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 宋神宗病了
而且,还有一个证据支持他的猜测。
蔡道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习惯——爱穿颜色非常鲜艳的衣服。要知道,蔡道即便出家入道,也没有改变过这个习惯,基本上穿得都是大红颜色的道袍。
可是,多年后,两人的初次见面,狄安猛然发现,这孩子居然穿得是一件颜色素雅的道袍。
不过,事关重大,狄安就是满肚子疑问也不敢说出口半个字。
蔡道晃晃悠悠,极不情愿的来到马前。狄安也没有客气,一把就蔡道揽入自己的怀中,刚想要纵马离开。
就听到蔡道嚷嚷道:“小板子,你去吩咐小国公的扈从,替他收拾行装,他应该回宫了。”
这时,满腹惊疑的曾巩算是听出了一些端倪,看着绝尘而去的那匹宝马,他缕着颌下的长须,长长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唉!多事之秋啊!我大宋真是多灾多难啊!”
宫中出事了!
自从保守派和变法派党争以来,宋神宗清理了很多次,可宫中还是像个大筛子似得,四处漏风。但凡是宫里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宫外的那些个重臣们都能够得到消息。所以,这一次,即便石得一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整个皇宫,宫外那些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陛下得了急症!
陛下得了急症!
陛下得了急症!
可是,让人搞不明白的是,石得一既然封锁了皇宫,还为什么要派狄安骑着快马去蔡氏学堂呢?
板着指头算一算,那个地方也就只有三个人比较重要,仪国公赵泌、罗锅子蔡道、曾巩,虽然这位老夫子在士林里的地位和名声最大,可要论到在皇宫之中的影响,其实还是蔡道的影响力最大。
不一会儿,跟着狄安探查的人就回报道,狄安骑着快马去蔡氏学堂,连一刻钟都没有停留,就接走了蔡道。
“道儿走得时候,穿得是什么衣服?”这话是蔡道的伯父蔡京问得,也只有他亲近或者相处时间比较长的人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主人,三公子出来的时候,似乎穿得是道袍。”这个探子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跪在地上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回答道。
蔡京闻言,又看了看他迟疑的神色,十分生气地怒斥道:“嗯!道儿平时都是穿得大红道袍,这么好认的衣服,你居然没有观察到,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小的,……,”这个探子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斗大的汗水从头上留了下来,他还在努力回想着,要知道,凭他的能力和眼力,这在平时是根本不会出现的差错,猛地,他终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急忙说道:“对了,主人,三公子身上穿得并不是红色的,而是青色的,而且,和狄安穿得一样的颜色,所以,小的才没有在一时间能够确定。”
“哦!好了,你去帐房领十贯钱,回去后一定要记得把嘴管住了。下去吧!”蔡京听了这个解释,一道精光从眼中闪现,他吩咐完之后,挥挥手让这个家臣离开了。
“看来,宫中的确是发生大事了。可是,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呢?”直勾勾地望着远方的皇宫,一时之间,这位当了三年的开封府尹大人有些迷茫了。
要说蔡京也是倒霉,真说起来,他并不算是变法派的人。看过他的履历就能够知道,起初,他在地方上的作为并不出众,还比不上蔡卞。他这个人要才有才,书法也好,进士出身,可就是因为蔡卞的原因,他自动被归属到了变法派的阵营。
不过,后来,他之所以能步步高升,还是沾了变法派的光了。从地方直升到中书舍人,以副使的身份出使过一次辽国之后,他更是成了如今的开封府尹。可谓是近年来升官最快的青年官员。
有很多人同蔡京一样,在得知宫中发生大事之后,都变得有些迷茫了。
……
狄安纵马,沿着御街一刻不停地来到了皇宫大门外。看来宫中的人早有准备,没有验看便放狄安和蔡道一起离开。狄安刚想纵马直奔进皇宫,却被蔡道一把拉住。
狄安一下子急了,呵斥道:“干什么?你不会都到了这个地方才闹别扭吧!我可告诉你,现在可不是随便能找麻烦的时候?”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蔡道抱怨了一句,说道:“将军大人,贫道这是在救您哪!你难道忘了,拗相公在宫门外被打一案!也许现在没有人敢阻拦你,可是,万一有人事后凭借着这个理由找你的错处,那是以找一个准啊!别忘了,你可是个武臣,那些人杀你叔父都如同杀鸡一般容易,何况你这位小将军呢?”
“咝!”蔡道算是说到了武将们的痛处,狄安一合计,还真是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如今的宋神宗已经那个样子了,事后别人因为自己在皇宫中纵马杀了自己,那可是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了。
狄安不得不依言抱着蔡道跳下了马,蔡道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小跑着来到一处草地,俯下身子哇哇地吐了起来。还是年纪太小,晕马啊!
其实,也不怪蔡道如此,还是这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现在,他都有点后悔在倭国的时候,花大价钱给狄安买的那两匹了。没看到多少效益,反而把他自己折腾了好几次。
“原来那都是借口啊!”狄安抱着膀子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你要是真以为,贫道那番话是为了自己的话,咱们就继续骑马进宫,反正,骑马的人又不是贫道。哼,你死之后,贫道也不会给你这个讨厌鬼祈福的!哼”蔡道终于吐完了,拿出怀里的一块小方巾擦了擦嘴,生气地回答道,期间连哼了两声。
这下子,狄安无言以对了,他也不废话了,一把抓起蔡道的衣服领子,就往勤政殿飞奔而去。
……
从宫门到勤政殿的距离很长,可狄安的速度太快,所以,两个人没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赶到勤政殿的大门口。
一看眼前的场景,蔡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殿的门前聚集着非常多的人,其中大部分的年龄都不小了,看其服饰就知道是太医局的御医们,这不,连蔡道的老熟人田御医也身处其中。
“来啦!殿下,蔡道长终于来啦。”就在这时,一个小公公看到蔡道后,大声嚷嚷着朝着殿内跑去。
很快,又是一个老熟人飞奔到蔡道的面前,他就是皇储赵佣。
“快点,蔡道,你随我来。”说完,赵佣亲手拉住蔡道的一只手,就想往里面跑。
这位小王爷每次见到蔡道都要用一些比较隐晦的词来呛他,还不忘了摆自己小王爷的谱,可是,这次他说话的时候,居然连说错的称呼都没有注意。
“殿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不要如此慌张,还有,既然是大事情,您就更应该约束住自己的手下,刚才那个小太监大喊大叫的,像个什么样子,这里可是官家的勤政殿,不是你的太子宫。”赵佣的双眼已经哭成了两个小桃子,看来宋神宗的确是生了大病,不然这个平时比较稳重的皇储也不会哭成这个样子,不过,蔡道还是忍不住教训道。
“好了,别废话了!”此刻,赵佣心里面明白蔡道的话都对,可还是急迫地将蔡道拉了进去。
终于再次见到阔别一年多的宋神宗,蔡道一看到这位九五之尊的样子,就知道坏了。
第255 最后一面
终于再次见到阔别一年多的宋神宗,蔡道一看到这位九五之尊的样子,就知道坏了。
这也许是蔡道同宋神宗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中风’,蔡道一照面,就判断出宋神宗生得到底是什么病,口眼歪斜,半个身子动弹不得,嘴角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口水,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中风。
中风,古称‘卒中’。在后世如果抢救及时的话,还有部分恢复身体活动能力的可能性。可是,在如今的这个朝代,治愈的几率非常微小,几乎可以说是绝症。
何况,这种症状一般只会出现在老年人的身上,而宋神宗今年才三十八岁啊!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他身边站着两个年纪很大的御医在轮流为他诊治,石得一站在一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像是拿不定什么主意似得。
看到这种情况,蔡道用力甩开赵佣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呢就要离开。
“蔡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孤王把你招过来就是为了替父皇诊治的,你如果现在离开的话,孤王现在就把你砍了。”赵佣被蔡道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看到他突然有离开的意思,便出言威胁道。说着,这个小子居然从肋下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小宝剑。
蔡道停下了脚步,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佣,说道:“无量天尊,殿下,您还是将贫道直接砍死算了。反正,您的这个要求,贫道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说完,他就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梗梗着脖子,谁也不理了。
“你,你这个臭道士,你这个罗锅子,你这个不当为人子的狗东西,父皇待你一向不薄,你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狼心狗肺的话来。我……”说着说着,赵佣就想真得动手。
宋神宗虽然中风,却并没有昏迷,连忙给石得一使眼色,石得一跟在他们身边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明白官家的意思,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了赵佣持剑的手。
赵佣很困惑,为什么这个时候,石得一居然敢拦着自己。石得一并没有出言解释,而是用手直指着宋神宗的方向。赵佣这时候才会意,这是他父皇的意思啊!
这小子还觉得心中委屈,仓啷啷,他手中的宝剑掉落了到了地上,小跑着来到宋神宗的跟前,抱着他父皇的身子大哭了起来。
蔡道没有理会这件事,反而冲着傻站在那里的石得一,问道:“石公公,喂,回魂了,石公公!”
“小道长,有什么吩咐,您难道有救治官家的办法啦!”石得一愣了一愣,猛然看到是蔡道在叫他,高兴地问道。
闻言,蔡道这气都快压不住了,稳定一会儿心神,这才继续说道:“不是,贫道说了很多次啦!贫道不是郎中,更加不是神仙,不能包治百病。贫道问你,官家病了,你都通知谁啦?”
“你这娃娃,这种事情,是你能够过问的吗?”石得一一听蔡道也没有办法救自己的主子,便不想回答蔡道的问题。
“屁话,你以为贫道愿意搀和这件事吗?你们如果没有把贫道招进宫的话,的确是能够瞒上一夜的时间。可是,既然贫道都已经被你们这两个无知的家伙招进了宫,你以为那些应该知道的不知道吗?何况,你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太医局的御医们都被你们招了过来,你还能瞒着谁啊?”蔡道都快要被这些蠢货气疯了。
你想死,也不用拉着蔡道来垫背啊!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敢招他进宫。这两个人不是疯了,就是蠢得要命。
“嘶!”石得一此时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这件事真不是他能够做决定的,所以,只能支支吾吾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这……我……”
蔡道见他这个样子,也理解,毕竟自己的主子变成了这副模样,他能站在这里就已经很不错了。便冲着石得一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石得一是什么人,宋神宗身边的大太监,极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就走到蔡道的身边,把他的头靠了过来。
“石公公,官家这个病,谁来也没有办法。是,封锁消息的确是官家的意思。可是,现在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你再想瞒着,根本是痴人说梦。不如干脆一点,把应该来得一人一起召集过来。而且,动作一定要快,如果这时候,皇太后和皇后突然进来,那时候,你自己可就百口莫辩了。官家开不了口,你就得背这个隔绝血亲的黑锅啦!”
“唉!奴婢也知道,可是,陛下就是不允啊!”石得一黑着一张马脸,他也是屈啊!这事他的确是做不了主,何况,这个地方还有赵佣在呢!
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宋神宗当然不甘心,可是,中风这个病根本就无法医治,如果并发脑梗或者脑出血,可就有性命之忧啦,现在并不是犹豫的时候,留给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此,蔡道怒哼了一声,说道:“哼!现在,不管官家同不同意,必须要召集人啦!此时此刻,事情的关键就是确立延安郡王太子的地位,官家事后会想通的。要知道,你如今可是命悬一线啊!你好好地想想吧!”
