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私奔未遂(3)
“你……你是建华的母亲?”
她更想说的是孙建华的继母。
孙夫人道:“正是。”
“孙夫人免礼!”七公主抬了抬手,又拢了一下肩上包袱,“建华在哪儿?”
孙夫人道:“在屋内。”
七公主“哦”了一声,大踏步进了院门,孙夫人紧随其后。
孙建华高中之后,迟迟没有拿到吏部任命官文,更没有回卫州,前些日子家里突然接到加急文书,是京城别苑的管事写来的,说孙建华因与七公主相恋被建安伯世子顾澈给打伤了,吓得孙夫人连夜从卫州赶来,见到孙建华后方才舒了一口气。
孙夫人也劝了孙建华放弃,可他却是拿定主意:“身为男儿,岂能连女子都不如,七公主敢爱敢恨,我孙建华既然许诺了她,便要与她携手面对。母亲就不要再劝了!”
若是亲生儿子,孙夫人可以打骂,可这是继子,更是她胞姐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对于他,她怜惜、心疼多过母子情分,见劝不住,孙夫人便不再劝了。
七公主一进屋,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柔软的长发,青丝覆垂,如缎似瀑,她握住孙建华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你瞧脸上还瘀青着呢,我给你的祛瘀膏你得早晚都抹抹……”
孙夫人轻咳一声。
孙建华道:“母亲,你回屋歇着吧。”
孙夫人离开不是,留下也不是,看着这对堕入情网的男女,心头一紧,到底是转身欲离。
却听七公主道:“建华,我随你去卫州,我跟你走,母后还想把我嫁给顾澈,我才不要嫁给他,我就喜欢你一个。我求了父皇几日,他总也不肯下旨赐婚。我不想闹了,就想和你好好的……”
这是私奔啊!
谁敢拐着公主私奔。
孙夫人吓了一跳,立马停下了脚步,“七公主,万万不可啊!”
这可是大罪,许要连累整个孙家的。
孙建华看着女儿气十足的七公主,轻声道:“你莫急,我要娶你,要风风光光娶你为妻,而不是这样与你私奔,我不要你被人笑话。”
“我母后不同意,我一求父皇,他就与我打哈哈,总不表态,他明明知道你很优秀的,建华……我不想这样下去,我更不想成为母后、皇兄的棋子,我只想与你在一起。”七公主依在孙建华怀里,数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孙夫人松了口气,就怕孙建华一时冲动答应下来,“这……你们好好说话,我写信问问国公爷和世子,他们一定有法子的,我来的时候,国公爷便说要备了聘礼来京城求亲。”
向皇帝备聘礼求娶公主?这可是少有的事,大多数的公主都是由皇帝指婚,因为太多有抱负,有才华的男子都不愿尚公主,一侧是他们要承受刁蛮公主的坏脾气;二是一生不能担任重职、要职官位;三是尚了公主便不能纳妾,只能背着公主偶尔做些偷香窍玉之事,且还要在不被公主抓住的前提。几相权衡,他们宁可迎娶寻常官宦人家的千金为妻。
是谁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那是因为皇帝以权压人,逼着臣子迎娶公主。
但是,自古以来真正赢得幸福的公主却少之又少。
大部分的公主都是联姻、政治的牺牲品。
但自永乐皇帝后,和亲他国的公主越来越少了,因为永乐皇帝曾留下了一句话“和亲,凭甚是大燕公主嫁别人,以朕之见,这是帝王无能的表现。朕以为,帝王贤明就该让他国将公主嫁到大燕来。”
之后的皇帝,谁愿意承认自己无能,好,你把公主嫁到别国和亲。
于是乎,从那时候开始,有皇子迎娶他国公主的,却没有大燕公主嫁到他国和亲为妃的。也因此,公主们的待遇提高了,尤其是永乐皇后赞同公主们自己觅得良缘。当今的景阳公主便是典型的代表,她为了嫁给自己满意的驸马,硬是逼着驸马与前一位小姐解除婚约娶她。但这是皇家的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镇远候府。
明儿是五月初五,是端午佳节。今儿一早,慕容恒过府来接温彩回雍王府。
梁氏、温绿拉着温彩的手,顿时有些不舍。
因着明儿过节,府中私学与放了假,温青不在家,温檀便代为招呼慕容恒。
温檀模样儿长得好,光是坐在那边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姐夫难得来一趟,今儿用了午饭再回去,大哥今儿也要回来咧。”
慕容恒问了温檀读了哪些书,有何收益等问题,温檀答不上来时,慕容恒便说自己的感受,温檀心头掠过一道闪电,豁然明朗,一股由衷的敬重涌过眼底,他没想到慕容恒读了这么书,且见解也颇是独到。
“十八爷,候爷回来了!”
