,他按住杜韵乱动的身子,朗然大笑起来。

    “吓唬我有趣吗”杜韵假意垂头丧气。

    “不是唬你,是警告你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

    “哦”杜韵闭了嘴,心里却在想三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神神秘秘的。

    马儿疾驰出了竹林,一路向东,杜韵想戴面具的少年清冷不可靠近,那叫沐风的少年一脸的聪明像,是个不好对付的。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她身后看似冷酷实则憨傻的牛眼少年身上。

    她一定要在赶到破庙之前,再打听出些什么来。

    正在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套话的时候间青忽然开口问她叫什么名字。

    间青是随口问的,杜韵想了想随口答了一句她叫云亭,谁知间青一听却炸了毛。

    “什么!你就是那日春风楼后院那个小黑炭”间青声音高了几分,缰绳微微一收,马儿一声鼾鸣,杜韵的屁股被狠狠颠了一下。

    “什么小黑炭,我那日不过是往脸上抹了灰而已”忍着屁股传来的疼痛杜韵讪讪的反驳。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与那日出入太大,间青惊讶也不奇怪,于是为了避免间青多问,她赶忙补充了一句将她那日去救人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少主……”

    “你家少主自然知道是我“杜韵打断了间青的话。

    “那少主为何没有杀了你”一半询问,一半自言自语。

    杜韵一听险些从马上栽下去,“你们这些黑心的,一个两个都想杀了我,我招惹你们什么了,我既没招惹你们,如今还帮你们寻人,你们竟开口闭口的要杀了我,江湖人都是这般不讲理吗”她愤愤道。

    间青掏了掏耳朵“江湖人若是讲道理,那就不是江湖人了,杀了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极其狂妄的话,若是旁人早吓坏了,可杜韵偏偏从中听出了些端倪。

    “如此说来,你们当真是江湖人了,漠北,岭南,蜀中,河西,你们来自何处”

    她漫不经心的开口,间青掏耳朵的手一顿。

    “没想到你一个边城少年,知道的还不少”懒洋洋的语气。

    “那是自然,如何,你们到底来自何处”杜韵心跳的快了几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打听出来了。

    “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

    “你……”杜韵顿时泄了气,嘴上不说,心里将间青骂了个遍。

    二人身后沐风看着间青与杜韵说笑斗嘴的背影,锁起了眉毛。

    “少主既然知道那少年就是当日春风楼后院之人,为何不……”

    沐风没有再说下去,其实那日他们离开春风楼后不久终究不放心,又折了回去,原本想杀人灭口。

    终究是杜韵命大。

    只是他想不通既然他家少主后来又遇到了杜韵,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谴她帮忙寻人。

    “呵呵,等人找到了再杀也不迟”

    面具少年的声音很是淡漠。

    沐风即刻了然,在少年眼里,杜韵尚且还有些利用价值。

    “可少主不觉得此少年出现的十分可疑,若是一般人,知道我们有心杀她,自然有多远跑多远,可她不但不怕,还寻到了客栈来”

    是无知还是胆子太大。

    沐风语罢,面具少年盯着在间青身前只露出半个脑袋来的杜韵黑眸里闪过一抹幽深。

    “因为她需要钱,又或许说,她有别的目的”

    “属下明白了”

    沐风知道,少年也在怀疑杜韵。

    彼时杜韵尚不知危机将至。

    几人到达破庙时日头已上中天,破庙门口聚着好些玩耍的孩童,天真烂漫的笑声一里地外都能听到,然后在看到策马而来的四人时戛然而止。

    兴许是被三个少年身上的剑吓着了,那些乞儿一呼啦全都跑回了破庙里,有几个胆子大的趴在破烂的门框上小心翼翼的向几人张望。

    “进去找人”

    少年端坐马上,朝宅门内发号施令,间青与沐风往破庙门口走去。

    “你不去?这破庙里孩子甚多,他二人可得些时间找”

    杜韵立在面具少年马下,仰着头问,阳光照在她的脸色,玉面一样的白净。

    面具少年没有说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是探究或者审视。

    “看我作何,我知道我长得俊俏,可公子这样盯着我,看的我一个男子也臊得慌”

    杜韵后退了几步,说罢还学着那些去她摊位上买东西的小姑娘们的动作,娇羞的捂了捂脸。

    少年嘴角狠狠一抽,淡淡的哼了一声讽道:“你一个男子,竟做如此媚态,且能说出这番话,我倒觉得你是个脸皮极厚的”

    “公子谬赞了”杜韵笑的一脸无所谓。

    心想她脸皮是挺厚的,世道险恶,脸皮薄如何生存。

    少年见她不以为意反以为荣,收回了目光不愿再理会她。

    微风吹拂,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二侍卫从破庙出来,杜韵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在破庙四周逛了起了。

    破庙不远处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槐树,绿油油的在微风里摆着枝儿,树下放着一把破烂的小板凳。

    扫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杜韵忽然觉得困极了。

    她打着哈欠走到槐树下大喇喇往小板凳上一坐,将两条因骑马僵硬的腿伸直揉了揉然后将脑袋靠在身后的槐树干上。

    日光融融,凉风阵阵,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下的杜韵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她的性子虽然跳脱,可睡觉的时候却十分的安静,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在她偏着的脑袋上,露出的侧脸白皙干净,睫毛如蝶。

    间青与沐风出来的时候,瞧见少年正微微侧着头专心致志的在看着什么。

    二人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树下睡得跟懒猫一样的杜韵。

    对视一眼,二人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微微的震惊。

    他们家少主好像除过钻研剑谱之外,从来没有那么专注的看过什么东西。

    以至于连他二人出来都未发现。

    沐风轻咳了一声,然后跟间青在少年转过头来前低下了脑袋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如何”

    少年一开口,间青就生出了一种错觉。

    他家少主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柔和了几分。

    “回少主,人未找到,可是找到了这个”

    沐风从怀里掏出了一物,状如泪滴,色嫣如血。

第二十二章:赶尽杀绝

    面具下那双眼睛瞬间深沉如海,少年将沐风手里的东西拿过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后朝间青道“将人带过来”。

    间青折回了破庙,再出来时手里小鸡仔似的拎着个一脸惊恐的孩子。

    那孩子被放到了少年马前,瑟瑟发抖。

    “此物从何而来,如实说来”

    少年一开口,男童抖得更厉害了,他小心翼翼的说东西是他在破庙西边一条外河边飘过来的尸体上拿的。

    “你说什么”少年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男童一瞬间被吓哭了。

    他哽咽着说自己前些日子去河边玩耍,瞧见了飘过来的尸体,见那尸体身上的衣服料子极好,便想着是否能搜刮些财物,红石头就是那时搜到的。

    “看来人是死了,倒是没想到”木风一喜。

    “带上他,我们去河边”面具少年朝树下酣睡的杜韵瞥了一眼。

    间青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扔了过去,恰好打在杜韵头顶的树干上,然后轻轻落到了她的头顶。

    “虫子落下来了”

    杜韵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跑出了槐树的阴影,使劲扒拉着脑袋。

    小石子从头顶落下,间青捂着肚子大笑。

    杜韵反应过来间青在戏耍她,她走过去横了间青一眼“你干什么”。

    “人找到了,你若要赏钱便跟我们走,若不想要,便在此处继续睡觉”间青没好气道。

    “当真,自然是要的,自然是要的,那快走吧”杜韵顿时双眼放光的催促道。

    间青嗤笑,一副他就知道的样子。

    小乞丐带着他们走了有半展茶的功夫,走到了一处东西走向奔流的大河边。

    流水潺潺,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水气与凉爽。

    “来河边做什么,不是说人找到了吗”杜韵诧异。

    没人回答她,面具少年与沐风打量着眼前的河和周围的环境,间青心道杜韵真是后知后觉的厉害。

    “就在哪儿,就在那草丛后面,当时我害怕,所以将尸体用草盖住了”

    男童忽然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几人身边的一处杂草丛道,很害怕的样子。

    “什么,你说草丛后面有尸体”

    杜韵似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躲到了间青身后,免不了又得间青一顿嘲讽。

    面具少年冷着眼走到草丛前一剑将一人高的杂草丛削成了两段,一股恶臭瞬间散发了出来,他掩着鼻子后退了一步。

    草丛里,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看腐烂的程度,与男童所说捡到石头的时间基本吻合。

    “是这身形没错,只是样貌瞧不清了”沐风看着草丛里的尸体眉头皱的极紧。

    “没错,这具尸身虽是孩童的,但已经腐烂到无法查探出真实容貌了”

    间青上前用剑挑了挑尸体的袖口,露出了一截明黄的布料。

    风吹雨打,雪溅泥污都不会褪色的锦缎。

    杜韵躲在他身后止不住的干呕。

    “黄鹤云锦”间青眼神变了一变。

    “应当不会错,当日此小儿逃脱之时穿的便是此衣”沐风贴着少年的耳畔轻语道。

    面具少年点了点头。

    “若是他金蝉脱壳,假死以逃呢”间青忽然不放心道。

    面具少年与木风同时朝他递过去一个“你是不是跟杜韵待久了变蠢了”的眼神。

    间青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他有滴血玉,此乃身份的象征,除非死,否则是不会拿下来的”

    滴血玉!杜韵心头一跳,原来那块玉石叫滴血玉,倒是贴切。

    只是,身份的象征,什么身份呢?