“那蔡道长,你说奴婢该去请谁啊?奴婢真得是六神无主了。”蔡道的话,让石得一下定了决心,可是请谁不请谁就是个大问题,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首先,还是派狄安出宫将仪国公召回到御驾前,其次,去传诏淑寿公主和康国公主一起过来。接下来,就是关键,你一定要向皇储殿下讲明,让他亲自告诉两个妹妹,白天一定要守在官家的左右,谁来也不能离开,即便是皇太后或者皇后,甚至是她们两个的母妃也不行。夜里,就由皇储殿下和仪国公守着,你一定要派人看护好他们两个。”
“剩下的,就是皇太后、皇后了,以及六位正副丞相、宗正大人和开……,开封府尹就不用叫了。”说道这里,蔡道的心思转了转,还是放弃了让蔡京当这个顾命大臣。
大奸臣可不是随便能把他放进宫的。
“这行吗?”石得一吃惊地看着蔡道,看来他以往真真是小看这个罗锅子了。
“怎么,你是怕仪国公会夺储位,还是怕皇储殿下会猜忌于你呢?”蔡道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石得一,最后说道:“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贫道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对了,现在能不能立刻把贫道送出宫啊!”说道最后一句话,蔡道冷不丁地故意抬高了说话的声音,就是想让赵佣听见。
“不行!你现在要是走了,本王灭了你的九族。”赵佣虽然抽泣着,但还是听见了蔡道故意给他说的话,生气地大声威胁道。
石得一给了蔡道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勤政殿,他已经全盘的接受了蔡道的建议,如今,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拖延这件事的败露。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地把桌子掀翻,把结果直接摆在众人的面前,由那些能够做出决定的人去做决定好了。
别看石得一掌管着整个汴梁城里皇城司的探事司,可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家奴罢了。失去了宋神宗这个大靠山,任何人都可以一言而定他的结局。
石得一特意打了个时间差,派出去的人先去接仪国公赵泌和两位公主。
第256 餐前小点
石得一特意打了个时间差,派出去的人先去接仪国公赵泌和两位公主。
蔡道和他都以为,是两位公主先到,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先到的人赫然是仪国公赵泌。他由自己的贴身小太监搀扶着来到了勤政殿。
“皇储哥哥,你也在吗?你怎么哭了,父皇还好吗?”赵泌虽然目盲,但却听得出是赵佣啜泣的声音,担心地问道。
“没事,父皇他还好,只是有些累了,正在休息。孤只是眼睛里一时被风吹进了几粒沙子罢了,孤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哭呢?”赵佣看到赵泌,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强忍着心中的痛,上前拉住了这个弟弟的小手,把他拉到御塌前。
可石得一却又犯了猜疑的病,心说,离得最远的人居然能够来得这么快,你这个罗锅子不老实啊!难道他还存着什么其他的心思,所以,让手下带着赵泌紧跟着他身后,这才赶了过来的。
“石公公,你书不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啊?”蔡道一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引起了这个老乌龟的怀疑,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石得一拱拱手,说道:“奴婢不敢,只是仪国公来得有些太及时了吧!”嘴里说不敢,可他的话里却带着刺。
“石公公,是曾先生猜测宫里有事,蔡道长离开后,他便命人备了马车想将我送进宫,半道上就遇见了狄将军。”赵泌的耳朵就是灵,蔡道和石得一之间的谈话已经说得很小声了,可他还是听到了,便替蔡道解释道。
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蔡道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可石得一却是陡然一惊,看来,他和皇储赵佣还是大意了。派狄安去接蔡道进宫,真不是什么好的主意。一个久不为官的老夫子就能猜出宫中有变,想必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肯定也从这次的举动当中猜出了一些东西了吧。
“对了,石公公,趁着大家伙都还没有到,你立即派人将官家的寝宫收拾停当,这里可没有皇子和公主们休息的地方。到时候,如果皇太后和皇后都不反对的话,就可以立即将官家运回他的寝宫。外面的天还是太冷了。”蔡道又提醒了一句。
因为蔡道发现,勤政殿里只有宋神宗一个人休息的地方,其他人留在这里倒是无妨,可是这四个孩子要是留在这里,可就要遭罪了。
石得一闻言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心说,今天他的表现真是大失水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了。大宋的皇帝一向节俭,只听勤政殿的名字,就可以清楚的了解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病人养病的最佳场所。他刚出去吩咐完自己的手下,就看见一大票人正向这里赶了过来。
首先到的当然是后宫中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高太后和向太后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她们本打算等到宫门落锁之后,再去向石得一兴师问罪。
可是,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蔡道刚进去没有多长时间,就有人来报,石得一开始四处串联,并且还向他们这里也派出了报信的人。不过,这个人是石得一安排所有人里面排在最后出来的。
这时候,就显示出了高滔滔的决断,她先是派人把等在宫门外的司马光紧急招了进来,然后,她便带着向皇后急匆匆地赶往了勤政殿。
司马光和两位公主是第二批到的,他们一同进入大殿,高太后见了就是一皱眉,厉声问道:“谁让你们来得?”
这两位公主也是乖觉,没有吭声,低着脑袋小跑到宋神宗的身边,一人一边拉着父亲的手,却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地抽泣着。
这下子,高太后的责问就像一个拳击手的一记重拳,拳手的力气再大,可要是打到了空处,结果也是枉然。
女儿关心自己的父亲,前来探视,有错吗?
要真的有错的话,蔡道还真敢站出来好好地骂一骂这两个老不修的。
几个人相对无言,场面冷了那么几分钟,可就是这么几分种,耽搁了她们的大事了。因为,王珪、蔡确、章敦和其他三位丞相都已经进了勤政殿了。
这下子好了,两派人马齐聚勤政殿,高太后有心趁着宋神宗重病的机会,夺权。可是,大宋朝的宰相却十分牛拜,宋神宗如今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却还活着。那么,就连王珪这个三旨宰相,也绝对不会允许此时此刻就立即出现后宫执政的局面。
两方面谁也不愿意先开口,石得一趁着这个当口,进言道:“太后,各位大臣,勤政殿并不适合陛下养病,不如问过御医们之后,将陛下送回他的寝宫。那里,奴婢已经派人整顿好了。”
“好!石得一,今天,你做得非常好。”高太后很恨地说道。
其实,蔡道出得这个主意,妙是秒了些,可对于石得一却没有丝毫的好处,因为他这么做看似谁都没有得罪,可还是却把谁都给得罪了。想要讨好两个水火不容的势力,根本就不可能。
于是,在问过几个经验丰富的御医之后,宋神宗就被立刻转移到了他的寝宫当中,而他的四个子女也自然是寸步不离他的左右。
到了寝宫之后,章敦是个急性子,他率先问道:“石公公,陛下可有旨意留下?”
“这个,奴婢还是真不清楚,陛下病发的太急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石得一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由于事关重大,蔡道叮嘱过石得一,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是应该以稳字为主,做事说话都尽力做到要实事求是,千万不要添油加醋,更不能说任何的谎言。万一让人揪住了尾巴,丢掉的可就是自己的小命啊!
“陛下是什么时候病得?”司马光问出了一个紧关节要,能要了石得一小明的问题。
“太后娘娘,皇后千岁,奴婢罪该万死啊!”石得一按照蔡道教他的剧本开始演戏了。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够说实话,你说是官家让你封锁消息的,可宋神宗如今是口不能言,半个身子动弹不得,更不可能写字了。把这件事推到赵佣身上,先不管这孩子会不会任这个账,太后和皇后会听吗?
所以,石得一只能先认罪,然后在胡说八道,才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只听他说道:“这件事的确是奴婢罪该万死。官家看了那道奏折后,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奴婢当时都快要吓死了,只顾着去请御医。御医们束手无策的时候,皇储殿下就提议去把这小子招进宫,奴婢也是昏了头,照做了。”说道这里,事情算是说完了,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之上已经见了红。
“奴婢真是罪该万死啊!奴婢应该第一时间就禀告给太后和皇后,还有众位大臣,奴婢罪该万岁啊!”
“咣咣咣!”又是重重地三下,石得一白活了大半天,还是没有说明宋神宗到底是什么时候病发的。
可是,司马光却知道,自己的计策失效了,再想用这个理由治石得一的罪,已经很困难了。
一个奴婢,主人发病昏倒,一时间慌了神,做事情颠三倒四,况且,还有赵佣在这里,情有可原啊!说出大天去,又能治他个什么嘴呢?
高太后不想再兜圈子,便直截了当地出言问道:“既然是这样,各位爱卿们都在这里,哀家就在这里问一问各位,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第257 大餐上桌
高太后不想再兜圈子,便直截了当地出言问道:“既然是这样,各位爱卿们都在这里,哀家就在这里问一问各位,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寝宫中陷入一阵沉寂,只能听见大臣们粗重的呼吸声。
每一个人都在权衡利弊得失,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前途而惴惴不安,但是,他们都把延安郡王赵佣忽略了。
元丰五年,赵佣被宋神宗授予开府仪同三司、彰武军节度使之职,进封为延安郡王。
元丰七年三月,神宗更是在集英殿宴请群臣的时候,让赵佣就侍立在他的身旁,其仪容举止深得群臣肯定,纷纷向神宗祝贺。不过,如今赵佣官方的身份也只仅是延安郡王而已。他的皇储身份只是外面传闻、以及君臣之间的一种默契而已。
宋神宗一直都没有正式下旨意,加封赵佣为太子,所以,皇位的继承还是有波折的。不过,大家不表态,并不表示有人就可以直接舍弃掉赵佣不管,选择另外的两个儿子——吴王赵颢和荆王赵頵。
顺便说一下,蔡道和这个吴王赵颢还是有一定的关系的。想当初,蔡道的亲大舅王雱病死之后,他的妻子最后改嫁给了这位同样失去了王妃的吴王。
如果真有人这么做得话,蔡道的外公还真有可能从江宁发兵清君侧的。
说实话,宋神宗实行新法,的确是得罪了很多勋贵家族,可是,要分什么事情。现在可不是大宋开国那会儿,宋神宗还有好几个儿子在世,而赵颢和赵覠也不是宋太宗赵光义,敢率兵清君侧的也不仅仅只有王安石一个人。
这里面就属王珪在朝中的地位最高,且他的立场也最偏向宋神宗。所以,他先开口道:“太后,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问一问御医们的意见,看官家能不能够康复。”
当朝宰相既然都这么说了,其他大臣也只能随声附和道:“的确应该如此。……”
高太后便吩咐石得一叫过几个对这方面病症经验丰富的御医,问道:“几位御医,不知官家的病究竟如何了?”
这个几个御医刚才就一直在殿外合计,高太后这一问,他们就不得不回答了,说话的这位老御医资历和本事不是最高的,可是谁让他也姓高啊:“太后、皇后、各位大臣,官家这是得了卒中之症啊!这种病非常麻烦,官家如今是口不能言、手不能书,随时都有可能危急生命。诸位……诸位还是要早作打算啊!”
“呜呜呜……”说完,这位御医忍不住抽泣了起来。他倒不是为宋神宗而伤心,关键是被吓得。
“如何?”高太后听完,只说了两个字,看一看诸位大臣的反应,等了一会儿,便问道:“既然都这个样子了,哀家还是那个问题,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高太后话还没有说完,王珪这个老滑头就嗷的一声,背过气去了。
石得一慌忙命人将王珪抬到了一边。两边的大臣都在心里暗骂王珪这个老乌龟,实在是太滑头了。关键的时候,居然又撂了挑子。
就这样,两派争论了起来,蔡确和章敦都建议应该立即立储。
而司马光则建议推迟立储,毕竟宋神宗还健在,而且,他之间也并未立储。他虽无实职,但却是保守派幕后的大佬,都以他的意见为主。
双方争执不下,高太后和向皇后又一直保持沉默。
而蔡道则因为赵佣一直都硬拉着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脱身的机会,所以,他如今只能呆在宋神宗的身旁,被迫卷入这场超级风暴之中。
这时,宋神宗其实已经醒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大臣们在自己的面前上演着这么一出大戏,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保守派和变法派之间一直都在争斗,这一点,宋神宗自然非常清楚,对此,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高太后和向皇后一直在暗中支持保守派,这一点,他也非常清楚。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紧关节要的时候,当朝唯一一个偏向自己的当朝丞相居然还是在耍滑头。看着身旁浑身不自在的蔡道,他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初一直把王安石留在汴梁城,这些人还有没有胆量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肆意妄为啦!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如今,王安石自己的身体都不太好,一直都在江宁城里养病。如今的知江宁府事虽然是他,可实际代理政务的是他的三弟万安上,本来历史上应该是王安礼的。可就是因为蔡道的原因,让王安礼失去了继续在朝为官的机会。
“殿下,他们这么再吵吵下去,你的储君之位就要丢了。”蔡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突然凑到赵佣的耳边说道。
蔡道的话说的严肃认真,可赵佣还是十分厌恶地闪到了一边,他看着蔡道脸上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是一肚子气。不过,蔡道的话,他还是都听进耳中、心中去了。
“唉!可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太后和皇后可都在这里啊?”赵佣摆着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道。
的确,这两尊宫中的大神在这里坐镇,的确没有赵佣插言的机会,她们的意图也很明显,一是为了保守派站脚助威,二就是为了压制赵佣的意见,如果这两人都不在这里的话,还真成了赵佣的天下嘞。
“殿下,您如此……这般……。嗯,动作要快,不然的话,太后一开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蔡道又低声说了几句。
赵佣听完明显不愿意,连连摇头拒绝道:“什么,你这么不去做呢?这么馊的主意,也只有你这个臭道士能够想得出来。”
“嗞!嗞!嗞!”蔡道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光长了一副好牙口,一点胆量都没有。殿下,您也不想一想,这个环境,我和几位公主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吗?况且,出了事,公主她们最多受顿处罚,可贫道就要掉脑袋了。胆小如鼠,啧啧啧,也难怪这些人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你,……你等着!”赵佣被蔡道的话气得肺都要快气炸了,放了半句狠话,他立即起身,拿起宋神宗御塌前的一个装满水的茶碗,端在手里直直地向王珪的方向走去。
由于赵佣最后一句话没有压住声音,这个时候,寝宫里的人也都闻声看了过来,他们都发现了赵佣的奇怪举动。
由于不明白他的举动,所以,高太后和向皇后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拦阻赵佣。结果,只见赵佣急步来到王珪的身前,一只手揭开了茶盖,一只手端起茶杯,垮嚓一声,将整碗茶水泼在了王珪的脸上。好在,宋神宗一直在服药,谁都没有给他的茶杯中换上热水。
王珪本就是在装晕,冰凉的茶水一泼在他的脸上,他也就装不下去了,一个激灵……
王珪醒了。
这个时候,殿中的其他人心中了然,他们都明白了赵佣刚才此番举动的含义,但是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老滑头的确是比较忠于宋神宗,可是,既然官家已经无法恢复了。他也就不会再贸贸然参与到其中。赵佣就是把他浇醒了,又能如众人何呢?