温檀不喜应酬,若不是今儿来的是慕容恒,他还躲在屋里看书,硬是被温绿逼着来招呼的,忙如释重负地笑道:“大哥定是为姐夫特意提前回来的。”
且说温青从外头回来,一进大门就看到小巷子里停着的轿子,立时蹙眉,门子禀道:“候爷,是中太太带着娘家嫂子来访。”
温青立时脸色一变,“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中太太便罢,不认识的人不许放进去。”近来他火气大,一是因为衙务压力大,二来是太累,镇日训练新兵,而新兵营那些校尉得力的不多,混日子的不少,瞧得他整天生气。
但,温青从不拿家里人,或回家里拿下人撒气。
这会子听门子一说,立马就火了。
他与何家又无甚关联,何氏来窜门便罢,带着何家人来算怎么回事?
门婆子忙道:“是!老奴定不让她进去。”
何氏、何太太一下轿,抬头就望见一个高大威武的背影,何氏连唤了声:“玉堂。”
温青止住了脚步,抱拳行了个半礼:“是何姨呀!”
以前唤的是“中太太”,但在人前,温青还是要敬重两分。
何氏颇是有面子,笑道:“这个……阿墨、阿玄的事我还没谢你呢。”
温青“嗯”了一声,“他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行事得稳重些,这次便罢,可不能再有下次。因为他们俩的事,我可是欠了宋珀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挠了挠头皮,“这家伙说要与我结儿女亲家,真是愁死我了……”
何太太眼睛闪亮,如果真成姻亲,这事不更好说了,“温候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妾身在这恭喜温候爷、贺喜温候爷!”
温青拉着脸,“放屁!”
两字一出,何太太一脸苍白。
莽夫,还真是莽夫,一个大男人对着官家太太,直接就说出这等粗话。
温青恼道:“这哪是什么喜事,我儿子才多大?百日还没满呢,他女儿都四岁了,就为了阿墨兄弟俩的事,要把宝贝儿子订给他家闺女,我不干。鹏儿他日大了,不喜他家闺女怎办?好歹等鹏儿知事了,心里喜欢才订。”
第991章 挑驳(1)
何太太讨了个没趣,讪讪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哪敢不从。”
“父母选的不合意,也要他从?这不是委屈他一辈子。不成啊!我不能干这事。”温青轻叹了一声,“怎么着也要等孩子大些才成。”
温玄从轿子里跑出来,抱拳唤声“大哥”。
温青扫了一眼,果真是又黑又瘦,看来在新兵营磨练一下也不错,只是时间太短了,要是再长一些更有效果。“何姨,你带自家人过来叙旧说话我没意见,可你不能把阿猫阿狗不相干的人都往我府里领。”
早前她们听见他与门婆子说话,可温青还敢当着她们的面再说,何太太只觉无地自容,只巴巴儿望着何氏,何氏想分辩两句,温玄却拽了一下,示意她莫要多管。
何太太倒吐了一口气,壮着胆儿道:“温玉堂,什么叫不相干的人,我是你继母娘家嫂子,论起关系来,也是你舅母、是你长辈……”
“我父亲三妻数妾,那族谱上头记着的嫡妻只有一个,便是我母亲。而你,竟妄称我舅母?何太太是不是要入官府与我分辩分辩其间的道理?”
