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败家女1
午宴好了,丫头、婆子鱼贯而入,将丰盛的酒菜摆上桌,八仙桌上,满满都是珍馐菜肴。
镇远候府的下人,原是礼部、户部送来的,有些是罪臣家奴,还有些是从宫里出来的,瞧着比温府的下人更有规有矩,衣着打扮也是清一色的,婆子们统一着黑青色褂子,丫头们着统一的水红色褂子。
徐氏请了温子群、温墨入席,正要动筷子,就听下人来禀:“夫人,二奶奶到了。”
徐氏笑道:“快,再添副碗筷。”
徐太太因是节妇,徐兰芝又是闺阁小姐,母女俩又在旁处一起用午饭。
几人落座,温子群一看这菜式其精致是自家难比的不说,就连花样也颇多,又忆起温青上回去温府,说要接他到镇远候府小住的事,可至今温青都没说话。
温子群喝了两杯酒,道:“玉堂,温府人丁多,府里的七姨娘有身子了,她是个娇气的,最受不得吵闹,你看是不是让你七姨娘住到镇远候府来。”
温彩一听这话,心下就想笑。
七姨娘是温子群最得宠的侍妾,已经生了一个庶子了,这是想让温青替他养姨娘呢。
的确,温府小,人又多,住得很挤。
她在温府时,也是与温翠、温蓝两个挤一个院子,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不时就会生出些矛盾来。
镇远候府够大,一座府邸就比两个温府还宽,里面的院落、庭院也够多,光是花园就很气派。
徐氏望着温彩,她不知道京城的规矩,温青与她算是别府另居,温子群在温府还有妻妾儿女,单单将七姨娘送到这儿来,也不知合不合矩?
温彩岔开话,问道:“父亲,三姐姐要出阁,是在温府还是在镇远候府出阁?”
温翠要嫁人,男方家少不得要下聘,给岳家送厚礼,虽说是军中小吏,现下还没觅好,但凭温青今时今日的地位,寻个合宜的亲事不在话下。
温青则想着到时候可以收一笔厚礼,就算没礼物,这银钱许是要收的,军中武官小吏,管吃管住的,也没个花使银子的地儿,这二百两银子还是要收的。
虽说不多,这也是钱。而温家大房人丁多,家里的花使大,更得仔细度日。
温子群道:“自是要在温府出阁。”
徐氏道:“玉堂替她订好亲事,就把三小姐送回温府。”
温子群道:“过两日,我就让人把七姨娘母子送来,大儿媳在镇远候府给她挑处小院安顿,一起过来的有小九的乳母,又七姨娘的侍婢,旁的大儿媳瞧着办。”
说得客气,实不客气,早替温青夫妇拿了主意,还让徐氏将院子里安排妥当,使唤的下人也备齐全了。
温子群想得很简单,温青孝敬徐太太,就连徐氏娘家的两个妹妹也住在镇远候府,为甚他不能把自己的宠妾送到镇远候府来,在温府住烦了,他还可以到这里住些日子,这不比走亲戚还舒服,到时候他也摆摆大老爷的谱儿。
温彩琢磨了一下,这事儿还当真不好拒绝。
见温青没说话,也就忍住了。
用罢了饭,温墨妻与温彩、徐氏说话。
温墨妻道:“有些日子没见六妹妹,又长高了些。”
有多久,一月不到,怎就可能发现长高?
温彩心下暗笑。
温墨妻道:“六妹妹手头紧么?怎的想起转卖店铺了。”
温彩想着,总得给一个自己使钱的藉口,自古以来女子在美丽最是舍得抛撒银子,忙道:“前些日子,我听七公主说,她使的是从百花坊的胭脂水粉,啧!啧!那花露又白又细腻,味道好闻极了。还有玫瑰露,沐浴的时候滴两滴,身上香香的,三五天都不消呢……上回我在张记珠宝铺子相中了一套点翠首饰,一套下来就得不少银子呢。”
敢情她卖铺子都是为了要买这些东西的?
徐氏要不是早早听温彩说要把不赚钱的转卖,再新置了能赚钱的铺子做生意,若不是看到她与杜鹃算盈利银子,她还真就信了。
很显然,温墨妻是当了真,以为温彩是为了相中的名贵胭脂水粉,又昂贵的首饰才要变卖店铺的。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
没娘教的姑娘就是不成,这哪是过日子的人。
七公主是谁,那是天朝的金枝玉叶,她岂是能与七公主相比的,要使人家七公主用的胭脂水粉、玫瑰露,就算有万贯家财,也经不得她这般挥霍。
温墨妻又道:“六妹妹,我把银票都带来了呢。”
温彩将手往胸口捂了捂,想来那里搁着三处店铺的房契。她不接话,落在温墨妻眼里就似有些懊悔和舍不得,可这是早前说好的,岂容再改。
徐氏也以为温彩是后悔了,笑道:“弟妹,要是六妹妹不想转手就算了。你们要置店铺,这京城多的是,回头到牙行打听打听,许就寻着合宜的了。”
温墨妻岂肯作罢,道:“六妹妹,这是二千五百两银票,你且点点。”她可是不容改主意的,就算她不留着,一转手就可以多赚一千两银子,这世上可是难寻这样的好事。
将银票递给丫头,又转给了温彩。
温彩不想接。
温墨妻便道:“这人总得讲信誉不是,说好的事就不可以改。六妹妹,你说是吧。”
温彩面露纠结,低低地应声“哦”这才迟迟疑疑地将三处店铺的房契取了出来,“里面的管事原是我自己买的,也算是我的陪房,我就不留给你们。”
温墨妻想到三家铺子都有存货,生怕温彩一转身让人把那些存货给处置,这些东西怕是也得值不少银子,笑道:“既是银讫两清,就不拖延了,我现在就带人去三处店铺上接人,至于三家店铺的管事。”
徐氏不知温墨妻的心思,道:“二弟妹这也太急了。”
温墨妻笑了一下,张罗把带来的管事唤来。
杜鹃切切地看着温彩,“小姐……”
“你陪管事去,把原先的管事送到田庄上安顿,你与他们说几句好话,就说日后我还让他们做管事。这期间,每月的月例照拿。”
杜鹃应声,神色里带着几分责备,落在温墨夫妻眼里就成了杜鹃的不满。
温墨夫妇急着要赚钱,当即就随杜鹃去了。
徐兰芝听说温彩来了,直按捺到现在方过来找温彩说话玩耍,两个人去了徐兰芝的闺阁,又聊了好一阵。
近来徐兰芝被母亲拘在屋里做女红,偏她最厌烦这些快要憋出病来了,说了一大堆牢骚话。
未时三刻,温彩等回杜鹃,与温青夫妇告辞回到平远候府。
一回府,温彩令杜七婶备了香汤,沐浴之后,换了身新裳方往知贤堂请安。
人未至,就闻嗅到风里一股淡雅的馨香,九月的空气里掠过玫瑰的香味,沁人心脾。
郑氏不由得打起精神,却见温彩携着忍冬及一个追云轩的小丫头过来。
“给婆母请安!”
冷晓坐在一侧,案前摆着精致的糕点。
郑氏细细地打量着温彩,一袭湖绿色的衣裙,上头绣着暗纹荷花图案,身上佩戴的是一整套价值不菲的点翠头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刚从外头赴宴归来。
冷晓微微凝眉,“嫂嫂这是……”
温彩笑道:“婆母、二小姐,好看吧?是不是闻到我身上香香的,一百两银子一瓶的百花坊玫瑰露,还有这湖绿暗纹荷锦,布料连绣庄做工下来,得一百二十两银子呢,喏,这双绣鞋是七公主送我的,是尚工局做的……”
第106章 败家女2
郑氏直听得咋舌。
一百两银子一瓶的玫瑰露,她当还真舍得。
温彩末了又道:“我洗澡的时候倒了小半瓶,七公主说滴两滴能管三五天,我用小半瓶不知道能不能管半个月。”
郑氏的脸微微一变,“彩儿,这钱也不是这等花的。”
温彩不以为然一笑,“我哥哥、嫂嫂说了,他们给我补嫁妆,就是希望我在婆家能过日子的。”
言下之意再是明显不过:这是我自个儿的嫁妆,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管不着。
她反正已经买了三家店铺,若是有人问起来,总得有个说法。
郑氏被堵得想训不是。
冷晓的脸却是难看非常,“嫂嫂怎能买这么贵的东西使。”
“一百两银子一瓶的玫瑰露,能与二两银子一瓶的比么?二两银子的东西,也就香当时,这贵的能数日留香呢。我今儿回来的时候,一闻就喜欢上了,二小姐闻闻,是不是我身上都是香的。老夫人也说我原就年轻,就该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得体的,这样瞧着也精神呢。哦,对了,二小姐,百花坊的凝露也极好,三十八两银子一瓶,我今天回来也买了一瓶,原想也给你买一瓶的,可这东西着实太贵了,身上就只带了一千两银子,买了这身衣裳,又买了一套点翠头面,再买了玫瑰露和凝露就使完了。”
末了,她颇是不好意思地一笑。
郑氏气得有些胃疼,惊问道:“一千两银子都使完了?”还是只这一天的时间。
温彩佯装得意与欢喜地道:“百花坊的凝露极好,我手上、脸上都抹了,婆母摸摸看,是不是比早前细腻、光滑多了,自儿个瞧着,都像是刚剥壳的鸡蛋一样呢。”
一千两银子就她这一身……
这温氏早前瞧着还不错,怎的这般乱花钱。
郑氏想教训两句,可人家说了,花的是她自儿个的嫁妆。
温彩沾沾自喜地自我陶醉着,“七公主的话还真是不假,我又拿了五百两银子给杜鹃,让她再给我买了百花坊的胭脂、水粉回来,把全套都备齐了。”
又花五百两!
郑氏的脸色更难看的,想要训,却终是忍下了。
这哪是过日子的人,分明就是败家女人。
一天花一千五百两,罢了,许就这一回。
冷晓见母亲的脸色不好看,忙道:“嫂嫂怎提前回来了?”
温彩不提娘家的事,只笑道:“老夫人说九月初九要祭祖,我就先回来了。”
“嫂嫂刚从寺里回来,辛苦了。且回去歇着。”
温彩欠身退去,又往佛堂。
这个时辰,只得三太太小董氏与冷昤在,冷昤在一旁吃茶点说话,小董氏正说笑话哄老夫人欢心。
温彩一进来,冷昤就用力地嗅空气,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温彩:从头到脚,穿戴得极是隆重,真真一个华贵、精致了得。
小董氏娇笑道:“哟,大奶奶这是要做什么,今儿穿得这么郑重。”
“明儿不是要祭祖么?我特意花了一千两才备了这一身,你们帮我瞧瞧,明儿我穿这个可合适,要是不成,回头我再换别的。”
冷昤顿时张着小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即便冷家富贵,她长这么大,最贵的一身也就五百两,还得把头上的首饰算上,可温彩却说自己这一身得有一千两银子。
老夫人微眯了一下眼睛,只不说话。
冷昤道:“大嫂嫂今儿使的是什么水粉,怪香的。”
“百花坊的一等玫瑰露,我想要特等的,可那掌柜说,特等是专供宫里贵人们使的,只得买了一等的。怎的这样,好似我买不起特意玫瑰露一般,下回见到七公主,我找她弄一瓶来使。”
特等玫瑰露价值不菲,外头根本买不着。
就是这一等的,一瓶也得一百两银子。
小董氏一惊,只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眸子一闪,转眼又平静了,“你这孩子,怎能乱花钱呢。”
“上回,不是祖母说,我人年轻,该要打扮得漂亮些么。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反正娘家给的嫁妆足,就放开手使,哥哥、嫂嫂也说了,要是我没得银子使了,他们就给我。
哦,我今天卖了三家陪嫁店铺给娘家二哥,得了几千两银子,够了置几身体面衣裙和首饰了。”
与其让他们从外人嘴里知晓,还不如她自个儿说出来。
小董氏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久久合不上。
大房的长房媳妇扶不上台面,这对他们三房来说是好事。
老夫人喜欢温彩,这事儿让小董氏郁闷了许久。
现在,温彩这般花使银子,还把陪嫁店铺卖了换银子,就为了给她自己添置几身漂亮衣服和头面首饰,这老夫人定会不喜。
这在哪家,也没有这等大手大脚花钱的媳妇。
冷昤道:“大嫂嫂把店铺卖了?”
“对啊,我卖了三家,还卖了陪嫁一部分庄子。四妹妹不知道,京城的东西有多贵,我这身衣裙得一百二十两银子呢,还有我头上戴的这套头面首饰得整八百两银子呢……”
小董氏又问:“卖了哪三家铺子?”
温彩色彩飞扬地把三家铺子的地段方位说了。
“卖了多少钱?”
“二千五百两银子,卖给我娘家二哥的,因是亲戚不好要高价。有这些银子,足够我置两身漂亮衣服再两套合宜的头面。”
老夫人只不想说,可此刻一听这话,肚子里的火气乱窜,立时大声道:“三处店铺就为了换两身体面的行头,你觉还值?”
一嗓子吼出,温彩吓了一跳,一脸无辜地看着老夫人,“上回祖母不是说让我打扮得好些,学学京里那些贵妇么……”
她还有理了,认为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她不想讨老夫人的欢欣,他日离开就不会有阻碍。
若是老夫人喜欢她,万一拦着她不许走就成了难题。
小董氏心下欢喜,这丫头许一直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以前被温家人拘着不好流露出来,如今自己打理嫁妆,就这样乱花银子了。
老夫人正色道:“打扮得体,又不是要你这样乱花银子。”
“可是,我哥哥说,他给我添补嫁妆,就是为了让我过好日子的,他说要是不够花,就管他要银子使,我的嫁妆这么多,我都没花过,怎么知道够不够花?”
老夫人气急,险些昏倒。
难不成,她要把所有的嫁妆都卖完花光才知道够不够?