就在他们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的时候,蔡道大声问道:“王丞相,刚才高御医说,陛下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可谁说陛下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蔡道已经把大餐摆到了桌面上了。
第258 定位太子
蔡道已经把大餐摆到了桌面上了。
目前为止,宋神宗即便病了,可他还活着,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事实。
可是,既然都已经口不能言,手不能书了,那他又怎么能够表达出心里的意思呢?
难道靠猜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个妖物拖出去,妖言惑众。”高太后闻言目光一寒,向皇后立刻会意,站起身指着蔡道的鼻子骂道,顺便开始向殿外招手,示意侍卫进来把这个该死的罗锅子抓走。
“慢着!小道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就陛下吗?”这个时候,王珪站了出来,急切地问道。
他既然听了蔡道的话,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既然宋神宗还能够表达出自己的意思,那他这个当朝第一丞相还怂什么呢?所以,他也顾不得得罪向皇后了,顾不上擦去脸上的茶水和茶叶,跨着大步几步就走到了蔡道的一边。
他这一句话,就把有些人吓了一大跳,蔡道虽然不是郎中,可也是有‘前科’的。要知道,前年那种病肆虐宫中的时候,那么多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就是这个孩子硬生生将六皇女从阎王那里拉了回来。如果,蔡道真得能够治好宋神宗,那么,这些大臣在寝宫中的表现无疑会惹怒这位气量不高的皇帝。
“贫道没有办法,如果有办法的话,贫道刚才就已经出手救治陛下了。王丞相,诸位大臣,凡人有五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感觉。陛下如今的确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可是,陛下他能够听得到大家所说的话。”话说道一半,蔡道突然用手指着宋神宗问道:“陛下,贫道如果说得对,您就点两下头,如果说得不对,你就摇一下头!”
众人顺着蔡道的手一看,果然,宋神宗点了两下头。
“看吧!陛下还是能表达自己的意见的。你们这些大人既然有问题不能抉择,可以交给陛下评判啊!”说完,蔡道立刻又缩到了一边。
蔡道,这个人,其实比王珪还胆小、还要油滑,如果这次不是赵佣硬拉着他,不让离开的话,他才不会站出来趟这趟浑水呢!
这下子坏了菜了,他们争了半天,就没有一个人想到要问宋神宗意见的。
经过短暂的冷场之后,这几位大臣向市井里的泼妇一般,开始在御塌前开始争论了起来。而王珪则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高太后和向皇后被蔡道突然搅了局,心中有气,却发作不得,只能时不时地恶狠狠地看上蔡道一眼,那眼神看得蔡道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实在是太渗人了!
争论的时间有些长,蔡道实在看不过眼了,这些大臣为了自己的利益,一直争论不休,这还可以理解。可王珪这个老东西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应该当机立断,再拖下去,对他们几个谁都没有好处。没看到,宋神宗都已经被吵得脑仁都疼了吗?
“都住嘴,王丞相,你们大人怎么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啊?”蔡道跳到宋神宗近前,用自己的极限声音喊了一嗓子,一时之间还真把这些人给震住了。
接着,蔡道便不管众人,扭头冲着宋神宗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想立即册封延安郡王赵佣为太子,这是不是您的想法,如果是,就点两下头。”
期间,司马光想上前拉开蔡道,阻止他说下去,可是,没想到却被王珪给拉住了。
结果,尘埃让这个罗锅子落定了,所有人都看到宋神宗闻言点了两下头,蔡道便高兴地说道:“各位大人,你们看,陛下都已经点头了。”
“怎么,司马大人,你不愿意吗?”蔡道刚才虽然背对着众人,可他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刚才司马光的举动,便直接问道。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让司马光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刚才的举动在赵佣看来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点不同的意思在其中。
“放肆,司马公是你这个无知的小儿能够随意评论的吗?”这个时候,又是向皇后为司马光站脚助威了。
说也没想到,蔡道接下来的胆子更大了,他也不理会怒目而视的向皇后,又扭头问道:“陛下,如果皇后娘娘,还有有些大人不同意的话,是不是应该把贫道的外公,拗相公王安石也诏进汴梁城,问一问他的意思呢?您如果同意的话,就再点两次头。”
这句话问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蔡确和章敦虽然是变法派的大将,可是他们都不愿意王安石再次入京。
王珪也同样如此,不管以后局势如何发展,可他如今始终都是朝堂的第一人,王安石如果回来的话,他又该如何应对呢?王安石可是非常倔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有‘拗相公’这个外号了。
而高太后、向皇后和司马光更是如此。
可是,宋神宗还是点了两下头,既然这些人当中,有人起了别的心思,就别怪他这个皇帝再把桌子掀翻了。
“臣,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王珪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愧是三旨宰相,其反应就是快,别人还在愣神的功夫,他就抢先向赵佣行了君臣大礼。
“臣……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下子,事情明了了,一众大臣争先恐后地向赵佣恭贺道。
事已至此,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争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就连司马光也跪在赵佣的面前,行了君臣大礼。
这个礼,蔡道当然也不能免了,他跪在众人当中,似模似样的行了礼。
之后,他突然又一次蹿到宋神宗的跟前。
王珪和赵佣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说,这个孩子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现在大局已定,你这又是要闹哪样啊?
“陛下,您是时候把贫道撵出汴梁城了吧!”谁也没想到,蔡道对宋神宗说得居然是这么一番话。
其他人都认为蔡道实在胡闹,可王珪却在心中赞叹,这个孩子真是天才啊!
一天之内,这孩子办成了这么多大人都没有办成的事情,闯了这么大祸,居然知道出京避祸。皇位虽然没有任何争议了,可是,赵佣毕竟才九岁,万一宋神宗撑不住的话,肯定会有大臣提及宋真宗皇后刘峨垂帘听政的旧事。
那么掌权的肯定是司马光这些保守派的大臣。
王珪自己有立储之功在身,可以急流勇退,可是,这个孩子如果继续呆在宫中,可就祸福难料喽。
众人既觉得好笑,又还真想看看宋神宗究竟如何应对。
宋神宗应对了,直接笑喷了一大口口水,飞奔到了蔡道的脸上。
“多谢陛下赏赐龙涎!”蔡道没敢擦脸上的口水,说了一句,便灰溜溜地败退了。
被一个孩子搅了局,任何人心里都不舒服,更何况是高太后,高滔滔吩咐道:“来人,把他送出宫。”
讨了个没趣,蔡道也不想继续留在宫中,跟着石得一派来的小公公一起离开了寝宫。
……
“陛下究竟是看何奏章,才生的病?”惹事生非的人走了,高太后这才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石得一老老实实地将那道奏折递给了太后身边的宫女。
高滔滔接过来,展开一看,刚看到奏折书写人的名字,她就是一皱眉头。
原来,这道奏折居然又是那个郑侠写的。
第259 缘由
第59缘由
原来,这道奏折居然又是那个郑侠写的。
汴梁城如今有两个搅屎棍,一个就是那个罗锅子蔡道,另外一个就是这个郑侠。
郑侠办完河北的差事,声名大损,可以说那一次把他以往在民间积攒的那点名声全都败光了。为了不让他继续再找蔡道的麻烦,宋神宗一直都把往出现灾害的地方派。
从历次的经历过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个郑侠顶天也就是个嘴货,最大的能耐就在那张嘴上和胆量上,一点治政的能力都没有。从这点就看出,王安石看人的水平到底有多差,比宋神宗也不遑多让。
不过,这一次,宋神宗被气得差点死掉,还真就是不能责怪这个多事的郑侠。
‘河北澶州等地保甲起义’,也就短短十个字,道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狄谘、刘定等到河北提举诸道各个州县的保甲官。谁都没想到这两个蠢货居然纵容当地的保甲横行乡里,狂妄的连州县官员都不得过问。
于是,澶州、魏州等地的保甲胆大妄为,大白天去劫掠农户,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事情比较小,而且遭到劫掠的都是寻常的老百姓,暂时还没有触动当地豪族的利益。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出面管束他们。
本来,如果河北诸道如果风调雨顺的话,老百姓们还能忍一忍。可是,河北诸道连年遭受到辽国蝗灾的波及,让那里连年的粮食产量大幅度减少。最后,诸道的官府只能向朝廷求救,依靠着朝廷调配其他诸道的粮食救济。
可偏偏就在元丰七年末,据澶州知州来报,观城县等地的保甲,大约聚集了三百余人,他们拿起武器,竟然一下子就攻入了县城,靠着当地豪族的拼死反抗,才保住了县城的库房不失,可是,县城里老百姓们可就遭了灾了,他们的财产大多被洗劫一空。
受这件事的影响,大名府朝城、相州临漳等地保甲也纷纷揭竿而起,公然反抗官府。
更有甚者,澶州、滑州两地的保甲起义已经逐渐形成了好几个大保甲所组成的军事集团,其中就包括了单安、王乞驴、张谢留等分别率领的保甲义军。
蔡道如果看到这份奏折的话,一定会吐郑侠一脸,这些个文官极近颠倒黑白之能事,明明是河北诸道的当地官府官逼民反。
他用屁gu都想到,这些所谓保甲集团为什么会造反?