    她贴着间青的后背竖起了耳朵想听的再多些,倏尔察觉到了一束凉凉的目光,一抬头,面具少年正盯着她。

    杜韵呼吸一紧,急忙讨巧的笑了笑,退到了不远处。

    “若是我们拿的滴血是假的呢”杜韵走远后,间青朝少年小心开口。

    沐风已经在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他了。

    “你认为世上有人能造得出假的滴血,还是你觉得这青云镇上藏着能制出假滴血的人”

    简言之就是世上无人能造出假的滴血玉,即便有,也不会在青云镇。

    “属下愚笨”间青感受到了少年的不悦,忙告罪。

    “你确实愚笨”

    少年语气极淡,间青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他退后一步不敢再说什么。

    沐风同情的看了间青一眼,心道幸而不是他驼的杜韵,否则此刻变蠢的当是他。

    “人既然找到了,虽然已经死了,可公子是不是得按照约定与我赏钱呀”

    杜韵在远处等了半晌最终还是大着胆子捏着鼻子蹭到少年身边。

    她歪着脑袋讨巧一笑,少年低头看她,瞳色极淡,没有说话。

    杜韵等着少年做决定,却不知他正在认真的考虑她的生死。

    “少主……”

    沐风开口打断了少年的思虑,河面起了一阵微风的时候他缓缓开口:“将破庙里今日见过我们的人全都杀掉”语气淡漠的仿若那些幼童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猫狗。

    杜韵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见沐风提剑转身走向尚不明所以的男童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沐风面无表情,与客栈门口称赞包子好吃的少年判若两人。

    她看向间青,只是间青同沐风一样,眼里没有一丝情感,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杜韵恍然明白,他们是真真正正的江湖人,是她不知道来路的江湖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

    杜韵明白即便自己与他们插科打诨过那么一半日,自以为她对他们多少有些了解,可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人。

    纵然只是少年人,可谁知道他们的刀口剑下沾染过多少鲜血。

    “你们不能杀了他们,他们只是捡到了玉,什么也不知道”杜韵跑过去挡在了沐风与间青身前,话却是对着二人身后的少年说的。

    少年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到杜韵焦急的脸上“他们今日见到了我们,所以留不了”

    语气里无半分温度,杜韵惊惧之余火气一下子就拱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带你们来到此处的,与他们何干,他们不过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而已,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她说的很急很快,脸色憋得发红。

    少年并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第二十三章:哭嚎耍赖

    “你们不就是前来青云镇杀人吗,如今人已经死了,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再杀那些无辜的孩子,今日带你们来是我的错,赏钱我不要了,只求你们放过那些孩子”

    杜韵用胳膊护着身后吓得哆哆嗦嗦的男童,神色慌张的像一头被逼至绝境走投无路的小兽。

    面具少年忽的一笑,不急不缓的开口:“好,那就用你来换,杀了你,留下那些孩子,你以为如何”

    杜韵一下子怔住了,旁边的间青见杜韵手足无措乎的样子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木风暗地里捏住了袖子。

    任杜韵再机灵有主见,可也才十二岁,哪里做得来选择。

    她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她知道面具少年没有开玩笑,毕竟他一开始就想杀了她。

    她承认自己自私,要她拿自己的命去换旁人的命她还做不到,可破庙里有几十条人命,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法说出那个不字。

    可他娘的,她还不想死。

    还有个小竹马在家中等着她呢。

    越想越心酸,杜韵的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换是换得,可我还不想死”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往地上一坐,不多时开始嚎啕大哭。

    “不瞒各位,我还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尚且连面都未见过,家中也还有一院子的姐妹要养活,我年方十三,未曾想今日就要英年早逝了,真是天妒英才”

    她抹了一把泪,忽然侧着身子伸手扯住了恰好被风荡到她跟前少年的半截袍角。

    间青与沐风惊的比河边的烂木桩子还要呆。

    同样呆住的还有戴面具的少年,他似乎是从未想过杜韵会跟妇人一样嚎哭,一边哭一边嘴里还胡言乱语。

    也没想到杜韵会拽住他的衣摆。

    他眉心微微蹙了蹙,眼神极快的划过一丝无措,最后都化作了凉薄的淡然,他盯着杜韵那只沾着黑泥土的手,眸色深了一点。

    “少主,不如就饶了她吧”

    杜韵嚎哭的许久之后间青掏了掏耳朵朝抿着嘴角看不出情绪的少年小心翼翼道。

    “撒开”少年吐出两个字。

    “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家就住在桂花巷尾,家中养着四个孩子,平日里靠我做些小生意过活,若是我死了,她们该怎么办呦”

    杜韵再抹一把泪,不仅不放手反而紧紧的抱住了少年的脚踝。

    少年身子微微一僵,间青与沐风倒吸一口凉气,双双后退了一步。

    “间青砍了她的手”少年扯了几下脚踝没有扯出来,淡淡开口。

    间青楞楞的拔出了剑,面色却有些许为难。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撒开就是了”杜韵立马撒开了手,还挪着屁股往后退了几寸。

    间青被她一闹,脑子里倒是回忆起了些东西。

    “原来那个家中养了四个姑娘,其中还有一个满脸麻子的丑丫头的宅院就是你家”

    间青开口,正垂头抹泪的杜韵动作一滞。“若是让我家小帘知道旁人说她是满脸麻子的丑八怪保准是会哭闹……咦,你怎会知道那处是我家”

    杜韵猛的顿住,一脸诧异的望向间青。

    后者轻咳一声,转过了头去没有说话。

    杜韵心里嗤笑,墙头都翻了还装什么君子。

    只是不知间青与沐风若是知道他们口中那满脸麻子的丑姑娘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杜韵心里想着,面上却将心思掩的极好,还是一副哀怨模样。

    “适才还说有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妻,如今养了一院子的姑娘,倒是瞧不出你还有这般本事”

    少年忽然开口,那不咸不淡偏偏又清冷异常的语气瞬间就将杜韵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挠了挠头,一时没搞明白少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间青与沐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诡异。

    他家少主,管的也太宽了吧。

    “公子明鉴,四个丫头皆为我亲人,有姊有妹”

    “他说的可是真的”少年偏头询问二侍卫。

    间青飞快的点头。

    沐风没有动弹,“少主,你真的要……”真的要将人放了吗?

    少年要做什么,沐风都看得出,早在杜韵嚎啕大哭的时候,他就知道少年已经不想杀她了。

    “罢了,且随她去吧”少年最后瞥了杜韵一眼淡淡道。

    杜韵面上一喜,间青悄悄松了口气。

    “少主为何做此决定”问话的是沐风,他头一次无法理解面具少年所做的决定,也是第一次大着胆子质疑。

    杜韵见沐风逼迫少年杀了自己,若非要装柔弱,她真想上前咬上沐风几口。

    “瞧着是个和善的,未曾想是个真正黑心的”她小声嘀咕,在沐风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迅速垂下了脑袋。

    “你们可记得小叼”少年开口,声音有几分缥缈,他说小叼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扫了杜韵一眼。

    “少主怎么突然提起小叼”

    “自然是看见她便想起了小叼”

    少年语罢,间青与沐风认认真真将杜韵打量了起来。

    杜韵被二人灼灼的目光吓的屁股不自觉又往后挪了几寸。

    “小叼是谁”她小心翼翼的问。

    间青噗嗤笑出了声。

    沐风将杜韵端详半晌后皱着眉摇头。“不像”

    面具少年看了一眼杜韵一脸怔怔的模样,嘴角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小叼,是少年幼年时养过的一只温和的猫儿。

    少年兀自想,杜韵在槐树下睡着的模样,可不就是一只贪睡的猫儿吗。

    “今日算你命大,我且绕过你”

    其实少年说要杀了杜韵,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吓唬吓唬她而已。

    他以为她爱财怕死,所以当她一脸焦急的挡在小乞丐面前时他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想逗一逗她。