平日瞧着,这丫头似乎不笨,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老夫人正色道:“你娘家不是给你陪嫁了头面首饰,还有你过门时,冷家给的聘礼,也预备了好几套,就这样还不够么?”
“是有聘礼首饰,可是那式样早不流行了,若我现下还戴这些,出门少不得被人小瞧,老夫人不是说,我出门就代表着冷家的颜面么?我自然要穿戴最好的。我正想与老夫人说呢,我想把那几套聘礼首饰送到张记珠宝铺子里换新式样的,问了一下,再添一千两银子就成……”
这姑娘……
以前是在装,还是一直就是这模样。
因为她花钱太厉害,便被汪氏拘谨着。
到了温府后,又被继母管束着。
现在,自己手头有嫁妆、银钱,手足放开了,想怎么花都成。
老夫人连连摆手,“三儿媳妇、儿,都回去罢。”
第107章 隐情1
很显然,温彩太年纪了,又打小无母,虽说早前汪氏教导,可现下又不知分寸了。
小董氏母女出了佛堂,脸上挂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
冷昤轻啐道:“真是个败家女,一千两就置了一身行头。”
便是她想来都心下一惊。
就如老夫人所说,温家的陪嫁头面,冷家给备的聘礼头面就不少,哪需要她再买新的,可人家就是买了,不仅买了,还花了大价钱。
小董氏道:“早前老夫人还直夸她是个祥瑞之人,瞧瞧她干的事儿,呵呵,儿,你可不许这样,哪有这样乱花钱的,一看就是不会打理内宅的。”
这等乱花钱,就算郑氏想让温彩学着打理内宅,如今也不会放心了。
生怕她拿了府里的钱去买外头乱七八糟的东西。
胭脂水粉,那个年轻女子不爱,但这得有度,不是像温彩这样一口气买一大堆。
老夫人胸口一阵憋闷,想着温彩是大房长孙,神色俱厉地道:“你且想想,今儿个可做错了?”
温彩茫然摇头,“我卖的是自己的嫁妆,买的都是好东西,首饰虽贵,可就算再卖,也是能卖些银子的。”
她自己的嫁妆,她想怎么使与旁人何干。
温彩面露委屈之色。
“你买成八百两,转手还能卖八百两?哪怕是你戴过一回,戴了片刻,那都是被人戴过的。我瞧你头上这套,至多也就值六百两,你现在退回去,人家也最多给五百两。”
这就好比现代的车,今天一个价,明儿又是一个价,一旦出手了,车主有了新主,回头再卖就是二手车,那价儿也有天壤之别。
温彩态度倒还谦和端正,“我以后不乱买首饰。”
老夫人原想发一通火,可实在发不起来,她的态度太好了,认错的样子也够实诚。“不是不让你买,你的首饰已经不少了,可不能再花这种冤枉钱。”
“是,彩儿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改。”
不让她买,她可以拿首饰去换。
你是老祖宗,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我不过是路人,老娘才懒得侍候,才懒得来迁就你,老娘花自个儿的银子,又没花你冷家的,你冷家还坑了我呢,我找个地儿出气不成啊。
温彩笑着给老夫人捏肩揉背,“祖母说得是,我都听你的。”
老夫人问:“你都卖了多少田庄、铺子?”
“卖得不多,还剩祖母给我的陪嫁庄子四百亩,店铺卖了三家,现下不能都卖了,等我手头的银子花完了,我再卖些。”
不买首饰了,她还要卖店铺!
老夫人一口上不来,直急得连连咳嗽。
温彩小心地替老夫人顺着的后背,“祖母被口水呛着了么?来人,快给老夫人倒盏温茶来。”
老夫人咳得满脸通红,喝了茶才好受些,当即大喝一声:“不许再买陪嫁店铺了!”
她的陪嫁庄子不少,这一转眼就卖得只剩四百亩了。
“你都卖给谁了?”
“都卖了就是,手头的银钱足够我使好一阵子了。在西山祖宅时,祖母都是让我管银钱的,我想怎么花都成,我最是个手里少不得银钱的。”
意思是嫌她老婆子管多了?
老夫人以前瞧怎么都满意,可今儿竟被她惹得火冒三丈。
“冷家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
“吃么……”她凝了一下,“是比寻常百姓要好。可是我的衣裳与七公主比也少了太多,人家是皇家公主,我不与她比,但好歹也得有出门的好衣裳才成吧,要是差了,岂不太过失矩。”
老夫人还想教她呢,可一听这话,倒好像是怪上她了。
再说下去,估计要被这丫头给气过半死。
老夫人对外大喝一声:“来人,送大奶奶回去歇着,告诉下人,这些日子大奶奶就不用出门了。”
“祖母,九月十四我得回娘家住对月呢,怎能不出门呢。”
总之,不能让她再出门乱花钱。
可明儿就是九月初九,冷氏族里要祭族。
老夫人道:“送大奶奶回去。”今儿是再不想见温彩了,这孩子怎是这个性子。
老夫人立时想到了冷昭,自打温彩去寺里,冷昭都好几日寻不着人了。又忆起今儿午后,小董氏与她说的话“母亲,听说端阳这些日子住在安王府,有知情的下人说,他把萧彩云主仆养在安王府里,也不知萧彩云使了什么法子,让他见天的留宿在那边。”
温彩未及笄,连天癸都未来,他们不能圆房。
萧彩云竟借着这当口引诱了冷昭。
不能这样了,她得想过法子。
温彩突地这般乱花钱,是不是知道冷昭与萧彩云的事。
想着反正冷昭待她不好,索性把陪嫁的东西都折腾完了,如此也不能留给旁人,要是她手头没银了,任是温家还是冷家,总不能饿死她。
老夫人道:“快去,把大太太请来!”
一个时辰后,因为小董氏母女的刻意为之,整个冷府上下都知道大奶奶温彩为了置漂亮衣裙、首饰把陪嫁田庄、店铺都给贱卖了。
郑氏从知贤堂到佛堂,一路人都能看到议论纷纷的下人,说的都是温彩变卖陪嫁产业买名贵衣裙和首饰的事。
郑氏与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斥退左右,身则只留了心腹婆子,问道:“端阳又在外头胡作非为了,把萧彩云主仆养在安王府,莫不是这事叫温氏知道了,她寒了心,才做出这等没有轻重的事。”
自温彩去寺里,冷昭就夜不归宿,她问过两回,冷昭只说在安王府里与慕容叙旧。
郑氏一惊,“母亲这话听谁说的?”
“你只说,萧彩云主仆是不是在安王府?”
郑氏还真不知,不晓底细又不能唐突回答老夫人,面露难色,说“不知道”,她这个当母亲的太不关心儿子的事;若说“知道”,指定要被老夫人斥责太过纵容冷昭。
“这是真的?还是你根本就不知。”
郑氏面露难色,“我这就着人去安王府打听。”
“若是端阳与安王殿下约好要保守秘密,你能打听出来?”
老夫人失望地长叹一声。能明白温彩的胡闹了:她宁可花钱给自己享用了,也不想留给旁的女人,在这事上,女人最是理解女人的,那三家店铺卖给她娘家二哥,也算是便宜了自家人。
老夫人道:“怕是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宫里的淑妃相中了晓儿,安王殿下相中了谢家嫡次女。你当明白,淑妃是心疼着晓儿的,否则不会替晓儿争取到安王妃的名分。”
九月初五金殿上,文武百官的嫡女纷纷出席,慕容一眼相中了肃毅伯谢家二小姐,而淑妃却认准了冷晓,最后到底是慕容没有争过淑妃,立冷晓为正妃,谢二小姐为侧妃。
冷晓也被选过安王妃,崔家小姐委屈其位,成为安王府崔侧妃。
早前冷晓还闷闷不乐了数日,但九月初六宫中赐婚圣旨一下,倒是喜逐颜开,得不到男人的心,就得到最尊贵的位置。
老夫人道:“你且把这事弄明白再来回我。”
小董氏虽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但不会做出这等无中生有的事,要不是萧彩云真在安王府,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温彩这几日累坏了,她躺在暖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衾,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第109章 隐情3
奶娘不是帮我,而是在害我。他心有所属,他对萧彩云一片痴情,我不怪他,只是怪上苍错配了姻缘,我原有打算,被你这一闹,你让我如何应对?”
到时候,老夫人让冷氏族人将她立为原配嫡妻,将她的名字记入族谱,她自是不乐意的。
正想借了冷昭之手来回拒,被奶娘这样一来,她真真是骑虎难下。
一扭头,她回屋去了,一声沉闷的合门声,直惊得奶娘心头一阵刺痛。
杜鹃低声道:“娘,我不是与你说了小姐的打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在她们母女以为温彩生气时,温彩打开房门,对杜鹃道:“看看一两在哪儿,把人唤来,我有事吩咐他。”
杜鹃唤了茉莉去寻人。
半炷香后,一两进了追云轩。
温彩细细地把老夫人的打算与一两说了,“你先与冷候爷说一声,另外,明儿是个机会,让冷候爷当着族人的面捅破他与萧彩云的事,幸许真能给萧彩云谋个妻位。”
杜七婶见一两离去,不解地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这不是要把妻位送给萧彩云。”
“他们才是郎情妾意、青梅竹马的一对,我……不过是多余的人。我从未想过与萧彩云争什么,心里也从未喜欢过冷候爷半分。”
她坐回贵妃椅,空气静默。
杜七婶争辩道:“小姐,你这样不成,你要知道当年太太在世,为了保住嫡妻位分行得多艰难……”
“那是不同的,娘争,是为了我和哥哥。可现在我没有儿女,我只想让自己扬眉吐气地活一回。”温彩说得果决,“我希望奶娘能明白我的选择,不要再给我徒增烦恼。”
“小姐嫁入了冷家门便是冷家妇,以你今时今日的出身,这冷家大奶奶就该是你的……”
杜七婶还是不赞同温彩把冷昭随势推给萧彩云,她应该争,更应该把冷昭的心赢回来。
萧彩云二十一了,可温彩才十四岁,明年才十五,她年轻、美丽,有着足够能与萧彩云争宠的优势,且又有老夫人站在温彩这边,这胜利的一方谁都能瞧出来。
萧彩云被娘家所弃,萧家是不会管她死活的。
但温彩不同,温青爱妹若命,若是温彩有事,温青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就在这点上,萧彩云更不能比。
温彩冷着脸,若是过往,就算杜七婶不赞同,却不会如此固执。“我和杜鹃离开这几日,奶娘听什么人乱咬舌根了,明知是个火坑,明知冷昭那样的男人靠不住,你却要我跟他,你到底是何用心?”
杜七婶后退两步。
她只是有自己的看法。
这些日子,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常与她交好。
她觉得只要老夫人偏着温彩,温彩就有必胜的把握。
温彩道:“明儿一早,奶娘就回西山县乡下庄子里将养。”
杜鹃惊呼一声“小姐”。
“我主意已定,不容再改!”
这一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不会把一个屡屡冒犯自己,又自以为是的人留在身边。
即便这人是她的奶娘,她也必须送走。
她不想留在冷家,她也不想回温家,她渴望有自己的生活,可总是被再三的束缚。
杜七婶愣在花厅,过了良久,方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姐,你一出生就是我带,我处处都是为你好哇,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送走。”
温彩躺在榻上,听到这哭声越发心烦,一起身,对忍冬道:“来人,把奶娘送回镇远候府去,告诉我嫂嫂,让她着人把奶娘送回西山县,没有我的吩咐,不必再接她来京城,就让她在乡下庄子里安安心心过日子。”
忍冬站在一边,愣愣地看着杜七婶。
杜鹃走近温彩,轻呼一声“小姐”。
温彩低声道:“你也瞧见了奶娘的样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能让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我的东西绝不容人沾染,别人的东西我也不屑去碰触。
杜鹃,等我离开冷家后,我答应你,再把她接来。但在这之前,为了我们往后的好日子,把她送回西山县乡下庄子吧。我实在不能容忍一个挑驳是非的人在身边,让她离开吧。”
杜七婶站在珠帘门后,清楚地听到了温彩的话,含着泪,现在小姐就烦她了吗,就连女儿也站在了温彩那边。
杜鹃蓄着泪,“娘,我替你收拾。”
杜七婶心头一痛,“小姐,你身边没个知事的过来人,我……着实不放心。”
“你且放心,过几****就提一个管事嬷嬷来,或多镇远候府挑,或从我陪嫁产业里寻,总是有的。奶娘,就安心回老家庄子待着。”
当天黄昏,杜七婶就被一辆马车送到了镇远候府,只等着那边有下人回西山县时,就带她一道离去。
杜七婶背着包袱出偏门,刚出巷子,就看到冷昭与一两骑马归来。
杜鹃正送杜七婶,低声重复道:“娘,小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你这样违背她的意思,她定是不欢喜的,你先回西山县吧。”
早知是这样,她闷在心里不说就是。
杜七婶想怪温彩,可又怪不起来,温彩待她们母女一直都是极好的。
冷昭见她们母女哭丧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杜鹃道:“小姐让人把我娘送回西山县老家庄子上去。”
这可是温彩的乳母,温彩这么做未免太心狠了些。
冷昭如此一想,纵马回了平远候府。
他径直到了追云轩,这是他迁出这里后,第一次迈入这里。
冷昭一进院门,就看到花厅贵妃椅坐着愣愣发呆的温彩。
“你把杜七婶送走了?”
温彩回过神来,“她背着我到老夫人面前乱嚼舌根,否则老夫人也不会知道你在安王府养萧彩云主仆的事。”
冷昭坐下,忍冬奉了茶点,打量着温彩,今儿的她打扮得很精神,穿戴得体,贵气十足。
其实,给萧彩云一个平妻位,让温彩做嫡妻,再纳几房侍妾,是何等美事,人生如此,也算是快活无限。
“一两捎话来,说你有事找他?”