河北诸道因为蝗灾而粮食减产,宋神宗明明已经下旨意减免了当地这几年的赋税,可是,当地官府肯定是不顾百姓们的实际情况,一边强征被官家减免了的赋税,一边又把这些赋税塞进了个人和上司们的腰包。而那些地方的豪族也趁机巧取豪夺,利用高利贷,大肆夺取百姓们手中仅存的土地。
这不是官逼民反,什么才是官逼民反。
当然,不可否认,王安石的保甲法的确为这些百姓造反提供了一定的基础,起码他们已经能够打得赢在当地那些如同废物般的厢军了。
没有了永乐城的惨败,宋神宗却因为继续任用,蔡道一直反对的白面书生徐禧,而丢失了五路伐夏中唯一守住的一座城池——兰州。
明明觉得是太平盛世,河北诸道却发生了农民起义。而且,按照当地官员的说法,这些起义竟然还是保甲法所引起的。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这世道究竟怎么了,宋神宗扪心自问,他一直‘勤政爱民’,最终却使得赵家的江山变成了这幅模样,他这些年的作为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于是,这位气性非常大的皇帝,生生把自己气得病危了。
其实,这道奏折漏洞百出,狄谘、刘定等提举保甲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他们都只是武将而已,随便去一个进士出身的县令,就能够把他们全都斩了。
而郑侠和河北诸道的当地官员居然还敢腆着脸,在奏折上写到‘保甲横行乡里,州县官员都不得过问’。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只有一直长在深宫,受文臣熏陶的宋神宗才会相信这些人的屁话。
可惜,历史不但是胜者书写的,也是那些文臣们书写的。
“来人啊!拟旨吧!”高太后放下这道差一点要了宋神宗命的奏折,低声吩咐道,不多的话语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严厉和寒气。
“诺!”如今的中书舍人赫然就是曾肇,也就是曾巩的异母弟中最小的一个,本来,曾巩当初想要向宋神宗推荐的人选其实是曾布,可是,在听取了蔡道和后母朱氏的意见之后,他后来反而把曾肇推荐了上去。
曾巩虽为长兄,可他多年在外当官治史,不一定太了解这个弟弟,可是,曾布作为变法派的一员大将,起码他心思活泛,的确有些媚上。知子莫若母,朱氏却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有能力却善变。
变法派中,始终如一的人是蔡确和章墩,而在保守派卷土重来的时候,改弦更张是蔡京和曾布,这两个人其实都是大宋朝鼎鼎大名的奸臣。
很快,按照高太后的吩咐,曾肇就将旨意写好,却没有直接交给高太后,而是拿到宋神宗的病榻前,低声念了一边,宋神宗首肯之后,才交给了各位丞相。
这就是曾肇和曾布最大的不同之处,如果是曾布的话,肯定会直接把写好的圣旨直接交给高太后,而不会像曾肇这么麻烦。
于是,第二天,圣谕就下来了。究竟是谁的圣谕不知道,不过,这一次蔡确和章敦都把嘴紧紧地闭上了。
王安石变法,富国强兵,强兵之中最为重要一环的保甲法被彻底废除了,狄咏亲率禁军前去河北平定叛乱,保甲事变中,狄谘、刘定等河北诸道提举这些被推出来顶缸的倒霉鬼,全都被远蹿到岭南,而狄谘则因为狄安的原因,和高遵裕到琼州岛一起做伴去了。
这些人做事也是够恶心人的,这次的事情,狄家的人被朝廷用一个,却一下子贬走两个。
第二个被贬走的狄家人就是狄安。
至于罪名吗?就是狄安在宫门外纵马,结果翻过天来他就官降三级,又被贬到水泊梁山去了。这还是赵佣极力争取之后的结果。
狄安现在想起来,也是庆幸不已,那个时候,在进入宫门之前,他幸好听从了蔡道的劝说,下了马。不然的话,他如果真得在皇宫内院中纵马奔行的话,真掉了脑袋都还算是轻的呢。
对了,如今的太子殿下已经改了名字,名叫赵煦。
临行前,狄安又来了一趟蔡氏学堂,他到这里是来求蔡道的。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父亲狄谘不是蠢材,但也是个庸才。其实,世人都知道大宋名将狄青的五个儿子都是庸才,也就是二子狄咏长得周正,有乃父相貌上的风采,为人还算正直,才会被宋神宗所看中。整个狄家的第三代也就是狄安还算有点才能。
狄安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父亲,才来求蔡道的。众所周知,对大宋的官员来说,岭南之地就相当于一块死地,特别是北方人烟瘴之地,基本上算是十死无生了。听说,高遵裕就已经在琼州那里病得奄奄一息。而当初王巩更是在岭南一下子失去了几个孩子。
“蔡道长,这次您一定要帮帮在下的父亲。”当着蔡道和曾巩的面,狄安差一点没有给他跪下,“唉!如果有可能,我真得想陪着父亲大人他一起去琼州。”
第260 伤逝
“蔡道长,这次您一定要帮帮在下的父亲。”当着蔡道和曾巩的面,狄安差一点没有给他跪下,“唉!如果有可能,我真得想陪着父亲大人他一起去琼州。”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担心,岭南那里其实并不是块死地,不然的话,岭南那里还会有那么多的蛮族居住在山里面。艰难之处有三点,
其一、就是路途之上的颠簸,几千里的路程,要走过千山万水,怕就怕有人在路上催迫狄大人,不过,可以让狄咏大人进宫替你父亲求情,让他乘坐蔡家的船舶直达琼州,不用继续再翻山越岭了。
其二、就是异族,琼州人口非常少,宋人更是不多,那个地方却是百族林立,势力要比当地的宋人要大得多。所以,狄大人到了那里,一定要和当地的头人搞好关系,能够不和那些异族之人接触,就尽量不要去接触。
其三、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烟瘴了,这个东东说出来有些费功夫。其实,狄大人到任之后,安居在衙门内,只要能够做到三点,就可保证所有人都不会受到烟瘴地侵害。首先,千万不要随便出去游山玩水,山林中就是烟瘴最浓烈的地方,而且,还有很多剧毒的毒蛇,根本就让人防不胜防;其次,就是水土不服的问题,所以,到了那里,所有人都一定要喝烧开的水,千万不能喝生水;最后,贫道再免费送你一件神器。”
“小板子,去把蚊帐拿来!”蔡道吩咐道。
少顷,蔡板便蔡道的房中拿出来了一个叠得整整齐齐地纱布。
刚才,蔡道说得头头是道,把狄安侃得口服、心服、外加佩服。可是,当蔡板将这个所谓的‘神器’递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又动摇了。
“这是什么?”
“蚊帐啊?”蔡道没有说话,反而是蔡板奇怪地看着狄安。
拿着轻飘飘的蚊帐,狄安不解地问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是防止夏天蚊虫叮咬喽!”蔡板这回真得有点怀疑这位大叔的记忆力了,要知道,狄安到孝慈里的时候,还用过这个东西呢!
“好了,狄大叔。在琼州岛那个地方,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夏天,而且,那里又极易下雨,导致当地到处容易积水,蚊虫自然肆虐。而有一种烟瘴就是由蚊虫传播的,这种小虫子,可就不是你不进山林就能躲过去的了。对了,还有到了那里,有两种东西要常吃。
一个就是薏米,一日当中,起码要吃一次,那个东西可是后汉的马援在南征时经常服用;另外一个就是花椒,这可是祛湿的良药啊!好了,就是这么多,你现在去求求你的叔父才是正理。这件事,贫道还真是不好出面啊!”说完,蔡道心中感叹,如果有辣椒就更完美了。
狄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冲着曾巩和蔡道深施了一礼,说道:“两位保重,告辞!”心里却腹诽道:幸好,这件事你没有插手的余地,不然我父亲还有命在吗?
“孩子,此去也许就是永别,可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如今是多事之秋,能够避开这个大漩涡,你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多多保重吧!”曾巩看着狄家这位年轻的俊杰灰溜溜往外走,忍不住提点了他一句。
“多谢曾师,您也要善自珍重啊!”这时,狄安早已经眼含着热泪,哽咽着回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不提狄安如何为父亲奔波,蔡道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曾师啊!狄大叔就这么轻松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您说,贫道我一直都想要离开,怎么就这么难呢?万一,那位等官家去了之后,非要拿贫道开刀,可怎么办呢?唉!可愁死我了!”
蔡道哀叹连连,不过,他也说得是实情,别看是漩涡,可还是有非常多的人愿意参与其中而不得其门,他一直想要躲避开,却始终被宋神宗一直锁在汴梁城,离不开这座大牢笼半步。
“哈哈哈,你这孩子,老夫居然能够看到你这么憋屈,真是实属难得啊!好了,小孩子就应该做些小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大人的事情,还不至于让你去操那份闲心!你就放宽心吧!这次官家得病的确是急了点,也许顾不别人了,可是,对于你,他一定会安排好的。”曾巩笑着摸了摸蔡道的大脑袋,安慰道。
如今,曾巩算是超脱事外,虽然有蔡道帮他续了几年的或者十几年的命,但是他自己心里面也十分清楚,如今他可是在倒数着日子活在这个世上。之前,没有看透的,和已经看透的事和物,他已经全不在意了。唯独,他心里面一直在生那位心胸气量都不算宏大的气。
《孟子·离娄篇下》有这么一句话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君主和臣子之间,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直接就导致双方之间的态度。
王安石第一次在位的时候,宋神宗的确是视王安石以及他的下属们为股肱之臣,可是,在那么多大臣、后宫、勋贵世家都反对的时候,他将王安石抛弃了。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宋神宗玩起了帝王心术,将大臣们视为自己手中的棋子,坐看两派大臣争斗不休。
异类相搅,是宋朝皇帝惯用的手段,宋真宗和宋仁宗父子两个用的异常纯属,可宋神宗就差了非常多。
如果,宋神宗一旦驾崩,高太后肯定会任用司马光,而蔡确、章敦和蔡京这样变法派的大臣,要么改弦更张,要么就被直接流放到岭南,文官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自王安石主持变法以来,朝堂之内的政治氛围也是变得越来越差。
不过,曾巩并不担心蔡道的安全,虽说他是王安石的外孙,又是蔡卞这个变法派人物的亲子,但是,他和那些变法派都不同,这孩子可以为很多人带来足够的利益,这里也包括那些一直反对变法的勋贵世家们。而且,他的年纪还小,跟赵煦是同岁而生。
他就是宋神宗留给自己儿子的一枚重要的棋子。
可是,他有些担心的是,这孩子在见过那么多尔虞我诈的事情之后,还会不会再像他的外祖父和伯父父亲那样,甘心情愿的再做一枚棋子呢?
这孩子文才已经没有指望了,可是,他一点都不缺少政治智慧和相关的手腕。只看老反骨郑侠一直想要对付蔡道,可是却被这孩子整治的名声大损,至今连他的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年轻气盛的新皇能不能治住这个表面似顽童,内里却心思缜密的孩子呢?
不过,这些担忧也是很多年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啦。曾巩究竟还能不能够等到那一天,还是个未知数呢?
离别的日子,总觉的很远,但是,当它到来时,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蔡道终于如愿以偿,他终于可以离开汴梁城,这个风暴中心了。
宋神宗的病情最终还是没有好转,一直撑到了元丰八年的四月,这位一直怀着雄心壮志,想要富国强兵,覆灭西夏这个心腹大患的皇帝,终于还是带着满怀的遗憾离开了人间。
临终前,他唯一下得一个旨意,就是关于蔡道的安排,他终于还是放手了。他给蔡道一个新的身份——
治宫使。
第261 伤离别1
最终,宋神宗还是放手了。他给蔡道一个新的身份——
治宫使。
这道旨意其实早在元丰六年的时候,就已经拟好了。当时是为了报答蔡道那个莫须有师傅救治自己的儿女的恩情,宋神宗才会下这么大的手笔,打算在武当山建造一整套壮丽的道观,来还愿,也是为自己和所有的子女们、臣子和子民们一起祈福。
不过,那是灾难刚刚过去,宋神宗不想兴师动众,他怕大臣们全都出面反对这件事,毕竟建造这样的建筑群,可是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对了,旨意中还有一件事,如果让蔡道知道的话,是既兴奋,又憋屈,
之所以,会兴奋,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武臣的身份。
而之所以,蔡道会憋屈,是因为在这道旨意当中,宋神宗在撤去了他身上正六品武臣寄禄官昭武副尉的身份的同时,又赐给了他一个新的寄禄官——文臣正九品登仕郎,和蔡板和蔡桶这两个忠仆如今的品级居然相同,他们如今都是九品中的仁勇副尉。
从正六品的官阶一下子又降回到了正九品,只差一步就能当游击将军了,当然,那不是实职,仅仅是寄禄官而已,可对于蔡道来说,只要品级上去了,系统里的东西,还不是他随意可以购买的吗?搁在蔡道有巨坑的系统在身的人身上,他能不感到憋屈吗?
其实,蔡道真得是一点也不会在意自己武官的身份。
不过,那一阵子,蔡道刚好无事,他觉得系统太坑了,所以,一直没有看自己的状态,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忽然降级了。
这次的功勋都是上一次天花事件中,蔡道和他的手下一起立下的,宋神宗当时提出来,谁也没有异议,可是,那个时候,不知道宋神宗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把给蔡道赏赐发出去,而是留存记档了。
登仕郎和仁勇副尉看着品级一样,可是,这里是大宋朝啊,文官和武官能一样吗?
不过,这道遗旨,蔡道注定暂时看不到了。
出于种种原因,如今已经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高滔滔将这道遗旨留中不发了。
不过,即便高滔滔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蔡道也打算在送走首善之地山陵之后,离开汴梁城。
王安石也病了,在听说宋神宗驾崩之后,这位拗相公也病倒了。
这样,蔡道就有了离开汴梁城的理由。
当然,他如今已经出家入道,并不适合直接去江宁探望王安石,可他可以借着给王安石祈福的借口,去一趟华山。那里可是陈抟老祖仙逝的地方。
元丰八年七月中旬,离宋神宗驾崩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期间,蔡道再也没有见过新官家赵煦,也没有机会去祭拜一下这位壮志未酬的前帝王。
最终,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高滔滔还是没有将宋神宗最后一道旨意下发,也不知道究竟是烧了,还是束之高阁,知道这件事的人非常少。
蔡道自然无从知晓。
七月十六日,是蔡道离开汴梁城的日子。
可来给他送别的人并不多,只有曾巩和蔡老儒二人而已。
不过,蔡道也并不在乎这一点,人生一世,知交三两个足以,何况,他还不足十岁,来日方长。
蔡老儒已经彻底脱离了蔡家,而蔡氏学堂也在昨天正式关闭了。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蔡氏学堂了。
那块地也彻底卖了出去,那么一大块地,虽然地处偏僻,但却是难得一整块地,所以,曹、潘等大族也没有小气,按照内城的市价给足银子,从蔡道手中买了下来。至于以后这里做什么用,那就不是蔡道去操心的事了。
蔡道早就想走了,可就是舍不得这些自己倾尽心力调教了近两年的孩子们,虽说半途而废有些可惜,可这也是形势所迫,蔡道也没有办法。
不过,蔡道交给这些孩子的知识,也足够他们在这汴梁城中立足了。随便讨个差事也能养活自己。当然,愿意随着曾巩一起离开的,蔡道也会资助他们一起离开。
明天,曾巩也将携带着后母朱氏,以及两个亲弟弟,曾肇还要坚守在朝廷里,他们则离开汴梁城,返回自己的家乡,继续教书育人。
和蔡道相处了两年多,曾巩也想明白了,有生之年,他想要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他虽然不是很赞成王安石主持的变法,但是,他也同苏轼一样,坚决反对向司马光那样,为了反对而反对,不顾及老百姓的利益,将一切的新法废除。
既然,言不听计不从,不如归去。
回到乡里,教出大量的有用之材,也不负他平生所学了。
如今的情况,用后世文人的口吻来说,那就是诸正临朝,以司马光为首的正人君子当朝,满朝的新气象,他这个小人中的典范自然也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惑乱京师了。
说起来,比起将来被贬而死的蔡确,被贬的到处乱窜的章敦,还有替变法派说了几句公道话,还再次被贬的苏大胡子。
蔡道的结局还算是好的。
蒙太皇太后高滔滔恩典,蔡道将要去的地方是在河东路和京畿路交界的中条山,其最高峰雪花山上有一座历史悠久的道观,名为白云观,他以稚龄被册封为白云观的观主。
也算是天高地厚之恩啊!