温青一脸凝重,这些日子因训练新兵的威严顿时流露,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威压,何太太倒退两步,目光胆怯。
温玄道:“何太太还是先回吧!这是我们温家人要相聚叙旧,你的确不合适。”
何氏欲阻,温玄摇头。
温青为了捞他们出来,被宋家人给刁难了,可见宋家连温青的面子都不给,上回是为了他们兄弟,这回凭什么让温青出面再去救何瞻。
何太太想骂上两句,却在看到温青眼神的一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温青的眼神太吓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就算,还生得这么黑,偏那双眼睛明亮有神,犀厉如剑,光是一眼就能把人撕裂一般,这是只有身居高位者才有的眼神。
何氏哪敢强势带何太太进去,转身与何太太道:“你先回,这事我帮不了你,他的话你也听见了。”
宋珀拿结儿女亲家的事说话呢,温青不乐意,如果再让温青出面求情,原是不乐意的事也要应,再说何家原与温青无干,人家温青凭什么管这闲事。
温玄道:“娘就不能管这事,要是这次你非求着大哥来办这事,大哥不应不说,我们还自讨没趣,反倒把我们兄弟也给连累了。我们的嫡母是杜氏,舅家也是杜家……”
何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也有娘家,温玄这就要认杜家是舅舅了,实在可恶。
温玄扶着何氏进了门,何太太想跟进去,偏门婆子大喝一声:“来人,把这阿猫阿狗赶出去!把眼睛都擦亮了,不认识的人不许放进来。老娘被你们几个死小子害死了,这个月的奖红泡汤了,再有下回,就该扣我月例了。”
门婆子心头生气,抓着几个门丁斥骂了一阵,声声传到何太太耳里,却如同是骂她一样。温青不帮忙,但她不能就此认了,她得寻门道,一定要给温青一点厉害看看。
温青一进二门,汪三毛就迎了过来:“候爷,雍王殿下来接王妃了。在竹院花厅呢,奶奶备了两桌酒席。”
雍王在!温玄立时乐了,这真是好机会,他可以去雍王那儿好好表现一下,现在雍王殿下可是仅次于太子的皇子,听说六部都要给雍王几分薄面。
何氏的反应就是一个颤栗,想到上回雍王杖责,她依旧心有余悸,一转身拉着温玄道:“玉堂,我们……就不留中午饭了,我今儿过来,就是带阿玄来谢谢你,一谢你将他们兄弟捞出来,二是谢你给阿玄备的箱笼,你有心了!”
若在以前,何氏哪会说这样的话。
温青想:经历了一些事,到底是变了。
何氏要拉温玄离开,温玄僵在原地不动:“娘,大哥大嫂都备酒席了,你这样离开太失礼,都是一家人,吃了午饭才离开,娘……”
何氏是一刻也不想呆,她怕雍王。
温玄则是想见雍王,他别的本事没有,只认这拍马的功夫还不错,当初顺郡王都被他们兄弟哄得团团转。
母子俩僵持了一番,何氏离去,温玄却去了竹院。
午宴上,宾主尽欢,直至未时二刻才罢。
温彩跟着慕容恒回去了。
温青有两分醉意,躺在暖榻上睡觉,不多会儿就睡熟了。
梁氏温柔地替他添了床薄衾,低声问道:“候爷在二门上遇到中太太,怎的中太太没来?”
碧柳一早就打听好了,令何氏带了何太太来,却在二门被温青训斥的事给说了。
梁氏微锁着眉头:“无论是什么原因没应宋大爷的提议,候爷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事。”
碧柳道:“候爷是个直脾气,他是想让二爷、七爷记得是候爷把他们弄出来的。”
梁氏道:“就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夸大其辞,借此挑驳宋、温两家的关系。”
梁婆子怀里抱着睡熟的鹏远,示意梁氏到花厅说话,“奶奶,既然你想到了可能,就得防范此事。上回去拜访过宋家,明儿就是端午节,奶奶不如备好节礼,明儿我亲自走一趟宋家,就算两家不结亲,也不能让人误会,更不能被小人算计。”
梁氏点头,心里却想着:何家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雍王府,栖霞院内。
慕容恒自温彩离开就禁欲,这会子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温彩进了内室,二五调和,一室旖旎。
彼此累了,温彩躺在他的臂弯,嘴里低低地道:“不对哦!你今儿有些奇怪。”
他轻吻着她的额头、眉毛,“我哪里奇怪?”
“你今天好粗暴,你咬我肩的时候,感觉肉都被你撕下来了……”
慕容恒一惊,扒起她的薄衫看肩膀,上面印下了两枚血浸的牙齿,再深一点就出血了,顿时间,脸色表情丰富,有意外,有愧疚,还有许多连他自己都道不明的情绪。
温彩暖声道:“阿恒,你有心事?”
他呢喃道:“明天,你不要入宫好不好,就说你身子不适。”
温彩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似要瞧出答案。
“我懂你,你也要信我,顺娘……”
“好。”
他不说,她便不问。
温彩相信他。
慕容恒想着自己的心事,强作欢笑地看着她,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上次,玉堂约宋珀父子吃饭,宋都督没去,宋珀却要饭间提出要结儿女亲家的事。”
“我哥应了?”
“你哥看着粗,心思细着呢,不肯答应,只说鹏远还小,待他知事了再订亲。可宋珀不依,拿着这事说你哥瞧不起他。”
宋珀倒会挑,一挑就挑上温青的嫡长子。
温鹏远将来是要袭爵的,照五军都督府的习俗,子承父业,从七八岁起就要随温青出入兵营、都督府,若不是自家没有好的继承者,通常这个都督就会延续到儿子,而父亲们也会给自家儿子建功立业的机会。
上一任西军都督是护国公李家,到了这代,李家同辈中没一个文武兼备的人,而西军大比武时又连续几届得了倒数第一,最终这西军都督落在建立诸多战功的冷家,冷昭获罪,又落到了定国公刘家。
第993章 挑驳(3)
寒喧了几句后,何太太便想到上回去镇远候府,温青说的那些话,笑道:“宋大奶奶,我听说宋家正想与镇远候府结亲?”