温彩定定瞧了一眼,“你来设法阻止将我名字入族谱的事。听说这些日子你留宿安王府,既然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该给她一个名分么?”
她说的是萧彩云,而冷昭却说巧针。
“她还是服侍彩云呢。”
温彩心头咯噔一下,“她要服侍彩云”这是说的巧针吧。
他不会告诉她,与他有夫妻实的还有巧针。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把萧彩云身边的侍女都收用了。
她瞧不起他!打心里鄙视她!
这样的男子,有多少,她轻视多少。
冷昭继续道:“就算要给她名分,也要等彩云的名分定了才行。”
越发证实了他与巧针之间还有旁的事。
这古代当真是害人,三妻四妾是常事,男子还说得天经地仪。
“既然你入族谱的事是老夫人的意思,你又何必……”
温彩冷哼一声,抬了抬手,示意忍冬退下。
冷昭以为她心动了,笑道:“我觉得你做嫡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会善待彩云。”
她冷笑。
她现在不对付萧彩云,那是因为冷昭这****她就没想要。
她讥讽道:“怎么?早前不是非彩云不要么,怎连巧针也要了,一个男人做到你这分上,与禽兽何异?那玩意儿长出来就是到处上女人的?这与发情的虎豹有何差异?你要恶心别人只管说去,少******来恶心我!你于萧彩云主仆是宝,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第110章 可怜之人必可恨1
对于冷昭,她不屑有礼,也不屑说半个字的好话。
说她恶毒也好,说她粗鲁也罢,她就是这样。
冷昭厌恶温青,不正是因为温青鲁莽的性子么。
“一个男人做到你这分上,不以收受意中人的侍女为耻,反以为荣,真真让人无语。叫你回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我拒绝明儿自己的名字入族谱。”
瞧不起他,却又少不得为他思量,甚至为他赶起了她的乳母。
这个女子当真特别得很,明明在意他,偏说这等难听的话,多听几回,他反倒习惯了。
“以你的本事,自有法子化解,哪需我来想法子。”
“这是姑奶奶我尊重你。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可不想自己的名字入族谱。”
温彩给冷昭贴上的标签是“贱男”,所以当这贱男梦想着做一回贡酒“剑南春”时,她很快无情而狠毒的掐灭,让那一点火星星都没有。
“我不管你对我是怎般心思,丑话说在前头。我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要是敢在外头给老娘沾花惹草,老娘就算是一辈子不用他,也宁可把他给阉了。
至于他碰过的女人,要么送入庵堂,要么贱卖他乡。把人送庵堂,可不是说着是玩静修的、还******给出来的机会,这一进去立马给她剃度,再用火油烧,直烧得她那脑袋上长不出一根烦恼丝来才罢休。”
她站起身,如花般地笑着。
“契约上写得明白,半年为期,届时我会离开。一会儿,我会去安王府拜访,顺道看看你的娇美人萧彩云。”
“你与她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比如说,就说说你这坛贡酒。”
“贡酒?”
冷昭一脸狐疑。
温彩站起身,一字一顿地道:“剑、南、春!”
蜀中自古出贡酒。宫中五大贡酒里,便有一种唤作“剑南春”的贡酒。
冷昭浑身一颤,果然,他很难对这个女子生出好感。
杜鹃把杜七婶送回镇远候府,徐氏不放心,又挑了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送给温彩,让杜鹃带回来,直说这嬷嬷最是合宜得体的。
而杜七婶并没有如愿被送回西山县,竟留在镇远候府帮徐氏打理内宅。
杜鹃回来给温彩回复时,温彩沉默了一阵,杜鹃道:“要不奴婢明儿再回一趟镇远候府。”
“罢了,就让你娘留在我嫂嫂身边帮衬。”她的目光停留在回来的嬷嬷身上。
嬷嬷向前几步,行了礼,道:“老奴姓麻早前是宫里司木房的人,最善侍弄花草。”
“好。从今儿起,你就留在我身边做管事嬷嬷,我不会亏了你的,你就先顶了之前杜七婶的差。”
“是。”
温彩与杜鹃道:“回头你与麻嬷嬷说说我这里的规矩,小厨房里留了饭菜。”
杜鹃笑着应了,领了麻嬷嬷去小厨房吃饭。
温彩回屋换了身衣衫,尽量让自己打扮得贵气又不得得体。
杜鹃吃了饭回来,温彩又与她叮嘱了几句,要她小心守在追云轩里,而她自个儿则带了忍冬、茉莉两个出门去安王府,一同相随的还有冷昭。
其实,是冷昭得了消息,虽温彩真的乘轿出门了,心下一惊,便跟了过来。
安王府。
下人通禀之后,迎冷昭与温彩去了会客厅。
温彩饮了几口茶,笑盈盈地道:“有劳安王殿下对萧姑娘主仆的照应。我今儿过来,是来瞧萧姑娘的。另替安王殿下备了份薄礼,还请殿下笑讷。”
她一使眼色,忍冬捧着锦盒奉上,里面是两根百年难见的老山参。
慕容面露探究,温彩知道萧彩云的存在,还笑得这样纯净动人,眸子里除了更多的好奇,没有半分恶意,这真真让他有些不明白。
女人与女人之间天生相克,尤其是同一个男人的女人时,她们更是斗得你死我活。
温彩欠身道:“还劳府中下人领路,让我去瞧瞧萧姑娘。”
慕容叮嘱了一名内侍。
温彩携着两名侍女,随内侍前往萧彩云的院子。
慕容望着她的背影,担忧地道:“大表哥,真的无事么?”
冷昭苦笑,“你的爱妾会害冷晓么?”
一个是妾,一个是妻,除非宠妾灭妻,况且现下冷晓还没过门。慕容道:“你要纳萧彩云为妾?”
“待过些日子吧。”
慕容面露不解,瞧温彩的样子,备了礼物,通常这种情况,除非冷昭的妻妾斗得你死我活,而嫡妻为了保住地位会委身前来拜访,其目的就是为了拉个同盟,可现下冷昭家里就温彩一人,温彩着实没有道理这么做。
萧彩云听了侍女禀报,听说温彩来了,一时间难以适从。
灯笼缓移,一行人移了过来,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秀美的侍女,稍后有个比侍女略矮的少女,衣着美丽,是一袭蓝瓷花锦,越发显得那少女美若画中人。
萧彩云与巧针侍立花厅,欠身道:“见过冷夫人!”
温彩骄傲地扬着头,巧针是见过一回的,可萧彩云还是第一次见:容长脸蛋,一对柳叶眉,一双丹凤眼,身材适中,胖瘦合宜,虽不是绝顶大美人,倒也生得如花似玉。
温彩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像她与萧彩云这般,不是有人故意刁难,便是有人给你下马威。
她款款欠身,“见过萧姑娘!”
忽尔,她笑了。
“早听冷候爷千百次地提过萧姑娘的名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忍冬、巧针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忍冬心下一阵感动,温彩让她留下,分明就是信任她。
巧针沏了茶。
萧彩云被温彩弄得莫名,若是来立威的,偏温彩与她行礼;若温彩是来示好的,神态又自有一份骄傲;可温彩似乎还备了礼物而来。
“冷夫人请坐!”
温彩落座。
巧针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盏,“请冷夫人用茶!”
温彩微微点头,“知你们日子清苦,我特意替萧姑娘与巧针姑娘备了两块衣料,算是一点心意。”
给萧彩云的是一块紫色的上等缎子。
巧针的衣料则是一块桃红色的茧绸。
两块的花式都极好,紫色的是牡丹富贵图案,而桃红色的则是雏菊纹的。
“今日来访,是温氏觉着,有些事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免得他日让人误会。”温彩浅呷了一口茶,“我无心与冷候爷做真夫妻,更无心与他过得久长。”
不紧不慢,明明是个年纪偏小的少女,偏从温彩的嘴里出来,竟有道不出的得体而慎重,是她的态度,也是她的语调,一看就超越了她的年纪,让人听到耳里就不由得凝重起来。
萧彩云道:“初嫁从父,再嫁由己,原来温小姐谋的是这个。”
她只是不想自己辛苦赚来的产业白白便宜了外人,那几个大生意,她连温青都舍不得给,又怎会给了旁人。她要保住这些,就得离开冷家。唯有这样,谁也不能沾上她的产业。她与慕容恒合作,也是为了更大程度地保护自己的产业。
谋婚姻,她早前更相信银子,对男人可不大相信,只是后来得遇慕容恒,她倒愿意去信。
温彩勾唇一笑,“早前,原是想与冷候爷过好日子的,可过门之后,方才发现一切都不如我的预料。你们当年的事我不想议谁对谁错,我只想告诉你,既然你想与冷候爷做久长夫妻,就得有个长远打算。今日我来是与萧姑娘商议的。你是想先入冷家门,而后我离开呢?还是我先离开,你们再入冷家门?”
第112章 厚待下人1
温彩放缓脚步,冷昭进入院门,目光扫过温彩,又落到一侧静立的萧彩云身上。
“冷哥哥……”萧彩云柔声一唤。
温彩拧紧了眉头,“你们俩肉麻不肉麻,萧姑娘有二十多岁了,还叫‘冷哥哥’?我的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就算要亲热,好歹等我这个客人走了之后再开始。”
冷昭带着责备地看萧彩云。
在他的面前,温彩素来快人快语,一根肠子捅到底。温彩道:“明儿祭祖的事,冷候爷且想好了。你今儿是留宿此处,还是与我一道回冷府?”
冷昭看着含情脉脉的萧彩云。
她虽没有要留,可那表情就是想留。
“大奶奶岂在外面候着,我与彩云说几句话就出来。”
“抱歉,姑奶奶没有等人的习惯。”
温彩一转身,大踏步出了院门。
忍冬、茉莉紧随其后,行了一程,忍冬低声道:“大奶奶,萧姑娘说什么惹你生气了?”
“说她想要我的田庄、店铺……”
茉莉立时恼了,“她以为自个是谁,竟想分大奶奶的嫁妆,太可恶了。”
温彩则在想,萧彩云怎会莫名地说这么一句话。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玩笑?不像。否则她不会搬出她可怜的那些话。
萧彩云可怜,关她温彩什么鸟事。
当年郑氏不是要萧彩云嫁给冷昭么,是萧彩云以父命难违为由拒绝了,那时只要萧彩云再强势半分,让冷家去提亲,说不准这亲事就成了。
萧彩云的可怜全是她自己造成的。
温彩又忆起萧彩云亲娘留下的嫁妆,而今一分不少地落到了她继妹手里。
她出了安王府,上了家轿,正待离开,冷昭赶了过来。
一路人,温彩心情郁闷。
她要回追云轩,冷昭却没有回书房的意思。
“候爷有事?”她放下脚步。
冷昭冷冷地逼视着她,“你与彩云说什么了?你与她说,要是我不帮你达成所愿,就要把她送到庵堂去,还要看着师太给她剃度,让师太抹了灯油烧得她的头上再不长一发……”一定是温彩要胁萧彩云的,竟说出这等恶毒的话,萧彩云被吓得不轻,冷昭离开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
“是么?”温彩扬了扬头。在心里骂自己“犯贱”,好好的不会睡觉么,跑到安王府去做甚,平白送了两块缎子出去,还搭了两根上好的老山参,反给自己添了堵。
萧彩云那女人活该!曾是一个嫡妻,竟学了侍妾的手面。妻就是妻,妻就是尊贵的,就如汪氏教温彩所说的那样,一个女人是否尊贵,不仅是衣着,更是言谈举止、行事之间,就凭萧彩云这误告人的手段,就让她瞧不起。
温彩依是笑着,“那她有没有告诉你,说要说服你达成我所愿,便要我拿店铺、田庄和她交换。因为她可怜,因为她想置些产业?”
“不可能!”冷昭肯定地吐出三字,“我要给她银钱她都不收,哪里会要你的东西。”
温彩抬腿踹了两脚,重重踢中冷昭,冷昭跳了起来,蹦得老高,可胯下还是被狠狠地袭击了,中在大腿肉侧,一阵钻心地痛。
这女人打人前一点预兆,脚快得如闪电。
“臭女人,活该没人要!”
温彩又提起腿来,冷照连退数步。
萧彩云不收冷昭的银钱,是想真正拢住这个男人的心,想让冷昭明白,她跟他是真心过日子的,不是贪慕虚荣。
果然!渣男就是渣男,即便冷昭还贴了一个“对萧彩云痴情”的标签。而她,着实没有好感。萧彩云的话他就信,而她温彩的话冷昭就不信。
冷昭确实符合他日“宠妾灭妻”的种种迹象。
温彩道:“你置些田庄、店铺给她,一个女人没有这些傍身,总觉得心下难安,也算是给她一个依仗。”
萧彩云想要她的东西,为了给她添妆,她唯一的嫡亲哥哥险些没把家底掏干净,她凭甚来便宜外人。
她可以一时心生同情,给萧彩云一点东西,但绝不能容忍他人肖想。早前还同情萧彩云,可此间看来,她真是犯贱,居然上赶着去探望。萧彩云有今日,真真是“活该”。萧彩云不提便罢,而今提了,温彩就得防着。
近了追云轩,冷昭没跟来,温彩那两脚不轻。
茉莉想着:唉,温彩这个主子也太不温柔,平日瞧着是得体的,一不高兴就动粗打人,且之前毫无防备。
忍冬不解地道:“大奶奶,你何必要告诉冷候爷那些话?”