    “少主,这……”沐风还想再说,少年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他立即敛眉退了下去。

    杜韵知道自己小命终于保住了,一骨碌从地上起身,抹了把眼角残留的泪珠儿,瓮声瓮气的开口:“若是无事,我便带着这个小乞丐回去了,赏钱我不要了,就此别过。

    少年没有说话,算作默许,杜韵拉着身后的男童离开河岸。

    走了几步又折了回去“希望公子能言而有信真的放过破庙里的乞儿们”

    “快走吧,我家少主说饶了你们,自然不会去找麻烦”间青催促她。

    杜韵朝他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拉着男童走了。

    只是,她最终没有走成。

    因为忽然不知从何处冲上来了一群黑衣人,青天白日里全都遮着脸,手里提着剑,直直朝几人直冲了过来,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

    杜韵心道完了,怕不是遇到土匪劫道的了吧。

    于是乎杜韵做了个后来让她后悔万分的动作。

    她拉着小乞儿退回了三少年身边,还不争气的躲到了面具少年身后。

    她想他们三个好赖也是江湖人,好歹会些功夫,好歹能挡上一挡。

    间青与沐风见她没皮没脸的折了回来,再次瞠目结舌。

    “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转身淡淡看她。

    “看不出来吗,避祸”

    杜韵从少年身后探出脑袋张望,黑衣人已经越来越近。

    “你倒是会寻地方”

    “过奖过奖”

    杜韵不是听不出少年语气里的嘲讽,只是她向来脸皮厚,是以不以为意。

    黑衣人越来越近,成包围之势,杜韵脑门子上都急出了汗,却看眼前三少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们怎么不动,是吓傻了吗”

    少年轻哼一声,间青沐风朝她送去一记鄙夷的目光。

    “我的剑可没长眼睛,若是不想被误杀,就去后面的草丛后待着”少年的声音如山中幽泉般凉薄。

    杜韵一愣,心道他许是怕自己碍事,影响了他发挥,她急忙拉住小乞儿藏到了不远处的一簇草丛里。

    忽然间有白光一闪而过,刺的她眯了眯眼。

第二十四章:面具下的脸

    不是别的,正是面具少年出鞘的长剑散发出的寒光,铮铮然,不过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剑气还要凌厉。

    河边的风鼓着他墨黑的袍角,日光将他的身影勾勒的修长清隽,他不发一语的睨着近在咫尺的黑衣人,有那么一瞬间,杜韵觉得他本身更像一把剑。

    冷傲,凌厉,自信。

    杜韵不知不觉便看呆了。

    黑衣人将他们迅速包围,足足有十几号人,他们只有三个人,还是三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少年,杜韵不免忐忑起来,她将身子往草丛后使劲儿藏了藏,再探出脑袋去看。

    “心狠手辣的贼小子,人可是你杀的”

    开口的是领头的黑衣人,他指着不远处草丛里的尸体,声音沙哑,语气里尽是愤恨惊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早晚都得死”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少年语罢杜韵明显看见黑衣头领的身子抖了一下,应该是气的,他大呵一声找死瞬间拔剑朝少年扑了过来。

    场面刹那间一片混乱,三少年与黑衣人斗在了一处。

    真正刀光剑影江湖人打架,杜韵头一次见,心跳的极快,不过更让她心惊的是黑衣人的身份。

    听他们的语气好像是在为那具尸体鸣不平,若真如此,杜韵认为他们兴许不是敌人。

    她心头纷乱,想靠近些弄清楚黑衣人的身份,可还没靠近就被轰然倒在她面前的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吓的乖乖蹲回了草丛。

    杜韵看了一会儿发现黑衣人根不是三少年的对手,尤其是面具少年的剑,出手利落,招招致命。

    不多时,地上已经横竖摆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再不多时,黑衣人已经不敌,全面溃败了下去。

    杜韵糟心的想,不会还不等她问清楚黑衣人的身份,他们就被杀光了吧,而她只能在草丛里干着急。

    不过下一秒,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面具少年忽然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然后白光一闪,他被黑衣人的头领刺伤了胳膊,再狠狠拍了一掌,身子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入了身后的河水之中。

    “少主”间青与沐风顿时面色一白。

    他们发了狠的几剑迅速解决了身边环伺的黑衣人,准备跳入河中救人。只是还未走几步,却都捂着胸口紧皱着眉头闷哼了出声。

    刹那的功夫,黑衣人又围了上来。

    杜韵看着眼前反转的局势有些回不过神,“呀,我怎将此事忘了”她忽然一拍脑门,神色有些许复杂,懊恼又了然。

    其实她在客栈门口给三人吃的包子上撒了她自治让人内力会失去些许时辰的药。

    来之前她就是害怕三人会过河拆桥伤她性命,所以才诱骗三人吃了包子。

    那些药不会伤及性命,但一旦动武催动内力,就会发作,内力会渐渐流逝片刻。

    她不曾想这个时候竟起了作用。

    “云亭兄弟,快去救我家少主,必有重谢”杜韵晃神的片刻,间青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救人?她看着像是个会凫水的?杜韵看着身后略显湍急的河面,蹙眉。

    “莫要犹豫,赏钱加倍”沐风开口。

    杜韵却毫不犹豫的起身扎进了河里。

    “我才不是为了劳什子赏钱”她入水之前不忘朝间青喊了一句,换来间青一声嗤笑。

    其实间青不知道杜韵说的是真的。

    因为杜韵是突然想到了少年身上那块血玉。

    杜拾儿的血玉。

    面具少年的死活杜韵其实不想管,她只想拿回杜拾儿的东西。

    水下不见天光,暗影重重,杜韵憋着气游了许久才捕捉到了一团逐渐下沉的黑影。

    她奋力的游了过去,已经昏迷的面具少年,身子如浮萍一般飘在水中。

    杜韵一把将他拉住,将手伸进了他的怀中,顺利取出血玉塞进自己怀里,她嘴角得意一弯,扭身离去。

    下一秒,手就被人狠狠的拽住了。

    她一惊抬头,正对上了少年面具下幽幽的目光,像是在无声的询问她在做什么。

    杜韵脑子转的飞快,如果少年发现她是来偷血玉的,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被发现的可能,还有,以他的性格,若是活着上岸去,肯定饶不了她。

    要么她在水中杀了他,要么……

    “救你呀”她张了张嘴,没好气的白了少年一眼。

    少年不置可否,眼神却落到了她的怀里。

    他看见了。

    “呵呵,我只是瞧着这东西好而已,你别生气,我还给你就是”

    杜韵扯着嘴皮笑肉不笑,从怀里掏出了血玉还给了少年。

    少年没有再说话,接过血玉越过杜韵往河面上游,只是刚一动,便闷哼了一声,胳膊处有一大股血迹迅速飘散在水里。

    “你受伤了,我带你上去”杜韵拉住了少年的另一只胳膊,不顾他投过来情绪不明的目光,奋力的往上游。

    也该是她倒霉,刚游了几步,束发的带子却被水里的一截水草还是枯树枝一样的东西缠住了,她拽了几下,拽的头皮发麻都没拽下来。

    在水底的时间长了,二人呼吸都有些困难,少年见她磨磨蹭蹭的,挥手一把扯下了她的束发带。

    杜韵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心里想他真是自作聪明,若是能摘,她早摘了。

    可摘了……

    “你……”

    少年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细微的声音,瞳孔微微一缩,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

    杜韵在水中飘散的长发,素净白皙的小脸,因为惊怒而微微圆睁的杏眼,全都落入了他眼中。

    被识破女儿身的杜韵有些不知所措,水底昏暗,她看不清少年眼中的情绪,只觉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没时间墨迹了,她们必须尽快游上去。

    她从少年手里夺回束发带子重新将头发束好,拉着他奋力上游。

    有一道光一直淡淡的落在她的背上,让她如芒在背。

    不知怎的,她有一种被人掐住了喉咙的感觉。

    天光刺破水面,他们也快要游出河面。

    杜韵心想不成,既然他知道了她的秘密,那么她也必须知道他的秘密作为筹码才行。

    于是在二人破水而出的一刹那,她做了一件后来险些要了她性命的蠢事情。

    她趁着少年不注意扬手揭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少年如此神秘,遮遮掩掩,杜韵就偏要知道他的相貌。

    河面上微风旋起层层縠皱,杜韵带着一丝忐忑与好奇看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忘了呼吸。

