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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独妻策,倾城花嫁txt下载     独妻策,倾城花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05章 番外慕容标(1)

    他得遇神算子时,正是他与马如意喜结莲理之后,夫妻二人相携游历大好山河。那日,神算面露愧色:“贫道此生,曾犯下一件大罪便是逆天而行,改了凤女命格,方造成了今昔天下乱局之相,令天下生灵伤亡无数。也罢,也罢,就由你来结束天下乱局,贫道曾得到一枚螭龙玉佩,今将龙佩赠予阁下,可保阁下平安。”

    那一次偶遇,神算子便瞧出慕容标是大燕雍王慕容恒之子,是凤女、真命天子的儿子。因为他当年受金银俗物所诱,私下改了温彩与冷晓的命格,竟造成了天下的生灵涂炭、战火纷飞,而他更受天谴,病魔缠身,浑身时常散发出恶臭,每每愈了又起泡,泡灭便溃烂,溃烂后又生出新肌新肤……这是一个轮回,十余年来,他一直受着病魔的折磨,生不如死,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唯有一切回到本来的轨迹,他才可以得已解脱。神算子曾做法事:如果来生他再做出有违天命,私改凤女命格之事,甘愿被轰五雷轰顶至死。

    慕容标心里暗道:神算子是世外高人,是天下第一神算,能卜前生,能问来世。前世那年,他方十九岁,便得遇神算子卜卦,事后,神算子却只收了他两文的卦资。而今生的神算子,却在二十多年前便被雷霹死,世间再无神算子。

    神算子说他只有“百日帝王命”,算得还真准。可今生,慕容标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竟比前世早了三年出生,就连容貌也起了变化,前世他是外甥肖舅,长得像温青;今生他却长得像天乾帝慕容烨,如果五官里三分随了父母,剩下那七分都随了天乾帝。

    更离奇的是,前世的螭龙佩是神算子赠予他的;可今生,皇帝听闻雍王妃产下一位可爱的皇孙,便将螭龙佩赏给了慕容标。

    这,是天乾帝送给慕容标的礼物,随着慕容标出生不久被封雍王世子的旨意一道送达。现在,这螭龙佩就挂在慕容标的腰上,他用手紧紧握住老坑玻璃种羊脂玉佩,神色略带些臃懒。小时候,这螭龙佩是挂在脖子上的,在他十六岁时,便从脖子上解下,习惯性地挂在了腰间。

    今生与前世有许多地方不一样,慕容悰被贬庶人、圈禁皇陵,一辈子与帝位无缘;慕容恪应是在恢复皇子身份的家宴上被毒害,可现在他却活得好好儿的;他的安阳皇姑母依旧嫁给了未来的叛贼孙建华;慕容慬还是顺王,在他母亲温彩仙逝后五年,顺王会第一个带兵造反,在封地称帝,设了小朝廷与慕容悰分庭抗理,指责慕容悰谋害天乾帝、逼死天乾皇后等等;随后,现在的六皇子、八皇子也相继在封地起兵自封为帝……

    这么多的叛臣逆子想当大燕的皇帝,肩上的胆子何其沉重。

    前世,战火纷飞,命如草芥,生灵涂炭,整个大燕天下更是涂上了血色。北边的启丹人趁机夺下北疆十二州,就算慕容标后来辛苦征战,却亦只收回四州失地,但他却成了南燕朝廷的第一个皇帝,即便是当了一百天,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登基为帝,那都是他的儿子。

    唉,也不知道前生的马如意到底扶了哪个儿子当新帝,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年纪都太小了些。

    他曾要马如意与镇远候温青父子打好关系,偏生温青那个妻子徐氏真不是个东西,为了打压徐氏,打到洛阳时,他便让温青娶了洛阳名门大世族梁小姐为平妻,这是他赐的婚,亦是他牵的线。那时,徐氏远在西北,待她知晓时,梁氏的儿子都满地撒欢。

    徐氏竟仗着是他舅母的身份,跑到皇宫大闹,他一怒之下,一道圣旨就将徐氏贬为贵妾,又将平妻梁氏抬为嫡妻,还将这名门小姐的儿子封为镇远候世子。

    自此,梁氏便可以行事强硬地打压徐氏,连番出手,让徐氏看到了畏惧。温青的后宅方才消停,而温青在落魄了二十余年后,方才活出了男儿尊严。

    前生,他能够如此顺遂地一统天下,平息战乱,温青功不可没。温青是个有才华的人,偏生被那个泼妇徐氏压制了二十多年,他看到徐氏就讨厌,明明是温青当年有情有义,偏生像是个讨债的一般,处处拿温青的承诺说话。

    可今生,徐氏早早被温青休弃,而温青现在的妻子也姓梁,但不是洛阳名门的梁小姐,而是京城人氏。

    看来,冥冥之中,温青的良缘都不在徐氏身上。

    早前他还觉得是自己为难了舅舅温青,现在看来,他前生所为,是对温青最好的报答。

    今世,温青有五子两女,个个都是嫡出,尤其五个儿子各有特色,但看得出,现在的镇远候夫人梁氏更堪大任,将镇远候府打点得很好。

    安乐候府老夫人柳氏(慕容悰妻妾)看着慕容标投来的目光,不由得浑身一颤,望向温蓝,结结巴巴儿地道:“妹妹,你有没有觉得太子看人的眼神比刀剑还犀厉。”

    温蓝一扭头,视线就看着旁桌的儿子身上,转而落到了安宁候身上。

    慕容悰在雍和八年冬病逝,现在的安宁候慕容林是慕容悰与崔氏所出之子,而温蓝也育有一子,唤作慕容柏。

    慕容恒登基为帝后,于雍和元年秋,恩赦慕容悰一家,赐封慕容悰安乐候,赏府邸,同时又赏了一县封地。这一县在河南,是个不算富庶却也不算贫寒的一县。每年,安乐候遣家中忠仆前往打理,带了收益就回京,安宁候府在京城,是曾经的大半个冷府。

    柳氏心里没底,担心是不是安乐候又犯了皇帝、太子的某些忌讳,生怕他们拿了府里的不是进行处罚,低声道:“妹妹,回头备了礼物,你去凤仪宫走动,我……担心林儿、柏儿两个许是犯了错被太子抓住了把柄。”

    她们胆颤心惊,到底是在天乾帝时犯过大过的人,她们的平安、荣华,全都掌握在慕容恒父子手里,但慕容恒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惧内。

    整天大燕天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谁都知道雍和帝怕皇后,听说皇后一生气,整个京城抖三抖。

    慕容恒搁下酒盏,朗声道:“各位爱卿,朕今日要宣布一件大事,太子已经成亲,从明日开始,太子监国处理政务,朕辛苦了近二十年,也该享享清闲。朕将携皇后迁往畅园行宫休养,各部院遇大事找太子商议,再有难定的军机大事,可前往畅园寻朕定夺。”

    立时间,众臣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皇上正值壮年,四十余岁,这还年轻着呢,居然说要把事务交给太子。”

    “这怎么能成呢?”

    “太子还年轻啊!”

    慕容恒眸含深情,握住温彩的纤手,“太子成亲便是大人,就当是对他的磨练,待三五年之后,朕将帝位传于太子。各位爱卿当好好辅佐太子才是。”

    立有大臣起身,抱拳问道:“皇上此去畅园,不知何时归来?”

    慕容恒摆了摆手,“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

    虽说是让太子监国,这分明就有甩手不管的意思。

第1106章 番外慕容标(2)

    待他回来,也就是走走过场。

    慕容棣抱拳道:“父皇正值春秋……怎么就……”他用眼扫视慕容标。

    慕容恒与温彩膝下只得三个皇子,慕容标与慕容植自来亲厚,唯有这慕容棣与两个哥哥有些不同,倒与各亲王府的世子走得亲近。

    慕容标道:“儿臣还请父皇三思,父皇正值壮年,请父皇收回成命。”

    慕容恒轻喝一声“给老子闭嘴!”看是半带粗鲁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却带了两分愤然与疼爱,“你是先帝一手调教的,又得当朝大儒教导,朕信你!你只管打理政务,就让朕与你母后过几年清静日子。”

    安若听到这儿,提裙子站起身,走近温彩,半是撒娇地道:“母后,你真要跟父皇去畅园?”

    安若因是皇后身边长大的,从小就唤温彩为“母后”,那时候温彩强调纠正了两回,后来见安若养成了习惯,便不再纠正,默认了安若唤她“母后”,将慕容恒唤“父皇”,另三位公主见此,也跟着安若学样,也改了口。

    “宫里有你太子哥哥,还有得力的大臣,我与你父皇也该过些我们自己的日子。安若也随我们一道去。”她眸光一转,落在慕容棣身上:“棣儿也去。”

    慕容棣面露惊色,他可不想去。慕容悰

    马如意看到敏王眼里的失措,低声道:“殿下,父皇、母后早就瞧出三皇弟有异心。”

    “前世,他原是慕容悰与柳氏所出的儿子;没想今生竟成了我的三皇弟。父皇母后定是不愿看他走上斜路……”

    慕容棣,前世原是慕容林的弟弟,是慕容悰的皇二子,是慕容悰几个皇子里最有谋略,也最有野心的一个。慕容悰被赶下帝位后,慕容棣失踪,慕容标怀疑自己前世遇刺,除了孙桓功外,另一拨人应该是慕容棣。

    今生,他会备加防患。

    前世有野心的人,今生在大燕盛世时,都不敢生出异样。

    现在整个大燕百姓,吃得饱、穿得暖,更有各式各样的蔬菜瓜果四季不断,还引进外邦、西域、东洋的各种粮食作物,这些年一一试种成功,推广天下,大燕依然是一派盛世大国风范,万邦来贺,便是北边的启丹也俯首称臣。

    “父皇母后都是聪明人,他的心思岂有瞧不出来的道理。母后早前就说,是她忙于六宫事务,对他关心少了,这次要带他去畅园休养,定有用意。”

    温彩扫过众人,又道:“钦天监替容王与谢婉君选出了几个吉日,本宫想了一下,容王与婉君的大婚择在今岁八月十六。”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翰林院侍读谢学士的脸上,谢太妃更是面露喜色,早年谢婉君是公主陪读,与容王慕容植打小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

    若谢家再出一个容王妃,可保谢家未来五十年的荣华富贵。

    谢家的儿女,个个都有大局观,懂晓为家族牺牲小我。

    这会子,谢婉君满脸羞红,到五月她就及笄,而容王殿下亦有十九,真真该谈婚论嫁。

    慕容植略带羞涩的脸颊,而谢小姐更是不敢抬头看人,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温彩顿了片刻,“望各位夫人、太太莫与他们小夫妻为难,在他们婚后三年,莫提娶侧妻、纳侍妾的话。”

    皇后给太子夫妇定的五年的规矩,而现在又给容王定了三年的规矩。

    容王身边可是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

    京中的女子,谁不羡慕太子妃马如意、准容王妃谢婉莹,一朝得遇如此出众的良缘不说,还得皇后疼惜、呵护。皇后说太子宫五年内不许添侧妃、侍妾,谁也敢往太子宫里塞女人,这分明就是要保护太子妃,让太子妃育下嫡长子后才给旁人机会。

    现在,皇后定下了二皇子慕容植与谢小姐的大婚佳期,又说容王府未来三年不填人,这也是对谢小姐的疼爱。

    皇后没有女儿,听说拿太子妃当女儿般疼爱。

    三个皇子里,太子、容王都是洁身自好的人,因受雍和帝、后的影响,皆不贪恋女色,唯有三皇子慕容棣与那两位皇子不同,从去年开始,便爱在外头沾花惹草,皇后训斥了几回,也不见他有所收敛,便不再过问了。

    但,皇后发了话,在他没有娶正妃前,不许他纳妾。

    听说敏王府汇聚不少莺莺燕燕,个个皆无名分,有的是来自风尘的名伎,有的是来自民间的美人,还有的是官家的庶女,形形色色皆有。

    慕容棣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击得一时回不过神,倏然起身,“母后,那儿臣呢?”

    “棣儿也想成亲了?”

    帝后相视一笑。

    因为前世对慕容标、慕容植兄弟的愧疚,尤其是慕容植,温彩给予了更多的关爱,而慕容植性子温润,自小就跟在慕容标身后读书习字、习练武功,他与慕容标的感觉最深。明明都是一母所生的三个皇子,偏慕容棣与他们格格不入,说话行事,既不如慕容标的沉稳,又不如慕容植的圆润,相反,他更显咄咄逼人。

    最让人奇怪的是慕容棣的容貌,不似慕容标随了天乾帝的七分容貌;也不似慕容植,随了慕容恒的八分容貌;慕容棣竟长得酷似温子群。

    孩子多了,不可能一碗水端平,温彩因为厌恶温子群,对于慕容棣也不如像对待慕容标、慕容植那般,尤其看慕容棣从小到大都不如那两个孩子聪慧、体贴,对他便流露出不同于那两个孩子的感情。

    慕容棣倒得温家两房人喜欢,打小就爱说甜言蜜语,尤其是温子群,对这个外孙更是宠上了天,慕容棣十四岁时,温子群就从温氏族里挑了两个美貌姑娘送给他做侍妾,这件事惹得温彩大怒,可温子群还道“三皇子是谁?那是尊贵的嫡皇子,顺娘啊,为父可是精挑万选将族里闻温柔、美貌的姑娘送给他的。”

    温子群虽然怕温彩,可也时不时给温彩添几回堵。对于孩子来说,哪个长辈宠他、惯他,他就与谁走得近,慕容棣便是如此。被温子群惯得不成样子,温子群疼慕容棣,超过了对任何一个儿子的疼爱,仿佛是要在他身上,把自己欠了温彩的父爱都弥补上,只一味的宠溺,从不辩对错,也不分是非,只要慕容棣开口,他就给弄来。

    宋氏见慕容棣听温子群的,便挑唆着让慕容棣选宋氏女为嫡妃。可温子群竟道“为甚是你娘家侄女,我看青莲就不错。”青莲是宋氏所出的女儿,比慕容棣还大三岁。

    宋氏气道:“大老爷糊涂了吧,青莲可是三皇子的姨母,你让姨母嫁给外甥,还不闹出笑话……”

    温子群就觉得但凡是好的,就该是自家的,被宋氏一问,这才忆起这档子事,还颇是遗憾地道“看他们年纪相仿,还以为表姐弟呢,原来在辈份上差了一辈。”凝了一下,又道:“你看阿墨、阿玄的女儿怎样?”