至于寄禄官,想他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又是一介出家的道人,又有何德何能敢受之呢?
果然,蔡道这孩子知情识趣,闻旨,即欣然受之。
以上都是屁话,
欣然个六啊!
蔡道宁可自己被贬到岭南或者琼州岛,说实话,真到了那里,他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啦!
如果,不接受这些政坛老流氓的安排,蔡道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了。
司马光这个伪君子的代表居然都能想到‘以母改子’这么不要脸的论点,来废除所有的新法,他还有什么做不错来的吗?
于是,蔡道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也为了不至于连累其他和他关系并不好的亲人,所以,蔡道才会‘欣然’接受那个道观的观主之职。
好在也有好消息,小迷糊终于醒了过来。
系统给得药方就是强悍,就是茯苓首乌丸,蔡道在试了很多次手以后,用宫中赐给皇六女的药材,调制出了千年茯苓为主要的原版茯苓首乌丸。还是用挂吊瓶的方法,将药丸溶进生理盐水,然后吊针注射进小迷糊体内。终于在某日终于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迷糊醒来之后,竟然不认识大家了。不过,她好在想起自己的姓和名,还有具体的家乡。小迷糊姓陆,名芒,对,就是芒果的芒。她居然还是京东东路密州人。蔡道他们每次返回孝慈里,都会路过密州。真没有想到,她居然是密州人。
不过,大家在听到小迷糊的名字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可蔡道差点笑瘫了。她的父母实在太有才了,也难怪小迷糊总是迷迷糊糊,走错路。她叫路芒,能不迷路吗?
好在,小迷糊不认识大家,却对蔡道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所以,也就暂时安心和大家呆在一起养病。毕竟。她受伤之后,昏迷了那么久,又刚好处在生理发育期,严重影响了她的发育,身上的肌肉也严重萎缩,她这个样子,别说是去找亲人了,就连走两步路都成问题。
所以,她的身体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调理和恢复。
第262 伤离别2
所以,陆芒,也就是小迷糊的身体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调理和恢复。
这一次,随同蔡道一起的人只有蔡桶、蔡板、花兰溪和陆芒五个人而已,不对,还有一个小跟屁虫——蔡小丫。蔡道倒是想把这个累赘扔下,可是,陆芒却把那个丫头当成了好姐妹,说什么也要带上她一起离开。蔡道被缠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陆芒的要求。
至于,其他那些一直跟着蔡道进京的女孩子,蔡道不愿意再让这些女孩子跟着自己一起去白云观里受苦,所以,他非常坚决地把她们提前送到密州,然后乘蔡家的海船回孝慈里。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人,其实,在蔡道的身边,隐藏着一明一暗两个雌雄高手。
同样都是来自倭国,暗地里跟着藤原兰陵,名面上则是风魔樱花,如今都改成了蔡道同样的姓氏。
曾巩和蔡老儒的年龄都已经不小了,所以蔡道婉拒了二人相送十里长亭的盛情,他三个男孩子都各自一头小毛驴,蔡樱花赶着蔡道的马车,其他三个女孩子坐着马车里。
不过,蔡道即便骑个毛驴,都要保持与众不同,他是倒骑着毛驴。
看着蔡道晃着脑袋远去的背影,两位老者忍俊不禁,都哈哈得大笑起来。
“曾公,这孩子终于离京了,想必那些人应该安心了吧。”蔡老儒想起把蔡道发配到河东路的那些人,心中真不是滋味。
特别是,那些人当中,就有蔡道的大伯——蔡京,这位开封府尹大人,在宋神宗刚刚驾崩没多久,就立刻投入到保守派的阵营当中。
蔡道这个孩子看人怎么就这么准呢?
想当初,蔡老儒在和蔡道论及到这东主的时候,他可是心中充满了叹服,谁知,当时,蔡道那样子居然连谈不愿意谈到他这个伯父。
蔡老儒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蔡道被蔡老儒问得急了,就说了一句话,‘伯父大人他也就字写得天下无双,可人品吗?满朝文武,也就比吕惠卿、邓馆和李定能强上那么一点点。’
这三个人是谁,蔡老儒当然那清楚,前两个是喜欢玩弄权术、毫无忠诚可言的人,而李定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担当,除了在家乡名声尚可之外,完全一无是处。
曾巩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其实,早在上了那道奏折,被踢出保育院之后,这孩子就想要出京了,要不然,先皇在病榻上的时候,他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敢当着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那些宰辅的面前胡言乱语了,根本就是想逼着先皇提前把他踢出汴梁城罢了。谁想到,先皇却始终要把他留下,这么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是呀!先皇也不知道为什么,情势那么糟糕,为什么还要难为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呢?”这也就是两个老熟人随便说说,不然的话,蔡老儒哪里敢说已经故去的宋神宗呢?
“不过,老夫倒不这么认为,这孩子说得好听些那是知恩图报,说得不好听些就是眦睚必报。他此时在汴梁城的话,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他一旦出了这个大牢笼,可就有人要倒霉了。”曾巩说着,下意识地缕着自己颌下的短须,说道。
蔡老儒惊讶地问道:“不会吧!这孩子,他人都已经离开汴梁城了,还能有什么能力找别人的麻烦呢?”
“正因为离开了,这孩子才真得好动手,省得落人口实。他的能量,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大得多啊!可惜啊!那些人就是看不透这一点,肯定会吃个大亏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我还是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曾巩说完,还是提点了蔡老儒一句。
说道这里,曾巩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关系很亲的人。
他就是曾巩的异母弟——曾布。
宋神宗刚刚才驾崩没有多久,这位叛出变法派的大将又被诏回了京城,出任户部尚书这要职。别看,他刚才说蔡道会找一些人的麻烦,可如果这火要烧到曾布的头上,可就有得好看了。他这个弟弟还真像蔡道那孩子说得,有点奸臣的样子啦!
“曾公,您怎么啦?不会是想那个臭小子了吧?”看着曾巩望着远方,有些走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曾巩闻言,凝神望着远方,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那些孩子的将来!这两年学堂的生活真是让人终身难忘啊!希望,将来那些孩子们能够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这在后世,大多数人都能够办到,可是,在大一统的大宋朝,却仍然是个多数人遥不可及的奢望。特别是党争以来,汴梁城还能好一些,地方上被朝廷摇摆不定的态度折腾地无所适从。
王安石当初变法的初衷,其实既是为了富国强兵,也是就是为了能够让普通的百姓好好地活下去。可是,识人不明,让大多数新法变成了朝廷和地方官府去敛财、以及坑害老百姓的工具。
曾巩回到汴梁城,刚进家门口,就从旁边窜出一个人来,把老头吓了一跳。
不过,来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了他一封信和一个卷轴。。
“慢着,你是那个倭国人?”曾巩试探着问道。
没错,这个人正是蔡兰陵,他受了蔡道托付,给几个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物送信。
曾巩自然没有见过蔡兰陵的本人,可是,又一次他听蔡板吹牛,谈起过这个像宋人多过倭人年轻俊杰的样貌,所以,今天,两人一打眼,他就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曾公,正是在下。您多保重,告辞!”说完,蔡兰陵不再废话,嗖的一下窜没了影。
接下来,对于蔡道重要的人物,基本上都在西北地区,形势变化太快,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而这第一个,自然就是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曾巩了。
这个老头今年已经65岁了,其实,事实上,他应该在元丰六年就应该去世,就因为蔡道救活了曾巩的后母朱氏,又借着这两年的时间,利用太极拳和饮食生生地将曾巩的生机延续到了今天。
这已经实属不易了。
所以,蔡道在信中,也就是只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让他嘱托曾肇,让其在朝中尽量少说话,少进谏,因为,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教育好赵煦,太皇太后高滔滔又能活多久呢?而那个卷轴,就是蔡道让曾肇转交给赵煦的一幅画。
第二件事就是告诉他,曾布虽然被司马光招进了汴梁城,可是,他这个弟弟在朝堂之上并不能呆很长的时间,所以,让他劝曾布早作打算。王安石如今身体非常的不好,不如就由曾布接替蔡卞出知延安府,也好让蔡卞这个便宜的父亲,借着王安石病重这个理由,躲过接下来保守派掀起的政治风暴。
第三件事就是蔡道叮嘱曾巩一定要保重身体,希望二人将来再有相见之日。
曾巩拿起那副画轴,展开来一看,与其说是一幅画,还不如说是一副字。
这幅卷轴上,除了卷轴上方的写了一句‘每逢大事需静气’,满篇写着密密麻麻的‘静’字。
‘静’,看着这幅字画,曾巩陷入了沉思之中。
谁都看得出来,如今太皇太后效仿刘峨垂帘听政,心高气傲地赵煦根本就是个傀儡罢了。他如今除了生气之外,还能够干什么呢?
不然的话,司马光那个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以母改子’的策略,如何能够通得过呢?
也只有这个‘静’字,道出了赵煦如今的处境,以及他今后的作为。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镇之以静。
本来,曾巩都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可就是因为蔡道给他的这两样东西,硬生生把他在汴梁城里拖了整整两个时辰。
蔡道他们是一大早就离开的汴梁城,结果,当天下午,刚刚过了午饭的那个点,曾巩忙完之后,一刻也没有耽误,一家人,身后还带着八百多个孩子,和蔡老儒一家一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汴梁城。
蔡氏学堂先后共招了八千名男女孩童的学员,离京时,曾巩却只带走了一成的孩子。这不怪曾巩,蔡道安排的人,即便是把所有的孩子都带去江宁,那里也是蔡道外公家的大本营,不但路上没有问题,就是到了江宁后,安置起来也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这些学员毕竟只是孩子,其中一半还是女孩子,他们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主。除了那些眼光看得比较远的家长以外,大多数孩子的家人还是舍不得这些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第263 出大事了!1
可是,这些学员毕竟只是孩子,其中一半还是女孩子,他们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主。除了那些眼光看得比较远的家长以外,大多数孩子的家人还是舍不得这些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华夏人自古以来,都非常眷恋故土,如非必要谁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远行。
何况,这些孩子在学堂里已经学下了不少的本事,如果不是年纪太小的话,都能当一个家中的顶梁柱了。
所以,跟着曾巩一起离开游学的孩子,大多数并不是家中长子,而且,也没有一个女孩子跟着。
蔡道离开的时候,很多势力的人都不放心这孩子,都觉得他不一定真得就这么甘心放弃汴梁城中的一切,肯定会想办法回京的。所以,蔡道的身后一直都有人跟着。
而曾巩所属的大部队,等出了汴梁城城,跟着的人就全都撤了。
如今,他们都在猜测,曾巩临行前,到底和自己的两个异母弟谈了些什么。
蔡道安安心心地走了,他们一行人很少,又是轻车简行,所以,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感到了黄河南岸的一处码头,就在当天,乘船渡过了黄河。
不过,那里可还不是河东路的地界,蔡道他们还要翻山越岭一定时间,才能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中条山雪花山。
一夜无话。
第二天,整个汴梁城里就出了大事。
先是户部衙门、开封府衙门、蔡京的府邸和曾布的府邸大门口被人贴上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曾子宣,翻书比翻脸慢点,略输文采,
下联是:蔡元长,翻脸比翻书还快,没有良知。
横批让人拍案叫绝:俱是墙头草。
更绝的,还是这副对联上的字,凡是见过曾布和蔡京手书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真真切切都是二人自己亲手所写的字。
巨大的对联,鲜红的大字特别辣人的眼睛。
这四处地方,日夜都有人把手,可偏偏就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这副该死的对联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贴到这么要命的地方的。
四个地方看守的人发现的有早有晚,对联也都先后被人撕了下来,可最终,天刚刚亮,这副对联上的内容就立刻传遍了全城。
曾布第一个就撑不住了,昨天和兄长谈过之后,他虽然心中有些不快,可也不得不承认,兄长的话并没有说错,他还是小看了司马光这个伪君子的毒辣程度。
想当初,王安石变法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利民的新法——免役法,就是由他曾布亲自主导推行。
当初,关于他弹劾变法派吕嘉问有关于‘市易法’的事,曾布问心无愧,因为他说得都是实话。最后,曾布惹怒了王安石,只好辞官离京,算是和变法派彻底地分道扬镳。
宋神宗驾崩之后,司马光主导的所谓‘诸正盈朝’,老实说,真让他心动了,他一接到诏书就立刻赶回了汴梁城。没想到,司马光这么毒辣,居然让他亲手废除免役法。
免役法在地方上执行的时候,的确有种种的弊端和不便,可是,它也的的确确给普通百姓带来了便利。
这不,当司马光早朝堂上提出废除免役法的时候,就连跟新法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苏轼都说了一句公道话:“专欲变熙宁之法,不复较量利害,参用所长”。苏轼的这句话意思就是批评司马光,他当政之后,对于熙宁变法,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根本不去计较其中的厉害关系,学习新法中的长处。
还有青苗法,这是王安石着重推出的一个利民之法,可是,结果除了个别比较用心的地方官员之外,这个新法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害人之法。司马光想要废除他也无可厚非,这时又有以为保守派的重臣劝阻他,可是,司马光又把别人的劝阻当成了耳旁风。
这个人就是范仲淹的次子,人称‘布衣宰相’的范纯仁,司马光坚持要废除“青苗法”的时候,范纯仁却不为然。他亲口劝阻司马光说:“王安石制定的法令有其可取的一面,不必因人废言。”
可司马光这个人不通实物,骨子里同王安石一样的执拗。
所以,司马光暗中威逼曾布做这种事,他曾布能干吗?还要不要脸了。
他之所以脱离变法派,只是出于与蔡确和章敦他们的政见这类的原因而已。
可是,如今这副对联一出,算是点到了他和蔡京的死穴。
墙头草,说得好啊!