“就像是萧彩云说的,她很可怜!可怜到没娘家依仗,可怜得只剩下冷候爷的情。”
萧彩云让她觉得可怜又可恶的人。
她愿帮萧彩云,这是她自己的事,也只这一次,往后她再不想那个女人。
温彩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心疼了一阵,若是把衣料送给杜鹃,许杜鹃又要感动两日,偏送给萧彩云主仆连个谢字都没有,真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麻嬷嬷迎了出来,暖声问道:“大奶奶可用过暮食了,从厨房取了羹汤,还搁在小厨房的灶上暖着。”
“给盛一碗来。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吃。”
温彩用了羹汤,回到内室,又唤了麻嬷嬷、杜鹃、忍冬、茉莉四人进内室说话。
“从现在起,杜鹃代我打理陪嫁店铺,忍冬和茉莉是贴身服侍的大丫头,麻嬷嬷接任追云轩管事。寻常我若出门,麻嬷嬷和忍冬必须留下一个待在追云轩,我大奶奶的嫁妆丰厚,怕是有人打那些主意。”
温彩与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从箱子里取出个锦盒。
温彩取了几枚银元宝,“麻嬷嬷和杜鹃赏二两银子,忍冬和茉莉各赏一两,外头跑腿的粗使丫头和小厮,每人赏五钱银子。
另外明儿一早,麻嬷嬷拿我的钥匙去小库房里取几块布来,冬天就要到了,你们四人每人再添两身茧绸的冬裳,至于这院里跑腿、做粗活的,每人各赏两身寻常布料做冬裳。”
杜鹃又挑了几枚五钱银子出来。
茉莉得了赏,又听说还要赏两身新裳,笑问道:“大奶奶可要热水?”
待茉莉问的时候,麻嬷嬷已经麻利地出了内室,让外头的粗使丫头捧了热水。
追云轩有规矩,除了本院管事和大丫头能进温彩的内室,外头的丫头不许进来。
温彩把小库房的钥匙给了麻嬷嬷,麻嬷嬷领忍冬去取布料,追云轩上下得了赏,众人欢喜,又聚在偏厢房里领各自的衣料。
茉莉在内室里服侍温彩洗足,急得好几次引颈张望。
温彩道:“我还要泡一阵,你先出去领衣料,回头再来拾掇。”
茉莉感激地出去。到了温彩身边,方觉温彩好说话,比在宫里服侍可好多了。
麻嬷嬷轻咳一声,道:“各处跑腿办事的都给我机警些,这是大奶奶赏大家做冬裳的衣料,你们要对得住大奶奶的赏。”
忍冬领了自己的两块衣料,颜色都是极好的,分别是玫红和浅蓝的缎子,若是做了冬裳穿在身上很体面。见茉莉出来,知内室无人服侍,搁好衣料就进了内室服侍。
杜鹃领了东西,面露狐疑,进得内室时,见忍冬去倒洗足水,方开口问道:“小姐今儿怎了,好好的又赏银钱又赏衣料。”
麻嬷嬷给众人分赏完毕,回了内室,小心地道:“大奶奶,这是小库房的钥匙。”
第113章 厚待下人2
“你是这院里的管事,这一把钥匙先留在你这儿,回头你把账记好就是,你既是嫂嫂送来的,我相信你。”
有时候,信任便如恩赏一般。
麻嬷嬷眼眸一转,有泪氤氲,这今儿一来就做了大奶奶屋里的管事,还替大奶奶管小库房,这得多大的恩赏。
温彩道:“杜鹃,把那只檀香木盒子拿来,里面有绒花,这院里的丫头每人都挑一对戴着玩儿。”
杜鹃越发觉得奇怪,捧了盒子递给忍冬,“小姐到底怎了?”
“真是气人!我今儿好心去瞧萧彩云,她提出要分我田庄、店铺,才肯答应帮我与冷候爷说好话。丫丫的,我不稀罕她说好话。就是把东西赏了身边人,也不要便宜了那种可恶之人。
你们几个听好了,只要你们好好办差,将来你们出嫁我赏你们一份体面嫁妆。麻嬷嬷老了,我来管她,让她老有所依地过吃饱穿暖的富足日子。”
此话一出,几个人感动得泪光盈盈。
唯有杜鹃若有所思,“萧彩云也不识抬举了,你去瞧她,她倒得寸进尺了。”
温彩摆了摆手,“不必理会外人,只要我们屋里几个团结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我只那一句,上下一心才能御敌。麻嬷嬷是个沉稳人,这些日子仔细留意院里服侍的正值,若有不可靠的就撵出去,我身边,容不得那种吃里爬外、挑驳是非又爱咬舌的人。”
她就是随口一说。
麻嬷嬷与忍冬几个却以为是这追云轩的人往外头传了什么闲话出去。真是奇怪,萧彩云竟敢开口跟温彩要店铺、田庄,这是温彩的嫁妆,凭甚要便宜外人。
茉莉捧着盒子,“麻嬷嬷也挑一对花儿戴。”
麻嬷嬷看了眼盒子,里头有满满一盒子,各色的都有,选了对蓝色的绒花。
之后,茉莉拿到外头,又让院里的丫头各选了一对。
温彩歇下了。
可麻嬷嬷还在想自己的事,想温彩说要给她养老的话,是随口说的,还是真心说的呢?她年纪大了,五十有六了才从宫里放出来,原是无亲人、子女的孤老婆子,十五岁就入了宫,也算是个沉稳、圆滑的,可要说往后的日子还真没个着落。
但瞧着这大奶奶温彩是个大方的,待人也好,且好好干吧,做好了,大记在心里自会待她好的。
杜鹃则在想她的娘,然后又想今儿温彩大赏上下的事。
次晨,众人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一阵如雷的敲门声,原是知贤堂的婆子生怕追云轩上下睡过了头,误了祭祖的时辰。
冷氏一族人与其他世族祭族不同,其他族人是在清明和年节,而唯有冷氏一族是在清明与重阳。
守门的粗使丫头揉着眼,披着衣就去开门。
婆子道:“大太太就怕你们睡过头了,今儿可是大日子,大奶奶得入族谱,拜祠堂,你们赶紧把大奶奶唤起来。”
粗使丫头应了。
忍冬与杜鹃也得陆续起来,上下开始忙碌起来。
麻嬷嬷进了内室,帮温彩梳了个好看的发式。
温彩道:“麻嬷嬷还有亲人么?”
“没了。在宫里时,倒是认了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做干子女,我这一出来,就断了音讯。”
温彩轻声道:“待过些日子,你再认上个干儿子、干闺女,彼此也好有个依靠。”
“老奴听大奶奶的。”
有了这话,她以后要认干子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温彩对杜鹃打了个手式,杜鹃领会,站在珠帘门口。
温彩继续道:“我也与麻嬷嬷交个底儿,我手头是有不少店铺、田庄,但这些是嫁妆簿子里写着的。还有没摆在明面上的生意,这些生意不是见不得人,而是不能让人知道的,麻嬷嬷当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除了嫁妆簿子上的生意我愿意让人知晓,旁的便是我哥哥、冷候爷等人也不能知道。
麻嬷嬷在镇远候府许就听人说过了,冷候爷不是真心与我过日子的,他心心念着的是萧彩云。
我也不想与冷候爷认真过日子,只想着有朝一日离开冷府,带着你们风风光光的过日子。
时日长了,你便知道,我是一个待身边人如亲人一样的人。
但凡有我的好日子,你们的日子也会比旁人家的下人过得更风光。”
麻嬷嬷来的时候,只听镇远候府的人议论,说温彩帮徐氏打理铺子生意的事,说是三个月就赚了不少银子。
她为了在候府立稳脚跟,曾巴结讨好过大管家、二管家,听说徐氏早前手头并没有什么赚钱店铺。
现在想来,那些铺子定是温彩给徐氏的。
温彩虽大方,不可能把自己的家底全给娘家兄嫂,只能说她手里还有其他赚钱铺子。
麻嬷嬷现下摸不到温彩的底,但知道她一定是有钱的女子,跟着她就对了。
轻声道:“大奶奶宽心,老奴定会替你守好钱财等物。”
“你是个聪明人,那口大箱子里装的都是我的东西,房契、地契、银票等贵重的东西都在里头那只雕着并蒂莲的红锦盒里头,还有几盒子头面首饰。”温彩指了指妆台旁的牡丹纹锦盒,“这里头装的是寻常使用的银票和零碎银子,还有一些送人、打赏人的首饰,你平日需要打点人就从这盒子里取,取罢之后,或是自己记上,或是告诉杜鹃记上,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那箱子搁在衣橱上头,得搭了凳子才能取。
温彩又道:“奶娘在我身边时,每月便有额外的三两银子应酬钱,杜鹃原是二两,现下因杜鹃要管店铺生意,便将她调到了五两银子应酬钱,麻嬷嬷这三两银子应酬钱,我还照给你。这钱是给你打点上下交往人情,比如说,我要你去打听一件事,非得花钱才能打听到不可,你就得拿这些钱去打听。而我这里是不会再给你拿银子的。倘若平日你留了心,自己一早知晓了,我一问起来你便知道,那么这省下的钱就是你自个的,所以给你定了三两银子应酬钱,另你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
五两银子啊!我的个天,这在宫里能领这么多月例的管事嬷嬷也少见啊,还要被人盘剥了去。可现在她麻嬷嬷也能领这么多。
温彩道:“对外,你只能说我给你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不能多说了去。你知道,这人都有眼花嫉妒之心,万一让人知晓多了,少不得要惹来麻烦。”
麻嬷嬷心情大好,歪头看着给温彩的梳的新式样。
杜鹃问道:“小姐,今儿我陪你去祠堂么?”
“店铺都看完了?”
“还有几家没瞧。”
“没走完就继续瞧,家里有麻嬷嬷。”
杜鹃想着,杜七婶留在温彩身边多赚多少银子,偏要惹温彩不高兴,多此一举,到了镇远候府,最多也就是一月领二两银子的月例。
可,好事都不能被她们母女得了。
她瞧着麻嬷嬷,梳的头就比杜七婶好看。
温彩道:“回头我盒子里取三两银子给你娘送去,你再去宽慰宽慰她,让她用心帮衬着温大奶奶。”
杜鹃欠身道:“小姐,那我用了早饭就出门。”
“回头再赏老罗一两银子又两百钱,她女人是个看得紧的,让他留二百钱自己买酒喝。”
杜鹃笑道:“我代老罗谢过小姐。”
温彩点了一下头,看着铜镜里的新发式。
第114章 厚待下人3
打开锦盒,取了几两银子递给杜鹃,又另给了三两银碎子给麻嬷嬷,“这是这个月给你的应酬打点钱。再取了五两递给杜鹃。”
二人该各谢过了,因只得她们俩有,两个都生怕被忍冬等人瞧见。
麻嬷嬷梳好头,又说要给温彩扑脂粉什么的。
寅时一刻,冷府上下的主子都云集在佛堂外头。
麻嬷嬷觉得这是大事,有些不放心,坚持要跟去,忍冬和杜鹃留在追云轩,只跟了两个二等丫头。
老太太出了瞧了一眼,对冷敦道:“罢了,都去明月庵冷氏族里吧,莫要让族人等得久了。”
冷敦应了一声,对众人道:“出门了。”
三房的爷、奶奶、小姐们云集一处,纷纷上了偏门外的马车、家轿。
郑氏是节妇,大房就只得冷昭、冷晓兄妹又温彩。
温彩上了马车,冷晓脸上有些难看,麻嬷嬷扶着温彩上了马车。
温彩道:“麻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一道乘车。”
“是。大奶奶。”
冷晓脸色更难看了,车内原就不大,坐两人刚好,坐三个人显得有些挤,且还是与一个下人婆子挤着。
麻嬷嬷只作没瞧见,低声与温彩说话。
冷晓问:“嫂嫂到底把陪嫁田庄、铺子贱卖了多少给娘家人?”
温彩微愣,转而笑着打趣:“你一个待嫁的小姐,问起嫂嫂陪嫁产业的事,也不怕人笑话。回头你出阁,我替你添一套体面的头面首饰。”
冷晓的脸一红,不好再追问下去,心里暗暗鄙视温彩。
温彩扭头问麻嬷嬷:“宫里的贵人们都使什么样的胭脂水粉?七公主说使的是百花坊的东西,昨晚我倒了半瓶玫瑰露泡香汤,嬷嬷你闻我身上还香香的呢。”
冷晓心里暗骂:暴殄天物,此等贵重东西,温彩就倒了半瓶,只需滴上几滴就行,竟使那么多,真当这东西不值钱。
可今晨,冷晓在知贤堂就听郑氏念叨,说温彩知晓冷昭在外头养外宅的事,让人郁闷的事慕容替冷昭养萧彩云不说,还在外头替冷昭瞒着。
麻嬷嬷连连笑应“是”,又道:“皇后娘娘用的玫瑰凝露,瞧着是淡紫色的,抹在肌肤上越发白净如雪,只是这种凝露却不外卖。”
她顺着温彩的话,把各宫娘娘都使什么样的东西细细说了一遍。
冷晓倒是听得很留意,尤其是说到淑妃使的东西,她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一个字也不漏过。
她听说过镇远候府的下人多是户部和礼部配的,不晓得其间还有几个宫里出来的老人。
车轮飞转,马车轧轧,听到一声“吁……”队伍停了下来。
已到了一处小巷子里,但见一座高门大府前聚满了人。
一个丫头道:“大奶奶到了,请下车。”
温彩跳下马车,小丫头又扶了麻嬷嬷一把。
冷昕妻走近,揶揄道:“大嫂嫂,你还有要转卖店铺、田庄不?”
温彩故作诧色地道:“正纠结着呢,还有三处也想卖了,不卖吧,似乎还能赚点银钱使。若是你要,给的价好我就卖给你。”
冷晓翻了个白眼,冷昕妻分明是打趣,偏温彩当了真。
小董氏从后头的轿子上下来,笑道:“大奶奶真要转卖,且说说都是什么地段儿的。”
温彩便一脸凝重地把三处店铺的地段、铺子名称给说了。
她的嫁妆簿子上有这三家。
冷昕妻道:“你当真要卖?”
“价儿好了我就卖,留它作甚?”她压低嗓门,轻声对冷昕妻道:“其实一月能赚些银子,只是打理店铺太辛苦,早前我虽学会打理,可那时候到底还有我祖母帮衬,如今与懒得这么辛苦了,卖了能一下子多得许多银子,何乐而不为?”