    宋氏没好气地道:“三皇子的眼光高着,我都瞧不上,他能瞧上,你自己拍着胸口想,她们能与我娘家侄女比。”

第1107章 番外慕容标(3)

    因为温子群的宠溺,潜移默化中,慕容棣就养成了一副贪恋女色的性子。

    此刻,温彩笑问:“棣儿,你悄悄告诉母后,你都看上谁家的千金?规矩你是懂的,订过亲的不成。皇家虽然尊贵,却不能干出毁人良缘之事。”

    慕容棣跪在案前,抬首时,朗声道:“回禀母后,儿臣看上了礼部侍郎顾浩之女顾婷、安阳姑母之女池倩……”

    温彩让他悄悄说,他却故意扯着嗓子将这一家家的闺秀之名朗声道破。温彩面容微变,这孩子就似来克她的一般,她原有一颗现代人的灵魂,也时常被他气得不轻,越是生气,便越是不喜,要不是他那张与温子群长得相似的面容,她真怀疑是不是有人换了她的儿子。

    被提到名字的各家闺秀,一个个面容时白时红,又羞又恼。

    池倩是安阳最疼爱的女儿,安阳与池聪明成亲后,前头两个儿子,这姑娘今岁也不过方才十三岁,一出生就被封了县主,此刻倏地一声站立起来,恼怒道:“三表哥,你别欺负人,你看上了我,谁看上了你,哼!我才不会嫁给你呢。”

    顾婷垂着头,嫁给皇子为正妃她倒是乐意,且她已有十八,早前就想嫁给皇子,可太子大婚,而今连容王也要大婚了,原以为无望,竟被慕容棣提到自己的名讳。

    顾婷打小性子骄纵,早前顾家也是有爵位的名门望族,在雍和二年翻出顾谦陷害秦家的案子,荣安候、建安伯爵位被夺。皇帝原要治罪顾家,但秦太后几番求情,皇帝方才说了句“死罪可免,活罪不可饶!”从此,顾谦、顾让兄弟不得诏令,不得离开南安城半步。

    顾浩是好不容易,劳心劳力,兢兢业业、小心翼翼才做上了礼部侍郎的位置,毕竟顾家曾出过一位皇后,这底蕴还在。

    慕容棣听池倩拒绝,不由笑道:“倩表妹,你不害羞,居然自儿个说不嫁。”

    “你不怕说,我也不怕拒绝你,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谁喜欢你,你娶谁去,我可不喜欢你,你休打我的主意。”

    池倩今岁十四,一副小女儿家的娇俏,直冲慕容棣瞪眼睛。

    温彩面露难色,慕容棣分明就是故意的。

    马如意低声道:“难怪他与二弟不同,二弟行事圆滑,言行得体,这些小姐全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他这样大咧咧地说出来,有心的倒罢,这无心的岂不是要被他累得丢了名声。”

    李太妃闻到这儿,笑盈盈地看向自己娘家侄女那儿,既然李家指望不上嫁太子、容王,嫁给敏王为正妃也不错。

    慕容恒哈哈大笑,“棣儿,你虽贵为皇子,这下碰壁了吧,哈哈……明溪县主不喜欢你,下次可要弄清楚了。”

    安阳的长子封了候爵,两个女儿皆是县主位,一个封号明溪、一个封号花溪,从小领的就是正七品县主俸禄。

    他打破僵局,“唉,看着皇子到了成家娶妻之时,才真的发现朕老了。各位爱卿,再满此杯。”转而又对身边的温彩道:“棣儿的婚事就劳皇后费心了!”

    温彩的目光落在马如意身上,马如意微微点头,打了手势,一群乐坊艺伎翩翩而至。

    夜,阑珊。

    温彩吃了几杯酒,有些发昏。

    在双双的搀扶下离了上林苑酒宴,在御花园里散心。

    马如意与安若移了过来,行罢了礼,安若轻声问道:“母后可好些了?”

    温彩抬手,“棣儿那孩子,今晚莽撞了,大咧咧地把各家闺秀的名讳说出来,除了倩儿,还真没人敢指责。”

    马如意伸手扶住温彩。

    安若道:“三弟打小就不如大哥、二弟那般懂事。”

    “唉,安若也到了婚配之龄,只不知该配什么样的驸马才好。”

    “当年安阳姑姑二十一岁方选驸马,儿臣不想这么早就嫁出宫去。”

    “这些年,多亏有安若帮我打理六宫,但我怎能误你的终身。”温彩拉安若在自己身侧坐下,一个错神,又忆起二十年前自己初遇周素兰的情形,周家如今已是江南的大世族之一,这与当年周素兰牺牲之一嫁入皇家分不开。

    温彩宠溺地理着安若额前的碎发,这些年朝夕相处,她视安若如亲生女儿一般

    “京城之中,肃毅伯谢家、杨家都是极好的婆家,旁的不说,只说这两家的男儿不纳妾,便是多少人都比不了的。安若,你在这两家中挑一个中意的后生选为驸马,如何?”

    安若低垂着头。

    连慕容植都要成亲了,她比慕容植还大些,亦只比太子年幼几月,着实不能再耽搁了。

    马如意笑盈盈地道:“三皇妹,谢、杨两家可有你相中的?”

    “杨家……那个唤作杨维的还不错。”

    今日宫宴,温彩特意安排了两家谢、杨两家几个优秀未成亲的公子来参加,这里面确实有替三公主安若挑选驸马之意。四公主有亲娘李太妃张罗,温彩就不必操心,就如当年大公主静娴选驸马,便是谢太妃选定的人选。

    大公主大婚后,谢太妃出宫随大公主住在静娴公主府,而今大公主已育有一子、一女。谢太妃有了外孙,日子过得充实,平时便在公主府里吃斋念佛。

    二公主并无亲娘,驸马是她自己挑选的,亦有公主府,每月都会入宫探望温彩,时常带些宫外的好东西孝敬,依然拿温彩当亲娘般看待。

    翌日,温彩召了杨家二房的杨二夫人入宫,杨二爷在太仆寺任职,膝下有两子一女,这被安若相中的正是杨家的嫡次子,人长得好,学识不错,在京城颇有才名。

    寒喧了几句,温彩挑破了话。

    杨二夫人先是一愣,似有不乐意,但很快她便想到三公主安若是在皇后跟前长大的,又是贤照太子唯一的嫡女,加上安若与三位皇子都处得不错,若真是嫁入杨家,对杨家多有助益。

    杨家上回便瞧出,雍和帝有意与杨、谢两家结亲,现在谢家女配给了容王为正妃,这驸马人选许就落在杨家,夫妻俩也曾商议过,虽略有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温彩当即宣了钦天监合八字,问名、讷吉一番,见是天造地设的良缘,二人的婚事便就此定下来。

    温彩微微一笑,“先帝时,孙家求娶华阳长公主为妇,传为美谈,杨大人呈递折子求娶安若。”

    这,亦是皇家给杨家的面子,意即杨家愿意迎娶公主,且安若公主虽然是娇养大的,因自幼无父无母,性子也好,又帮皇后打理后宫,在几个公主里拥有贤名,这也是杨二夫人满意的地方。

    五月初六,贤昭太子嫡女安若下嫁杨家为妇,婉拒敕造公主府。

    温彩为示看重,除朝廷从户部拨银二十万两,更大手笔地自掏二十万两银子给安若添妆,江南周家得讯,周树德赶至京城,再备三十万两白银给三公主安若添妆,一时间,三公主的嫁妆竟超过当年华阳,成为京城一大盛事。

    安若大婚后,亲娘舅周树德念及她是周素兰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添了一份厚重的嫁妆。后来很多年,周树德一直对安若关照有加,但凡得了好东西,少不得往京城安若公主府送上一份,安若亦与周家多有往来。

第1108章 番外慕容标(4)

    雍和十六年十月,太子妃马如意替慕容标育下皇嫡长孙慕容璋。雍和十八年春,慕容恒下旨诏告天下,于三月初二禅皇帝位于太子慕容标。

    慕容标登基为帝,改年号正兴,史称大燕正兴帝。

    慕容恒带着温彩长住畅园行宫,偶尔会回宫小住,六宫事务则全权交予马如意。

    慕容标性子内敛,擅隐忍不发,颇有天乾帝风范,登基之后,因有官员弹劾卫国公府在卫州为非作歹,恶奴欺民等十几条罪名,慕容标剥夺孙桓功卫平候爵位,查抄孙家,孙姓子孙一律刺配充军,妇人、女子贬为官奴。几夕间,曾经名动一时的卫州大世族成为奴婢之身,曾经的荣华尊贵不复存在。

    因念及孙建华嫡妻华阳乃皇家大长公主,赦免华阳夫妇及孙桓功、孙娥一家四口之罪,降旨令华阳大长公主携子女、丈夫回京养老。另,于京城敕造华阳大长公主府一座,赏金银、布帛、良田千亩,保其一家衣食。

    之后,慕容标开始对顺、宁、静三位亲王进行连番打压,后,顺宁静三人跪求畅园行宫哭求,请太上皇做主保护。

    温彩犹豫再三,到底对慕容恒道破实情:“阿恒,标儿……他……他亦是重生的。”

    慕容恒原在怒头上,听温彩一说,“你是说标儿打压三亲王府另有用意?”

    温彩重重点头,“标儿与我说过,前世种种,我被冷晓毒害之后,你不堪打击郁郁而病,镇日借酒浇愁,后,堪破红尘出家为僧,出家前让二安子带了先皇遗诏,令他去星落岛寻找青莺与标儿。

    标儿发奋图强,一心要替我们报仇。然,不待标儿长大,顺王起兵造反,随后,宁、静二位亲王也在封地起兵,又有卫国公孙建华自立为帝,在卫州建立南卫国,大燕天下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又五年后,标儿长大,顺王所建的东燕吞并了宁、静二王所立小国、慕容悰所驻的北燕、卫国公所建的南卫,大燕天下三国鼎立。北疆十二州更被启丹所夺,西北六州被西凉收入囊下……

    标儿得马家资助,一路从南边起兵,从早前的五千人马,到后来的十万、五十万、八十万人马,最终一统大燕,登基为帝。

    可是,就在他以为天下太平之时,卫平候孙桓功却勾结叛贼余孽势力入宫行刺,标儿伤重而亡,他……便成了我们现在的标儿。”

    慕容恒沉默良久,脑海里忆起慕容标幼年时的点滴,这孩子打小早慧,原来竟有那样的前生。

    “阿恒,标儿能步步成功,可见有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他缘何钟情马如意,只因马如意是他前生钟爱的妻,是助他步步登上巅峰、一统天下的奇女子。阿恒,既然标儿要治罪三大亲王府,定然有不得不问罪的理由,你可以宽慰三位亲王,也可替他们向标儿求情,但你既然选择了禅位标儿,就要相信他。”

    宫里的正兴帝听探子回报,说三位亲王去畅园行宫跪求太上皇慕容恒的事。

    马如意面露忧色,“皇上,你看太上皇会不会……”

    “有太后在,定能劝阻太上皇。”

    夫妻目光相对,慕容标一直都不放心三位亲王,他就是要给他们一点厉害瞧,让他们再不能轻视自己,尤其是顺王慕容慬,仗着自己是太上皇的大哥,行事张扬、霸道,就连静王、宁王也与他有样学样。

    他,是年轻的皇帝,可他有信心打理好天下,会让大燕走向繁荣昌盛。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征对朝廷的诸多弊端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先是从他这代开始,无论是亲王、郡王还是皇族候爷,不再前往封地驻守,一律留京,至于供奉、俸禄也要进行一系列的修改,亲王五县俸禄,郡王三县,皇族候爷一县。

    正兴四年春,慕容标降顺静宁三人为郡王,夺回早前十县封地,另赐三县为封地,早前封地亲王府由朝廷收回,着户部改建为书院,三郡王举家迁回京城长住。又定下新规,从今往后,各亲王、郡王府,可举一子袭爵,若老亲王殡天,袭爵世子可得一半家业,另一半家业、封地则分封其他诸子,根据各人所得封地再封其爵位,而爵位也从一等到五等不等。

    慕容恒听到消息时,正带着温彩、二安子夫妇等人云游天下。

    “顺娘,标儿这一招好,对各世子来说是少分了家业,可对其他皇族子孙来说却是多分了利益。”

    “此法能分散权势,将各亲王、郡王聚于京城长住,他们就算想造反也不能。”

    正兴五年夏,有御史弹劾贤昭太子侧妃李洛玉,说其在四长公主府私养面首,秽乱不堪,而宁雅受其母亲影响,竟与李洛玉共用面首。

    慕容标一怒之下,剥四长公主宁雅长公主身份,将其过继罪臣慕容悰名下,降为九品乡君,以儆效尤,李洛玉被送往皇恩寺出家为尼。

    慕容棣一直有问鼎帝位之心,怎耐他的兄长慕容标太过强悍,每每刚生出异心,就被扼杀萌芽状态,在看到三大亲王、卫国公孙家、宁雅长公主等各自的下场后,最终消灭了心思。

    温彩笑微微地接过双双递来的茶点,“你说什么?你要陪太上皇与哀家云游天下?”