    她曾想过那张面具下的脸必定俊俏,未曾想过会那样好看。

    一张毫无瑕疵,精致到仿若是上天精雕细琢的脸,甚至到了雌雄不辩的地步。

    她曾以为杜拾儿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少年。

    不过杜拾儿还是个孩子,与眼前人比不了。

    站在她面前的人,两方墨眉如利剑,微微蹙着,眼若两汪冷星,棕色的瞳孔里已经是暗流涌动,一缕黑发孤傲的散在额前,薄唇微微抿着,似乎对她的动作极其不满。

    少年人独有的清隽与凌傲在他身上结合的如此完美。

    杜韵想飞雪落空山,清尘敛秋雾不外如是。

    十三岁的少女杜韵结结实实的愣住,手里还握着揭下来的半展白玉面具。

    水面光影浮动,就像杜韵胸腔里那颗跳动不定的心。以至多年后她都不曾忘记,第一眼看见少年那张脸时的惊艳。

    正午的阳光照在少年湿漉漉的脸上,泛起星星点点的轻光,他蹙着墨眉,目光凉冷的看着杜韵。

    将她的呆愣,惊艳,后悔都收在眼底。

    “看够了没有”语气沉了下去。

    杜韵下意识的摇头。

第二十五章:喜怒无常

    “看够了没有”语气沉了下去。

    杜韵下意识的摇头。

    少年眼神蓦的加深,伸手扼住了杜韵细白的脖颈“你大胆”。

    等杜韵回过神只觉得呼吸渐渐困难,少年身上真实的杀意让她不自觉抖了一下。

    她被自己蠢哭了,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扒拉人家的面具。

    “大侠……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杜韵挣扎着将手里的面具扣回到少年脸上。

    少年一怔,手下力道松了几分。

    杜韵借机将面具往他身后一扔同时在他胳膊上的伤口处推了一把,少年吃痛松开了手,她慌忙折身奋力的游上了岸。

    岸上一地横尸,引路的男童已不知去向,间青与沐风昏死在一旁,杜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逃。

    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少年有没有追上来,她拔腿就跑,不过没跑几步她又垂头丧气的折了回去。

    少年已经上岸,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目光幽幽的看着杜韵,大概早已断定杜韵会回去。

    杜韵走少年跟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可身子却小心翼翼的与少年保持了些距离,脖子也往后缩着。

    “怎么不跑了?”

    “要杀要刮随你便,别累及我的家人便好”

    杜韵知道若是她真的跑了,桂花巷里的老小说不定会遭殃。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她缩着脖子的时候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

    杜韵顿时松了口气,她知道少年暂时不会杀她了,而她适才若是真的跑了,大概才会真的遭殃。

    少年不开口,杜韵便不敢离开,她等了一会儿见少年只是兀自在一地黑衣人身上查探并不打算搭理她,她自己寻了一处背风的草丛晒起了太阳。

    边晒边用余光打量少年,见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晕倒在地的间青和沐风身上时,心里咯噔一下。

    少年好像对三人忽然失去内力一事起了疑。

    “你刚才要杀我,是因为我看见了你的相貌吗了,为……”杜韵赶紧开口试图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住嘴”

    “我……”

    “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好,我住嘴”杜韵讪讪的。

    少年不知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灵丹妙药,喂间青沐风吞了下去,他二人的身子一动,有转醒的迹象。

    杜韵愈发心惊胆战。

    “其实公子你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盘腿坐在草地上,歪着脑袋没心没肺的笑,似乎并未将少年之前的不悦放在眼里。

    刚刚转醒的间青与沐风恰好听见了她的话,身子一僵,瞬间决定装死。

    间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家少主最不喜旁人对他的面貌品头论足,夸他好看也不行。

    于是他竖起耳朵,猜测杜韵大概要倒霉了。

    “你倒是个不怕死的”少年回头语气不明。

    瞧瞧,果然生气了,间青耳朵竖的更高。

    “你这人,怎么连称赞都听不出”

    杜韵直觉少年其并没有生气,她胆子越发大,语气里还带着三分嗔怪。

    躺在地上的间青想起身敬杜韵是条汉子。

    “不过一副皮囊而已,况且这世间的赞美我听得够多了,你的又值几钱”少年走到杜韵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杜韵下意识屁股往后挪了挪,少年一声嗤笑。

    够狂妄也够毒舌,间青想果真是他家少主的风格。

    “既然你不愿旁人夸你俊俏,那我便夸你长得可真丑,跟云来客栈里的掌柜有的一比”杜韵继续不怕死的开口,屁股挪出少年投下的阴影。

    装死的间青一听乐了,云来客栈里的掌柜他们都见过,蒜头鼻,宽额头,麻子脸,其丑无比。

    他家少主可是第一次被人说做长得丑,不知会有什么反应。间青暗戳戳幸灾乐祸,猜杜韵清晨吃下去的包子一定是雄心豹子馅儿的。

    沐风也侧着耳朵继续装死。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少年忽然低下了头。

    少年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被她转移了,节骨眼上她可不能输。

    杜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离他远了一些,“你自然不会”她心里打鼓面上却装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强撑着不露出惧色。

    “怎么,你以为你是女子,我便舍不得杀你?抱歉,我向来不会怜香惜玉,再说”少年停顿了一瞬“以你的相貌,还不足让我饶过你”波澜不惊的语气,却将杜韵里里外外都嘲了个遍,既讽她女扮男装,又讽她相貌一般。

    什么,杜韵是女子?

    装死的间青虎躯一震,沐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呼吸一乱,险些暴露出来。

    “你……我不是那个意思……什么女子不女子的,我的意思是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怎会恩将仇报的杀了我”

    被嘲讽的杜韵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忐忑女儿身份最终还是暴露了。

    在少年面前,她的相貌自然算不上好看,不过那句话,她没敢说出来。

    “救我?我看你是想要我怀里那块石头吧”

    “哼,不信拉倒”杜韵强装着镇定扭过头去,少年那双眼睛,她怕再看几眼,便什么也藏不住了。

    少年将杜韵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收在眼底,没有再言语,似乎是信了她的话。

    其实在他心里杜韵是个贪财的,会为了银子去救他也不奇怪。

    “热闹看够了,还不起来”

    间青与沐风察觉到了一道凉凉的目光,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杜韵吓了一跳。

    “属下知错”二人立即垂头思过。

    “如何”少年只关心黑衣人。

    “回禀少主,被领头人逃了,其余人未有活口”沐风冷酷道。

    杜韵一听赶紧扫了一眼一地的尸体,待发现没有那引路的男童时暗自松了口气。

    “少主,这些人……”沐风话还没说话便被少年开口打断,他说一切回去再说,沐风看了一眼杜韵,心中了然。

    一场恶战下来,三个少年多多少少都受了伤,三人包扎伤口的时候,杜韵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河边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

第二十六章:四年之约

    别人没说放她走,她自然不敢离开。

    至于突然失去内力一事,三人倒是没提,大抵并未怀疑到胆小贪财又贪生怕死的杜韵身上。

    “少主说你是个姑娘,可我看你哪里有半分姑娘的样子”间青盯着杜韵嘴里的半截狗尾巴草。

    “你家少主说笑的,间青大侠不必当真”杜韵呸的一声吐掉狗尾巴草,皮笑肉不笑。

    “少主从来不打诳语”

    杜韵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并不打算回答间青的话。

    间青显然不准备放过她“为何扮作少年”。他盯着杜韵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子,确实看出些女子的柔美来。

    不过杜韵平日里性格行为粗放,旁人也实在让人难将她与姑娘联系起来。

    杜韵被间青看的烦了,心思一转,忽然抬头朝间青眨了眨眼“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她笑靥如花,间青一顿,轻咳着点了点头。

    十三岁的杜韵,肤白如玉,明眸皓齿,容貌精致秀美,间青自然不会睁着眼说瞎话。

    “世道险恶,我生的这般好看,若是做女子装扮,免不得会带来麻烦,自然是扮作男子方便一些”杜韵捧着脸自恋道。

    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杜韵一般厚脸皮的姑娘,听着她大言不惭的夸自己好看,间青忍不住直直的翻了个白眼,反驳的话张口就来:

    “你也敢自诩美貌,在我家……”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捂住了嘴吧。

    不远处的沐风暗暗摇头,心道间青果然变蠢笨了。

    口无遮拦不说,捂嘴那般稚气失态的动作他们八岁之后便再也没有做过。

    如今不过一个杜韵。

    而始作俑者正在一旁幸灾乐祸。

    “说呀,怎么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不要我帮你说完”

    杜韵故意朝着少年的方向提高了音调。

    “你想干什么”间青一把将杜韵扯到了一旁“敢给我下圈套,若非小爷不打女人,今日必然叫你好看”他牛眼瞪得比河边的鹅卵石还圆。

    “说好的我救他上来,你便给我赏钱”杜韵挣开间青的手,靠他近了些压低声音,搓了搓指头。

    他们既然认定她贪财,那她可不能叫他们失望。

    间青扶额,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子扔给了杜韵,足足有十几两,然后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之后一脸欢快的将银子收进了怀里。他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边,少年的伤口已处理好,他命木风去牵马,自己朝杜韵走了过去。