这下子,脸皮已经被人拔干净了。
曾布得到消息之后,没有去户部衙门继续办公,而是把住关在书房之中,长吁短叹,一个人再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初,因为弹劾吕嘉问,他被迫辞官,被人视作叛出变法派,可他曾布对于过世的宋神宗、对于赏识他的王安石、对于自己都问心无愧。
可是,此次进京,曾布这才想清楚,他真得做错了。
宋神宗英年早逝,太皇太后高滔滔垂帘听政,变法派失势也就是自然在所难免,可是,他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悔不当初啊!
“父亲,你如何了?如今已经过了午时,你不吃饭如何能行呢?”这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这个时候有胆子来叫门的,除了自己的四子,书呆子曾纡,又会有谁呢?
“进来吧!你伯父起程了吗?”曾布暂时放下了愁绪,问道。
曾纡推门进来,一听父亲居然问得是这个问题,一时间紧张,差一点让门槛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站定后,怯生生地回答道:“啊!父亲,伯父昨天也是午时的时候,出了汴梁城了。大哥他们昨天已经代您去送过伯父他们了。”
“什么,我不是吩咐过,你伯父出发之前,一定要来通知我吗?怎么就耽误了整整一天才告诉我呢?”曾布一听这话,怒喝道。
“儿子……我……!”曾纡一时间哑口无言,这件事是大哥他们一起商量的,他根本没有插言的机会。
“唉!”曾布也看出来了,这件事还真不是这个木讷孩子办得事,所以,他叹了一声气,吩咐道:“算了,你去告诉你娘,让她安排人收拾所有人的行装。去吧!”
“诺!”曾纡见父亲没有继续发火,施了一个礼,想就这么转身离开,可有不死心,便大着胆子说道:“父亲,还是先把饭吃了吧,身体要紧!”
第264 出大事了!2
“诺!”曾纡见父亲没有继续发火,施了一个礼,想就这么转身离开,可有不死心,便大着胆子说道:“父亲,还是先把饭吃了吧,身体要紧!”
“嗯!去安排吧,记得,要把为父的话先去告诉你娘知道。”曾布听了儿子的话,心中一暖,温言答应了一声。
曾纡迈着笨拙的步子,悄悄地离开了父亲的书房,曾布看着儿子的背影,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
“司马光,你这个伪君子,既然如此逼我,大不了就辞官不做。我南丰曾氏难道还怕了你这个老阉货吗?”说了句狠话,曾布却不会就这么辞官,先按照兄长曾巩的嘱咐去做,如果能够转任去当延安府知府,说实话,那里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位置。
又过了一个时辰,汴梁城里就又传出了大新闻。
曾布,这位刚刚到任没有几天的新任户部尚书,在对联时间之后,立刻进宫请辞,最后,不知道丞相不知道怎么商议的,曾布最后被调任到延安府担任知府,而原知府蔡卞暂时免官。
谁都知道,蔡卞突然被免官,是因为远在江宁府的王安石病重了,放他回来,是有九八就是让他去侍疾的。可是,曾布怎么就会突然被调任到延安府呢?
不是没有人猜到,这事很可能是出自曾巩的主意,可是,能够想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毕竟,曾老先生以往给人的印象,也就是个善于治史的老学究罢了。
这下子,风波还未散去,曾布却可以潇洒地离开风暴中心了,可还有一个倒霉鬼呢?
蔡京如今也是被那副对联整的焦头烂额,曾布再突然一走,他又如何自处呢?
得到消息之后,蔡京并没有像曾布那样呆在家里,而是大大方方地去开封府办公了。可是,他还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已经有不少御史开始私下里串联,目标正是他这个开封府尹。
这件事,汴梁城里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蔡道的手笔,可蔡京就已经基本认定了,这件事十里成有九成是自己那个侄子做的手脚。
就在蔡京犯愁的时候,太皇太后突然派人宣他进宫。
到了勤政殿,太皇太后并没有说话,司马光直接递给了他一份奏折:“蔡府尹,你看看这道奏折吧!”
蔡京战战兢兢地打开了这道奏折,先开始他以为这就是那些参他那些御史奏折中其中的一道而已。谁知道,他打开一看,奏折的确是一位御史所写,而且这位御史恰好就是司马光的一个学生。
奏折中的内容和对联的事情八竿子打不着,弹劾地是蔡确和章敦,真正的意思就是要废除免役法。
蔡京可是听说了,曾布一进京,司马光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药交给他,可是,曾布当时直接就拒绝了。本来,就因为这件事,曾布很快就会再被贬出京城。
谁也没有想到,这副对联一出,却成了这厮的救命稻草了。
因为,太皇太后高滔滔和新任丞相司马光即便再如何痛恨曾布,也不会轻易再动曾布的位置,如果动了,那就会寒了一些愿意投向他们的大臣的心。幸好,曾布也算是知情识趣,他主动请调外任。算是可大家都有台阶可下。
怎么办?
接下来,如何应对?
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就在蔡京正在苦苦思索地时候,司马光突然说道:“蔡府尹,京畿之地属你管辖,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五天之内必须完成。”
按照历史的轨迹,蔡京如今就算是再为难,但是以他贪恋权势的本性,一定会接下这个差事的。
不过,一看到司马光那满脸皱纹的老脸,一想到蔡道那板着小脸都不正经的样子,蔡京就心里直发慌。
说实话,虽然他已经决定抛弃变法派,投入司马光这个团体的怀抱,而且,如今那副对联,其实对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可是,如果他这个开封府尹真得按照司马光说得,就这么急切地将免役法在京畿之地彻底废除的话,那不正应了自己就是个墙头草吗?
自己的那个侄子离京之前,就仅仅布置了这么一点小把戏吗?
何况,蔡京还从对联事件的本身,看出了一点别人都没有看出来的深意。
这么一个对联,本来也就是恶心人罢了。
可是,它如今却兑掉了曾布这个户部尚书,直接打击了一个倒向保守派的变法派大臣。
而曾布虽然降职,算是左迁为延安府知府,可是,他也无形中摆脱了汴梁城这个风暴中心的束缚。说起来,他不但没有损失,反而还赚了。
要知道,延安府可是靠近西夏边境,曾布即便不去挑衅西夏,以西夏人的尿性,他们肯定还会出动大军攻击沿边诸道的,延安府靠近西夏的生命线——横山非常近,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所以,立功的机会,那是闭着眼睛都能得到。只要不像徐嘻那样主动找死就行了。
而被卸任的蔡卞,他的二弟,却根本没有出手,就一下子提前躲过了之后的政治风暴。
真可谓是一箭三雕啊!
蔡京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对联事件十成十是自己这个侄子的手笔。
至于自己?
算不算是那只条被无辜伤及的池鱼呢?蔡京忍不住自嘲道。
又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以及蔑视地看着自己的司马光,蔡京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莫欺少年穷,这句话究竟出自哪里,已经无从考证了。可蔡京此刻想到了自己的侄子蔡道,看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和蔡道同岁的新皇赵煦,又一次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两个老人家。
蔡京下定了决心,心说:闹腾吧!看你们两个老东西究竟还能够闹腾多长的时间。
蔡道突然从头上拿下了自己的官帽,冲着高滔滔深施一礼,郑重地说道:“太皇太后,陛下,今日之事,想必您已经知晓,整个汴梁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微臣已经无颜继续在朝为官。微臣此来就是向您请辞了。臣,恳请太皇太后、陛下恩准!”
说完,蔡京就把自己的官帽高高地举在自己的头顶之上,跪在了两位至尊的面前。
“什么?”见此情景,别说是高滔滔和赵煦了,就是司马光也是大吃了一惊,按照他所了解的蔡京,不是应该贪恋权位,恋栈不去吗?
这是怎么了?
这么一天之内,都不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本演了。
曾巩如此,
曾布如此
就连,司马光以为十拿九稳的蔡京也临场变卦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坐在御座后面,只能看到众人半个身子,看到太皇太后高滔滔臀部以上的赵煦,虽然不能发表任何的意见,却在暗自兴奋,紧攥着的小拳头在他的心中不断挥舞。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曾师傅的两个弟弟都很给力!
臭道士的这个伯父也非常给力啊!
哈哈哈!
赵煦仍然得板着小脸,可他已经在心里打消了三声。
之后,不管勤政殿发生的事情如何发展,蔡京还是坚辞了开封府尹之职,宋神宗驾崩之后,真正挂冠而去的第一人啊!
凡是都有两面性,虽然主动丢官罢职,可这也无形中挽回了蔡京的名声。消息传出去,之后,对联事件对蔡京的影响已经全都消散了,而那个墙头草的外号也就不攻自破了。
之后的事,蔡京所做出的事情,让所有人发现,他们还是小觑蔡京这个人了,他比所有人能够想象到的还要更加决绝。
第265 出大事了!3
之后的事,蔡京所做出的事情,让所有人发现,他们还是小觑蔡京这个人了,他比所有人能够想象到的还要更加决绝。
首先,蔡京命人把自己几乎所有的子女都送上了船,打听到的结果是去江宁。不用问,这肯定是托付给蔡卞的。而他的大儿子蔡攸,也在当天就被人护送着出了汴梁城,出得就是西北方向的大门——卫州门。明白的人自然能够想到,蔡京这么做,肯定是把他的这个亲生儿子送到了白云观,和那个罗锅子一起做伴去了。
很多人都听说过蔡攸也已经出家入道的事情,所以并不感到惊奇。
可蔡道在得到消息之后,变得彻底的目瞪口呆了。对于其他人的黑历史,蔡道这个历史文盲并不清楚。可是,对于宋徽宗朝这个几上几下一品太师的黑历史可以说是太了解了。
他这个伯父怎么能够不接受司马光的命令呢?明明,历史上,蔡京接受了那个在京畿地区废除免役法的任务,而且唯有他在五天的限期内完成了这个任务。
蔡道此时细思极恐,难道他已经渐渐地改变了历史啦?
其实,蔡道早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人和很多地方的历史,比如说曾巩和他的后母朱氏,比如说夷洲岛和它周边横行的海盗们,还有日后成为大明巨患的倭寇的前身松浦党,以及九州岛上面的格局,甚至于整个倭国和高丽国的沿海地区,都已经因为蔡道的动作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了。
其次,蔡京立刻命人联系在京的巨商,卖掉了他在汴梁城里的所有产业,他虽然是开封府尹,但是,凭他的品级还是买不到内城的居所,所以,只能找巨商卖掉自己的宅子,而不能向蔡道那样,随便找几个大家族就能处理掉他所有的产业。
而且,蔡京做完这一切,只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明明他比曾布进宫的时间还晚,可他偏偏就赶在天黑之前的一个时辰就离开了汴梁城。
最后,蔡京孤身一人,穿着一件白色老旧的儒生服饰,先是去先帝宋神宗的山陵外遥拜了一番,接下来,便直接单人独骑骑着头骡子赶到汴河边,乘船离开了京畿。后来,有消息传来,说蔡京是赶上了蔡家的船队,和蔡道安排归家的那些女孩子们一起返乡的。
汴梁城中,蔡京的这么一番举动给了很多人巨大的触动,很多人都以为蔡京这事破釜沉舟,彻底同当今的朝廷决绝了。
当然,蔡京做得这么绝,根本就是在学蔡道的样子,也是再向新皇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就是要同太皇太后和司马光切割开来。
什么‘以母改子’,那根本就是司马光大逆不道言论的又一个佐证罢了。
其实,大家都误会蔡京了,他之所以做得这么决绝,事实上,是因为他怕了。
蔡京怕再被蔡道这个亲侄子的后续手段所波及,早一天离开汴梁城这个是非之地,就能够早一天得到安全的保障。
一副对联就立刻干掉了两个朝堂上的重臣,那蔡道接下来如果还有手段的话,谁还能接得住呢?