    慕容棣呵呵一笑,一脸讨好。

    就在昨天,容王慕容植到敏王府小坐,离开前对他道:“三弟,你莫再有非份之心,你私囤兵器的事,皇兄已经知道了。”

    “我的兵器……是……皇兄弄走的?”

    慕容植微微一笑,“你难道不知道,皇祖父在世时,就时常打趣说皇兄是只狐狸,你那点心思,在皇兄面前都不够用。”

    慕容标重生,他聪慧,意志坚强,又有谋略,有时候为了得到什么东西,拐上几个弯也要弄到,待他到手,天乾帝才回过味来,自己被孙子给算计了,闹了半天,这孩子是要那样东西,少不得对秦太后道:“惜若,你这孙儿……连朕都给算计了。”看似无奈,实则骄傲得意,有这样的皇孙在,大燕未来百年无虞。

    慕容棣自拥有府邸以来,小动作不断:收买人心,可刚得到两人,回头就失去三人;开铺子赚钱,还没开业,就被御史弹劾,说他堂堂皇子亲王,竟开青楼,实在是辱没皇家颜面。

    他想学曾经的顺王有何错?

    可这些御史,半点面子都不给。

    他想私囤兵器,结果打造的兵器还没进府,就莫名地被人给劫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

    他做什么都失败!

    为什么他有那样强悍的皇兄,慕容标睿智犀厉,慕容植看似温润无害,也是一只神秘莫测的狐狸。

    呜呜,他斗不过这两个哥哥,他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两个都只一妻,连个通房都没有,慕容标的后宫更是只有马如意一人,而今马如意更给他连生了三个孩子,两子一女。

    还有他的二哥慕容植,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可惜至今为止,谢婉君清一色给他添了三个女儿,如今谢嫁君又有了身子,听说在春晖圣母庙供了求子灯,日夜求男丁。

第1109章 番外萧彩云与冷昭(1)

    罢了,罢了!从他大哥是太子时,他就想与太子争一把,结果争了十几年,他还是斗不过他们,他认输了,行不行?要不是大哥念着他们兄弟三人是一个母亲所出,怕是早就拿他如同顺静宁三王一样对待了。

    这全京城,所有的光芒都被他的两个哥哥都占全了。

    哪还有他慕容棣什么事?

    好,他玩不过他们,他躲行不行。

    他跟着父皇母后云游天下,做一个逍遥亲王。

    反正,是他同母大哥当皇帝,便是瞧着父皇母后的情面上,慕容标也不敢短缺了给他的东西。

    慕容棣嘻嘻一笑:“母后,你们这次要去哪儿微服私访,你也带上孩儿,瞧你与父皇这几年玩得不亦乐乎,儿臣也羡慕得紧。”

    温彩面带疑惑:“你舍得敏王府的莺莺燕燕了?”

    “嘿嘿……”慕容棣一阵傻笑。

    正兴二年春,慕容棣娶了冯丞相嫡女冯妙音为正妃,又娶顾浩之女顾婷为侧妃。成亲一年后,顾婷的肚子倒争气,一举给他添了个长子,冯妙音则添了个郡主。正兴三年夏,慕容棣又纳了三位侍妾,个个都是貌美如花的美女,其中一人是东军都督宋家的庶女,这是温家宋氏给推荐的,又一人是江南周家送来的庶女,另又有一人是京中某小吏嫡女。这之后,隔三岔五就纳一房侍妾。

    温彩知这儿子与慕容标、慕容植不同,甚至在许多时候,行事颇像当年的顺王慕容慬,越是斥责,慕容棣便闹得越凶,索性便不再拘着他,由着他去闹。

    这几年,时常传来慕容棣后宅姬妾落胎、小产的事。

    可,反观慕容标、慕容植兄弟,后宅却是干干净净,风平浪静。

    温彩冷声斥责道:“你这小子,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罢了,你既想与我同去,我便带着你,你可带三人,一名姬妾,两名护卫,多了也不成,回去安顿好敏王府上下,再搬来行宫小住。”

    慕容恒与温彩育有三子,长子登基为帝,次子温润儒雅、文武兼备,是正兴帝极为信任与依赖的左膀右臂。幼子慕容棣后来常随父母微服私访、云游天下,久而久之,竟爱上了这种微服云游的日子。

    只是,慕容棣一生都没改掉贪恋女色的毛病,每一次出游,一回敏王府,府中的妻妾们多出两个姐妹呢,再过不久,他就会着敏王府清理后宅,将他几年不碰、且无生养的姬妾另行配人打发离府。

    直至若干年后,温彩唤了慕容棣长谈一番,慕容棣思忖之后,将未生养的姬妾送离敏王府,每人再赠千两银子,后宅只留了七位妻妾,且人人都有儿女傍身。再往后,几乎每三年,慕容棣就纳一妾。

    当慕容恒与温彩年迈时,慕容棣代替父母继续云游私访,一旦发现不平事,又或是某官员贪墨、恶霸为祸一方等,就以密函形式禀报正兴帝,不知不觉间,他亦成了正兴帝安插在民间的一双眼睛。

    正兴年间,慕容标在父祖大兴农业之后,开创大燕正兴盛世,大燕天下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华昌盛。

    老虎关。

    冷昭穿着校尉服,骑在马背上,每日都要在老虎关巡视一番,原想立下军功,也许某一天就能重返京城。

    五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得,重复着枯燥而单调的生活。

    前不久,他在老虎关遇到了一个冷氏族人,见到他时,仿若看到了仇人。

    他在笑,笑得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可族人却是恶狠狠的瞪眼,厉声高骂:“冷端阳,你真是个祸害,你们一家都是祸害,连累我们背井离乡成为罪人!你们一家都是冷氏的罪人!该下十八层的地狱,个个都该不得好死……”

    这族人也是读书人,曾是世族公子,五年不见竟学会了市井百姓污言秽语,他心下微沉,才回过神来:冷氏族人恨极了他们,受他们一家的拖累,被没家产,被贬罪人,冷氏一族是何其无辜,从有田有屋的世族沦为罪囚、奴婢,这其间的落差可想而知。

    他听说温彩随雍王到了肃州,虽然老虎关离肃州不远,可他却没有勇气去认同乡。有时候他会想到温彩初嫁于他的种种,然后天壤之别的变化,到底让他不再去追忆,那些过往,那些点滴,最终化成了一场梦,离他越行越远。

    他想念家人,想冷晓、想母亲、想萧彩云,想巧针和孩子……

    但他只能在想念的时候,骑在马背上遥望京城。

    这日,他又在眺望,却见过来了熟悉的驼铃声,这是西北边关的商队,这些商队往返于西凉、大燕之间,将大燕的瓷器、茶叶、丝绸运到西凉,又把西凉的地毯、陶器、珠宝带回大燕,趟趟不走空,趟趟都能赚钱。

    近了,他看到队列有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一定是眼花了,他想萧彩云了,竟以为那女人就是。商队里偶尔会有女人,有人的被卖到西凉的伎人,还有的是西凉美女被卖入大燕,这种伎人出身的女人,会一边走,一边不忘卖弄风情,可那女人带着一股子成熟沉稳的气息。

    “铁大哥,一路多谢你照顾。”

    “冷弟妹,你往后保证。”

    萧彩云跳下了马车,身后背着包袱,脸上蒙着一条头巾,弯腰跪地,重重一磕:“铁大哥,我要去找我男人了。”

    “找到了最好,找不到,两个月后我们还从这儿过,你可以来找我。”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冷昭看着远处的风景,听不清他们在风里的说话,黄沙漫漫,涂染出别样的西北风景。

    老虎关的美,不同于京城,老虎关是一首沧凉的歌,传了一辈又一辈,而京城则是一篇华丽又不失隽秀的文章。歌是单调的,而文章却是大气磅礴的。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似要振破嗓子,“请问你是老虎关的守将吗?你认识冷昭吗?我是他的妻子,我来找我丈夫冷昭的,他又叫冷端阳……”

    冷昭调转马头,泪眼迷离地看着远处走来的女人。

    五年了,他几乎都快忘了她的模样。

    “将军,你能带我去老虎关找我丈夫吗?”

    冷昭跃下马背,飞快地奔跑着,待走近了萧彩云,四目相对,萧彩云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面前这个黑瘦又强壮的男人,“端阳,真的是你,端阳!”

    所有的话都是多余,她抱住了冷昭,呜呜大哭起来。

    他哭了,流下了无声的泪。

    曾以为相逢只在梦中,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萧彩云,可她来了,不远千里来寻他。

    “端阳,我半年前就出来了,先是跟着京城虎威镖局,路上盘缠用完了,我就在河西府客栈里赚钱,一个多月前才赚足了盘缠,遇上了铁家商队,跟着他们来到了老虎关,我好怕找不到你,上天保佑,我终于找到你了。端阳,我们夫妻再也不分开了,巧针给你生了一个儿子,我给他取名怀阳,现在他已经四岁多了……”

第1110章 番外萧彩云与冷昭(2)

    萧彩云来了老虎关,冷昭借了银子在白虎镇上置了一处小屋,将萧彩云安顿在那小屋里,得空的时候,他就去白虎镇看她;放假时,他就住在家里。

    他依然和许多镇守边关的武官一样,有家有口,每日数着指头待到轮休日,如此他就能回家与萧彩云温存。

    三年后,冷昭接到手下士兵来报:“冷校尉,你快回家吧!镇上有人来递消息,说你娘子在洗衣服的时候昏倒了,快回去看看!”

    “好咧,我这就去!谢了!”冷昭与上头打了声招呼,骑马回到了五里外的老虎关,萧彩云躺在土炕上,一侧端坐邻家大婶,“冷校尉,你总算回来了,唉,真够吓人的,她一头栽倒在木盆里,若不是一起洗衣还有两个,许就被盆里的水溺死了。”

    “谢谢穆大婶,谢谢!”冷昭连声道谢。

    坐到炕头,他满是疼惜地道:“你病了怎不说?就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我挣的俸禄能养活你。我这就去请郎中。”

    这镇子上的人都不富裕,有的做着小生意,勉强能度日,而他依靠自己微薄的俸禄,也只是勉强能养活萧彩云,但萧彩云嫌不住,她学会了织布,寻常便采买麻线回来,坐在织布机前织成麻布,她织的麻布又结实又耐穿,倒也好卖。

    冷昭要出云,萧彩云却一把扯住了他,“端阳,郎中来过了。”

    “可说是什么病?”

    萧彩云的手落在肚子上,“想不到呢,连太医都说我中毒太深,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做母亲的……”

    “是喜脉?”冷昭意外。

    多少年来,他知道的都是萧彩云在刘家时中毒太深,已经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也是萧彩云为何坚持让巧针为妾,替他生儿育女的缘故。

    萧彩云点头,再点头:“是喜脉,我有身孕了,我有身孕了……”她先是笑,而后是哭,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现在却奇迹般的怀上了,郎中说她已怀有两月身孕。这怎不是喜事,是天大的喜事。

    冷昭紧紧地抱住她,仿佛他从不曾有过孩子,“彩云,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太好了。”

    这一年,他三十有三,而萧彩云亦有三十一了,十月怀胎,萧彩云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冷昭给这孩子取名无忌,有百无禁忌之意,乳字狗娃,意即好养活。

    天乾二十七年,太子慕容恒登基,大赦天下。

    雍和三年秋,老虎关守将李将军告老还乡向朝廷请辞。李将军向朝廷举荐了冷昭,次年三月,兵部的复文抵达,同意李将军所请。

    冷昭成了老虎关的守将,可西凉与大燕交好,西凉皇帝将爱女许配给大燕皇家为妇,以缔百年好合。

    时间一天天过去,当年还是四斤来重的冷无忌长大了,四岁习武,六岁启蒙上学,跟着父亲巡视边关,到了十五岁时,他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眉眼里有萧彩云的清秀,也有冷昭魁梧的身材,是老虎关出名的英俊男儿。

    “爹,北边启丹入侵,听说又打起来了。我要去北疆,爹不是说你年轻时候曾在那边打过仗么?”

    萧彩云大喝一声:“我不许!”

    冷无忌道:“娘为什么不许?你不是说爹是个英雄,我要做爹一样的英雄。”

    “不许就是不许。”

    冷昭笑呵呵,他亦不舍儿子,可这的确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他老了,无法再征战沙场,他既希望儿子去,又不愿他去,心情矛盾。

    他和萧彩云只这一个儿子,他们都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萧彩云更是对他紧张得半死,那刀剑无眼,要真是冷无忌有个好歹,萧彩云想,她不死怕也要疯了。

    冷无忌见父亲不说话,而母亲直接将他的想法给灭掉了,坐在屋子里想了两天,这一天夜里,他留下书信,到底是跟着边关将士之后的几个少年离家出走了。

    待萧彩云看到书信的时候,背着冷昭哭了个半死。从此后,她多了一件事,在自家的陶观音像前天天替儿子烧香祈祷,盼着儿子平安归来。

    冷无忌一路往北,在途中遇到了北军都督发出的招募新兵令,他与另三个少年一起报了名,一路顺利地进入了兵营,集训三月后,上司带着他们去了北疆。

    “这是我们的先锋少将军温修远!”