冷昕妻只当是温彩因冷昭伤了心,这才如此胡闹,“且留作罢,再过些日子许就好了。”
小董氏却来了兴致,追问道:“你说个价儿,要是能成,就转卖给我如何?”
温彩道:“三婶真要买?”
“冷近来就要议亲,订下人家就要备嫁妆,我正想备些好店铺给她呢。”
“是要净铺子,还是带货一起要。前者呢,我把货另行处置。后者呢,除了我的陪房管事,其他的都给你们。”
“说个价儿。”
“六千两银子就给你了。”
“你是疯了吧?”小董氏急道:“你娘家二哥买你的铺子,三家铺子只给了二千五百两银子,这也是三处你就要六千两。”
温彩冷哼一声,“你爱要不要,我不卖还能赚点银子呢。”
她一扭身,也不乐意了。她可以便宜娘家人,就算她离开冷府,娘家人还是娘家人,可冷家人却未必与她再有关联。她为甚不会照市价卖钱。
麻嬷嬷不吱声跟在温彩身侧。
李氏又移了过来,马车、轿子都停在明月庵冷府外头,人只有下来走一截,“大侄儿媳妇,你真要卖,听这地段、铺子都是不错的。”
温彩道:“早前给我娘家二哥的铺子原是生意差些的,这些生意好,要不是我嫁妆铺子多得打理不过来,我才不转卖呢。这六千两银子,我还一分不少了,你们且等着,回头我支声话儿回娘家,这争着、抢着要的人多的是。”
李氏心下纠结,她也想买,买了可以给冷做嫁妆。
温彩此刻被小董氏一损,神色愤愤然,“明儿我就找牙行来瞧,到时候便是七八千两银子的收入。这生意不都是谈成的,瞧着是自家人才给她六千两银子,倒说我想钱想疯了,我就是想钱了。她不爱钱,把钱给我不要铺子啊。”
小董氏抬头望着李氏。
冷昤扯了一下衣袖,“娘,回头你使人去瞧瞧看,要是地段好就买下来,你从年初就说要给买店铺,到现在都没买合适,难得大奶奶有现成的要买,我可听说这是温家人打理好些年的老铺子呢,既是老铺子,肯定是赚钱的。”
小董氏也心动,总想花最低的钱买下来。
冷昭昨儿回府,也听下人们议论,这温彩当真是被他伤透了心,可她分明说不在乎嫡妻名分,是因为他留宿萧彩云那儿的事。
小董氏跟上温彩,低声道:“大奶奶,一口价,五千两银子,这三家铺子我都要了。”
“对不起,你要买就得七千两,否则我宁可找牙行。”
小董氏气得咬牙,这真是见风涨。小董氏低若蚊鸣,小得谁也听不见地啐骂一声:“死妮子!”
众人进了冷府,由明月庵冷家下人引领到了祠堂。
祠堂有两个知贤堂那么大,一个四合院子,正房是通的,密密麻麻全都是灵位,墙上扇形写着族谱。
男人们站在前方,女人们站在后面,地上摆着蒲团。
一声高呼:“祭祖喽!”
就见平远候府的下人鱼贯而入,捧着金猪、卤鸡、卤鸭等,摆上供桌。
又一声高呼:“拜!”
齐齐跪拜祖先。
“再拜!”
“三拜!”
一时间,祠堂静默得没半点声音。
“起身!”
众人纷纷起身。
冷氏祠堂明明在明月庵一带,偏偏嫡支又在荷花里,真真怪异得紧。
冷氏族长素来都是嫡支长房长子,而冷政早逝,现下由明月庵冷氏嫡长房代任族长一职,只待冷昭年满三十便接近族长,这也是冷氏族里的规矩,族长必须是年过三十的男子担任。
第115章 哭闹1
族长高声道:“焚香禀告祖先,今岁新娶新妇二人,明月庵分支三房次子冷昂娶妻吴氏;又荷花里嫡支长房冷昭娶妻温氏……”
冷昭唤声“族长叔父”快步走近,作了揖,道:“吴弟妹已有身孕,确该入族谱,可是我妻温氏还是过些时候再入族谱吧,这嫡支长房长媳从来都是育下子嗣后再入族谱的,到了侄儿这儿,也不好违了规矩。”
冷昭此举,落到冷敦、冷效兄弟二人眼里,就是冷昭还记着萧彩云。
族长望向冷敦,长房的冷政没了,冷敦是能拿主意的。
冷敦抱拳道:“温氏是长房长媳理应入族谱。”
冷昭道:“便是宫里也没给温氏下诰命旨意,还是待她育了子嗣再入族谱不迟。”
昨儿老夫人便找了冷敦说话,提了温彩入族谱的事,想早早给温彩定下名分,偏到了这当口,冷昭阻止了。
温彩走出人群,款款行礼,道:“各位长辈,请容温氏说一句。冷家有规在前,不好违背,再则,昔日冷候爷娶我过门,原说的是平妻位分,嫡妻未入族谱我怎好入族谱?更不好抢占嫡妻位分,自来先入为主,若是将我的名字记进去,岂不更是乱了尊卑规矩,还望各位长辈三思。”
冷家昔日纵容了冷昭,现在想给她嫡妻名分,她温彩却已经不稀罕了。
若是心爱的男子,便是给了卑微的名分又如何,她不计较,只要那人唯她一个人便好。
族长朗声道:“冷昂之妻吴氏拜先祖。”
一个挺着大肚的女人从一旁出来,跪在蒲团上三拜,因肚子太大,拜得有些吃力,磕头也是微微一点头就算拜过了。
温彩欠身对李氏道:“二婶,我得先走一步了,我得去找牙行转卖店铺的事,告辞!”
她与冷敦兄弟一行礼,转身离去了。
小董氏愤然道:“瞧瞧她什么意思?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一看不能入族谱,嘴上说得好听,不能抢了嫡妻位分,心里却在计较着,一见不成,索性先走了,哪里配做长房长媳?”
冷昭铁青着脸。
温彩竟恨不得把自己的嫁妆都折腾光了,田庄贱卖给了娘家人,现在又要卖店铺,一身行头就花一千两银子。人走了,必须得先拜祖才能入族谱,现在不能拜祖自然就不能入了。
麻嬷嬷紧跟其后。
出了府门,温彩低声道:“岂由他们去闹,我们做自个儿的事儿,去外头转转。”
麻嬷嬷轻声问道:“大奶奶真要卖店铺?”
“先把里头的货处理了,至于铺子么,我另有打算,我们去寻个人,再在城里转一圈,待午后再回去。到时候就放出风声,说我们寻了牙行帮忙卖店铺。”
货物好处理,她有一个百货行,将货分类装好,送到百货行就能继续卖。
温彩到了六福酒楼,又着人去与慕容恒报信。
晌午时分,慕容恒骑马赶来。
麻嬷嬷倒了茶水。
温彩道:“我手头有三家铺门,你帮我换了房契,就寻你府里侍卫或下人的名头。”
慕容恒面露不解,装出卖掉的样子,实则还是她的。
她似乎总没有安全感,才会用尽心思地想要保住自己的东西。
“我已令几大牙行留意你想要的铺面,一有消息就令人来传话。”
“帮我把房契换了,我会尽快让这三家铺子改做别的生意,待这三家铺子一开业,它们的名字会出现在《补充契约》里。”
“待我办好,就给你送来。”
“先搁到你那儿。”
温彩微微一笑,“用过晌午了没?如果没有,与我们一起用些,听说六福酒楼的饭菜不错。”
“好。”
慕容恒收好房契。
两人点了饭菜,又唤了二安子和麻嬷嬷一道用饭,剩下的饭菜温彩令人装了赏开街上的乞丐。
用罢饭,二人在屋里说话,麻嬷嬷与二安子则去隔壁吃茶。
慕容恒道:“我与你举荐一个人。”
“谁?”
他走到窗前,指着对面茶肆,在临门的桌前,坐了一个灰袍男子,瞧上去约有三十多岁,“此人名唤陈兴,是个举子,因犯了案逃到京城。”
“我写一封引荐信,你再着人把他送到锦园,待京城的新铺子开业,再让他试试。”
“让他进百货行做个账房如何?”
“我原是想让他进锦园做大管事的,可你竟只想让他做百货行的账房。”
慕容恒轻声道:“且让他试试手。”
“我写引荐信,你派人领着他去寻百货行大管事,让他做大账房,那里的大账房多,再将里面的大账房先调回锦园,过几月新店开张,便又是一个管事。”
温彩面上含笑,眼睛却明亮犀厉,定定地看着陈兴,但见他昂首挺胸,似成竹成胸,这样的人,寻常心藏智慧。
“我一直都想给锦园寻个大管事,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坐上这位置。”
慕容恒面含好奇,“你那个锦园究竟是做什么的,外头修了极好的围墙,又看不到里面,只瞧见好多果树花木……”
“建好之后,殿下不就知道了。”
温彩并不多说,一转身,从头发取了根钗子,一拔掉一头,内里竟是一支硬笔。
慕容恒令二安子备了纸墨,她很快写就一封《引荐信》,而后取了自己别样的金印,竟是藏在她的胸前项链之中,哈了气儿一按,印上了“锦园主人”,这金印制作精良,上面有指纹一般的暗纹。
温彩将信封在信套里,“交给陈兴,百货行的大管事会安排好了。”末了,她歪头道:“你是不放心我,生怕我少给了你银子。”
“我很是信任你。”
木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
慕容恒把信递给了二安子。
温彩道:“麻嬷嬷,杜鹃分茶铺子出来了。你去告诉她,让她到张记珠宝铺给我弄一套最好的头面首饰来,对了,云衣绣庄听说到了一批难得的霓虹锦,先弄一身来给我。”
麻嬷嬷应声“是”,先下了楼。
我的个天,这两家铺子都是京城的名店,里面的东西贵得紧,这两样东西下来怕是又得不少银钱。
慕容恒道:“早前的杜七婶呢?”
“她聒嗓得很,我说了不留在冷府,却一个劲儿地与我对着来,打发她去我嫂嫂身边当管事婆子了,这一个是从宫里出来的。”
“宫里出来的?”
慕容恒听说过,定国公府杨家也有一些下人是宫里出来的,其间有宫娥、嬷嬷,甚至还有老太监,宫娥多是孤女无处可去的。
他微眯双眼,“你用宫里的人……”
温彩问道:“不妥么?”
“不是不妥,而是大大的不妥。我一直怀疑,宫里有人插了自己的耳目入镇远候府、定国候府监视,可你嫂嫂却把这嬷嬷给你,万一真是宫里人的耳目,她不是一下子知晓太多。”
“可今儿,好已经知道百货行是你我的了,还有那锦园……”
慕容恒抬了抬手,“回头我派人查查她的底,近来你小心些。”
“好。”
慕容恒定定心神,“瞧她的样子不像有武功,我们总这样见面不妥,往后我去寻你。”
见得次数多了,终究不好。
她是有夫之妇,而他更是皇子之尊,少不得要被人误会。
第116章 哭闹2
温彩微怔。
慕容恒道:“有事我去寻你,这样可好,你若有事,就在你住的追云轩院子里的树上挂一盏灯笼,我若瞧见,自来见你。”
温彩应了。
他自己寻来,不比她着人递话,又等他要快。
慕容恒离开后,温彩在雅间里又坐了许久,麻嬷嬷一则陪坐在侧。
杜鹃气喘吁吁地进来,手里捧着个包袱,“小姐,你要的新裳和首饰,这是红玛瑙掐丝头面,掌柜的说,这套价值三千两银子,还有这件霓霞锦衣裙价值一千两银子。”
“知道了!”温彩吐了口气,“我们回府吧。”
她一回追云轩便要洗澡。
末了,换上了新裳,戴上了首饰。
正对着镜子欣赏着,忍冬来报:“大奶奶,二太太和三小姐到了。”
“请她进来。”
李氏进入花厅时,就看到穿着闪闪发光的霓虹锦新裳的千的温彩,她的年纪本小,穿着这衣裙,耀得人眼花,那衣裙上绣满了金丝银线,更缀有珍珠,一件就价值不菲。
冷昤停下了脚步,“这又是大嫂嫂买的新裳?”
温彩笑道:“好看吧?是新买的霓虹锦缎子,这一件得一千两银子呢。喏,今儿我又新买了一套红玛瑙掐丝头面首饰,三千两银子呢。真没想到那三间店铺那么好买,我刚去牙行就碰到贵人了,我张口要了一万两银子,那贵人着家里的下人去看了一圈,回头就给了九千两银票。三太太还嫌五千两银子多了,这转手就卖了九千两呢。”
李氏道:“你这么快就把铺子卖了?”