周太太微怔,这事她没听说过,可这是大事。
宋家与温家结亲,是不是宋家也果决地选择了站在太子那边。
如此一来,大皇子完全就没希望了。
大皇子还如何与太子争,太子有顾谦父子帮衬,还有雍王襄助,是大皇子完全不能比拟的。
周太太又不愿承认这事,她是京城的贵妇,什么样的消息不知道,他丈夫没了,原说不该来宋府的,可她最喜欢展露风头,且在官太太间走动走动,也好知道一些京城的大小事情。“这敢情好啊!两家真可谓是门当户对。”
宋大奶奶抿着嘴儿,心里想着,上回梁婆子说外头有人议论这事,看来还真是如此。
何太太道:“周太太,你是不知道哇,那温玉堂自恃自家的儿子好,瞧不起宋小姐呢……”
宋大奶奶就与温家结亲的事,早早与宋夫人、宋老太太提过,两位都乐意与温家结亲,宋老太太甚至还道“既然早晚要与温家结亲,往后便要视作姻亲对待。”而宋夫人更说出:“待三奶奶生了女儿,正配温鹏远。”
险些没气得宋大奶奶胃疼,这是他们夫妻看中的人选,岂能恭手让人的理儿,她只得一个想法:我要生女儿。
宋大奶奶听何太太说温家的坏话,脸色越来越难看,面容也由红转白。
何太太还以为她被气着了,兴致更浓:“这温玉堂当真狂妄,宋大爷愿意与他结亲,那是瞧得起他……”
宋大奶奶身边的婆子、丫头一个个脸色巨变。
周太太忙忙眨眼,示意何太太莫要再说,偏何太太记着上回温青给她的羞辱,非得一个劲地拽着说话。
宋大奶奶再也控制不住,轻喝一声:“住嘴!”
何太太怔忡:她没说错啊,自来就是帮着讨好的人骂那些开罪了的人,法子也没错,怎的宋大奶奶怒了。“这……这是温玉堂不懂啊……”
宋大奶奶冷笑一声。
周太太暗道:完了,这回原想与宋家示好,不想何太太拍马蹄子上了。
一侧的婆子道:“何太太,我们两家正在议亲,没想到何太太好生本事,倒替我们两家先自做主了。”
温宋两家议亲,你不说吉祥话、祝福话,一个劲儿说两家议亲失败,说人家温青瞧不起宋家,这不是上赶着挨骂么。这种时候世人最喜吉祥话,你却来个棒打鸳鸯,说人家两家议亲失败。
宋大奶奶衣袖一挥,厉声道:“来人,送客!”
何太太愣了一下,心里暗道:温青害我啊!这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说了那些话,明明正在议亲,却说议亲失败。
宋大奶奶不说多话,她嫁的是宋家,这宋家在京城自来都是骄傲的,说送客立马就有下人来请二位太太离开,哪怕周太太有宫里的周惠妃为依仗,可是宋家也是三代为都督之家,底蕴不在周家之下。
周太太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被人给赶出来的。
婆子一脸怒容,温青来宋家作客,宋大爷之后还赞温青的功夫好,剑式、刀招,十八般兵器拿在手里都使得如鱼得水,宋大爷是自小就跟着宋都督习武,他很少夸赞一个人的武功,能得他如此赏识的可不多。
宋家祖上也是读书人,宋大爷自幼主攻武功,但书也是念过几年的,他与温青的情况差不多,谈起棋艺、兵法,温青也有一个过人的见解,就更让宋大爷看重,宋都督听宋大爷赞不绝口,还说温青下次入府时,他也领教领教。
婆子责备道:“周太太,你什么意思?这不是羞辱人么。”
与温青接触过,连宋大爷都说温青是个实在人,一看温青就是那样的人,偏被何太太编排得有鼻子有眼的,不仅宋大奶奶不信,便是下人们也不信。
“我们温宋两家议亲,这也是我们老太太、夫人乐意触成的好事。何太太一口一个温候爷瞧不起我们宋家,若不是温候爷前晚来过我们府上作客,今儿还真就被你们挑驳了。”
又一个丫头道:“妈妈何苦生气,我瞧呀,是京城有人瞧不得我们两家结亲,想坏了好事。”
周家也是有女儿的,早前就听说周家有意将女儿许给温青,现在温青成亲了,指不定又看中人家的女儿、儿子了,故而才说那些挑驳是非的话,好让他们家奶奶生气,不与温家议亲。