    “温修远是谁?”

    “他是大燕镇远候、铁骑大将军、北军都督的儿子,他们家有兄弟五人,个个能文善武,就以他的武功最高。他还做过二皇子陪读,师从大内侍卫,武功极高。”

    冷无忌不知怎的,对这些世家子最是不喜,不由得撇了一下嘴。身边有同伴低声道:“无忌,是你的武功好还是他的武功好?”

    冷无忌抬头看着擂台上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少年,他是这样的骄傲,那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坐中间的老者是谁?”

    “咦,你连他都不认识,他是忠武候,更是此次北征的秦大元帅,名讳上怀下玉,为守边疆将启丹蛮夷打回北方,自请挂帅,站在他两侧的是秦将军和秦少将军,这次秦家祖孙三代出征北疆,皇上亲自捧酒送行。”

    冷无忌微蹙着眉头,这么多年,他听父亲冷昭时常提起京城的事,可从来没听说过京城还有一个秦家。他倒是听说过温家,听父亲说,温青与他算是知交好友。他还听母亲说,父亲与温青早年原是对头,可就在冷家遇难时,就是温青力保了父亲,他们一家才得以平安活下来。对温青,父母都心怀感激,时常夸赞,说他是个正人君子。

    冷无忌望着温修远的眼神便多了两分友好,这就是父亲朋友的儿子,自己会不会与温修远成为朋友呢?

    他想了又想,终是摇头轻叹。

    温修远又将另一个挑战者打败了。他迈着好看的步子,抱拳道:“可还有人挑战?再没人挑战,我温修远就是此次的先锋将领了。”

    冷无忌心头挣扎,他在一边看了许久,这温修远的武功着实厉害,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光是这等武功便是他比不了的。正想得痴迷,却被身边的同伴一推,冷无忌一个踉跄就站在了前头。

    温修远道:“是你要挑战?”

    “请温小将军赐教!”

    “请——”

    十几招后,冷无忌渐显下风,却依旧坚持,温修远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三分敬重,突然冷无忌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摔下擂台,只见温修远伸手一拉,冷无忌纵身一闪,拉住他的手腕将其制住。

    台下,有人骂了起来,领头的显然是京城的世家公子,大喝:“妈的!哪冒出来的野小子,卑鄙无耻。”

    就在这骂声里,温修远勾唇一笑,猛一个翻转,手臂一转,却反手将冷无忌制住。

    “修远,把这野小子狠揍一顿,妈的,太卑鄙了,你怕他摔倒,他却借此来打你。”

    “他也是大燕人,我们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温修远淡淡说完,又道:“小子,服不服输?”

第1111章 番外萧彩云与冷昭(3)

    “服输!”冷无忌道。

    愿赌服输,不就是在擂台输了,相较其他人,他与温修远过的招式最多,他自知武功不及温修远。

    还有人在台下骂咧。

    温修远抱拳道:“元帅,兵家只讲胜负,不问谋略,计不如人便要认输。末将以为,此人不错,请元帅应允,让末将收他入麾下。”

    冷无忌扬了扬头:“禀元帅,小的不愿去温小将军麾下,小的就是冲着建功立业来的,请元帅赏小的一个校尉做,刚才小的武功,元帅也瞧见了,我武功很不错的。”

    台下又有人大叫:“温修远,揍他,这小子太狂了,一来就要做校尉。”

    温修远看着这清瘦的少年,扬唇一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罢了,你既不愿意本将军也不屑逼你。”他一转身,望着擂台下,“可还有人不服,若再无人挑战,在下就是先锋将军了。”

    这一天,冷无忌认识了温修远。

    温修远对秦元帅道:“元帅,末将以为,此人担得校尉一职,先给他一个校尉做,要是他不好,再夺了他的官职也不迟。”

    冷无忌微凝:正如父亲说的,温青是个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从小到大,父亲就教导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父亲果然没说错,连温青的儿子温修远也让人心生好感与敬重,父亲还说,当年他的武功不如温青,但在兵法战略上却略胜温青。

    温修远的行事磊落,让他心下敬重,冷无忌抱拳感谢。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事的起伏,他与温修远一起打了一场又一场的仗。又六年后,大燕与启丹的战事宣告结束,启丹再次被大燕将士赶出了北方边城一带。

    所迈的秦元帅带着有功将士搬师回朝接受雍和帝封赏。

    秦家已是一等忠武候,晋封一等忠国公,世袭罔替五代。

    温家也有爵位,但袭爵的却是温修远的大哥温鹏远。

    温修远被封铁骑大将军,冷无忌被封飞骑大将军,秦承业则被封为骠骑大将军……

    在镇远候府的酒宴上,温青望着冷无忌良久,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冷无忌抱拳道:“在下家父老虎关守将冷昭。”

    最后两字,令温青吃惊不已,“难怪,你竟是冷端阳的儿子,我亦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他了,你父亲可好?”

    “还好!”冷无忌道:“这些年,在下没少听父亲提到温世伯,父亲说温世伯是这世间当之无愧的英雄、顶天立地的汉子。”

    “哈哈……当年冷端阳在京城,我与他没少打架,他这人很不错,性子直,为人坦诚,哈哈,是我温玉堂出生入地、一起打过仗的兄弟。”

    温修远惊道:“冷无忌,你这小子原是冷将军的儿子,难怪啊,难怪……”

    冷无忌笑得拘谨,“常听父亲提到温世伯,我……这是想学温世伯,也凭自己的拳脚建功立业。”

    “孺子可教,不愧是冷端阳的儿子,代我向你父亲问好,告诉他,若是他回京城,我请他喝酒,哈哈……”

    后来,冷无忌得了雍和帝的赏赐,拥有了一座像样的飞骑大将军府,又在兵部领了实缺,他求得恩典,写信给冷昭,希望父母能回京养老。

    这一年,朝廷派出一名接替冷昭实缺的武将,冷昭带着萧彩云重返离别了近三十年的京城,当真是要离开老虎关了,他却有诸多的不舍。

    回到京城的冷昭,成了镇远候府的常客,常与温青在一处说些年轻时候在北疆的沙场的事。

    萧彩云也常来与梁氏聊天说话。

    巧针是在冷无忌做了飞骑大将军后,才得知萧彩云与冷昭在老虎关生了一个儿子,且这孩子很是出息。

    萧彩云轻叹一声:“巧针,你别难过,不是我要故意瞒你,是怕你多想,我从来没想过要狗娃回来和羊娃争夺家业的意思,你现在住在王堡子镇上就很好,有儿子、儿媳,连孙儿也有了。你也操劳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

    巧针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但,能看到萧彩云能过得好,她也欣慰了。当年她原说要自己去找温青的,可心里着实舍不下一双儿女,萧彩云看出来了,这才执意离开了京城,独身一人去西北寻找温青,一个女人要走几千里路,身上的盘缠不多,其间的辛苦可想而知,也许是萧彩云所举感动了上苍,让她与冷昭生下了冷无忌。

    冷无忌从温家回来的时候,正看着家里坐着一妇人,她的身后还站着一对年轻夫妻,又有两个小娃儿,正要问,萧彩云道:“狗娃,这是你巧姨娘,刚从王堡子镇上赶来拜见的。”

    冷无忌道:“娘,别再叫我小名,一叫这小名就有人笑,你还是唤我无忌吧。”

    想到自己那乳字,跟山野孩子没半分差别,尤其是京城的世家、有些有身份的公子,一听他的乳字就咧嘴笑。

    哪像镇远候府几位公子,人家那些乳字都很别样。

    但冷无忌不反对自己的乳名,只是不喜父母在人前唤他的小字,在军中,大家都习惯唤他“无忌”。

    萧彩云笑了,“现在大了,最爱面子。”

    巧针道:“怀阳也好些年不许我叫他羊娃。三爷许是该成亲了吧?”

    萧彩云打了噤语的声音。

    冷无忌道:“母亲,我先回屋了。”

    他看了看冷怀阳,对于这个哥哥,他没有半分印象,显得很是陌生,再看怀阳的样子,似读书不成的庄稼汉,虽不讨厌,却也亲近不起来。

    冷怀阳道:“三弟真是好本事,年纪轻轻就是大将军,真给父亲和冷家争光。”

    冷无忌道:“哥哥现在乡下做什么?”

    冷怀阳妻见机会到了,忙道:“能做甚?就是个庄嫁汉子,他小时候读书不成,读了三年书,姨娘见他不成,就没让他再读了,倒是干农活还不错。”末了,冷怀阳妻满是羡慕地道:“叔叔好本事,而今是大将军,皇上还赏了百顷良田,再娶上一位官家小姐,就真真齐全了。”

    百顷良田,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冷怀阳只得五十亩田,这在乡下都是少有的富足人家。

    冷无忌淡淡地道:“既然姨娘和哥哥来了,住几日再回乡下,可不敢留你们住久了,怕误了乡下的农活。”他离开前,又道:“娘,我找爹说话去,听说今儿他去定国公刘家了。”

    萧彩云道:“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看他就是贱骨头闲不住。”

    冷无忌近乎自言自语地道:“秦元帅荐了我担任京城守将,过几日许就要赴任,兵部的差使闲得慌,换一个也好。”

    待他走远了,萧彩云方低声道:“我瞧温十八老爷的闺女秀远不错,人家不嫌弃他就是我们家烧高香,这臭小子还跟我傲上,我们家与温家是世交,这是多好的亲事,他还不乐意,快把人给气死了。”

    冷昭与温青冰释前嫌,依然成了朋友,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思,萧彩云也觉得不错。

第1112章 番外十公主(1)

    巧针道:“莫不是他有自儿个看上的了?”

    冷无忌看上温修远的小妹温丽远,可这姑娘看上了京城书院一个学子,听说是四川来的大才子杨长庚,一颗心早被那人给拐跑了,近来正和温夫人闹腾着呢,温家的几位奶奶轮番上阵要劝小姑子,可谁也没劝动。

    这年秋天,温青夫妇到底没拗过温丽远,将她嫁给了四川来的学子,请了男方长辈入京操办婚事。温丽远出阁后,冷无忌才认清了事实,点头同意娶温十八爷的嫡次女温秀远为妻,自此冷、温两家再续百年之好。

    雍和元年正月初十,慕容恒登基为帝,史称雍和帝。

    十公主这三月仍如梦中,她是宫中最后一位没有出嫁的公主,现在她是安阳长公主,可她已有二十一岁了。

    不是她不愿嫁,而是太上皇、秦太后舍不得她嫁,他们总说:“我们的安阳美丽端庄,应该得配天下最好的男儿。”

    而她呢,早在几年前就喜欢上一个男子——池聪。

    想到他,十公主的心便不由自己的怦怦乱跳。

    他在作甚呢?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他是否在心里喜欢过她,也如她这样相思入骨,如她这般想多看几眼。

    他是喜欢她的吧?否则上回,池聪入宫拜见顾太后,不会特意饶到翠薇宫附近,而她得了消息正好在那里浇花。

    是的,他特意见她。

    而她,也是想见他。

    情不如所起,因为对他的心疼,她就心动了。

    从此后,她的心里再看不见旁人,只有他,任是旁人说了多优秀的男子,她也不会瞧上半眼。

    “安安,你在瞧什么呢?”

    温彩穿着一袭凤袍,育过两个儿子的她,体态丰盈,身材玲珑有致,她还是那样的快乐,有丈夫护着,有娘家兄长疼着,就连宫中的太上皇、秦太后也疼她。

    十公主回头一望,带着几分羞涩地道:“皇嫂,我就是欣赏京城的风景。”

    她想:嫁夫当嫁相爱郎,便如温彩这般,女子一生的过度,不在幼年,不在娘家时如何,还得看与丈夫的感情是否好。

    是啊,相爱郎才是她想要的。

    温彩笑道:“站在皇宫的观景阁赏风景,呃,如果我没猜错,那个方向该是各部院的方向,哦,听说今儿是恩科大考,我们安安该招驸马了,到时候在是招状元郎还是招探花郎的好?”

    温彩不喜这样的十公主,她希望十公主是简单、快乐的,可这次回京,她隐隐觉得十公主变得忧郁。

    “皇嫂,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温彩正色,拉着她道:“好了,我不与打趣了。我听母后说了,这几年与你挑选的少年才俊可不少,你怎就一个也没看中呢?莫不是心里有人了?安安,有了心事就要讲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七公主嫁去卫州,宫里是这样的冷清,可因着她要帮母妃打理后宫,日子倒不无聊,这几年她学会了许多,在宫外谁不知道宫里有一个贤惠能干的十公主,赞美之词不少。这几年,许多朝臣、世家名门向天乾帝提亲的亦不少。

    那时秦太后还是秦荣妃,她悄悄儿问十公主,“小十,这家公子如何?听说仪表堂堂,书念得不错。”

    她总是摇头再摇头。

    秦荣妃每每面露失望,“这个也不行啊,好,我与你回了皇上。”

    温彩越发肯定十公主有喜欢的人了,“安安,你不告诉旁人,总该告诉我吧。”

    “皇嫂,没用的,母后和皇兄都不会同意,顾秦两家结下仇怨,母后一生因顾太后受了许多委屈,甚至也是因为顾家,舅舅一家才被陷害,而今又传出她们年轻时候的恩怨……”她垂首,想到这事就难以舒解。

    秦太后一生受顾太后伤害颇多,就如秦家被顾家算计伤害最重。

    毕竟秦怀玉的父亲秦老将军是以发配途中得病过逝的,这顾家自然也是杀人的原凶。

    “你未曾说出来,怎就知道不行呢?安安,我只想问你,你喜欢他,可曾知道他是否喜欢你?”