“对啊,要不我这一身四千两银子呢,因买了好价,我才舍得买这么贵的好东西。”
冷昤心下讷然,还想过来好好说,谈好价格就买下来,哪里晓得温彩说卖就卖了,还卖了高价。
只是她哪是会懂得攒银子的人,这一身又花了四千两银子。
难怪府里人都说温家给她的嫁妆足,瞧她不把银子当回事的乱花乱使。
李氏轻斥道:“老夫人刚发了话,不许你出门,你怎又买这么贵的。”
“祖母最是爱管闲事,这是我自个的嫁妆,花了便花了,难道我要留在这儿,学萧彩云那般省吃俭用一阵子,最后便宜了她那个继妹。我才不会干这种傻事,既是我的,我花光、败光那也是我自个的事儿,我总算是享用过的,如此活着也算恣意畅快。”
听她说话,无论是谁都会以为是冷昭寒了她的心,她才这般拼命败自己的嫁妆。
冷昤是听出来了,温彩这是故意的。
冷昭的事,他们都是知道一些的,没想就这事上竟伤透了温彩的心,就算有人要拦,如今瞧来都是拦不住了。
“大嫂嫂还会再卖铺子么?我可听人说你手头有近二十家铺子。”
“且等我手头的银子花光了再卖。”温彩说得云淡风轻地,对着外头道:“忍冬,叫麻嬷嬷把我的小库房打开,我过几日要回温家住对月,让麻嬷嬷早早将我回门的礼物备好了,往好里预备。镇远候府里,温候爷、夫人、徐太太、徐二小姐一家、徐三小姐的都备齐全了,还有温家两房人的都预备上,他们若是到镇远候府见者有份,要是不来瞧我,我倒省了礼物。”
今儿九初九,离十四还有好几天呢,也有住对月会提前两日回娘家的。
李氏轻声道:“大侄儿媳妇,就算你心里有气,也不该拿自己的东西撒气。”
“二婶婶,我高兴着呢。
那****去瞧萧彩云,你们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她说,她会要我的嫁妆,田庄、店铺、甚至首饰。
哈哈……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把自个的东西便宜了她,便是被败光了,我也觉得畅快。
你们不是我,不会知道我心里的苦。
你们也就别劝我了,便是我娘家兄嫂来,我也未必会听的。
你们可曾知道,当她说这些话时,我有那么一刻,期望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嫁妆。
我怎能便宜了别人?我怎能甘愿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们是生死一对人,他们是真心人,我成全他们便是,只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但他们不能拿我当软子捏,家里长辈不愿意萧彩云进门,前我什么事,却好似我碍了他们的道儿。
平远候嫡妻,有人稀罕只管拿去,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现下自儿个高兴,在乎自己过得快活,什么礼义耻廉,什么大家规矩,我呸,全都是约束女子的东西。
男子可以卑鄙,男子可以任意胡为,便是我花自儿个的嫁妆,碍着谁了,也要人来说……”
温彩越说越气,心头一阵激动,越发停不下来。
“女儿家,在娘家如何得宠,都不是真的快乐,真的快乐是往后能不能觅个待自己好的、够真心的人。要是那人的心被旁人早早的得去,又或是个见异思迁、朝思暮想之辈,跟着这样的男子还能快乐吗?这规矩为甚女子如此不公?在娘家时,我就不想嫁,可是就晚了那么一天,就一天哥哥就回来了,结果我就被迫嫁人了……”
温彩说着时,心头一酸,扒在案上哇哇大哭。
麻嬷嬷见她一哭,也跟着伤心。
杜鹃此刻更是想到温彩到冷家后过的日子,只有出门的时候她笑得开心、轻松,在这家里都是刻意在讨好老夫人。
可冷家这些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对温彩的,个个与她形同陌路。
杜鹃一抹泪,忍冬与茉莉也跟着哭。
李氏想宽慰几句,却连自己心头都是酸酸,温彩说得对,女子在娘家过得如何快乐都不是真的快乐,这还得看嫁人能不能得遇一个好夫婿。
温彩哭了一阵,叫嚷道:“我不要留在冷家!冷家就如其姓氏一般的冰冷啊!我要离开冷家,我要和离,呜呜!我要和离,我要离开冷家……”
她捶南着桌子哭得声嘶力竭,像孩子般的嚎啕大哭之声,很快就传了出去。
麻嬷嬷轻声道:“大奶奶快别哭了,这传出去都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名声,不过是外头光鲜内里肮脏,全是一肚子坏水。我不要装了,装这些门面给谁瞧,我要和离!呜哇哇……”
她顾忌身份,偏冷昭就打她的脸面,约定成空,还不如放了个屁。竟背着她,要了萧彩云主仆,其行让人恶心。
冷昭都不管不顾了,她何必还要装样子。
李氏只觉今儿真是倒霉透了,她原想劝温彩几句,好叫她收敛些,没想竟惹得她大哭大闹,还直嚷着要和离。温彩这模样,哪里像大家闺秀,倒像个市井泼妇一般。李氏原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遇到温彩的撒泼哭闹,竟是半分法子也没了。
杜鹃瞧着不对,趁着这里乱作一团,转身出了冷府,跑去寻了车夫老罗,使了银钱往镇远候府赶。
温彩早前想忍过半年就好,可现在看来便是这半年她也忍不下去了。
哭声远远的传来,回荡在空中,似在竭力控抑,又似在倾情发泄,令人肝肠寸断。
温彩讨厌古代,汪氏在世时,她是快乐的,虽然打理田庄、铺子很辛苦,却没有现在这般压抑。
早前她想,她是能挨过半年之期的,可现在她越发觉得难捱了。尤其现在,她一天也不要多呆在冷府。
没多会儿,哭声惊动了郑氏。
第119章 章程3
温青应了。
温府小厮轻声问道:“候爷,不把那两外室带回来么?”
冷昭狠狠地盯着这小厮。
小厮只作没瞧见,冷府的下人也瞧见了,可是被抓了个现成,冷昭想抵赖都不成。今日也亏得慕容不在安王府,否则若是安王府要拦他们入府,他们也见不到萧彩云主仆,只是安王府的人看又有冷家下人来,只当是冷家人来传话的。
徐氏母女离开,温子群为首的温家人又到了。
冷家这边,有冷敦父子和冷效父子,又有老夫人、郑氏、李氏、小董氏等人,齐齐聚在花厅里。
忍冬与茉莉蓄茶添水,又从偏厢房移了椅案等物来摆上,屋子里的人就更多了。
温青问徐兰芝:“三妹把事儿都给说了?”
“是。”
温青不满地道:“父亲,看你给妹妹选的什么人家,还只当是捡了宝。”
温墨陪着笑,“大哥,其实这门亲挺好,真的挺好,门当户对,再说了,哪家男子没个三妻四妾的?”
这叫什么话?是要他们来说个章程的,温墨这意思是夸是冷家了。
“那不是你的同胞妹妹吃苦,你当然说得轻松了。”
温墨又是一笑,“父亲,六妹妹太小,明年六月才及笄,现下也没与冷候爷圆房,我瞧既然大哥不满意六妹妹嫁给冷候爷,不如就把四妹妹许过来。”
大房的温彤么?温彤和温紫入宫参加皇子妃落选。二人的年纪现下都不小了,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后来又遇老夫人过世守了一年的孝,就更给耽搁大了。
温青看不上冷昭,温墨竟贴过来了。
冷家人原做好为两人商议和离的事,最好能让温青满意,免得温青这个莽夫把事儿给闹大,以温青的性子说要递折弹劾冷昭,到时候闹上朝堂没脸的还是冷家,更重要的是冷家人不愿因这事牵连安王。这几年,皇帝对安王的印象的颇好,甚至是因为安王得宠,宫里的淑妃才从淑嫔被晋为妃位的。
安王是冷家人荣华富贵更进一步的希望。
就算是为了安王,这事也不能闹大。
今儿温青冲到冷家打冷昭,已经是天下奇闻,郑氏心疼得狠不得自己替冷昭被打。
老夫人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望向冷昭时多了几分厌恶,连带对郑氏都多了几分不满。
温青道:“今儿先谈妹妹与冷昭退亲的事。”
已经成亲了好不?可冷家听温墨的话,再看温子群的意思,好似还真有继续续亲之意。
郑氏连连摆手,“两家结亲之事且免了,我们冷家不敢高娶,且还是低娶一门。”
现娶一个温家女,万一家里有个不顺的,这温青再闹上门来打冷昭,她可受不得。这在哪家也没有这样的大舅哥,摊上这种护妹的大舅哥,哪家的日子也别想好过。还有温彩,不就是男人在外头有两个女人的小事,竟闹得比天大,还给扣上一顶“宠外室灭妻”。
温红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家中的嫡妹倒是合适。”
温青冷哼一声,“先说退亲。”
这是谁出的主意,把温子群叫来做什么,这不是拆他的台。
温青往屋子里扫了一眼,发现徐太太与徐氏已经离去。他在气头上,就想发火,哪里记得徐太太母女回家的事。
就是到现在,他的心跳还在加速,嗓子眼里似堵了团棉花,额上的青筋直冒,拳头紧握,好不容易拳头舒缓了一些,温家两房人竟打着主意,要把各家的嫡小姐嫁给冷昭为妻。
冷昭这混账能是良人么?怎的温家人都疯了,自家女儿的幸福不管,还拼命往上贴。
温青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把温彩从冷家带走,自家的妹妹自个儿疼,其他人要把女儿、妹子嫁给冷昭,就全是他们自个的事。
他瞪大眼睛扫过温子群、温墨,又看了二房的父子俩,警告似地道:“别说我们没提醒你们,冷昭绝非良人,似茅坑里的石头。”冷昭的冷硬心肠,温青都是领教过的。
温玄笑了一下,“我看冷候爷极好!”定定地打量着冷昭。温青说冷昭不好,那是他们是对头,听知晓实情的人说过,对头眼里哪能看到对方的优点。
温青道:“被我妹妹处理、卖掉的田庄、铺子便作罢了,其他的我都让她带回去,至于随她过来的嫁妆,也都整理整理一并带回家……”
温子群道:“既是你四妹妹温彤要嫁过来,我们陪的嫁妆就不必带回镇远候府,你添的那些可以带走。”
“有些店铺、田庄,原是我母亲的,舅舅入仕之后,替母亲补了嫁妆。母亲留下的该给我妹妹,还有祖母留下的那些,那是留下遗命说清楚是留给我妹妹的……”
温彩侧着耳朵听外头的话,空气沉闷,倒将花厅里众人的声音映得很清楚。
温墨正待开口,温青抢先道:“先听我说完。”一脸肃然,因他本是武将,自有一股英武之气,“自家人的事,回头都好商量,这会儿先把我妹妹与冷昭的亲事说一说,退亲如何退总得有个章程。”
温彩听着有些着急,穿了绣鞋,与徐兰香从里头出来,欠身行礼道:“温氏在这儿给各位长辈赔礼,今儿温氏失礼,若不是近来心头太苦、也太委屈,我也不会一时没忍住就哭出来,还请各位长辈恕温彩失礼之过。”
此刻看着她,稚嫩的脸上还带着两分稚气,分明就是个孩子。哪里还是早前那个哭闹没边的人物,哭闹之时真真与市井泼辣女无二样,李氏现在回想,越发觉得这温彩年纪不大,却最是个会装的。
不仅是冷昭看走了眼,整个冷家也都看走了眼。
温彩道:“既然要谈和离的事,小女也说说。”
“是退亲,不是和离。”温青更正道。
温彩粲然苦笑,“既拜花堂再散,不是和离是什么?哥哥又何必自欺欺人。”她心头一阵悲怆,还是黄花闺女就成了二手货,“小女以为,一,聘礼如数退还冷家,我们温家不占冷家半分便宜。二,我的嫁妆原有两份,一份是哥哥后来添补的,一份是长辈们置备的。一些田庄、店铺,我早前已转卖,哥哥添补的那份照着单子交至哥哥手中。长辈添补的那份,也照着单子来。”见温子群想插话,温彩轻声道:“父亲,就容女儿放肆,你听完了再说如何,可好?”
温子群道:“你且说来听听。”
“长辈们早前给我的那份嫁妆,被转卖的便作罢了,留下的那部分再分作两份,一份退还至父亲手中,另一份归我。父亲或是拿给姐姐添作嫁妆,或是留给二哥、四哥,这也是你们的事,我再不过问。
今儿的事干系冷、温两家的名声。要是传出冷候爷宠外室灭妻之事,冷候爷定会被圣上训斥,更耽误冷候爷的前程。再则,女儿与冷候爷是拜过高堂的,说起来也是成亲的,至今未圆房,如今要散,到底有女儿碍名节,这也不是光彩的事。两厢不光彩之事,自得两家来想个万全之策。”
郑氏心下不满,早前哭得那般大声,比哭丧还甚,这会子考量到冷昭的名声了。冷哼一声,这女子绝对会演戏,瞧她说的话,句句合情合理。她活了大半辈子,竟被个小丫头给耍了。
温青道:“妹妹有何担心的,这世上自有好男子,定不会怪你的,你不过是被连累。就算传出什么,只碍冷候爷前程,与你无碍。他一开始的目的、用心,再后来干的一件件糊涂事,哪件不足可以毁了他的前程。”
第120章 不满1
冷敦笑了一声,“我说句公道话,温侄女这话倒是得体。何不两坏合一好,大家统一了口径,保全两家的颜面。再说温大人还想再续亲的,对吧?”
温子林连连抱拳道:“长庆候说得是,既然两家是来商议,就往好里说。”
温青道:“妹妹说的话,旁的我都应,只是妹妹的嫁妆要分一半给其他弟弟妹妹我不应。”
温彩轻呼一声“哥哥”,切切而娇弱地望着他,“钱财都是身外物,早前我怕被萧彩云夺了去,如今到底给的是自家哥哥姐姐,又不算外人,就分一半吧,没关系的。”
温青不想见妹妹那可怜巴巴地样儿,瞧得他整颗心都软了,他这个妹妹,自己还没有弥补、好好地疼爱,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们听好了,今儿是瞧在我妹妹说情的份上我才答应的,可别当我好欺负。”
温彩欠身,“各位长辈商议,我去屋里整理我的嫁妆等物,也好给长辈们一个交代。”
她又回了内室,令杜鹃取了嫁妆簿子来,又拿了地契、房契等出来,近来摸得太多,轻车熟路地就把东西分成了两份。
她拿了笔,很快就整理好了一个单子,哪些是已经被处置了的,哪些还留着,一目了然。
郑氏不想娶温家女,就这个温彩就闹得她头疼。可是,为了冷昭的名声,要是不继续结亲,人家温家凭什么不张扬出去,要是传出安王替冷昭养外室的事,连安王都要被连累。
老夫人和冷敦等人最看重淑妃,而淑妃最看重的便是安王,冷晓还要嫁给安王为安王妃呢。
虽有不乐意,郑氏到底是默认了,心想,温家已经知道萧彩云主仆是冷昭的外室,也不算太糟,反而不怕往后再闹出来,就算冷昭再闹出什么过分的也都不惧了,这就一点来说,她这个婆婆依旧可以拿捏住儿媳。
温彩对杜鹃小声道:“把小库房打开,我哥哥添补的嫁妆原搁得不同,你带着麻嬷嬷进去整理,再把冷家大太太跟前的婆子叫上,让她看着,免得说我们动了冷家的聘礼。哥哥添补的那份整理出来,回头再去整理温家长辈置备的嫁妆和冷家的聘礼……”
杜鹃应声“是”,“奴婢把自己的屋子弄出来搁东西,三份东西分开放,如此就不会乱了。”
“嗯。”
温彩此刻异常平静。
冷昭一直以为,温彩说不想跟他只是嘴上说说,现下才明白,她是真的不愿跟他,莫名的,他心头一阵悲怆,也许温彩与温青一样,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他。
温彩出了内室,手里捧着簿子,“哥哥,我已经整理好了,这是你添补的那份,十几家铺子,如今还有九家,有六家我已经转卖了,这九家是生意都不错的,但只得三家京城的,其他六家皆是西山县的。”
田庄,她在寺里时就已经给了徐氏。
温彩又走近温子群,“父亲,这是长辈备的房契、地契,你且瞧瞧,祖母留下的田庄原是八百亩,有四百亩我已经处置了,还余四百亩,又有五家店铺,家家生意都还不错。京城的两家,郊外镇子的三家。你看这个怎么分?”