    间青退到了一旁,少年站到了杜韵面前。

    “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杜韵抱住自己的脖子,一脸警惕。

    “你说世道险恶,生活不易,那你可愿意跟我走”

    四周风轻水静,间青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杜韵跟间青同样的反应,她一脸愕然,只是对上面具下那双如海的目光,她的脑子忽然就浮上了少年那张惊艳绝伦的脸。

    于是她讷讷的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带她走。

    或许是河边的风太过温柔,少年一身墨衣立在七月午后的日光下,背后是高大的青云山。云海苍山,十三岁的小姑娘杜韵的脑子里便生出了些许旖旎。

    就像是话本子写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姑娘看见了少年人的脸,便要以身相许。

    若是以往,杜韵定会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只是少年那张脸实在太引她遐想。

    “今日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原本该死,可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杀你,只好带你走”

    间青松了口气,还要不是他想的那样。

    杜韵脑中的旖旎瞬间散尽,去他娘的金风玉露一相逢,说白了还是不想放过她。

    “我哪儿也不去,我桂花巷的家中有老有小,我如何跟着你离开青云镇”

    少年没有说话。

    “如今我连你们的来历都不清楚,谁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还是杀了我吧”将心一横,杜韵把脖子露出来伸到少年面前,闭起了眼睛。

    她的个头只到少年胸前,光洁的额头,微微颤抖的睫毛,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狗。

    少年慢慢伸出了手,间青呼吸一紧。

    杜韵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清风过,她一头墨发飘散了开来。

    暮的睁眼,少年宽大的手心里攥着她的束发带子。

    “你叫什么名字,莫要再说云亭,我要真话”

    始料未及,杜韵心头闪过一抹怪异。

    “杜云亭”她老实回答。

    “好,我给你四年”

    杜韵一怔,问他是什么意思。

    少年淡淡的说,四年后他来接她。

    “既然你言年龄尚小,家中有姊妹要照料,那就等四年后,无人再需要你照料,我来接你”

    他补充,语气不容拒绝。

    “你怎知四年后我家中姊妹无需我照料”

    少年看向间青,间青立即道杜韵家中姊妹最小的已九岁,意思便是四年之后九岁孩童长大,自然不需人再照料。

    若非杜韵打不过间青,她真想上去揍他一顿,她丧着脸想对策的时候,沐风牵马回来了。

    他大惊,心想怎么他去牵了一回马,他家少主就向旁人许了个四年之约。

    “少主若是怕她将您的容貌泄露了出去,直接杀了便可,若是不想杀,用药毒哑了,打断手筋让她不能作画便好,何必要……”

    杜韵听得心惊胆寒,原来看着温雅的沐风才是最黑心黑肺的那个,竟出些馊主意。

    “有道理,不若就按你说的办”少年忽然低低一笑。

    杜韵心尖儿一颤。

    “好,四年后你来找我”虽然她不明白少年为何执意要带她走,可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先应下,谁知四年后她还在不在青云镇。

    沐风还想再劝,间青朝他不动声色的摇头。向来少年决定的事情,旁人没有置喙的余地,何况他们只是奴才。

    “莫要想着逃,这天下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四年后我来此你若不在,后果自负”少年看透了杜韵的想法。

    杜韵的嘴角狠狠的抽动了一下,想他莫不是长在她肚里的蛔虫。

    又一想,说什么大话,杜拾儿他不就没找到吗。

    “公子放心”她笑答,心里却在想一帮子煞神,赶紧走吧。

    最好永远也别再见。

    大约是老天听到了杜韵的祈祷,三少年没再多待,他们在河边整顿好后,上马往东而去,径直离开了青云镇。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西河边只剩潺潺水声,杜韵才回过神,想几人大概不会再回青云镇了,往后估计也不会再相见了,四年之约?呵呵,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那人怕是忘了将她的束发带还给她了。

    一上午,生生死死,折腾的够呛,杜韵将胸腔里那口浊气呼出去,披散着头发往回走,有些无精打采,午后的风将河岸上的血腥味散的更加清晰,熏得她一阵干呕,她加快了步子。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了马蹄声。

    她诧异回身,少年去而复返,她的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过来”

    马停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少年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朝她开口。

第二十七章:一场骗局

    杜韵磨磨蹭蹭的走了回去站在少年马下,吃力的仰着头,以眼神询问。

    “记住,我姓江,来自梅花覆岭,南风过境之地”

    他的声音轻的像风,就向他的人,杜韵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策马走远。

    “喂,我的束发带”

    她朝着马上笔挺清瘦的背影高喊,换来淡淡的“扔了”二字。

    马蹄声再次走远,杜韵想,扔了就扔了吧,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她扯下一截衣摆,将头发重新束好,匆匆回了破庙。

    破庙门口槐树下的小板凳上,正坐着那逃跑的乞丐男童,见她回来,面色一喜朝她唤了一声云亭哥哥。

    “柱子,今日做的不错”

    杜韵摸了摸小乞丐的头,将从间青那里骗来的银子扔给了他。

    “云亭哥哥,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今日我们骗了他们,他们日后发现了会不会回来来找我们的麻烦”男童将银袋子揣进怀里,怯怯的往杜韵身后瞅了一眼。

    “放心,他们已经离开青云了,怕是不会回来了”杜韵又嘱咐了几句叫柱子的男童莫要将他二人之间的秘密说出去。

    即便日后官府发现了西河边的尸体,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了。

    柱子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杜韵匆匆离开了破庙。

    她走回桂花巷时天已经擦黑,西天里浮着层层还未退尽的红霞,杜府门口的夜灯已经点燃,红亮的两展。

    台阶上站着一个不到门环的身影,正歪着脑袋朝巷子里张望门,神色焦急。

    杜韵一眼就认出了杜拾儿,她会心一笑,心想倒不枉她为他忙活一场,是个有良心的,还知道在门口等她。

    “哥”

    杜拾儿也看见了她,眉间打的结瞬间松开,三两步跑下了台阶。

    “哥,你这一整日都去了何处,怎么此时才回来”

    “办事去了”

    杜韵靠着两条腿走回来,实在走不动了,她大喇喇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座,轻轻揉着腿。

    杜拾儿在她身旁坐下。

    “做什么大事,累成了这样”

    他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语气轻轻,然后自然的帮她捏起了另一条腿。

    杜韵心想她家拾儿果然上道。

    杜拾儿身上还穿着女装,弯着脑袋帮杜韵捶腿的神态,乖巧的跟小姑娘一模一样。

    杜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拾儿,明日开始,换回男装吧”

    “当真”杜拾儿大喜。

    “嗯,以后都穿男装”杜韵摸了摸杜拾儿的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

    里面包着一块青云镇孩子们都爱吃的糖球。

    杜拾儿皱眉,杜韵瞪眼。

    真是难养活,她捏开杜拾儿的嘴,在杜拾儿诧异的眼神下将糖球塞了进去。

    最后,杜拾儿在她的监督下将糖球不情不愿的嚼完了。

    齁的他龇牙咧嘴。

    杜韵看的兴致勃勃。

    “哥,我不爱吃甜的”

    大抵是看杜韵心情好,杜拾儿小心翼翼的反抗。

    “好,以后不吃了”杜韵起身往院内走,杜拾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晚饭时分,王桂花免不了对杜韵一阵盘问,杜韵将她拉到暗处,三言两语,不知说了什么,王桂花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惊叹。

    而她一整日的行踪,王桂花也没有再问。

    夜里,杜韵将杜拾儿叫到了跟前,她从怀里掏出一物,挂在了他细白的脖子上。

    正是那枚滴血玉。

    没错,她从少年身上换了回来。

    水里,她还给他的那枚,是假的。

    他们大抵没想到,她就是那个,能造出假滴血玉的人。

    她知道二侍卫会来桂花巷搜查,所以喂杜拾儿吃了药,弄花了他的脸,命他穿上女装,躲过了一劫。

    她回了一趟半河村,在旧屋子里带回了当初杜拾儿身上穿的那身血衣。

    然后去城外破庙找到了柱子,让他在乱葬岗寻了一具与杜拾儿身形相似的尸体。

    再然后她将滴血玉交给柱子,然后她自己将三少年引去了破庙。

    她在树下假寐,将自己摘的干净,而间青沐风顺理成章的发现柱子,再接着发现“杜拾儿”的尸体。

    间青从柱子身上搜出来的滴血玉是真的,因她担心假的骗不过三人。

    至于为何用滴血玉来引诱三人上当,不过是她的猜测,事实证明,她的运气向来不错。

    她以真玉让三少年相信所寻之人已死,后来在水里假玉换回了真玉。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戴好,别弄丢了,保不齐,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她想起了间青的话,滴血玉是身份的象征,不死不摘。又想起了那群黑衣人,兴许拿着滴血玉还能帮杜拾儿找到家人。