    十公主抬头,定定地望着六部的方向,“他说过喜欢我的,只是他亦知道身份悬殊,但这些年,我不嫁,他也不曾娶。”

    温彩凝眉,是顾家的公子,不对。七公主嫁的是前世的丈夫孙建华,那么十公主也该是如此,前世这个时候,池聪早已战死西北,但现在池聪活得好好的。

    “是池聪!”

    池聪活,池睿亡。

    她不知道前世自己去后,池睿的结局如何。

    十公主惊愕不已,这个人连秦太后都猜不出来,秦太后只知道女儿有喜欢的人。

    温彩点头,“他还不错。”

    “可他是顾太后的外甥,母后与顾太后的芥蒂那么深,母后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痛快。父皇说过,母后是对别人宽容,对自己很严苛的人,我不想让母后难过。”

    “安安,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吧,勇敢地把这件事告诉母后,我相信她能理解你。毕竟,池聪是池聪,顾家是顾家。”

    秦太后听了十公主道破心事后,沉默了良久,最终化成了一声喟叹。

    因为池睿救了温彩,十公主竟对池聪动了情,且私下已经见了数次面,两个年轻人又互表了情意。

    这一天,秦太后什么也没说,打发十公主离了康寿宫。

    隔日,温彩就到了,劝了秦太后良久,秦太后到底勉强点头。

    慕容恒恼道:“池聪,他?他有什么好的,想娶安阳,不应,朕不答应。”

    “你叫嚷个甚?这是安安喜欢的人,能说好或不好,感情就能收住的么?其实只要安安快乐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以我的意思,就成全了他们吧。阿恒,难得有情郎,安安二十一了,大燕立朝以来,可有公主留到二十一的?没有,便是当年的七公主华阳也没到二十,这几年母后、父皇给她挑的驸马还少么,为什么没成,那是安安不愿意。”

    慕容恒想着自己因为秦太后的央求,决定暂不动顾家,但早晚有一天,若是顾家犯到他手里,他肯定是要动的。

    顾家的势力发展较快,虽然他登基进行了一系列的打压,朝廷在江南建了几个货运码头,借此来分摊顾家在江南的生意,又故意壮大江南世家的势力,确实对顾家起到了牵制作用,但顾家曾算计、陷害秦家的事,不是这么就可以化解的。

    “顾家是顾家,池家是池家,何况当年池睿救过我与植儿,就是念着这份恩情,我们也不能阻止安安。阿恒,你就应了吧,招池聪为驸马,我们风风光光地让安安嫁出宫,她已经二十一了,你还留她到何时,有我们疼着她,又有池聪喜欢她,她不会受苦的……”

    慕容恒到底没争辩过温彩。

    温彩以他们的故事来劝服他。

    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吃糠咽菜那也是幸福。

    有这句话,就够了。

    雍和元年四月二十,慕容恒将安阳长公主许配池聪为妻,着钦天监挑选吉日,礼部筹备,当日,温彩就决定从户部拨款二十万两白银,从自己的陪嫁收益中出五十万两银子预备。

第1113章 番外十公主(2)

    雍和元年八月初二,安阳长公主大婚,陪奁、嫁妆超越过往所有公主大婚,一千二百抬,从宫中礼器、名贵瓷器、字画,再到各式名贵花木,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你看不到的。一时看呆了全京城百姓的眼睛,彼时,满朝皆知,畅园是皇后的、百货行是皇后的、试种田庄是皇后……甚至京城还有许多颇有名气的店铺也是皇后的。

    皇后给安阳长公主添的嫁妆,对于皇后来说不过是两月收益。

    御史只能咂舌,户部只出了二十万两白银,其余五十万两全是皇后自掏腰包,人家姑嫂情深,皇后愿意掏。

    十公主嫁予池聪为妻,学了昔日七公主,拒要公主府,所住府邸上挂的是“池府”匾额,十公主性子温顺,上敬公婆池太太顾词,下善待府中下人,大婚一年后,替池聪生下一子,颇得婆母疼爱,婚姻美满幸福,十公主一生育有两子两女。

    后,十公主长子得封二等安成候,两个女儿皆封为县主。

    池聪一生,虽一时兴起背着十公主在外养过几个外室,但这些外室一律不允生育子嗣,玩上三五年,待他失了兴趣,便悄悄配人打发离去。也曾养过几个粉头,但从未动过念头纳娶侍妾。

    有一回,温彩得了消息气不过,偏十公主还帮着池聪说话。她自儿个白白气了一场,夜里,慕容恒宽慰她道:“小十是在学母后呢,母后一生便在装傻扮单纯,小十也学了去。你这么一闹腾,池聪回头见了小十会愧悔难当,更加疼她、敬她。”

    事后,温彩观察再三,还真被慕容恒给说中了,十公主那傻子竟傻人有傻福。池老夫人顾词将十公主当成了女儿般的疼爱,私里狠声训斥池聪胡闹,又夸十公主贤惠,“你娶了这么个好媳妇,怎还不知足,皇后得了消息,传她入宫说话,她居然一口咬定,说那都是外头的传言,说你们夫妻感情深厚,你是万里挑一的好夫君,是万万不会在外养粉头的。”

    当时,十公主确实如此说的,不仅如此,还信誓旦旦地反而安慰温彩“嫂嫂莫听外人胡说,整个京城都知我们夫妻恩爱,指定是某个对我夫君起了坏心思的人故意中伤。她真没在外养粉头,更不会养外室,我信他……”

    池聪听了顾词所讲后,心下颇是感动,自己在外花心,妻子却对他坚信不疑,自那之后收敛了许多,回府后,竟抱着十公主道:“安阳,以后我只要你一个。”虽是如此,安阳却给池聪安排了两个美貌通房,从此,池聪养外室、粉头的事便就此绝了。待得他的长子成人时,池聪竟是连通房也不要,从此踏踏实实地与十公主过起日子。

    而安阳则在私下里想着荣太后的话,“安阳啊,婚姻就像家具,坏了莫学旁人丢掉换新的,坏了要修修,修修又能再用了。”

    修,她就算是在修自己的婚姻,不是放弃,当然她学会了母亲的装傻。母亲一生,因为装傻,算是深宫唯一一个得到幸福的人,可在她幸福的背后,也曾付出辛酸的代价。那么她,就装装傻又何妨?

    她在知晓池聪养外室时,也想过大吵大闹,这么做不仅失了风度,反而是逼池聪。她选择了相信,明知那是事实,却装傻地相信池聪。用自己的信任与优雅,让池聪升起了愧意,从而更加善待于她。

    这样通情的她,这样相信丈夫的她,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都不会去伤害,何况,还是原对她有情的丈夫池聪。

    这几年,发生了许多的事。

    但阿九一直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遍又一遍,尤其那些美好的记忆,她总是百忆不烦。回忆着自己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回忆着她的亲娘还在世,回忆着她的舅家还有泼天的富贵……

    她不想乔嬷嬷,这个女人从来不是真心对她的,更因为乔嬷嬷她失去了公主之尊。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尤其是春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像是幼年时偎依在亲娘的怀中,阿九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

    红绳泡了一壶茶,手里捧着一盘瓜子,将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嘴里道:“县主,这新来的红缎比红线可差远了,你怎么就舍得把红线给嫁了呢,唉……”

    “不把红线嫁给庄头的儿子,难道还继续留下?我一个人过日子就够了,怎么还连累红线,要是你有好去处,我也不留你的。”

    阿九说的是真话,红线与她的感情极深,她们是一起长大的。红绳原是红线的同乡,却有着姐弟之情,红绳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感激阿九找了个好人家把红线给嫁了。

    至少在乡下庄子上,红线的日子比在这里过得好,小庄头是个憨厚老实的后生,中等个头,话语不多,却是个能疼妻子的好男人,红线毁了容,但他也不嫌弃。今年正月,大庄头是第二次与阿九提红线与小庄头的事,阿九没再拒绝了,而是一口应了,挑了个吉日,让小庄头来周家接了人去。

    走的时候,阿九塞了红线五十两银票,这是她身上最后的银钱了。不知从何时起,周礼就染了赌瘾,最初还小心翼翼地偷她的首饰、嫁妆去变卖,之后换成银钱去赌。这两年,周礼更是变本加厉,也不偷拿,直接张口对她道:“阿九,给老子拿钱,我又输了,我得把本钱赢回来,等我赢了钱,就让你过好日子。”

    她原本吃穿不差的日子已经过飞了。

    她若是不给,周礼就抓着她打骂一番,因着这儿,连带着红线、红绳都挨了不少打,有一回,阿九与红线、红绳约好反抗,结果三个人打了周礼一顿,次日三姨娘带着周家几房庶子便冲进了院门,几十个人将阿九主仆三人狠揍了一顿。

    彼时,周礼站在一侧,嘴里恶狠狠地喊道:“打,给我狠狠地打,这贱妇竟敢打我,给她点厉害。”

    自那以后,阿九再不敢反抗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娘家的人,即便她的娘家是天下第一家的皇家,没有人站在她这边,更因为周家有一个周惠妃,没人会管周家的这点家务事。

    红绳满是狐疑地道:“县主,有一阵没瞧见四爷了。上回大爷唤了他过去,许是改了爱赌的毛病。”

    阿九讥笑了一声,“我宁相信母猪会爬树,也绝不相信他会不赌。”

    红绳眨了眨眼,“我去瞧瞧收好的地契,可不能再被他偷走了,县主当初多少嫁妆啊,现在就剩下这八百亩的良田庄子,要是连这个也没了,可怎么活?”

    阿九摆了摆手。

    她后来也学聪明了,自己不收这些东西,而是教给红绳,红绳人机灵,总会想到一些不一样的法子藏着。

    不多会儿,传来红绳那凄厉的惨叫声,“县主,没了!没了……县主。”他踉踉跄跄从自己的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截湘妃竹,他可是把地契藏在湘妃竹里的,又将竹筒塞给了竹笛里,他只认做得极好,没想这样还是被周礼给发现了。

第1114章 番外十公主(3)

    阿九腾地坐起身,“这杀千刀的!快去万贯赌坊,他一定去那儿了。”

    主仆二人相扶相搀,出了周府。

    阿九在万贯赌坊看到那抹熟悉的锦袍身影,即便明知道会挨打,可她还是鼓足勇气走过去,“阿礼,别再赌了,回家吧!你把地契还我,我的嫁妆就剩这一处田庄了,要是连这都没了,我们往后可如何度日……”

    “滚!”周礼一挥手就是一拳,和往常一样,他不打阿九的头,只一拳打到她胸口,很重,疼得阿九冷汗直冒。

    阿九因疼,软蹲在地上,一抬手抱住了周礼的双腿:“你不是答应了大伯,说你不赌了,说你改好了。阿礼,你把地契还我,这是我的嫁妆,你把地契还我……”

    “贱妇,我还嚷?你的嫁妆就是老子的,老子想怎样就怎样,快放手。”

    一侧,有人睨了一眼,认出了阿九,也知道她过的日子不好,心下略有同情,叫嚷道:“大虎!大虎!快把这人赶出去,他身上没钱。”

    说话的这人,是这桌的庄头,还有些良心。

    立有两个彪形大汉过来,左右一架,将周礼丢出了万贯赌坊。

    周礼被摔在地上,屁股生疼,拍了拍屁股,立时看到从里头出来的阿九,顿时气血翻滚,都是这个贱妇,要不是她,他怎么会赌不成,他是没钱,可他身上有地契,可以拿这个来赌,这可是八百亩的田庄,换成银子得不少钱。

    “贱人!”周礼大骂一声,冲着阿九就扑了过去,顿时一阵拳头脚踢,不顾还在大街上,就开始对阿九进行打骂,“贱妇,你害得老子今儿玩不成,你得赔我。”

    阿九趴在地上,抱着脑袋,周礼拳头脚踢的落在她的后背和臀部。

    红绳心下不忍,这几年他陪着阿九受不了不少苦,每次受伤,他们彼此安慰,虽不是亲人,却也有亲人之情,此刻不待细想,纵身扑在了阿九身上,周礼的拳头、脚头便齐数落在了红绳身上。

    阿九失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红线离开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就是红绳,她不能看周礼打死红绳。

    红绳咬紧了牙关,大声道:“四爷,这几年你把县主的嫁妆输掉得还少么?这是她最后的八百亩田庄了,你再输掉,县主就什么也没了,你不能这样。”

    “死奴才,叫你多嘴,敢管爷的事。老子揍死你这东西,老子揍死你……”

    这一番打骂声,立时惊动了整条街的商户、客人,甚至还有无数的行人停下了脚步,齐刷刷望了过来。

    在对面街上的温彩正陪梁氏在看首饰,听到这喧闹声,探头一望,就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对着个对主仆拳手脚踢,下手之狠,全然没有半分手软。每落一下,温彩都能瞧见那拳脚下的女子微微一颤,眼里全都是恐惧之色。

    温彩大喝一声:“那是什么人?竟在街市上打骂妻子?”