况且,这并不是没有任何先兆的,大家似乎都忽略了那个表面上的老实人曾巩,想必,他们已经忘了,这老头子和自己的老部下蔡老儒昨天就已经离开了汴梁城了?
蔡道这刚刚才离开,他们偏偏就也同样跟着走了,真以为这两位老人是那么急不可耐吗?
其实,这两个老头子要么是接到了蔡道暗中给他们的提示,要么就是曾巩闻到了其中非同寻常的气味。
蔡京如今也嗅到了这种气味,所以,他比曾布要警觉地多,狠下心来,早早就离开了汴梁城。
不过,以蔡道和他自己在汴梁城的声望,这么急切的处理在京中的家产,顶多就是卖不了太高的价格而已,那些巨商们可不敢在这个手腕极其高明的原开封府尹面前玩他们那点商场上的小伎俩。
何况,如今的汴梁城,别说是内城了,就是外城,那也是寸土寸金,寻常的三进三出的宅院也极其难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敢于压价格。
消息传出之后,那些一直观望蔡京动作的人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其中,不少的官员或者学子,都在为蔡京的举动而感到赞叹,比如曾布,他的确是得了不小的便宜,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在新皇宋哲宗那里可一点没有讨到好处,反而会给新官家留下一个油滑的印象。反倒不如蔡京做得这么决绝,能够在宋哲宗眼中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
当然,还有不少人,对蔡京的行为嗤之以鼻,比如蔡确和章敦,还有保守派的一些个大臣,两位此刻还在任上的丞相认为蔡京是胆小如鼠,有他们两个罩着,怕什么呢?
而那些保守派大臣更是给蔡京起了一个颇为形象的外号——‘蔡鼠’。
不过,有一点肯定,那副突然出现的对联,搅动了汴梁城中的波澜,而曾布和蔡京的先后举动,让汴梁城中属于变法派阵营的中下层官员都变得惶恐不安。
之后不久,宫中又传来了小道消息,又有诏书诏回被贬在外的好几位变法派大臣,比如张商英、李定和舒亶,他们三人当初都是变法派当中的中坚人物。
当然,张商英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变法派,而是和苏轼一样,同为蜀党。舒亶还是他推荐的,可是,舒亶转身就把他给卖了。
李定和舒亶二人都曾经很受王安石的赏识,也在变法中替王安石冲锋陷阵过。如今,他们也都是因为保守派的反扑而被贬出了汴梁城。
不用问,这肯定又是司马光的主意,他就是要看一看是不是所有的变法派大臣都是这么硬的骨头,如果再能策反其中一两个的话,就能从变法派内部瓦解因为王安石的离开,本身就已经矛盾重重地阵营。
结果,两位老冤家都回来了,李定这个因为没有给亲生庶母守孝的不孝子却坚辞了诏书,让人们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想要看清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而舒亶最终接受了司马光最初开出的那个条件,由他亲自主导了废除所有新法的行动。这位大人可是状元及第出身啊!反而是张商英对于司马光的决策有些犹疑,并且提出了一些建议。可司马光那个时候已经病重,根本不能够理政了,接替他的吕公著和文彦博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其他人的意见。
最终满怀着希望回京的张商英虽然没有如同曾布那样被赶出汴梁城,却这个几位司马光招引来的几位保守派的宰辅投闲置散。
当然,这都是后话,这几个变法派的大臣如今都不再京城,他们想要归来,尚还需要一些时日。
曾布由于在京城里的家业不小,所以,没有像蔡京那样很快处置完手头的东西,在汴梁城里耽误了一晚。
结果,第二天,曾布就陷入了更大的风波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曾布就被四子焦急的声音给吵醒了。
曾纡顾不上礼节,手里面拿着两张纸急匆匆冲进了他父亲的寝室,大声嚷嚷道:“父亲,你快来看,汴梁城里又出大事了?”看他的样子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兴奋。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你这小子是不是又再外面淘到了什么破书,这么快都忘了家里规矩了吗!”曾布躺在床上想事情,好在昨晚没有在那个如夫人哪里,不然真得就尴尬了不是!
哔嘀阁
第266 福康公主
曾布躺在床上想事情,好在昨晚没有在那个如夫人哪里,不然真得就尴尬了不是!
“父……父亲大人,您……您还是自己看看吧!”看到父亲这么生气,曾纡被吓的够呛,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妥,但还是大着胆子就手里的两张纸交给曾布。
曾布披了一件上衣坐了起来,接过那两张纸一看,
第一张纸上写得肯定不是诗词,看着是比较新颖的,遣词造句根本毫无文采可言。
其具体内容是:
皇恩浩荡,公主没有文官的名声重要;
恩犹父子,养父没有亲生的老子重要;
丧期稚女,守孝没有买妻的无赖重要;
衣冠禽兽,生母没有回京的愿望重要;
历史评说,公论没有自己的祖先重要;
大宋的子民,小命还没有西夏的一条狗重要。
对于上面的内容,作为朝中的重要官员,曾布倒是能够猜出个一二三来,看其内容写得都是当朝丞相司马光的黑历史。
只有第四条,曾布有点看不明白,他如今虽然对司马光的人品极为不齿,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司马光总编的那部资治通鉴,大体上还是不错的。这历史评书,公论和祖先又是什么关系呢?
接着翻篇,第二张纸上写得就更是简单了。
其内容是:
兖国公主;
庞籍、范仲淹、李定;
登州阿云;
铁钉奇案;伯仁
司马炎和司马孚;
拿着大宋朝的俸禄,却为西夏国办事的官员。
这次上面的字并没有用红颜色书写,而是用得传统的墨字。
曾布看完之后,才陡然发现,这上面的字居然还是司马光自己的字啊,而且看其笔势,这字非常像是取自资治通鉴之上的!
“父亲,这上面写得都是什么意思,儿子这字都认识,可讲得是什么,居然大多都看不明白?您给儿子我将将吗?”曾纡有些兴奋的问道。
曾布并没有回答四子的问题,反而问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咱们家都要离开京城了,你这个逆子一大清早跑出去干什么,还有这两张纸是从哪里捡到的。”
“不不不,父亲,您这就冤枉我了。儿子昨晚并没有看书,而是早早就睡下了,可是并没有睡好,所以起来的比较早。那个时候,街上的更夫,才刚刚打过五更,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喧哗。儿子就想派人出去问一问,这时,看门的门子就递给了儿子这两张纸。”说道这里,曾纡就看到曾布一瞪眼睛,就知道父亲这是在责怪自己多事了。
他连忙出言解释道:“儿子并没有离开家门半步,也亲自询问过那个门子,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将这两张纸塞进咱们的家中的,可是,如今外面满大街都撒的是这两张纸。儿子就是不接,外面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终于解释完了,曾纡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曾布能给他解释一下其中的内容。
可曾纡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曾布由这两张纸想到了昨天,同样是用自己和蔡京的笔迹所写的那副对联,在想想蔡京昨天那么决绝的动作,
他猛然醒悟了。
他突然想到了做下这两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蔡道,一定就是这个罗锅子出得馊主意。
对比今天的内容,这个时候,曾布才觉得昨天的那副对联真是小菜一碟。
“纡儿,快去吩咐所有人都起来,马上收拾东西。咱们要马上离开汴梁城。”曾布一个激灵,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时候如果再出出城的话,他调任延安府知府那件事就会有变化了。
“父亲,您还没有吃过早饭呢?况且,这一大早离京的人马特别多,您这么急着出京干什么?”曾纡却没有挪动一步,不无担心的问道。
“逆子,快点去,晚了的话,为父轻饶不了你。”说完,曾布也不再理会这个书呆子,急忙起身穿好衣服。
曾纡没有办法,立刻出面将父亲的吩咐先让官家动起来,然后又禀报了自己的母亲。
曾家忙忙活活,曾布顾不上给曾纡解释其中的意思。
可这两份传单已经遍布了整个汴梁城的各个重要地点,那些贫民窟,当然没有人会去抛洒,里面的人又不会识字,给他们就等于将这些变成了厕纸一样。
**楚馆中,半掩户比较聚集的地方,官员们聚居的地方,都是这些传单分发的重点。
甚至于有些茶楼的老板早早得到了消息,特意将店门提前打开,一些闻讯而来的人纷纷进入店中,相熟的人便聚集在一些窃窃私语,人们讨论的都是这两张纸上的内容。
那个时候,可没有勿谈国事之类的规定,只要不让当朝的宰相们亲耳听见,谁也奈何不了这些闲人。当然,如果谁有胆子在外面说皇家的任何坏话的话,就要放着是不是有皇城司的人在探听,要是被逮个正着的话,那这个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不,汴梁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樊楼旁边一条相对比较僻静巷子里,一座茶馆同样早早的就开了门。
老板躲在内屋的帘后,掌柜则站在柜台后面,他们都躲在一旁看热闹,并没有搀和就去。
今天茶楼里格外的热闹,满满当当地坐满了茶客。
不过,这些人这么早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饮茶,而是为了探讨那两张纸上的含义而来。
这不,茶楼的一处角落里,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围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关切地问道:“刘公子,您见多识广,给我们讲讲,这上面到底说得都是什么啊?”
刘公子也是书生,却一直都没有考中过进士,所以,他如今的营生虽然拿钱多,却非常让读书人诟病。讼师,这就是他生活的营生,其实也就是大宋版的律师。
这些人一贯的极无耻的手段为能事,帮着有权势或者有钱财的人,巧取豪夺那些处于弱势群体百姓的家产。所谓锄强扶弱之辈,那只是后世电视里的娱乐影视节目而已。这种人根本就在这个圈子里呆不下去,偶然出现那么一两个,也只不过是为了亲人或者美女罢了。
这位刘公子其实已经算是汴梁城中最厚道的一位讼师了,他并不会完全为了钱或者对方的权势而接下任何的案子。所以,附近的读书人还是比较尊敬他的。
“这上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说得就是刚刚被太皇太后选定的丞相司马光司马相公的一些事。”刘公子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话说道:“第一、仁宗皇帝,大家伙都还记得吧!你们说,仁宗皇帝他对这些臣子好不好,特别是整个司马光。”
“这不是废话吗?仁宗皇帝除了对自己比较严苛以外,不论是对谁都非常关照。”有一个年龄比较大的书生,这个人一向脾气比较暴躁,说话的时候那么有些冲,不知不觉就会得罪人。
不过,刘公子一直都很了解毒对方,没有在意他话中的意思,接着说道:“那皇恩浩荡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福康公主,也就是被先皇加封的秦国大长公主,其实是仁宗皇帝的庶长女。她就是旧事都了解吗?
众人有得摇头,有得点头,不过,这些人即便知道,也并不了解这位公主生前其经历的详情。
“那好,纸上的第一句话讲得就是这位已经故去公主的故事。我就在这里再给大家伙详细的讲一讲。”
“这位公主当初在宫中的时候,那是非常孝顺聪明的。后来仁宗将她下嫁给了自己舅舅的儿子李玮。小夫妻俩难免会有闹别扭到时候,对吧?”
“没错!刚刚出来的时候,学生那浑家还抱怨着呢?说的话那叫个难听啊?”应声的这位姓张,名字很奇怪,叫书生。别看他这个人外表长得五大三粗的,外人一打眼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个教书的先生,可是,这位的的确确就是个书生,而且他的学问还不错。
如今,张书生就在京中一位官职不小的官员家中当先生呢。
众人哈哈一乐,大家都知道他是非常严重的妻管严,能在这个时辰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第267 悲惨的结局
众人哈哈一乐,都知道他是妻管严,能这个时辰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福康公主觉得烦闷,就跟自小长大的一位小公公月下喝酒。真本是件正常的是,可这驸马爷的母亲出身不高,又是泼妇,她一直就盯着福康公主的一举一动,看到那个样子,就硬是说福康公主和那个小公公有私情。公公是个什么品种,大家都知道吧!”
“哈哈哈,知道,不就是阉人吗!”