    “大哥就是拾儿的亲人”

    杜拾儿虽然不知道杜韵何时将他的玉拿走了,但他看着杜韵,澄澈的眸里似有星辰。

    “好孩子”杜韵心中更加欣慰。

    杜拾儿回房后,杜韵灭灯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只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白日里发生的事来回闪,最后定格在了她摘下神秘少年面具的一瞬间。

    梅花覆岭,南风过境之地是何地。

    十三岁的杜韵心脏微微一颤。

    一切恍惚的像一场梦。

    她将被子拉过钻了进去“索性都过去了”语罢缓缓睡了过去。

    窗外夜蝉伴风鸣,月光白如水。

    “将妹妹推倒,你可知错”

    梦里的男人横眉冷对,威严不已。

    “我没有,分明是她先来抢我的东西,然后自己摔倒的”

    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的指着坐在地上的另一个小姑娘,神色极其委屈。

    “旁人对我说你脾性古怪,少小狡诈,爹往日不信,只觉得你是早熟聪慧伶俐,可今日你竟连我也哄骗,未免让我太失望了”

    男人眉眼愈发冷淡,伸手抱起了地上低声啜泣的小姑娘,转身就走。

    园里起了风,秋千架孤零零的荡着,秋千架下的小女孩倔强的瞪着眼睛。

    “我没有推她,你为何不信”

    那双杏眼里的泪最终还是滚了下来。

    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覆上了眼睛,杜韵骇的险些弹起来。

    梦醒时分,她对上了一双澄澈关切的眼睛。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日光明媚张扬。

    “大哥做了什么梦,为何哭”杜拾儿正小心翼翼的替她抹泪。

    “哭什么哭,是你将窗户开的太大,晨风迷了我的眼睛,快去关窗子”

    她一把拍下杜拾儿的手,坐了起来没好气的催促。

    这小孩,怎么大清早就跑到了她的屋子来,还瞧见了她的狼狈样。

    “这风倒是厉害,竟吹到了大哥的梦里”杜拾儿自从与杜韵亲近之后,口舌越发厉害了。

    “没错,梦里你被一匹恶狼叼走了”杜韵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吓唬杜拾儿。

    杜拾儿见她又生龙活虎的,没有再追问,兀自低低的笑了起来。

    “以后,不许不敲门就进来”杜韵忽然警告。

    “我敲了,你没听见,王大娘让我来喊你用早饭”杜拾儿委屈。

    杜韵干咳一声下床洗漱,杜拾儿就坐在桌边等她,然后二人一起去了前厅。

    饭桌上,众人对杜拾儿脸上那一夜消失不见的麻疹子啧啧称奇。

    杜韵低头吃饭,杜拾儿也默默低头往嘴里扒饭。

第二十八章:中秋月凉

    日子过的不紧不慢,王桂花继续卖早点,旁边依旧摆着杜韵的杂货摊。

    镇上的姑娘们依旧喜欢光顾杜韵的小摊,若是哪一日生意不好,杜韵便叫杜拾儿嘴里甜些,对着那些小姑娘多唤几声姐姐。

    东西也就卖出去了。

    不知不觉到了八月,一年一度的中秋。

    那日夜里硕大的月亮银盘一样遥遥挂于九天,整个青云镇弥漫着节日的氛围,花灯紧簇,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王桂花在厨房里带着王家姐妹做祭祀的糕点。杜韵没去街上凑热闹,而是躺在院中的藤椅上仰着头看月亮,若有所思。

    皎白的月光泻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浅淡的孤寂。

    杜拾儿在她旁侧忙忙碌碌的摆供桌,一转头,恰好看见杜韵清亮的眼里一闪过的伤怀。

    她鲜少露出那样的表情,杜拾儿知道,她一直活的没心没肺像太阳一样。

    可若是难过了,就是真的难过了。

    团圆夜,她在思念谁。

    “大哥在想什么”

    杜拾儿搬了把椅子在杜韵身边挨着她坐下。

    “拾儿你说,人死后会去往何处,我曾听闻人死后会变作天上的星子,可是真的”

    浩淼的夜空里星辰闪烁,杜韵仰着头喃喃自语。

    “大哥,与我说说你的家人吧”

    杜拾儿只知道杜韵有个娘亲,已经去世。他将脑袋靠在了杜韵的胳膊上,同她一样仰着头看着夜空。

    他难得做出那般亲昵的动作,杜韵想了想便没有推开他。

    “我没有家人”杜韵语气极淡,不知是说给杜拾儿的还是说给她自己的。

    “若怀是谁”杜拾儿懵懂小心的开口。

    “你如何知道若怀的”杜韵变了语气。

    杜拾儿感受到了杜韵的僵硬,好似连呼吸都急促了些许,他想那个叫若怀的肯定是她极其重要的人。

    “大哥上次做梦时曾唤过这个名字,我恰恰听见了,若怀,可是大哥的亲人”

    杜韵半晌没说话,杜拾儿开始忐忑,他以为他又惹杜韵生气了。

    他端坐起了身子,神色小心的去看杜韵,做好了被呵斥的准备。

    “若怀,杜若怀,是我的弟弟”杜韵忽然认真的开口,只是神思有几分缥缈。

    杜拾儿黑亮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情绪“那......他人呢”,他问的小心翼翼。

    “死了”杜韵语气平静。

    杜拾儿面色一白,他急忙转头去看,杜韵眼里有一抹浓烈的恨意一闪而过。

    “大哥在恨谁”杜拾儿脱口问出口。

    杜韵一怔,忽然伸手在杜拾儿的脑袋上点了点“你是人精吗”她推开他起身往屋内走。

    杜拾儿见她生气了,急急起身去追,却被衣袍绊住身子往后摔到了地上。

    “哥……”

    杜韵转身,杜拾儿正坐下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转身折回去将他拉了起来,然后警告他以后不许撒娇。

    杜拾儿攀着她的胳膊一脸认真的说他才没撒娇,他是腿麻了起不来。

    杜韵不置可否的翻了个白眼。

    杜拾儿说王桂花的糕饼就要做好了,到时候一家人要一起祭祀月神。杜韵便又躺回了椅子上。

    那夜之后九岁的杜拾儿明白了一件事情,杜韵不喜人窥探她的内心。

    若是被人发现,她就会用凶恶来掩饰她的慌乱。

    他不知道杜韵的往事,却知道那个叫杜若怀的孩子在她心里的分量。

    他暗暗决定以后一定不会让杜韵那般难过。

    他天真的想只要他能一直陪在杜韵身边,她肯定就不会难过。

    他听王桂花说起过杜韵的往事,一年前,十二岁的杜韵,一个人,一身风沙,背着一个破包袱去了半河村,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杜拾儿想,既然他们都是孤儿,就该相依为命。

    现在她护着他,等将来长大了,换他护着她。

    于是他平日里愈发乖顺,尽量不给杜韵填麻烦。

    至于关于杜若怀,关于杜韵的家人,他没敢再问。

    中秋过后,日子更是过的如流水一般,不知不觉便到了十月。

    桂花巷的桂花开了,米白挂满枝头,一路延绵到杜府门口。

    微风一吹,满巷飘香。

    每日黄昏傍晚,杜拾儿便与王家三姐妹带着篓子出去,回来时,竹篓里就会装满桂花。

    第二日,那些桂花全部变作了王桂花笼屉里品相端正诱人的桂花糕。

    其实从河岸回来后,杜韵带着杜拾儿去看过大夫,想治好他的失忆之症状。

    可并没有那么简单,与她料想的一样,他的记忆要靠他自己想起来。

    至于那些有可能与杜拾儿家人有关系的黑衣人,杜韵不知该如何去找。

    她等过,并无可疑之人再来寻杜拾儿。

    事情也就那样过去了,杜韵想,杜拾儿的家人大概断定他已经死了。

    王桂花的早点铺子和她的杂货摊生意都不错,到了十一月初冬的时候,她们已经攒下了一笔不少的钱。

    某一日王桂花拉着她说镇上有夫子开了私塾,她想将孩子们送到私塾里去。

    多少读写书,好歹识些字,将来也不至于做个愣头瞎子,遭人嘲笑。

    以前是手头紧,如今生活宽裕了断不该亏了孩子们。

    其实除过大户人家,平常人家送女子读书的很少,所以半河村出来的妇人王桂花能提出那样的想法着实让杜韵惊讶。

    惊讶归惊讶,她却很赞同。

    于是杜韵提了几两酒寻到了夫子门上。

    说是夫子,实则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听闻是受不了官场黑暗,辞官回乡了,百无聊赖便办起了私塾。