    张记珠宝铺的掌柜娘子满是同情地道:“那是周惠妃娘家的侄儿周四爷,挨打的女子是凉县主。真是造孽哦,周四爷偷了凉县主的嫁妆出来赌,听说早前就输了不少,我们都记不得是第几回了。”

    凉县主!阿九,嫁人为妇后,曾经的小九变成了阿九。

    温彩看着那衣着五成新茧绸的妇人,哪里还有富贵人家奶奶的模样。

    她依稀记得当年在宫中初遇阿九的情形,那时候她是何等快乐妩媚的女子,这才几年,自己与阿九一比对,阿九看上去比温彩还要苍老十岁。

    掌柜娘子感叹道:“堂堂皇家县主,过得比寻常妇人还不如,周四爷这两年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凉县主娘家远在陈州,虽是皇家姑娘,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在周府的日子也过很是辛苦,就连周家另几房的奶奶都能欺她。而这周四爷最不是个东西,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没了银子早前是偷凉县主的嫁妆,后来就是逼着凉县主给钱,不给就打人,今年已经是第二次在街上打凉县主了……”

    有妇人道:“这种日子,索性和离的好。”

    掌柜娘子道:“哪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凉县主的嫁妆都被周四爷折腾得差不多了,要是和离了,她往后可如何过活?”

    一边也在看首饰的富贵人家太太对半大的女儿道:“你且瞧好了,这种权贵人家最是嫁不得,那还是皇家的姑娘、堂堂县主呢,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你将来要是许了那等权贵人家,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那半大小姐垂着明眸,露出同情与怜悯之色:“这种男人,又坏又打女人,凉县主为甚还与她过。”

    梁氏看着一侧立着的温远远,眸光温和,“远远,你将来大了,也要擦亮眼睛,可不能许那种人家。”

    温远远不过几岁,但已经在女塾里读书识字了,全无那半大小姐的羞涩,反而理直气壮地道:“娘,我才不是凉县主,我有娘家,我有爹爹,还有几个弟弟,谁敢欺负我,几个弟弟都会帮我。”

    梁氏凝了片刻,笑道:“也对,你爹疼你,你还有几个弟弟……可是夫君真心疼你,才是你真正的福气。”

    温远远若有所思,“爹对我最好了,爹对娘也好,我长大了就跟爹娘过日子,我才不要去别人家。”

    在她的心里,梁氏就是她的亲娘,虽然温远远偶尔听府中下人议论关于她亲娘的事,但连她自己都不爱听,这几年镇远候府上下看到了梁氏的贤惠大方,提及徐氏的人越发少了。

    温远远一扭头,发现那抹紫衫美人不见了,心头一惊,指着街对面道:“娘,姑母……”

    温彩噔噔地走到大街上,恶狠狠地望着周礼,步步走近,大喝“住手。”

    周礼打量着衣着寻常富贵人家奶奶的温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意地道:“老子劝你少多管闲事!老子是周惠妃娘家侄儿。”

    温彩双手叉腰,“周礼你这王八蛋,你给谁当老子?”

    想当她雍王妃的老子,她是温家大老爷还是当今皇帝?

    周礼“你……”了一声,突地忆起,前几日听人议论,说雍王夫妇携两子入京之事。

    温彩大喝一声“青莺”,“把本王妃的无情宝剑取来。”

    双双从一侧移来,干练的打扮,一袭粉色的绸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侍女打扮,一瞧就是皇族亲王府的管事姑娘,她微微挑眉:“我家雍王妃离开京城几年,这就不认识了?周礼,你好大的胆子,敢给我家王妃充老子,你可知道,我家王妃的老子是皇上?”

    这可是大不敬,且还在这大街上骂人,要是被有人听了去,足够周礼吃一壶。

    温彩接过宝剑:“周礼,你这个王八蛋!欺负人都欺负到皇家头上了,凉县主娘家还有人呢,本王妃今儿就来收拾你这个泼货!”她嘴里骂着,提着宝剑就去追周礼。

    周礼一转身就要往赌坊藏身。

    温彩娇喝一声,指着门口的彪形大汉:“吾乃雍王妃,我命令你们,不许让这泼货进去,否则本王妃查封你们万贯赌坊,从今儿开始,不许这泼货再入万贯赌坊玩闹。”

第1115章 番外阿九(1)

    看门汉子哪敢招惹,拦在门口不让周礼进。再看温彩的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皇家车辇,车辇附近立着衣着蓝黑袍子的侍卫,个个佩着刀剑,其间还有一个着浅紫袍子的女侍卫,这种人可招惹不得。立有一人道:“雍王妃之令,小人莫敢不从,会转禀东家。”

    “不错,你很有眼色。”温彩夸赞了一句。

    周礼暗恨自己倒霉,怎的撞到温彩这灾星,说到温彩,大皇子与周惠妃提一回就丧气一回,回回与这女人撞上,这败的、输的必然会是周惠妃母子。便是周礼,也被长兄告知:雍王夫妇回京了,我们家周家得避着。

    温彩提剑追在后头,“马,给本王妃赶马。本王妃不信,四条腿的马跑不过他两条腿的,丫丫的,周礼你这王八羔子,就算你是周家嫡子被本王妃撞见你欺负皇家女,我也饶你不得,何况你不过区区庶子,还敢欺到有封号的皇家女身上。

    本王妃今儿就是阿九的娘家人,你这缩头乌龟跑什么,你停下!你别跑!周礼,你这混账、缩头乌龟、王八羔子,你有种别跑,本王妃今儿打死了你,改明儿我这做皇嫂的便另给阿九她寻个好夫婿。

    周礼,你强夺妻子的嫁妆去赌,当街打人骂人,你还有理了?你再给我碰阿九一个指头,本王妃就切了你的指头……”

    温彩跃上马背,嘴里骂骂咧咧。

    阿九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儿,何时有人敢如此狂妄大胆地帮她,只一露面,吓得周礼那泼皮望风而逃,还不敢停留,那个骂人的是谁?

    红绳用手轻攘着阿九,“县主,是雍王妃,是雍王妃,她在帮你,有她在,周家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真的会帮她么?

    这几年,可从来没人护过她,更没人帮她,她才会越来越被周家人欺负,便是周太太也睁只眼、闭只眼,只会挑她的不是。

    阿九望向温彩,她记得自己与温彩的年纪差不多,几年没见,温彩是越长越好看,越来越有风韵了,而自己却变成了现在这样,走在人群里,就如同一个寻常小户人家的妇人,没了半点别样之处。

    心头,涌过一阵温暖。阿九失声轻呼:“四……四皇嫂!”

    温彩一扭头,恼怒地道:“你也是堂堂皇家女,怎的被他欺成这样?这京城的皇族这么多,你就不知道上门求助的么,瑞王皇叔、小六、小八全都是你娘家人。”

    六皇子、八皇子敢开罪周家?不,他们不会。

    瑞王府人口多,自己府里的事都管不过来,又哪有精力来管她。

    阿九的眼泪刷的一下涌了下来,顿时迷漫了双眼,几年了,她除了与红线、红绳相依为命,再无人管过她的死活。这一刻,见有人帮她,不知是感动还是温暖,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但见泪流,不见哭声。

    几年来,她的眼泪早已经哭干了。

    身上的伤痕,消了再添,添了又消,早已经多得连她都记不住。

    温彩轻喝一声:“走,到对面茶楼里坐坐,你不要怕,有皇嫂在,我要看看谁还敢欺你?”

    双双扶了阿九起来,暖声道:“凉县主快别哭了,难得遇上了,且入茶楼陪我家王妃坐坐,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家王妃,自有我家王妃替你做主。”

    双双心下一阵感叹,前世时,被庶子欺负打骂的是十公主安阳,今生命运逆转,这受苦、受屈的却变成了九公主,不,是凉县主。前世的十公主一直都是公主,就算冷家庶子想欺,也只是在自儿个院里,不敢闹出去。现在的周礼,曾是变本加厉,拿阿九当成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欺负。

    温彩与梁氏打了声招呼,陪阿九吃茶。

    阿九含着泪,把这几年她的日子说了一遍,又说了几年前她怀有身孕,都已经四个月了,硬是生生被周礼打得落胎,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怀上。

    又说当年她进了周府,周家几房的年轻奶奶、姨娘便向她借东西,她不借,就说些酸话刺她,逼得她借了。可一旦借到,回头她们谁也不承认借了东西,非说是她给的。没到一年,她屋里的布料、摆件就被她们都弄走了。

    大概是第二年,周礼认识了几个市井中的狐朋狗友,还学会了赌博,最后染上赌瘾,三天不去赌坊就浑身没劲儿。早前是偷拿她的首饰变卖,后来直接打骂她,逼着她拿银钱及值钱东西出来,不给就打。

    早前,周太太、周大爷还劝,这两年见劝不住,也不大管周家四房的事。

    周太太只疼自己的嫡女,周小姐当年出阁时,周太太将六成的家业陪嫁给了周小姐做嫁妆,剩下的四成,周大爷就得了三成家业,最后一成则由五房庶子共同得,分到手里的也不过是三百亩良田和一处店铺,结果这些东西也被周礼给输掉了。

    温彩怒火燃烧:“让红燕给殿下递句话,我去周府教训恶人,先不回王府,待办完了事就回去。”

    双双应声“是”,与温彩相处久了,现在的温彩更像一个真实的女人,有脾气,恩怨分明,能断是非,比前世的温彩更为可爱、生动。

    温彩道:“阿九,你别怕,有皇嫂在呢。皇嫂往后就是你娘家,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皇嫂给你做主。本王妃倒要瞧瞧,是哪家人这么大的胆儿,欺负人都欺负到皇家头上了。走!打道周府,周家人今儿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过安稳日子。”

    温彩一落音,领着护卫、随从,浩浩荡荡二十来人直往周府。

    荷花里周家,繁华如昔,因着周老爷与嫡子没了,周太太便将庶长子周大爷寄在她名下,认作嫡子。由周大爷执掌周家,周大奶奶掌后宅。周家庶子有六人,现在个个都成了家,三年前由周太太做主,给六房人分家度日。周太太与周大爷一房过活;大姨娘又生了周二爷,便与周二爷度日;二姨娘生了周五爷,自与周五爷过日子;三姨娘育有周四爷、周七爷却没选择跟周礼,周礼染上了赌瘾,三姨娘也颇是厌恶;四姨娘自与唯一的儿子周六爷一起度日。各姨娘所生的庶女,没出阁的都统络归了大房,与周大爷一道生活,婚事依旧由周太太做主。

    周太太自嫡女出阁后,越发苍老。前不久,她做主让周大爷的嫡幼子过继到了早逝的周世子名下,也算是让他后继有人,她甚至手把手地亲自教养这孩子。

    周太太自与孙儿打趣说话,突听下人禀报:“太太,雍王妃到了!”

    她来了!这可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帝老了,太子病逝,大燕朝需要一位新的储君,而先太子只留了三位郡主,并无儿子,这储君人选自然要在皇子里挑一个。皇帝长大成人的儿子有六个,除了被贬庶人的五皇子,另五人个个都是亲王、郡王。

    皇帝宣布诏告天下,要立四皇子为储君。并让钦天监择吉日,由礼部筹备大典。

    消息一传出,满朝文武有门道的走门道,没门道的挤破脑袋寻门道,都往京城雍王府送贺礼。就连雍王妃的娘家,也因水涨船高,近来门庭若市。

第1116章 番外阿九(2)

    “快!快请!”周太太立马传令婆子:“快给我更衣,我要拜见雍王妃。”

    这可是未来的皇后。皇帝老了,据闻身子不好,而其他几个皇子近来被皇帝拘在皇子宫学习封地政务,说是学习,谁都明白,这是老皇帝不放心这些年轻气盛的皇子,害怕他们出幺蛾子跳出来与雍王殿下争夺帝位。

    温彩进了大门,大喝道:“周家各房的主子都给本王妃滚出来!今儿本王妃来,可是与你们讲道理的,全都出来!”

    她手握着宝剑,站在周府的迎宾花厅里,两侧站着她的侍卫,静默无声,一个个仿似雕塑一般,青莺的一双眼睛更是乌溜溜地转动着,注意着四下的动静。

    双双反客为主的打量着丫头们奉来的茶点,“这是什么茶?瞧着比我们在肃州吃的还不如,是不是欺我们家王妃是从肃州回来的,拿这等低级茶来招呼。”

    那带头的婆子一看,情形不对,忙对服侍的丫头道:“还不换了最好的茶叶来,雍王妃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快去换了最好的。”

    温彩端坐在上手尊位,一脸不满的表情,“红绳,你给本王妃说说,这就是周家的规矩么?客人都来半天了,茶不奉、点心不上,连个招呼客人的主子都没有。”

    红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回雍王妃,这里是大房的地方。”与阿九使了个眼色,阿九这几年从来没像今日这样扬眉吐气过,以前出门她都走偏门,可今天她却从周府大门耀武扬威的进来,连看门的婆子都不敢多问一句。

    阿九低声道:“皇嫂去我屋里坐坐。”

    “也好,坐在这儿连个招呼的都没有,我们去四房。”

    温彩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四房去,阿九陪着温彩,红绳则在前头领路。

    待周太太、周大奶奶赶到迎客厅时,正看到温彩离开的背影。

    周太太跺着脚,问周大奶奶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这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你慢怠了客人,岂不是误了大儿的仕途前程……”

    一侧的丫头回道:“今儿大奶奶在整理库房。”

    “那点破事紧要么?未来的太子妃驾临,你不来招呼客人,却让人走了。你看看你,怎么打理府邸,太子妃来了半晌,连茶水都没奉上,这样的贵客,别人家巴结讨好都来不及,可你倒好,没的把客人给得罪了。”

    温彩近了四房,那是一座极小的院子,正房三间,左右各有两间厢房,东厢房建了一个小厨房,院子里头只有一棵桃树,树下有张石桌,又种了一丛蔷薇,旁的花木也没了,连棵草都没有,里头的摆设简陋,一眼望去,屋里屋外就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阿九,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阿九低应一声“是”。

    温彩道:“青莺、双双跟来,其他人就候在外头。”

    众人应“是”。

    她举步进了院门,再一次将里头细看了一遍。

    这里简直连寻常乡下小户人家的标准都没达到,花厅桌上摆着一只瓷壶,只是寻常的东西,壶旁置了四只茶盅,四张条凳摆放在方桌前,这就是花厅,哪里有富贵人家花厅的样子。

    温彩正打量着,一抹紫色倩影一闪,一个着紫衫的女子出现在视野中,挑着眉头大喝道:“红绳,你找打,看四爷如何收拾你。”

    温彩扫了一眼,看这女子的打扮,像是侍妾姨娘类的,一张容长脸蛋,长着一对吊桃眉,一张红唇涂得如同吸了鸡血,脸儿白得如石灰墙,一身的脂粉气冲斥而来。

    她双手叉腰,指着阿九道:“凉县主,你活得不耐烦了,竟带了外人进院子。”

    温彩冷声道:“青莺,拿蛇皮鞭子给我抽。阿九才是嫡妻,岂容个玩意儿在这趾高气扬。”

    那紫衫女子“你……”了一声,厉喝道:“你是谁?你是哪家的奶奶,敢在我们周府撒野。”她挺了挺胸,“我可是四爷的宠妾,这可是四房的家务事,何时轮到你说话?”