“于是,福康公主气不过就和李母大吵了一架。福康公主觉得受了委屈,便连夜去叩宫门,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当然想回娘家了。看守宫门的人看福康公主可怜,就禀报了仁宗皇帝,最终将福康公主放了进去。
这下可好了,这件事一下子可就惹怒了那些谏官们了。那毕竟是皇宫内院,不是寻常地方,按照规矩,不论是谁,深夜都不能放进宫。于是,御史们都争相弹劾福康公主和那些当时看守宫门官员和侍卫,于是,仁宗皇帝只好治罪这些官员和侍卫。福康公主也被驸马领了回去。
本来,这件事福康公主也的确是犯了忌讳,这件事如果到此为止。兴许,也就不会有之后的偌大的风波了。
福康公主和小公公梁怀吉有私情这件事越传越广,最后,一部分大臣都纷纷弹劾福康公主。不过,这些大臣顶多就是跟风而已,上了弹章之后,就没有在去逼迫仁宗皇帝。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这位名声卓著的司马相公出场了,他接连上了数道奏折参劾福康公主,我记得其中两篇的名字叫做《论福康公主内宅状》及和《正家札子》。就是这位正人君子拿着他一向提倡的祖宗礼法,一直逼着仁宗皇帝就这件事表态,最后,仁宗皇帝还是处罚了福康公主。
最终,事情的结果倒是随了司马相公的愿望了。刚刚建好的公主府内的人员全都被打散了,跟着福康公主一辈子的乳母首先因为看护不利,被贬了出去,那个和福康公主有私情的小公公被发配到了远方,其他一些跟着福康公主一起长大的宫女啊,太监啊,一夜之间也全都换了人。
驸马李玮被贬到卫州做知州,那个韩氏被交给了李玮的兄长抚养。
结果呢?
司马相公赢得了天下人的赞誉,也赢得了犯言直谏的名声。
而福康公主呢?
一家人全都散伙了,好好的一个公主府也变得分崩离析。
那个李玮虽然被是被贬到卫州,可是,他到了那里还是个知州,有权有势有钱,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放在家里。除了不能娶回去做正房以外,那可是活得相当的潇洒啊!
张书生听不过耳了,忍不住讽刺道:“哼!这位李玮李大人真应该给司马相公建一个生祠,日日叩拜。司马相公真是他的贵人啊!”
“切,这位刘公子可是位讼师,谁知道,他说得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啊!”谁都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唱反调。
“这位公子,我刘某虽是个讼师不错,可一向都微有薄名。是真是假,你出去问一问便知。即便问出来,和在下所说的大不相同,也无妨。因为,福康公主最后的结局,谁也篡改不了。”刘公子并没有生气,而是向对方客气的解释了一句。
他接着说道“刚刚这位张先生说李玮应该感谢司马相公,你说得太早了。先说说福康公主吧!公主身边没有一个亲近认识的人,公主也被降了品级,可她这场荒唐的婚姻却仍然悬在那里。结果,最后福康公主硬是被逼疯了,在宫里面,几次差一点自杀,又一次甚至差一点放火烧掉了自己的寝宫,把自己活活的烧死。
于是,仁宗皇帝终于后悔了,他把那个小公公梁怀吉招了回来,可是,那个聪明仁孝的福康公主再也回不来了。熙宁三年,福康公主抑郁而死,死得时候,只有岁,众位都知道,仁宗皇帝子嗣艰难,他唯一活在世上的女儿就这么委委屈屈地死了。
接下来,就是那个驸马爷李玮了,他先是和福康公主合离了,最终,先皇将他贬成了庶人。你们说,他应不应该感谢司马相公呢?”
结果,谁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除了司马光以外。
“要说起来,那个郭氏就是无知的仆妇,泼妇骂街,本事就是件小事。这些大臣不去关心国家大事,净盯着皇家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挑刺。也就是仁宗皇帝惯着他们,换了先皇,他们哪里敢这么没事找事啊!唉!只是可怜了那个公主,年纪轻轻的,就仙逝了!”张书生感叹道。
公主的结局不说是众所周知,但肯定是有人知情的,这件事刘公子肯定不会胡说,至于那两篇弹劾公主的奏折,都被文官们视为典范之作,更是流传甚广,所以,也不难查。这下子,刚才故意找茬的那位也不吭声了。
“那接下来呢?”
“第二句,恩犹父子,养父没有亲生的老子重要;理解起来有些费事,因为要把三个人的事情结合起来看。范大人的母亲改嫁到朱家,他也改姓了朱。考取功名的时候用得是‘朱说’这个名字。
而庞籍大人和司马相公的父亲生前是好友,在其死后,庞籍大人就一直非常照顾他。庞大人到那里任职,就带着司马相公到那里去当他的属下。结果,有一年,司马相公属下领兵出战大败而归,结果是庞籍大人替司马相公背得这个黑锅。两个人的确是恩犹父子啊!
至于李定,可能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被人弹劾隐瞒亲生母亲过世,没有给庶母守孝,而被罢官的。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既然李定都能够被弹劾,那么司马相公和范大人应不应该为养父守孝呢?事实上,这两位大人都没有真没做。”
“对了,学生之前还听闻,仁宗朝也有这么一个典故,就是说,应不应该给已经改嫁的生母守孝的问题,具体是谁,学生倒是不记得了。不过,当时那个官员也被罢官或者自己辞官了。”张书生毕竟常年混迹在各个大人的府上,对于这掌故居然还能记得。
“不错,张生这点说得没有错。所以,这句话有瑕疵,把李定的事情和那两位大人的事情混为一谈,实属不妥。如果将张生的这个例子放在这里的话,那就更贴切了。”
“不错,这件事我也听过!”
“……”
“不过,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司马相公在地方上还打过败仗呢?”
“切,这有什么,韩琦韩大人照样不是有好水川之战吗?只不过,一边是大败,没有人兜得住,那一次,连范大人都被贬了,而另一边说得在严重,也只是一场小败而已,所以庞大人才能背下这个黑锅。”
“那仁宗皇帝就没有发现吗?”
第268 律敕之争
“那仁宗皇帝当时就没有发现吗?”
“对呀!这种事怎么能够瞒着仁宗皇帝呢?”
“这件事当然瞒不住,最后,还是被仁宗皇帝给发现了。不过,由于为了照顾庞籍这个老臣的面子,仁宗皇帝也就没有追究这件事。不过,自那以后,司马相公就再也没有担任过任何的地方官,而仁宗皇帝也就让司马相公当了起居舍人,后来还做了同知谏院。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能当了丞相。治国可不像著书那么简单啊!”很明显,这个刘公子对司马光继任丞相有点不满意。
有人又想起宋仁宗的好,忍不住哀叹道:“唉!皇恩浩荡,却换来的是这么个结果。”
“是呀!宫里的那位也不知道怎么想得,司马相公也就是能著著书而已,真指望他治理我大宋国,生民都要受苦了啊!”刚才呛刘公子的那位公子真是什么都敢说,虽然没有挂勿谈国事的牌子,但是来这里的人都有一条界限,就是少谈宫中的事情。
至于已经香消玉殒的福康公主,既然已经仙逝,替她抱抱屈还是可以的。
“行了,都少说宫里的事情。刘公子,你还是接着往下说吧!登州阿云案子,我也听说过,要我说,也就这一次,司马相公就做得不错。这个女孩子当初就被砍头示众,居然敢谋杀亲夫。哼!”张书生出言提点了刚才那位公子,便接着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不过,张书生这话一说出口,就立刻遭到明白真像人士的无情嘲讽:“切,张乌龟,要照你这么说,你那浑家也应该拉出去砍头了。当众羞辱自己的夫君,而且,已经很多次了。依我看啊,比这个阿云要恶劣多了,都已经够凌迟处死的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
“……”
“没错,张书生,你快点去开封府击鼓鸣冤吧!反正,如今的开封府尹刚好是司马相公的学生。肯定会准了你的状子的。”
一群无良的人开始瞎起哄,把张书生气得满脸通红。
他连忙分辩道:“放屁,我浑家对我好着呢!马光棍,难怪你打了一辈子光棍,原来根子在这里啊!夫妻间偶尔拌拌嘴,那叫情调,懂不懂啊!”
“哈哈哈,好了,既然都知道,那就都谈谈自己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刘公子也跟着笑了笑,便止住了众人继续调笑张书生,他接着说道:“对于这个案子,我倒是并不赞成张书生的意见,他那是纯粹的迁怒于人罢了。要我说,这个案子在当初就根本没有审下去的必要。更何况,司马相公居然还想翻案。”
这次,是那个外号马光棍的搞不懂了,他摸着自己的颌下几个小胡子问道:“这是为何?”
“其实,这个纸上已经写出了这个案子的关键,也是它没有必要审下去的真正原因。”刘公子说道这里,故意停下来,就是想在这里特意卖了个关子。
“丧期稚女,守孝没有买妻的无赖重要。对呀!我明白了,当初那些审这个案子的各级官员都是糊涂蛋。这么明显的案子居然搞得沸沸扬扬的。换了几个主审官都没有定论。”这次是张书生首先反应了过来,他抱怨道。
“喂,这位公子,你看出了什么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啊!”还是刚才隔壁桌子插言的那位公子问得话。
张书生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正在为母守孝的孝女,在守丧期间,就被自己的伯父呀,还是叔父几石粮食就把阿云卖给了一个丑陋的光棍。而且,这家伙不但家徒四壁,根本就是个乡里的无赖。阿云气不过,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便在一个夜里跑到了这个老光棍家里,拿柴刀准备砍死对方。结果,因为阿云年小力弱,最后也只是砍掉了对方一个手指头罢了。”
说到这里,张书生故意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马光棍。
“你瞪我作甚。天下的光棍多了,难道他还是我的亲戚不成?”马光棍被他盯得一阵心虚。
张书生接着说道:“当时,那个知县在逮到阿云之后,以‘谋杀亲夫’的罪名判了阿云死刑。从这一点来说,根子上就错了。阿云伤人,这的确不对。可是,按照理法,凡是在守孝期间的男女,任何人,包括的父母,都不得在名面上为其定亲,更何况,这个阿云当时已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了。这个知县真是糊涂啊!居然用这个罪名给其定罪!”
这次,连马光棍都在为阿云开始叫屈了:“对呀!婚事既然都不成立了,还有哪门子的谋杀亲夫啊?昏官害民不浅啊!”
“没错,这个案子后来交到了登州知州许遵那里,就是不同意知县这么判,便以阿云与那无赖婚姻无效为由,在案卷上写上自己反对的意见,上交给大理寺和审刑院。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大理寺和审刑院居然维持了知县的判罚。因为,不管阿云身份如何,她当时的确蓄意谋杀那无赖,按照大宋的律令,只要是蓄意谋杀就得被判死刑。”说到具体的刑罚,刘公子当之无愧就是这里的权威了,他这么一解说,大家都明白了。
“其实,其中还有一个细节,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将阿云卖给无赖的人,就是阿云的亲叔父,而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当时家中还有二三个比阿云还要大的女儿待字闺中呢?”
“切,刘公子,没想到你也有掉书袋的一天,几个乡下的丫头,你也好意思说什么待字闺中。哈哈哈!”马光棍调笑道。
“……”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
“抱歉,口误,口误!”刘公子借着机会喝了口茶,来掩饰自己的口误。
“之后,听说这位许知州不肯让这位无依无靠的稚女就这么死了,便查找律令,恰在此时,先皇下诏说,谋杀已经造成人身伤害的,但官员在审讯犯人并对犯人用刑前,犯人如实供认犯罪情节的,以自首对待,并依照谋杀罪行降低个等级论罪。所以,这位有良心的许知州便以先皇的诏书为依据,向刑部申诉。
可是,刑部居然不认先皇的诏书,还是要维持原判。
恰在此时,这件案子又发生了戏剧化的转折。许大人被调往大理寺任大理寺卿,那可是大理寺的最高长官,这下子,许大人掌握了这个案件复核的主动权,于是,到这里,阿云被改为有期徒刑。
可是,御史台的那些御史们可不干了。御史们纷纷上书,弹劾许大人,说许大人利用职务之便枉法。
法律不外乎人情,可如今按照法律,阿云也应该免去死刑了吧!
这时,这位司马相公又一次闪亮登场了,先皇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了翰林院,让当时翰林院中最有名望的两个大臣,司马大人和拗相公评判。众位猜一猜,司马相公和拗相公是如何评判的?”
“那还用猜吗?百善孝为先,司马相公一向注重孝道,肯定会向着阿云。拗相公那么拗,肯定会跟先皇别着。”邻桌的那位公子说道。
“哈哈哈,这位公子却是恰恰说反了。说到底,这件案子闹到最后,就成了律令和诏书孰轻孰重的争论了,这也就是当时名传天下的‘律敕之争’。”刘公子没有让大家等下去,直接说出了有些人已经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