    杜韵去的时候便看见一个青衫长袍形容端正的人正在院子里喂鸡,她趴在门口望着他被鸡撵的乱窜失态,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青年人听见笑声回头,杜韵已经走进了院子。

    她将酒壶往石桌上一放,拿过青年手里的葫芦瓢,抓了一把食粒儿撒了出去。

    鸡群瞬间散开,青年得救。

    真是个书呆子,哪有喂鸡一粒一粒喂的,鸡急了不围攻他才怪。

    “多谢这位小兄弟”

    青年答谢,杜韵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青年见她小小年龄却独自来为家中的弟妹们奔走,又因为喂鸡的事本就对她心生好感。

    最后不仅收下了四人,还免了几人读书的银子。

    杜韵乐见其成,道了谢,留下酒走了,说第二日便将人领过来。

    第二日王家三姐妹,杜拾儿穿着新衣服被王桂花送进了私塾。

    私塾里多是些半大的孩子,男女都有,最大也不过十三岁,正是王桂花的大女儿冰花。

    王桂花从私塾回来看见坐在门墩上读话本子傻乐的杜韵突然反应过来,杜韵也还是个孩子。

    于是她要送杜韵去私塾。

    杜韵哭笑不得,说她将来又不考科举,读什么私塾。

    王桂花说她家女儿都去了私塾,女婿可不能是个大字不识的。

    杜韵险些从门墩上栽下去,她拿着书匆匆躲回了屋子,王桂花追在她屁股后面劝说。

    杜韵心想她若大字不识,怎么看的杂谈,王桂花难道没长眼睛。

    晚上,杜韵被王桂花缠的烦了,命令杜拾儿将书本摆在面前,她随手翻过一页。

    然后便对着王桂花将那一页背了出来。

    王桂花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杜韵笑着说那些东西她早都会了,所以不必去私塾。

    送她去私塾的事就此作罢,原以为日子终于能安生了。

    谁知几日后的黄昏,杜拾儿下学归来,眼尖的杜韵发现他的眼角处有一处青污。

第二十九章:白雪飞剑

    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

    饭桌上,小帘脆生生的替杜拾儿告状。

    她说私塾里的姑娘们总喜欢围着杜拾儿转,后来那些少年们不知为何便弄折了杜拾儿的毛笔,杜拾儿与他们理论,生了口角便打了起来,被揍了一顿。

    “大姐姐去帮拾儿弟弟,反倒被他们推倒了”

    王家二姑娘小书补充。

    原是小孩子们的之间的争风吃醋,王桂花听的直乐“还不是因为我们拾儿生的好看,小姑娘们才喜欢围着他转”。

    杜拾儿白净的脸面红了一红。

    杜韵坐在太师椅上撑着脑袋看着杜拾儿脸红害羞的模样,煞有介事的想那不成,她家杜拾儿凭什么受欺负。

    可杜拾儿如果总是小白兔一样子,只有受欺负的结果。

    况且那书呆子夫子恐怕只会将杜拾儿教成书呆子。

    晚间她给杜拾儿上药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他若是不去私塾了会怎样。

    杜拾儿文绉绉的说了句“甚好”。

    杜韵笑他为何答应的那般干脆。

    杜拾儿说夫子教的那些他其实都会。

    杜韵不笑了。

    她惊讶的盯着杜拾儿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

    杜拾儿不简单,她早就知道。

    他虽温良柔和如白兔,可骨子里却有一种与同龄孩子不相同的沉稳,举手投足之间也无乡野鄙陋,必然出自大门大户。

    大门大户养出来的孩子会舞文弄墨也不足为奇。

    “那你想做什么”

    “习武”

    杜拾儿一字一句答的及其认真。

    “为何”

    “保护大哥不受欺负”

    烛火哔啵,映着他黑亮的眸子。

    杜韵上药的手顿了顿,然后在杜拾儿脸上重重一捏“拾儿呀拾儿,大哥果然没白疼你”。

    那一刻她心头一片柔软,记不清有多久了,离上一次有人说要保护她。

    其实她明白小孩子的承诺做不得真,可看着杜拾儿透亮如水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心里温暖。

    第二天,杜拾儿没有去私塾。

    第三天,杜韵给他在镇上找了一家武馆送了进去。

    第四天傍晚,私塾里的夫子寻到了杜府,身后跟着个来者不善的妇人,妇人手里拽着个孩童。

    那孩子鼻青脸肿的。

    青年夫子告诉杜韵前几日私塾打架,实则是杜拾儿将别人给揍了。

    那妇人骂骂咧咧的,指着她身前的孩子说杜家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几人在院子里争执的时候杜拾儿与王家三姐妹如临大敌的躲在门后观望。

    那妇人说完,杜韵不气反笑,最后给了妇人些医药钱将人打发了。

    晚间,王桂花端坐堂前,底下跪着王家三姐妹。

    前几日的杜拾儿打架一事这才水落石出,原来是几人合谋撒了谎。

    几日前私塾里有少年欺负杜拾儿,王家大姑娘冰花去帮忙未果反被推到。

    杜拾儿那才动了手。

    只是另大家没想到的是,杜拾儿看着柔弱,竟打赢了,将旁的少年揍得鼻青脸肿。

    几人怕回来受罚便撒了谎说杜拾儿挨了揍。

    打架的缘由情有可原,可撒谎终究不对,王桂花将自家三个女儿一人打了几板子以做惩戒。

    杜拾儿则由杜韵带回去教训了。

    回房的路上,杜韵老神在在的背着手走在前面,杜拾儿心思忐忑的跟在后面。

    只是等进了房门,杜韵却突然转身笑眯眯的揉了揉杜拾儿的脑袋,夸他干得好。

    杜拾儿被夸的一头雾水,便问她为何不生气。

    杜韵便让他记住杜家的家训。

    人不欺他,他不欺人,人若欺他,有仇必报。

    杜拾儿听罢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说他记住了。

    他想他大哥杜韵,果然不是一般人。

    劳什子家训,不过是杜韵随口瞎编的,为的就是让杜拾儿记住,做人不可怯懦。

    只是那时,杜韵还不知道那一夜她瞎编的话在将来会在她和杜拾儿之间带来什么。

    岁月过的轻慢悠然,十一月中旬,青云镇下了第一场飞雪。

    山头屋顶,青瓦长街一片洁白。

    下雪那天杜韵心情极好,她送了一柄剑与杜拾儿。

    她说习武之人需有一把趁手的兵器。

    她说杜拾儿记不起过去,于是便将每年初雪那日当做他的生辰。

    那柄剑就当做她送他的生辰礼物。

    一同送出去的还有一只雪白的兔子。

    她说万千兵器,唯剑既张扬又内敛,最适合用来习武修身。

    她说那白兔就是杜拾儿。

    不值什么钱,杜拾儿却欢喜的紧,一整日都爱不释手的将剑与白兔一同抱在怀里。

    待白雪覆满庭院时,他便在院中像模像样握着剑一招一式的练了起来。

    白兔在他脚下不远处跑跳,不多时便融入雪中,只露出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睛。

    剑尖划过飞雪,在空气里留下一道道不甚完美的弧度。

    杜韵披了狐裘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台阶上,身旁是王桂花替她架上的红泥小火炉,里面煮着一壶清酒。

    她抱着暖炉倚在门柱上,一边吃酒一边看杜拾儿练剑。

    院内矮墙边一树红梅开得正艳,王家三姐妹在梅树下嘻嘻哈哈的堆着雪人。

    杜韵忍不住想,若日子能一直如此安谧静好,那也很好。

    然后她又忍不住想,兴许她跋涉而来与眼前众人相遇都是天意。

    缘分就是天意。

    半壶清酒下肚,杜韵有些微醺。

    见杜拾儿还在练剑,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将脸往狐裘里缩了缩打起了盹儿。

    忽的一声短促的惊呼将她惊醒,睁眼,杜拾儿手中的剑已朝她飞了过来。

    飞雪迷眼,长剑脱手,看着不受控制的剑已飞到杜韵面前,杜拾儿急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王家三姐妹也呆在了原地。

    “大哥,快躲开”

    杜拾儿见杜韵一幅迷蒙不醒的样子,急红了眼。

    “大胆狂徒,竟敢偷袭本大侠”

    杜韵大抵是真的吃醉了酒,看着直冲面门而来的剑竟咯咯的笑了起来,玉白的面上团着两方浅薄的红晕。

    她语出娇憨,噌的起身旋身一转,不仅轻巧的躲开了剑更反手将剑柄抓在了手里。

    “本侠客抓到你了”

    她将剑握在手里,嘴里喃喃自语,脚下踉踉跄跄的往身后的台阶边退去。

    “哇,云亭哥哥抓到剑了”小帘拍手称赞。

    “哥,小心”