    温彩喝声:“抽二十鞭。”她迈着好看的莲花碎步,“周礼那混账去哪儿了,我的随从可是见他回周府了,怎不见人影?”

    青莺掏出腰上挂的蛇皮鞭,这可是在西北肃州时,慕容恒带着侍卫外出行猎捕得几条蛇,剥了其皮,请匠人制成了蛇皮鞭,使在手里轻巧,最是趁手的兵器,温彩得了后,便赏给了青莺。

    “啪!”青莺一鞭子落下,紫衫侍妾吓了一跳,一声刺耳的尖叫。

    温彩蹙眉,青莺抬手取了桌上的茶杯,一把堵住紫衫侍妾的嘴儿:“王妃,现在不吵了。”

    双双表情冷漠,“青莺,你快执刑,要是不想打,推到院门外头让外面的侍卫抽。你是不是饿了,我怎的瞧你似没吃饭一样,你一鞭子下去,她身上的衣袍还是好好儿的。”

    青莺一挥鞭子,第二鞭甩得又响又重。

    温彩只作未见,拉着阿九坐在桌前:“我们说说话儿。”又不悦地道:“青莺,还是太吵了。”

    青莺扯了紫衫侍妾出院门,外头传来了一声又一声鞭响。

    温彩恍若未闻,温和地问道:“阿九,我怎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连个侍妾都敢大声对你说话。”

    红绳垂首抹着泪儿,几年了,他们主仆的日子就没个人样,这会子见到温彩,一出手就替阿九出气,红绳感动不已:“雍王妃,今儿四爷偷了县主的嫁妆地契,也不晓得他去哪儿赌了,县主那么多的嫁妆,不是被人借走不还硬说成给,就是被四爷拿去赌掉,还有的则被其他几房人的算计抢夺了。还请雍王妃把四爷偷走的地契寻回来,要是连这最后八百亩的良田也没了,我们县主往后可怎么过?”

    温彩抬头一扫,难不成周礼还在外头赌?

    双双抬手,指了指西屋。

    温彩微微拧眉,静心聆听,西屋里头隐隐传来古怪的声音。

    阿九道:“那是姨娘住的屋子。素日里,四爷不许我踏入西屋。”

    “真是没规矩,岂有嫡妻住东屋,侍妾住西屋的道理,侍妾这种东西,要么住最差的小院,要么就该住在丫头下人才住的厢房里,竟让她住在西屋,这是要与嫡妻平起平坐,一个侍妾穿戴得比你还要体面风光,你出门穿的都是旧裳,可侍妾在家穿的都是新衣,这就是周家的体统,看来这周家是过得太自在了。”

    红绳去了厨房,生火烧水。

    周太太、周大奶奶及各房的奶奶到四房院门外时,正看到一名侍卫将四房的花姨娘绑在院外的柳树上抽鞭子,而花姨娘的嘴里塞着一只茶杯,要叫叫不出身,每抽一下,浑身就颤栗一下。直疼得眼泪直淌,将脂粉冲出两条小溪。

    周太太到底是见是世面的,对青莺道:“有劳姑娘通禀一声,就说老身拜见雍王妃!”

    青莺对抽鞭的侍卫道:“让她自个儿数着,抽够了就停下。”她进了院子,众人通过敞开的院门,一眼望到花厅,温彩坐在条凳上,一侧坐着阿九。

第1117章 番外阿九(3)

    青莺说了句什么,她大声道:“周太太及周家各房的奶奶都进来。”

    一行人行了礼。

    温彩淡淡地扫视一眼:还算端庄得体的大奶奶;清秀妩媚的继室二奶奶;妖娆动人的五奶奶;含着笑意的,生得小巧玲珑珑的六奶奶;生得精明,一双眼睛不安份的七奶奶……

    “周太太,照料周家也是大族,难道这就是待客之道,本王妃入了周府多时,在迎宾厅坐了好久,先是婆子用劣质茶叶待客,再是一等不见人来奉茶。

    本王妃再往四房,一进来,就见着一个侍妾对嫡妻趾高气扬地吆喝训斥,世人都道周家重规矩,这等宠妾灭妻之事还请周太太、周家大奶奶给个说法。

    堂堂嫡妻出门穿着旧裳,连身像样的衣衫都没有,一个侍妾在家都穿着绸缎新衣,周家的规矩可真好哇!周家四房的嫡妻住东屋,侍妾住正房西屋,难道这是侍妾要与嫡妻平起平坐?”

    周太太扫了眼周大奶奶,周家有六个庶子,可她亲生的嫡子已经没了,她没必要护着他们,暖声道:“雍王妃,臣妇老了,已经好几年没过问府里后宅之事。”

    要是她答过不好,温彩可不是省油的灯,而她素来就与大皇子不对付,对周家也不会有多少善意。在这关键的时候,周家不求与雍王府结善缘,但,绝不能开罪雍王府。

    温彩含着浅笑,“周太太确实老了,可周太太在意的人中还有年轻的吧?”她微敛着笑意,“今儿本王妃过府,是来讲道理的。原本今儿本王妃的心情不错,正打算逛逛京城的首饰铺子,可兴致正好之时被周四爷给搅了,他偷拿了妻子的陪嫁良田地契,要拿到万贯赌坊去赌。阿九不应,他便在街上对阿九又打又骂。阿九是陈王之女,是我父皇钦封的凉县主,更是我皇家女儿,岂能任意容人轻贱、薄待?要是本王妃不站出来,是不是阿九被他打死打残也没人过问一句,关心一回?”

    温彩一拍桌案,凤目犀厉,浑身流露出惊人的威压,这等气势,便是周太太见到皇后也没有,眸子冰冷如剑,带着浓浓的愤怒,更有不容忽礼、不能冒犯。

    周太太忆起当年的钦天监的批言“真凤命格”。

    只当雍王是没有问鼎皇位的机会,谁曾想到太子一命呜呼,病亡仙逝,雍王竟有了做食君的机会,皇帝老了,说是储君,雍王未做储君便已有储君之权,皇帝更是为了让他顺利登上太子位,将成年的皇子尽数以“学习打理封地事务”为由软禁宫中,而各位皇子最看中的幕僚,也被尽数看管起来,谁要是敢在这时候兴风作浪,那就是作死。

    在这等情形之下,谁还敢与雍王争,谁还敢开罪温彩,温彩出门便有二十名随从相护,瞧着院门外那阵仗,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护卫,只需十个就能打败整个周府护院。

    周大奶奶结结巴巴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温彩道:“周太太年纪大了,且起来吧。但是,这府里的人个个都是睁眼瞎,看堂堂皇家的金枝玉叶被人轻贱如此,就没个人站出来阻止?还是你们个个的耳朵都聋了。本王妃还听说,你们中有些人,变着方儿地从阿九手里借东西,一到手,就说阿九是给你们的。

    给?那样样都是阿九的嫁妆。你们会把自己的嫁妆恭手送人?本王妃给你们七日的时间,无论是你们是借还是强,从今儿开始算起,七日后,必须如数归还阿九的嫁妆。”

    周七奶奶咬了咬唇,这凉县主过去几年都没人帮衬一把,是个没娘家的人,因为她失德,更是被皇家所弃,怎的这突然就冒出个多事的雍王妃来。“回雍王妃,一年多前,我得的那套头面点翠首饰,确实……是……是凉县主送我的。”

    阿九忙道:“皇嫂,我没有,她当时说要回娘家吃寿酒,没有体面的首饰,要找我借几日。我当时不想借的,她便哭着不离开,后来,四爷又说我借别人都借,为甚不借他的嫡亲弟媳。谁知道她一借到手就不还了,非说是我给的。”

    温彩手一抬,抓住了宝剑,“嗖——”响之后,剑光一闪,周七奶奶一声撕破耳膜的惨叫,用手捂住了耳朵。

    温彩一脸无辜,“啊呀!青莺,你是不是教我剑术是藏了私,我是照着你说的使的,我只想削她半只耳朵,怎的割了整只耳朵?”

    青莺翻了个白眼,这几年,温彩的见识多了,心眼也多了,跟着雍王殿下越发学得狡猾,就连世子也是只狐狸,一家四口,三只狐狸,不晓得这二公子将来大了会是何模样?

    青莺觉得,他也一定会是只狐狸,她接过话道:“王妃的剑术原是不错,刚才使得太快,用力太大。”

    温彩面露抱歉之色,“周七奶奶,不好意思哦,我原想切掉半只耳朵,没想一剑下去取了一只耳朵。唉……你那耳朵不好使,阿九说的是借你戴几天首饰,你偏能听成是给,这样听不清人话的耳朵,没了就没了吧。对了,本王妃可是最善良的,我再问问,你那只左耳朵是不是常常听岔话?要也是这毛病,本王妃一事不劳二主,一并把这不听人话的耳朵给割掉?”

    这个女人……

    周七奶奶疼得几近昏厥,可就是昏不过去。

    周太太面容煞白,她没想到温彩会来这一手,这一招是装疯卖傻,她挥剑割了人耳朵,还怪人家的耳朵听岔话不好使,这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女人,张狂、霸道、狡诈。

    周大奶奶更是冷汗淋漓。

    阿九心头涌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周七奶奶疼得惨叫连连。

    温彩笑盈盈地道:“哦,周七奶奶的舌头不听使唤,要不要本王妃帮帮你?”

    她连忙闭上嘴,将帕子咬在嘴里。

    西屋里,周礼听到外头的动静,吓得浑身颤如筛糠,便是红缎也是如此。

    温彩道:“青莺,快让侍卫把西屋的老鼠抓了,本王妃最讨厌老鼠了,不为别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青莺对外头喊了两个人名,立有两名侍卫进来。

    侍卫一进去,很快就抓出衣衫不整的周礼和红缎。

    红线嫁人后,红缎就成了阿九的侍女,可红缎人长得清秀,竟学会了勾引周礼,这事阿九知道,就连姨娘也知道,甚至还借了姨娘的西屋成就好事。

    今儿周礼从外头回来,红缎给他沏茶,他只当温彩不会追到周府,正与红缎办事,温彩就杀到西屋,吓得他再没了兴致,原想穿衣,一穿着声响,温彩就说“西屋老鼠”吓得二人不敢动弹,动作轻柔地穿衣,还没穿好,两名侍卫就把他们给拽到了花厅上。

    周礼结结巴巴:“雍王妃……不是我……是……是这贱人勾……勾引我的……”

    温彩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九安全感十足,温彩下手又狠又快,且人家占足了理儿,轻声道:“皇嫂,这丫头是我的侍女。”

    “身为嫡母丫头,不好生服侍嫡母,却勾引嫡母夫君,祸乱后宅,不成体统。”温彩的手轻敲着桌面,之前她拔开宝剑,眨眼之间就割了周七奶奶的左耳。

第1118章 番外阿九(4)

    红缎吓得牙齿碰撞出咯咯之音,从未有过的恐惧如洪似潮袭卷而来,“禀王妃……是……是……四爷强占奴婢的身子……奴婢……”

    周礼大喝一声:“你放屁!”

    温彩眸子微敛:“周礼在本王妃面前大声喧哗,此为失礼。”她转而问道:“阿九,他强占你侍女,提前可求得你同意?”

    阿九低声答道:“他从未提过此事。”

    “强占嫡妻侍女却未经嫡妻同意,此乃行事不端,无视嫡妻,而阿九乃皇家女儿,便是无视皇家体面,此乃对我皇家的大不敬。”

    温彩言罢,“丫头祸乱后宅,不可纵容。周礼无视皇家体面,大不敬。拉出去,各赏三十大鞭!”

    两名侍卫应声“是”,拽住红缎与周礼出了院门,很快就传来一阵鞭子声音。

    温彩吐了一口气,“各位周家奶奶,你们哪位还有曾经把阿九说借你们东西,听成是给的?若有听错了,本王妃最是好心,定会替你们教训一下那总听错话的耳朵,就如周七奶奶这般。”

    周二奶奶忙道:“我们是与凉县主借的东西,是借的。”

    若不承认,岂不是往枪头上撞。

    不是说雍王妃连只蚂蚁都不杀么,可今日竟将一个活人的耳朵给割下来,血淋淋地,让人触目惊心,着实骇人。

    周五奶奶附和道:“确实是借。”还是自保要紧,东西舍了便舍了,只要人安全,现在的雍王妃可是京城的热门人物,未来的皇后娘娘,谁敢惹她不快,她说是白,那就是白的,你绝不能说是黑的。

    “既然是借,七日之内照原样退还,要是还不了的,本王妃将会请内务府管事出事对嫁妆进行估价,你们必须照内务府的价格以银钱返还。”温彩拿起了宝剑,“红绳,去把周四爷夺走的地契拿回来。”

    红绳应声。

    很快,便有侍卫搜了周礼的身,将他还来不及出手的地契寻了回来。

    温彩瞧了一眼,随手递给了阿九。“阿九,你与奶奶之间的误会说清楚,那接下来,就该说你与几位周爷的误会了。把人都请过来吧!”