温青道:“要京城铺子就拿两家,郊外镇子的就三家。”
温彩轻声道:“如此,我就要郊外镇子上的三家。”
说着,寻了房契出来,把京城的两家递给了温子群,“父亲过目,你且看看这可对。”
温墨道:“陪嫁的首饰、衣料如何分?”
“既是要给姐姐的,早前陪嫁的都在,就一并给她。”
温墨勾唇一笑,她倒还算大方,许是经历了这么一遭变得聪明了。
温彩继续道:“庄子原是祖母留给我的,可我既说了分一半出去,就不能失言,但若分一半,这田庄就更小了,再说庄子上的下人、佃户都是用了好些年的,这样可好,另外二百亩我折成银子给父亲,补你二千两,就当是父亲心疼女儿,少收些银子。”
好话、坏话都比她说了。
温玄道:“二百亩良田二千两,那可是极好的良田,少说也得三千两。”
温青也不是斤斤计较,不由眉头一拧,道:“陪嫁的缎子、头面,妹妹都没有,说全都退回给父亲,你还要怎的?”
温墨脸色一沉,怪温玄多事。
温青亦是个爽快人,但这是遇上爽快者而言。若你与他计较,他也跟你必究到底,这温青的性子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温玄扬了扬手,“就瞧在自家人面上,便宜六妹妹了。”
温青又不依这话了,正色道:“什么叫便宜了,那些头面、绸缎、摆件的,就算平分,你家也不止一千两吧?不过是最合适的分法,你们倒叫上了,那庄子是谁的?那是祖母留下遗命给妹妹做嫁妆的,就算她离开冷家,那也是她的东西,不给你们一亩,你们又能怎的,哼,一个个的别******得了便宜还挑刺,当妹妹是好欺负的。谁要欺负她,天王老子都不认,别说打冷昭,信不信老子把你拖出去揍一顿,长兄教弟,这在哪家都说得过去……”
温墨的神色更难看,温青这脾气连温子群都要让几分,耍横说狠,温青绝对是个角色。心里暗怪温玄多嘴惹事,被骂不说,还被驳斥。
若未看到温青揍了冷昭,温墨许不会怕,可现在若温青真揍温玄,人家是长兄,你当弟能还手,就算还手,凭温玄那柔弱的书生样,打得过铁骑大将军,这分明就是在找死。
温子林陪了个笑脸,安慰道:“玉堂不必与阿玄计较,他就是小孩子。”
“不懂事就教,我身为长兄辛苦些教他一些规矩也是成的。”扬了扬头,温青愤然瞪了眼温玄。
温玄大气不敢出,生怕温青当真揍他,只怯怯地看着温彩,低低地道:“不是要给二千两银子么?”
温彩回过神来,道:“我这就去取。”
她回内室取了银票来,各是一千两一张,双手递给了温青,意思很明显,是要温青看着,她是算清了,温青又递给了温子群。
温子群轻声道:“卖了田庄、铺子的钱可不能乱花、乱使。攒在那儿,回头放你兄嫂那儿,让他们给你预备成嫁妆。”
温青大着嗓子,“我可不好意思花妹妹的钱,既是她的,她怎么花都成。不够使了,与你嫂嫂说一声,就是砸锅卖铁,我都不会委屈了她。”
这温彩一天花几千两银子,这都是给温青惯出来的。
听听,这话是个寻常人家当兄长的能说的。
一屋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其间站在冷敦后头的李氏,竟不由得羡慕起来,若是冷旷也这般护妹,他日冷三小姐出阁,她倒不必担心了。
温青宠妹如命,哪家敢欺负温彩。
温子群对嫁妆的事很快处理下去很得意,心想:这要是在旁家,定会因几两银子闹得不可开交,他温家的家教就是好啊!
这么一想,他越发得意,扬了扬头,问冷敦道:“冷候爷与我家温彩,早前一无官媒署的婚书为凭,二未入冷家族谱,这就算说好了?”他调头看着尊位上坐着的老夫人,她一直板着脸不说话,直愣愣地扫过当事人温彩,又看冷昭。
就凭刚才温彩三言两语就把嫁妆的事处理好,老夫人就觉得温彩是个能做嫡长媳的人,这嫡长媳就得有这种决断有魄力。
又忆起那支九十号“人间富贵花”的签来,胸口一阵闷痛。
第121章 不满2
这可是极好的旺家、旺夫的女子,就这样要放回温家他嫁?
老夫人道:“我不同意冷家把温氏领走。”
温青道:“你不同意?你们冷家还没委屈我妹妹,是不是要看她被逼死才肯作罢?”
冷敦笑了一下,一副大好人的模样,“母亲,事都闹到这地步了,我看就让温候爷把人领走。上回端阳选妻,我和娘子去过温府,那府里还有几个嫡女,个个都是极好的。”
李氏回过神来,附和道:“母亲,确实呢,有贤惠的,还有才貌双全的。”
看来是拦不住了。
老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要是执意留人,温青这性子还不得再闹起来,以他的粗莽,到时候把冷府给砸了都可能。“再从温家挑女,便得依了我来,要是不合适,我老太婆可不答应。”
郑氏此刻道:“母亲,你身子劳累不得,端阳另外娶妻的事,我来替他选。”她面含责备,是她这个娘没做好才由他胡闹,“这回你得听我的。”
冷昭的眼光被家人质疑了?原想挑个温顺、柔弱的,瞧瞧温彩这性子,刚才那通嚎哭,直接把温家人就给引来了。冷昭嘟囔道:“我要娶彩云过门,我要娶她为妻……”
一直没吭声的冷效觉得冷家的颜面都会被他丢尽了,不就是个下堂妇,还被冷昭捧成宝了,“你要真喜欢,抬进府做个侍妾就是。”
他要娶彩云为妻,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温彩有句话没说错,他既喜欢萧彩云,就该坚持到底。
冷昭一急,脱口而出:“彩云她有身孕了。”
“啥?”老夫人第一个问出来。
身边的婆子低腰附耳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笑道:“这就派人请郎中过去瞧,端阳,要是真的,便立马接他入府,你若说了谎……”
温青第一个反应过来,“冷候爷回京有一月了吧?这发现得可真早,算起日子,你们是在尼姑庵里怀上的。”
完了,这话……令人深思啊。
冷昭勾引尼姑,这可不是普通养外室事件,而是会成为京城爆炸性消息的。
郑氏忙道:“别听他胡说,哪有这事,她会彩云也是近来的事。”
冷昭现下有些慌神,他才不要娶温家小姐呢,“温氏,当初说好的,你替我娶彩云进门,我不把你哥牵连进来……”
所有人的脸色俱变,冷昭这话让人回味……
温彩轻飘飘地道:“你不提,我还忘了《契约》的事,那可是冷候爷逼我签的,你说要是我不答应,你要天天折磨我……”说到后面,楚楚怜人,一副怯懦懦的。
温青大声道:“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逼她?”
冷敦第一次对冷昭面露失望之色,不可掩饰的,他怎么提这事,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这传扬出去,岂不让冷家成了笑话。
冷昭此刻方才回过神来,真是一乱全乱,只要事及萧彩云,他就乱了分寸。那《契约》是不能抬到桌面上说话的,因为那里面条条对他最为有利。
温彩垂首道:“我把那东西取来,请哥哥给我处理吧。”
她又进内室,没多会就取了出来。
温青接过一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顿时又跳了起来,指着冷昭道:“你这个牲畜,竟拿我要胁我妹妹,你……你……太可恶了!”
冷敦不知上面写了什么,起身接过,一看之后,也跟着恼了。
老夫人虽不知,但却猜到指定是冷昭做得过分,否则不会连素来温润淡定的冷敦都气得不轻。
“你……你什么时候,是不是要毁了整个冷家……”
温彩一脸怯容,垂首怯心动地道:“我也想签,可他说这是他的规矩,我必须听他的……否则就不让我好过,到时候还要……还要……”抬眸看了温青。
冷敦一转身对李氏道:“点蜡烛!”
李氏“哦”了一声,令下人点了烛火来。
温青要去抢:“烧了作甚,留着多好,到时候我到圣上面前评理,我倒要问问圣上,这京城的皇亲国戚这么多,哪家是像你们冷家这般欺人太甚的?仗着我妹妹年纪小,欺人如此,还逼她做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更以我相胁……”
他伸欲夺,却被冷敦递给李氏。
李氏见事情大,立时着了火烧成灰烬。
冷敦厉声道:“你手里有没有,如果有赶紧拿来烧了。你惹的乱子还不够么?你是不是要把整个冷家都毁了,快去,把那份也给我!”
上面的条款,更多对冷昭有利,甚至还写了,不许冷昭把温青牵连到皇子争储之中,只这一件事,这纸《契约》传出去冷家就要获罪。
温彩年纪小,又柔弱非常,任谁都会觉得这事是冷昭的主意。此刻,连冷敦也认为冷昭干的这种事。
温彩一个深闺小姐,哪里写得出这等条理分明,条款细致的契约,除了温彩想护自家哥哥外,其他各条几乎都对冷昭有利。
老夫人踏着地板,一下又一下,浑身气得发抖:“这个孽障!这个丧门星啊……他这是要干什么?好好的干什么混账事?”
冷敦目光犀厉。
郑氏虽不知是什么事,想来那《契约》上写的东西定然不妥,忙道:“你那儿若有,赶紧拿出来啊!”
他们紧张啊!
冷昭见说萧彩云怀孕的事,继续发扬非彩云不娶的痴情,支支吾吾一阵,道:“那份……那份……我交给萧彩云了。”
他没给萧彩云,但与她提过的。
冷敦倒吸一口寒气,“你是不是想毁了整个冷家?说啊!难道你忘了,刘家小姐可是指给顺王为姬妾了。你……”
倘若萧彩云与刘家示好,只需把那不平等《契约》交上去,冷家就会引来一场灭顶之灾,因为上面清楚地提了冷昭要助五皇子夺嫡为储的事,皇帝可是下了令,再有人提这事,就是咒他死,谁还敢说。但在私下里,朝堂早已经分成几派。只凭那几句,就能证明冷家在拉朝臣入派,为安王夺权。外戚干政,这也是当今皇帝最忌讳的事。一纸《契约》竟提了几件触及皇帝的逆鳞之事。
冷昭道:“只要我娶彩云过门,她必然不敢把这《契约》……”
冷敦扬手“啪”的一声就是一记耳光,“端阳,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上面的写的那些事,你是要毁了整个冷家。”他快速抱拳,“请温大人恕罪!”忙对老夫人道:“母亲,儿子愿不想管大房的事,可这回端阳行事太过。”
老夫人冷声道:“你想怎么做,只管做就是。”
冷敦道:“来人,把大爷给我绑了,先关到佛堂厢房去,待处理完温氏的事,我再找他说话。”
温彩垂首,怯怯地道:“长庆候要绑冷候爷,我们没话说,可关他之前,还望他先写了《和离书》,就这样离开不成,还得有文书为凭。”
温青拍了下脑袋,“对,和离书!”