    杜拾儿惊叫一声慌里慌张的朝杜韵奔了过去。

    漫天飞雪如鹅毛般飘洒,退到台阶边的杜韵忽然转过了身子顿住。杜拾儿松了口气。

    下一秒杜韵却扔了剑,伸手去接飞雪,半边身子都倚出了廊柱。

    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老天爷家的盐缸子撒了。

    然后她便将自己摔了出去。

    迷迷糊糊的杜韵感觉有什么东西将她抱了个满怀,暖暖和和的一团,正垫在她身下。

    杜拾儿跑过去原本是想接住掉下台阶的杜韵,谁想他身形尚且瘦小,无法支撑,反而被她压在了身下。

    幸而杜韵没有受伤,杜拾儿心想。

    他躺在白雪里被杜韵压的气息不畅,渐渐憋红了脸。

    鼻尖萦绕不去的是杜韵身上的清酒浅香,还有她细白脖颈间另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杜拾儿见杜韵醉的不轻,皱了皱眉伸手去推她。

    “哇,这是何物,真漂亮”

    杜韵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忽然娇笑着捧住了杜拾儿的脸。

    玉白面上两方浅红,朱唇畔一抹惑人的笑,露出一嘴亮白的贝齿。

    大雪纷飞里,杜拾儿呆了一呆之后,脸越来越红。

第三十章:兔子的醋

    “大哥,快起来,我快要喘不过气了”杜拾儿再次去推杜韵。

    “呀,此物还会说话”醉里的杜韵慢慢俯下脑袋,似乎是想将那个会说话的宝贝看的再清楚一些。

    “大哥……”杜拾儿见她撒酒疯,悄悄的学着她往日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若怀,是你吗,若怀”前一秒还在笑的人忽然就哭了起来。

    杜韵捧着杜拾儿的脸左瞧右瞧,然后埋在他的脖颈处放声大哭,杜韵的眼泪与头顶冰凉的风雪一同落在杜拾儿颈间,他幼小的肩头轻轻瑟缩了一下。

    “哥……是我”他的目光瞬间柔和,用细瘦的胳膊轻轻拍着杜韵消瘦的脊背。

    最后是出来寻王家三姐妹的王桂花将杜韵从杜拾儿身上提溜起来的,她本想说道杜韵几句,却瞧见了她满面的泪痕,她问杜拾儿杜韵怎么了。

    杜拾儿从雪地里起身拍掉衣摆处的落雪淡淡答了一句杜韵想家人了。

    桂花叹了口气扶着杜韵往屋里走,只是走了几步杜韵忽然挣开她扭过头去:“我要他来扶”她指着跟在王桂花后边的杜拾儿撅着小嘴撒娇。

    她难得那般孩子气,王桂花瞧着既新鲜又心疼“好好好,你二兄弟还真是一个离不得一个”。

    杜拾儿忙赶上去扶住杜韵。

    “若怀”杜韵咯咯一笑,将整个身子都倚在了杜拾儿瘦小的肩头上。

    王桂花去熬醒酒汤,杜拾儿扶着杜韵踉踉跄跄的往屋内走,好不容易上了台阶,杜韵却又抱着廊柱不肯撒手。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杜拾儿想往后再也不能让杜韵喝酒了。

    最后还是杜拾儿央了王家三姐妹合力才将杜韵拽回了屋内。

    屋内暖烘烘的,杜拾儿将杜韵轻言哄上床睡下后回院子收了剑和兔子回房守在杜韵床前。

    雪下了整整一日,院内一片深白,黄昏时分王桂花带着三姐妹在院中打扫,笑声在不大的院子里回荡。

    杜韵揉着有些干涩的眼睛缓缓转醒,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她脑袋边上冷幽幽的盯着她。

    她吓得半死,使劲儿揉了揉眼借着昏暗屋内的丝缕天光仔细一瞧,原来是杜拾儿的兔子正蹲在她头边,磨着两颗大板牙轻轻撕扯着被角。

    “你这只兔孙,小心我将你炖了吃肉”她瞬间醒了酒,来了精神,兀自威胁起兔子来。

    白兔撕扯被角的嘴吧一停,歪头看了杜韵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咀嚼杜韵那艳如胡萝卜的被角。

    “不像话,不像话”杜韵扶额叹息“该将你清蒸还是红烧的好呢”她自言自语的盘算。

    “大哥要吃了我的兔子?”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陡然响起。

    杜韵吓了一跳顺声看去,这才发现杜拾儿趴在床尾一幅刚睡醒的样子。

    “它若嚼烂了我的锦被,我今晚就在院子里架火烤了它”杜韵在兔子雪白的脑袋上戳了戳眯起眼吓唬。

    杜拾儿一把将白兔捞了回去紧紧抱在怀中。

    杜韵乐了,只是她笑的猛了将自己噎了一口咳了个面红耳赤。

    若是换做往日,杜拾儿一定会去给她倒水,此刻却坐着没有动,杜韵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正抿着嘴角偷笑。

    杜韵气的心肝一颤。

    哼,有了兔子,就不要她这个哥哥了,她不就是说了一句要吃他的兔子吗。

    “死小子,去给我倒水”她抬脚轻轻踹了踹杜拾儿。

    杜拾儿赶忙收起笑,起身去倒水,一直将兔子抱在怀里,宝贝一般。

    杜韵直翻白眼,待眼皮翻回来时她无意间扫见了杜拾儿靠在床边的剑。

    “拾儿呀,我记得我在院中喝酒赏雪,怎……怎会在床上”她捶了捶脑袋表情有些古怪僵硬。

    “大哥终于记起询问了”杜拾儿点上灯端着水走回床边“大哥午间吃醉酒了”。

    “噢,那我可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杜韵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垂头喝了口水,问的有些小心翼翼,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大哥先是接住了我的剑自称大侠,然后躺在雪地里打滚,再便是抱着廊檐上的柱子耍赖撒泼的不肯松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小帘待的久了杜拾儿将杜韵的酒疯描述的绘声绘色。

    独将杜韵掉下台阶拉着他喊杜若怀的事省了。

    “噗……”

    杜韵嘴里的水全喷在了杜拾儿脸上。

    二人皆愣住。

    杜韵反应过来忙道歉伸手去拂少年脸上的水珠。

    杜拾儿估计是头一次被人喷了一脸的水,愣怔的跟门口的石墩子一样“哥……”半晌他委屈出口。

    “哥的口水是干净的”杜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杜拾儿瞳孔微微一张。

    间青若是在旁,听见杜韵此话,大概要骂上一句臭不要脸。

    “对了,喝醉后我可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杜韵转移了话题,只是面色比之前更紧张了,甚至咽了口唾沫。

    杜拾儿见杜韵又喝了一口水,起身离床边远了些。

    “你抱着柱子自言自语的问了好些话,最后问柱子梅花覆岭,南风过境是什么地方”。

    “什么”杜韵面上急速闪过一抹古怪,她忙问她可还说了别的,杜拾儿摇头,她明显松了口气。

    “大哥,梅花覆岭,南风过境到底是什么地方”杜拾儿见杜韵脸白了有红,忍不住好奇。

    “大概是梦里的胡话”杜韵垂下眼帘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着茶水,胸腔里的心脏却跳的有些快。

    “原来是梦话,不过大哥往后还是少喝些酒,今日在家中还好,若是他日在外,吃醉了酒,撒起疯来,街坊四邻免不得要看笑话”。

    正喝水的杜韵一顿,随即明白过来杜拾儿竟然在揶揄她。

    “好小子,你如今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找打”她丢了茶杯,起身穿鞋。

    杜拾儿见状抄起床边剑抱着兔子风一样蹿出了门。

    杜韵大叫着追了出去。

    天已擦黑,院内点了明灯,残雪泛着行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是洒下了一地的月色。

    杜韵一出门就被院子里的雪后美景所吸引了去,懒得在去捉弄杜拾儿,她跑下台阶与王家三姐妹一同玩起雪来。

    满院的雪球乱飞,场面一片混乱。

    不多时,就变成了王家三姐妹对战杜家二兄弟。

    刚打扫干净的院子又变得一片狼藉,王桂花捉着扫帚跳脚,可听着满院的笑声,最终连她也乐得合不拢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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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行介绍:
【江湖】【养成】
这是一个女主杜韵女扮男装闯荡江湖,捡到个漂亮小少年,最后养成自己的亲亲奶狗相公的故事。
这是个女主可颜可甜,偶尔神经大条一不小心撩到冷面男二的故事。
文艺版简介:
江湖远,与谁相遇,赔上了谁的一生相思。
杜韵想十三岁那年发生了许多事,除了捡到未来相公,还有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黑衣少年,一牵扯便是多年,一思量便会疼痛。
..............春山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山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山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