    周太太想走,可温彩说的那句“你关心的年轻人”,这里面包括她的娘家子侄,也有她的女儿女婿,她不敢开罪温彩,从今儿温彩出手的狠准快来看,若惹得温彩不快,温彩定会找她关心亲人的麻烦。

    周太太的陪嫁婆子手脚麻利地,亲手奉了茶水、点心,赔着笑脸道:“雍王妃请用茶。”

    温彩看似漫不经心,与周太太道:“听说周太太的女婿章嗣贞是去岁的二榜进士,现在户部任职。”

    周太太提到这女婿就颇为得意,周家庶子几人,除了周大爷因着周惠妃母子关照谋到了官差,其他几人都无所事实,且几人没一人考中功名,轻声道:“回雍王妃的话,章女婿现在户部任从七品吏目一职。”

    “户部是朝廷国库所在,本王妃偶然间听殿下提到过一回,还夸此人行事沉稳。”

    周太太心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雍王殿下赏识章嗣贞,如此她就该递个话给他,还得给女儿递话,让她备了厚礼去雍王府拜访,这可是事关女婿的前程。

    对,这个时候,她没必要与温彩为敌,人家可是未来的皇帝、皇后。老皇帝如此看重雍王,为了让他平安入京,竟借着先太子重病入宫探望太子,将所有皇子都给软禁宫中,又借太子殡天之礼软禁各皇子的幕僚,这等雷霆之势从未有过,只能说明一件事:在皇帝的心里,雍王才是最看重的皇子。

    皇子们都不敢与老皇帝斗,她也该随应大局,劝女儿女婿早与雍王府示好。

    周太太轻声道:“雍王殿下谬赞,章女婿担待不起。”

    “殿下说这话时可是真心赏识。周太太年纪大了,又早不问府中之事,我不好留你久坐,扰你清静……”

    周太太忙道:“王妃说笑,王妃登门便是客,老身不敢失礼,还请王妃移身迎宾厅,这屋子太小了。”

    温彩见她识趣,也不好推辞,笑道:“客随主便,周太太请!”

    “雍王妃请!”

    两人相视而笑,温彩起身,先一步踏出了花厅,“阿九,你婆母性子温和真易相处。”

    周太太跟在身后,忙道:“这些年,老身早不过问府中事务,是由大儿媳妇打理、主持中馈,各房又分了家,许多事便是大儿媳妇也不过问。唉,早前大儿也劝过老四,劝他戒了赌,可他就是听不进去,有一阵子,大儿还把他拘在家里读书,可大儿前脚一出门办公差,他后脚就溜出府去赌,为这事,大儿和大儿媳妇伤透了脑筋。”

    周大奶奶早前不满的情绪此刻烟消云散,周太太到底是帮着他们夫妻说好话了。

    温彩道:“你们的难处,本王妃明白,家家都有长和短,户户皆有理不清,各有不易!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大街上对阿九打骂。这传扬出去,置我皇族颜面何存?阿九到底是皇族女儿,便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嫁到婆家,也不允许被人如此轻贱的,我又岂能任他打骂阿九。倘若真过不得一处……周太太,说句不中听的,我可是个护短的人,定要替阿九出这个头,让她与周礼和离。”

    一侧的阿九轻唤一声“皇嫂”,若在以前她是万万唤不出口的,可这会子,喊得情真意切,这样真切替她说话的人数年来一直没有,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当年被自己欺负的人替自己说话,泪珠儿哗啦啦的倾泄而下。

    温彩轻声道:“快别哭了,日子是你们自个过的,且给周礼一个机会,若他改好了就好好过日,若他不改,你再来寻我。我不会不管你,不仅管你,也会管其他嫁出阁的皇族姑娘,只要有了委屈都可以找我。”

    “阿九谨记皇嫂教诲。”

    自从乔嬷嬷之后,阿九学会明辨是非,她知道温彩是真心为她。

    迎宾厅,温彩与周太太、周大奶奶谈笑风生,就连阿九今儿的心情也大好,时不时起身给温彩蓄茶。

    没多久后,各房的周爷得了周太太、周大奶奶的口讯,陆续赶到迎宾厅。

    温彩道:“请各位周爷过来,是想与各位说说你们与阿九之间的误会。听说,周二爷早前借了阿九的陪嫁店铺去练手,这一借几年,也该还了吧。”

    来的时候,几人就听人说温彩一出手,割了周七奶奶的耳朵,又下令鞭笞周礼、红缎与四房的姨娘。

    周二爷心痛,到了他手里自然就是他的东西,可他着实不敢开罪温彩,抱拳道:“小的已经带来了,这就将店铺还给四弟妹。”

    下人传话时,他便知道了会提这事,就将房契藏在怀里,其实这不是借,而是昔日他设局与周礼赌了一把,结果周礼输了,他就得到了这处店铺的房契。

    温彩接过,看了一眼,转身递给了阿九。

    “周二爷是个厚道人,本王妃也是爽快人。”

    又有周五爷用周二爷的方法从周礼手里骗走了一处店铺,他迟迟疑疑,手虽落在胸口,却不愿拿出来,而是抱拳道:“禀王妃,这是当日我们兄弟几个玩闹小赌,四哥输给我的。我们夫妻已经打理了三年有余,王妃,你看我们是不是赔偿些银钱给四嫂?”

第1119章 番外阿九(5)

    温彩含着笑,笑容一敛:“周五爷,你是设局骗取,还是纯粹的赌玩,你心里比我更明白。”

    周大爷轻斥道:“还不拿出来还给四弟妹。”

    “可我已经打理三年了……”

    “那原就不是你的,是四弟妹的嫁妆。”

    周大爷强行从周五爷怀里掏出了房契,双手奉递给了温彩。

    温彩瞧看一眼后,又还给了阿九。

    温彩又望向周七爷,“你拿走的二百亩良田也该还了吧?”

    “这……可是四哥说给我的。”

    “他没权处理阿九的嫁妆,快拿来!”

    周七爷百般不愿意,比周五爷还不舍,迟疑了半晌,到底是掏了出来还给了阿九。

    温彩起身,“以前如何,就到此为止,本王妃也该告辞了。”

    “皇嫂!”

    周太太道:“雍王妃用了酒宴再去,大奶奶已经吩咐下去了。”

    温彩含着笑,“不了,家里还有殿下和孩子,我不回去,他们父子就坐在桌前等着。得了空再叙!”

    阿九又唤声“皇嫂”满是不舍。

    温彩道:“得空就来雍王府走走,皇嫂回京,我和你雍王皇兄便是你的娘家。”

    “嗯!阿九记住了。”泪又无声滑落。

    周太太、周大奶奶将温彩送出了大门,看着她在随从、侍女的簇拥下远去,一行人方才回到迎宾厅。

    周五爷啐骂道:“这是倒了什么大霉,好好的店铺就没了。”

    周大爷斥道:“那原就是四弟妹的,当初你们就不该那样干。”

    “我们可不比大哥,家大业大,当初分家,我们各房只分得一处二百亩良田。”

    “站着说话不腰疼。”

    若周大爷是正经嫡子,他们必不敢这样说,可周大爷原是庶长子,他们人前敬重,私下里少不得埋怨几句。

    温彩上了车辇,与双双打了个眼色,双双明了,从怀里取了一个簿子出来,这簿子外观瞧着像簿子,里面的书面却似一个个乳白色的小布袋,每个布袋上还写有字。

    她道:“都有哪些小吏实缺?”

    “京城府衙尚缺从九品吏目、正八品府主簿、正九品的北坡县主簿……”

    这几年,双双会识的字更多了。

    温彩道:“京府正八品训导给周二爷,瞧他还是个识进退,赏!回府之后把任职文书填好,就让青莺再走一趟吧。对于周家,须得恩威并济。”

    周家原是大皇子的人,既然她与慕容恒选择了截然不同的路,她就得做好站在他背后的女人。

    双双应声“是”。

    次日一早,周大爷正要出门,就见周二奶奶笑盈盈地送周二爷出门,再看周二爷身上穿着一袭墨绿色的小吏官袍。

    周大爷惊道:“二弟,你这是……”

    周二奶奶忙道:“大哥,昨儿晚上雍王府二管家给我们二爷送了一份任职文书,我们二爷现在是京城府衙的正八品知府衙门的主簿,今儿就得去应卯当差。”

    周二爷笑得灿烂,他终于当官了,他做梦都想当官。当年他讨好着顺郡王,可他总说不成,现在就有谋到实缺了,一来就是正八品的小吏,怎不让他喜出望外。

    周大爷道:“不错,这是雍王殿下赏识你,好好干。”

    “是。”

    周二爷笑容满面,正色道:“你回头去四弟妹那儿瞧瞧,要是看到四弟打她,你帮着说些好话。”

    周大爷心里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雍王府突然给周二爷谋了个实缺,这主簿的官可大可小,说是主簿油水也不少,老二又会说话、行事,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周二奶奶轻斥道:“四叔哪敢再对四弟妹动手,你快去应卯,莫要晚了,今儿可是你第一天去当差。记着昨晚二管家对你的叮嘱,少说话多干事。”

    “省得了!”周二爷出了大门,翻身上马,春风满面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盼了多少年,今儿终于得偿所愿。

    顺郡王一直瞧不起他们这些庶子,笑话他们最多就是个秀才,他偏要干出一番事来给他们瞧瞧。

    辰时,周府各房都听说周二爷谋到实缺去京府应卯的事。

    他们也知道,这实缺是雍王殿下赏的。

    周七奶奶左耳没了,脑袋上绑着白布条,此刻啐骂道:“这摆明了,是昨儿二伯识抬举,爽快地把东西还给了凉县主,雍王妃回府帮忙说了话,方才有了这等好事,一出手就是个正八品的官,这在往年,可是三榜前头的同进士。就你这个没心机的,就盯着那二百亩良田不还,要是你也爽快,今儿你也做官了。”

    周七爷跳着脚:“你还骂我,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惹得雍王妃不快,说不准我也有好事,你还怪我,就会怪我。难怪雍王妃说我这耳朵是白长了,怎没把你两只都割了?”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又吵了闹起来了。

    周家五房、六房的人听到这事,愣了好久,尤其是周五爷连肠子都悔青了。那样一个实缺,便是花一万两银子也谋不来的,那处店铺再好,也只是个小店子,最多三千两银子就顶天了,他当时怎么就不肯拿出来。

    也是这天周大爷欢天喜地回家了,兴奋地告诉周大奶奶“我升官了,连升了两级,我现在是正七品礼部笔帖式了,做官做官,得做七品以上才算官,现在才算是官啊。今儿我在礼部遇到雍王殿下了,他就说了一句‘周祝干得不错’。他一走,礼部尚书便升了做了七品笔帖式。”

    周大奶奶眼睛透亮,“周家能依上雍王殿下,这也是福气。”

    周大爷四下一扫,斥退左右。

    周大奶奶留了心腹下人在外头候着,周大爷方才正色道:“今儿我听礼部的同僚议论,说是册封太子大礼后,皇上就要退位太子,这件事许尚书大人已经知道了,特意告诉了手下一个交好的官员。”

    “雍王这就要登基了?”

    周大爷肯定地点头:“我们礼部知晓的人不少,今儿雍王在各部院行走,皆是尚书、侍郎亲自奉茶,个个神色恭谨,不敢有半分懈怠。瞧今儿雍王一句话,许尚书就升了我的官,这事定是真的。你得空回娘家一趟,偷偷把这消息你父兄,现在不交好雍王府更待何时。大皇子那儿是再没指望了,他和他的心腹现在都还软禁着呢,不要再观望,再观望下去就会失了时机。早前太子一派的人,全都倒向了雍王殿下,我们也不必再坚持了。”

    周大奶奶神色凝重,“我一会儿就回娘家。”

    午后,整个周府上下都知道周大爷现在是正七品朝廷命官,而各房人去恭贺时,却意外地发现周大奶奶回娘家了。

    周太太坐在上房,歪头琢磨着此事,这雍王夫妇行事雷厉风行,都非寻常人,得凤女得天下”,那“真凤命格”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句,近来京城百姓皆在议论,看来这温氏是命中注重要当皇后的人,她替雍王殿下连育二子,这皇后之位是坐得稳稳的了。据说当年雍王殿下被欲女所辱之后,便落下了不近女色的毛病,一看到年轻女子就恶心,早前是惊慌失措,近两年更是恶心呕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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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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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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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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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是母猪么?丫丫的,她磨爪霍霍,挥拳嗖嗖,干净俐落将他痛揍一顿。
不给嫡妻名份,那是留给意中人的;让她生子,那是因他意中人不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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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聪慧,却偏扮愚笨;她本有才,却故作大字不识……
她只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真正的自己:下得厨房、出得厅堂,内会掌后院端家风,外能赚银财满钵。
本是结发夫妻,却因他心之所属步步错,在她委屈难奈下结束了一段错配姻缘。
实情昭然,他才发现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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