如果没有这个,万一他日冷家再来纠缠,岂不没个凭证。
下人备了笔墨,冷昭移到案前,大笔一挥,很快写了份《和离书》,又签了大名,气愤地递给温彩。“那《契约》原是你写的……”
“冷候爷当真把那东西给萧彩云了?小女怎的不大相信呢。”温彩可不信这事,定是冷昭想借此事逼长辈们同意他娶萧彩云。
第122章 和离1
冷昭很固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温子群面露深色,他在想那契约上头到底写了什么,温青大怒不说,冷敦更是勃然大怒,如果没猜错,那上面定写了事关朝政的大事。要是真的,这冷昭未免太拧不清。这样一个人,真要把温彤嫁给他?不成,温彤不能嫁。
同时,温子林也在猜,如果冷昭行事不知分寸,怕是早晚都要惹来大祸。温紫不能嫁给他啊!哪怕是寻个门第低些的也不能嫁。
麻嬷嬷进来道:“禀温候爷,你添补的陪奁都清点好了,除了小姐赏给下人的衣料,其他都是齐全的,一络放在专门屋子里了。另,温大老爷给小姐的陪奁也清点好了,一件不少,也搁到单独的屋子里了。”
郑氏跟前的婆子答道:“聘礼也都清点过了,除了原是一套攒南珠赤金头面的变成了攒珍珠赤金头面,旁处并无差缺。”
温青看着温子群,“要补差价也好,还是找温家大房的小太太问个明白。”
何氏把冷家给温彩置的四季衣裳都克扣了,把南珠头面换成珍珠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冷家到底是外人,此刻温子群的脸上有也些挂不住。南珠与珍珠这相差的价格可不是一星半点,这许是一倍乃至好几倍。
冷敦笑道:“还是要结亲的,这事就揭过去了。”
若不结亲,那么这套贵重的头面,就要让温家还回来。
郑氏趁势道:“这南珠赤金头面可是宫中淑妃娘娘赏的。”
如此,这头面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老夫人站起身,又愤然瞪了眼郑氏,“慈母多败儿,瞧你把他纵容成什么样子了?行事越发没个轻重,任意胡为,再这般下去,这家如何毁的都不知道。瞧来,你们大房还是别府他居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郑氏切切唤声“母亲”。
老夫人在婆子丫头搀扶下,匆匆离去了,因对冷昭的不悦,现下对郑氏也没个好脸色。
出了追云轩,老夫人回望一眼,一看到匾额上的“云”字就气得嘴唇蠕动,“明儿一早,着人把匾取下来,什么云?瞧着这云字就堵得慌。”
郑氏、李氏相随其后,一近跟前就听到老夫人说这话。
自打郑氏嫁入冷家,除了冷政在任上几年冷府上下的打理之权暂时交给了李氏,这些年一直是她在打理。
老夫人现下因对冷昭行事不满,便连她的打理权也收了。
李氏面露窘色,倒似她为难了郑氏一般。
婆子轻声道:“老夫人还要宽心,二房、三房的公子原是妥当的,你瞧二爷,说话行事全京城谁不夸赞呢。”
老夫人道:“明儿就传我话,把城南太平巷的别宅好好拾掇拾掇,挑了吉日,就让大房迁过去。”
郑氏唤声“母亲”,儿子与她不亲,婆母厌恶冷昭,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老夫人道:“我就说过他是个灾星,上克父母,下克兄弟,为了二房、三房的人平安无事,你就随他搬到城南太平巷去吧,那也是一座三进院子,足够你们大房住了。还有,他不配做嫡支宗子。我会禀与族人,让二老爷接裳族长一职,扶三公子为宗子。”
李氏心下一喜,却不敢流于形色。
那么,这样一来,长庆候的爵位许就能袭爵了。
淑妃孝顺,对老夫人的话可是言听计从的。
郑氏心头一沉,这都是温彩,要不是她闹腾,哪里有这些事。
原本,老夫人就不喜欢冷昭,也只是因为温彩进门,老夫人方才给了几分好脸色。
老夫人吐口气,“他不是宗子了,往后他娶萧彩云还是旁的也无我老婆子无关,但是一个堂妇想为妻,是入了族谱、祠堂的,你既要纵容她,且由得你去,老婆子我是眼不见心不烦,但也绝不容许他肆意胡为,他行得过分了,冷家也只有弃了他。慈母多败儿,他今日这等胡闹,全是被你给纵容的。往后,你们大房就关起门来胡闹吧。”
老夫人早前便不许冷昭回冷府,可却拧不过长子的临终所托,这才勉强答应,她避到佛堂,就是想替全家求个平安。
祸害就是祸害。她必须当机立断,也必须把冷昭再赶出去,哪怕要连郑氏和冷晓一并赶,她也认了。全家的平安和比一房人落败,她选择了前者,选择了护住二房、三房,要是这两房也败了,她就对不住冷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早亡的丈夫。
郑氏委屈得险些没哭出来。
李氏轻声道:“大嫂莫难受,这会子母亲正在气头上,等她消了气就好。”
郑氏拿帕子捂着嘴,传出低低的哭声,一路快步奔去。
李氏的婆子道:“大太太怪不容易的。”
李氏轻叹一声,“端阳行事太没个分寸了,二老爷是什么性子,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生气过,可见那上面写的有多混。且过些日子,等老夫人气消了再说。”
这里还乱着,老夫人原是个不管事的,郑氏又伤心着,李氏回身进了追云轩。
温青手捧《和离书》,看了好一阵,方才小心收好,他妹妹可是受天大的委屈了。这冷家就不是好婆家,冷昭也绝非良人。他扯着嗓子道:“来人,预备马车。”转而对温彩轻声道:“妹妹也与嬷嬷、丫头们拾掇拾掇,这就随我回镇远候府。”
李氏道:“温候爷,时辰不早了,要不明儿再搬东西。”
一直在偏厅里被当空气,连茶水都给忘了蓄的徐兰香、徐兰芝姐妹出来,徐兰香道:“搬,现在就搬,我可不想温妹妹在冷家多待一个时辰。”
依然拿温彩当亲妹妹一般,看着李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轻视。
徐兰香道:“三妹帮衬着温妹妹一把,我到外头看看下人把马车雇来没有,那么多东西,许得四两马车才能装完。”
温彩羞涩地低着头,“上回嫂嫂把府里的东西都给了我,这一回,嫂嫂的小库房也不能闲着。”拉着徐兰芝的手道:“等芝芝出阁的时候,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呸,要是遇上冷家这样的婆家,我宁可一辈子不嫁。瞧你这些日子,都被委屈成什么样了。想到你哭,我心都碎了,这得受多少委屈啊才哭得那般伤心啊……”
徐兰芝一阵心忧,这京城怎有这等不靠谱的人家。
冷敦笑抱双拳:“二位温大人,既入了冷府,且到我们二房吃盏茶。”
温子群对温墨、温玄道:“你们瞧着把陪奁搬上马车。我随你二叔陪长庆候说说话儿……”
李氏着人取了新锁来,将小库房重新锁了,又调了得力的婆子来追云轩跑腿。
早前的粗使丫头、二等丫头,一个个失魂落魄地瞧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几日前,她们还在庆幸,自己走了好运,瞧着大奶奶是个出手阔绰又性儿好的,没想现在立马变了一个模样,这大奶奶与冷家和离了。
麻嬷嬷与杜鹃等人在内室忙翻了天,她们要拾掇自个儿的东西,还得帮温彩拾掇,温彩的东西就多了去,乱七八糟的,又不能弄乱了,大箱子里装满了温彩所有贵重的东西,随后她挂上了一把大锁。
温墨兄弟也从温府唤了下人来,领着下人几下把陪奁搬到了马车上,装了满满的两辆马车,上头垒得高高的。
荷花里的邻居们觉得很奇,这天儿已经暗了,还有人在搬东西,再一看,有认得的人道:“哟,这不温家的人么?冷候爷娶亲那天,我见过一次,是冷家大奶奶娘家的哥哥。”
第123章 和离2
“瞧那些东西装得,好像是嫁妆呢,这是……要和离了。”
有温家婆子不悦地接过话,“我们六小姐与冷候爷退亲了。”
下人们想维护自家小姐的名声,硬是将和离说成退亲。
“退亲?这不是都拜花堂了。”
应该是和离才对。
镇远候府的徐嬷嬷也来了,正领着小厮们搬东西。
徐嬷嬷不耐烦地道:“没圆过房,也没住一处,一个住后宅,一个住前院书房,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这不是退亲是什么?便是订亲的公子小姐,怕也没他们见面的次数少。”
围观的婆子被反驳得语塞。
另有好事者又问:“这好好的,怎就退亲了?”
“冷候爷行事不端,是我们温家退亲。”
外头,又有几家下人跑出来打探消息。
有人发现午后温家人就陆续上门了,更有甚者,说听到冷家有哭声传出来,说那声音哭得那个凄惨啊,后来又有人听到男人的吼叫声,似乎还有打架的声音,这事儿已经够让邻里的人猜测了。
这荷花里住的可都是京中的功勋之家。
而束于内宅的妇人们最喜的就是打听别人家的事儿。
一传十,十传百,有发现的下人像捡宝的禀给自家的主子们听。
于是乎,来打听、围观瞧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有人知道更多,便故作不信地道:“我瞧是冷候爷不要温小姐了,冷候爷是谁呀,这可是淑妃娘娘的亲侄儿,是新晋的平远候,多体面的身份。”
徐嬷嬷听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恼道:“是我们镇远候府要退亲,哼,他们倒想留人,我们不愿留。什么东西?仗着我家小姐年纪小没及笄不能服侍他,在外头养外室……养一个便罢,还是几个几个的养,逼着我家小姐帮她娶外室为妻。
小姐年纪小,是我小姐的错么?早前说亲的时候,他就知道我家小姐明年夏天才及笄,是他们硬要结这门亲的。原是图的就是我家小姐小,如此他好有理由在外头乱来。
我呸!一个下堂妇还敢登堂入室要做妻,这******是哪家的规矩。当我们温候爷是吃素的,不敢替自己妹妹撑腰?她冷候爷身份尊贵,我家小姐还是候爷心上的宝贝妹妹呢。要不是他家失礼,会让我们带走小姐了嫁妆。你们一个个咬舌根,也不看看事实。”
徐嬷嬷正愤愤地骂得过瘾,徐兰芝出得偏门来,“你与那些人说这么多做甚?”
茉莉道:“徐三小姐,是她们胡说八道,非说是冷家不要我们家小姐的。”
徐兰芝轻声道:“大姐夫吩咐过,莫要与人多说,你怎不听呢?”温彩和离了,往后的名声也坏了,若想嫁个好人家怕是难了。徐兰芝想到这儿,就觉得有些痛快,只是温青会如何应对,会不会因着温彩和离越发偏疼她了。
徐嬷嬷自知冲动,讪讪低头,只将绸缎等物绑到马车上。
徐兰香从里头出来,后头跟着两抬箱子的小厮。
再后面,是一个披着昭君斗篷的少女。
有人低声道:“是温家小姐,我见过的,上回跟我家太太去冷家赏花宴见过。年纪不大,还像个孩子。”
温彩装出一副娇弱样儿,借着门口的灯光,众人看到那带着几分稚气的温彩,见四下有人围观,她扁了一下嘴,眼睛盈盈一亮。
“真的好小啊,这冷家造孽哦,怎么娶这么小的姑娘进门,不能服侍男人,还作贱人……”
出来前,温彩特意让麻嬷嬷给她梳了小姑娘的发式,就连打扮上也模仿小姑娘,为了更像,还着了小姑娘一般的妆容。
此刻围观的人一瞧:小啊!真是太小了。
一侧停着镇远候府的马车,温彩回头看了眼冷府。
用故作娇弱的声音,半依到徐兰香怀里,“香二姐,冷候爷……他……会不会追到哥哥家骂我、打我啊?我好害怕……呜呜……”
演戏么,她还是会的,她就是要搏得世人的同情,说完了话,还不由得擅了一下。
徐兰芝此刻的勇敢都被温彩给激出来了,大声道:“妹妹别怕,他再敢打你,我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别怕,现在你就跟我们回家,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徐兰香心里暗笑:这分明是温彩故意的,就为了给周围的人看,偏徐兰芝还当了真。
徐嬷嬷道:“小姐,该上马车了,奶奶备好了饭菜在家里等着呢。”
温彩扮出十足的稚音,“我要和我的大箱子在一起,我要陪着我的木偶和纸鸢……”
围观的人问道:“这温小姐真是太小了,多大啊?”
“听说没及笄。”
“我瞧最多十二岁。”
“也就十岁吧,听听那声音,可不就是八九岁的模样。”
“个头也不高呢,这么件斗篷还拖在地上呢。”
“身量也不高呢,我瞧最多十岁。”
“还玩木偶和纸鸢呢,也就十岁模样。”
徐兰芝一脸狐疑,温彩有这么矮么,虽比她还矮一点,可也矮了不一个头啊,一低头,竟看着温彩屈膝行走,她顿时语塞,正要问话,徐兰香冲她使了个眼色,“还不扶温妹妹上马车。”
温彩上了马车,依是靠在徐兰香怀里,中间放着她的大木箱子,对面坐着麻嬷嬷和徐兰芝。
前面的马车动,她们也动身了。
温彩依旧用孩子气的稚音道:“我再也不来冷家,再也不来了……这里的人都好凶……”
此刻,一个少年公子立在一侧,皱眉道:“这温小姐莫不是个傻子。”
于是乎,整个荷花里便有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平远候冷昭娶的妻子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原是摆着好看的,因他一早瞧中个下堂妇,想娶那女人为妻。”
“冷昭娶的妻子,很可能是傻子。”
“冷昭养外室,欺负温家小姐,被温家人和离了。”
“冷昭行事不端,打骂年幼得还是孩子的温家小姐。”
“冷昭有虐童癖,温家气不过,退亲并接走了温家小姐……”
不管怎么样,人们同情弱者,流言多是对冷昭不利,除了说温彩是傻子的那个,几乎都是有利的一面。
镇远候府也在荷花里,不过是在这一片的边沿地带。
徐太太一早就备了火盆,又让丫头们熬了艾水香汤,说要给温彩去去晦气。
火盆搁在镇远候大门处,徐兰香笑道:“温妹妹跨过来吧。”
不是一只火盆,而是三只,每只盆之间相隔一步距离。
徐氏领了杜七婶候在桂堂,打开了小库房的门,正指挥着小厮下人把东西搬到小库房里。
兜转了一圈,他们夫妻预备的东西都回来了。
早前不觉,现在猛地发现,好似比以前多了不少好东西。
徐氏道:“等等!”指着两匹很鲜艳的缎子道:“这个是……”
杜七婶对这两匹有印象,道:“这个是上回七公主送给小姐的,除了两匹极好的缎子,还有两双绣鞋。”
“既是七公主给妹妹的,就送到她阁楼去,让她自个做新裳穿。”
温彩住回到了自己早前只住了几日的阁楼里。
麻嬷嬷、杜鹃、忍冬、茉莉等人也随她住了进去,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徐兰香姐妹帮衬着温彩拾掇好了。
又有二等丫头送了艾水香汤来,不仅是温彩一个要泡,便是麻嬷嬷和杜鹃几个也要洗,进门的时候,她们几个也都跨了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