周太太也是个爱面子的人,何时被下人这般说过,一张脸挂不住,埋怨何太太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人家两家正议亲,你说那话,不是打人脸面么。”
周太太恼道:“我们周家与宋家可是世交,这个脸面我可丢不起,我得回去与宋大奶奶解释一番。”
这宋家上下总是团结的,尤其是宋老太太最是护短,这府里都是宋都督的子嗣,因着这个缘故,但凡有人说了一人的坏话,那就是与整个宋家为敌。
宋大奶奶正气着:“这都是什么人?我们正议亲,他们倒替我们做主了。”
一名陪嫁婆子正低声道:“奶奶莫气坏身子。”
“我能不生气么?三奶奶近来一个劲儿地往老太太、夫人跟前讨好,她打的什么主意,我们都跟明镜儿似的。她不就想替他儿子订下这门亲事。”
第286章赔礼
如果宋环的儿子与温青的长女订亲了,还有他们大房什么事。虽然他们护短,可这等好亲事是宋大奶奶发现的,她辛苦了一场,可不想白白便宜了三房。
“要是那长舌妇的话传到三奶奶耳里,指定还以为是我不愿与温家结亲,她还不得上赶着跑去给她儿子订亲。”
虽说温远远的亲娘是徐氏,但温远远是梁氏带大的,长大后,温远远认的也是梁氏为母,且温远远是嫡长女,将来出阁,那嫁妆就算不如温彩的八百抬,这一百抬是有了,光这一点,就可以让三房富足起来。
这样的儿媳,谁也不会嫌多,况且温青是个实在人,宋大奶奶又接触过梁氏,说话行事都很体,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女儿怎会差?
丫头禀道:“奶奶,周太太来了。”
周太太进了花厅,忙行了个半礼:“我与宋大奶奶赔个不是,我真不知道何太太是这种人。唉,瞧着她怪不易,人托人的求到我们周家,求我领她走这一趟,是我误信她的话。”
周太太原是与宋夫人同辈的人,两人还待字闺中就相识,因着这缘故,周、宋两家还算交好。
宋大奶奶哪敢怪她,万一回头周太太与宋夫人说了什么,反而是她失礼,忙回礼道:“周伯母,我不是气你,是气何太太。”又欠身与周太太赔了不是,道:“何太太的话也太让人生气了,若我们没与温候爷夫妇接触许就被骗了,但我们夫妻也是了解温候爷夫妻的,被她说得如此不堪,怎不让人气愤。”
周太太轻声问道:“你们大房哪位小姐与温候爷的儿子议亲?”
第994章 设局(1)
“正问名、讷吉,在议亲。”
讷吉,讷谏吉言。
何太太说了那番话,换作是谁都要生气。
下令逐客还算是对她们客气的,若在山野人家,可以拿着扫帚直接赶人。
周太太道:“镇远候府是京城新贵,温候爷家大业大,书香门第,祖上留下的良田店铺不少。这又是嫡子嫡孙,嫁入他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将来小姐一过门就是诰命夫人,是千里挑一的良缘。”
五军都督各家最看重嫡长子,就算现在温青没给温鹏远请封世子,那是因为近来军务繁忙,过了这一阵,等温青回过神来也定是会给孩子请封的。
宋大奶奶被周太太这么一夸,越发觉得与镇远候府结亲是对的。
她忆起前晚温青来过府里后,夜里大爷宋珀对她道:“今儿我试探温玉堂一番,提了何瞻为争一个粉头害死我表弟的事,温玉堂承诺不会插手此事。既如此,我和三弟就准备照母亲的意思做了,我估摸着何家不会就范,定会夺门子来说情,你心里有个数,这可是人命官司,不是钱能打发的,母亲定要替表弟讨回公道。”
何太太气恼了一阵,回过神来,才忆起此行的目的,为了救她的儿子,她只能拉下脸面求情,与宋大奶奶身边的下人使了银子,“托妈妈再帮我通禀一回,我这嘴该骂,这……这也是听了外头人的议论胡说八道。”
那婆子原不想通禀,可得了人的好,便壮着胆子通禀了一回。
一边的贴身婆子道:“这何太太怎又回来了?”
宋大奶奶故作深思,“周伯母,你可知道她去而返的缘故?”
周太太想说不知,可一早何太太就说明白了:只求她当个和事佬,帮忙说好话,又许诺了事成之后要奉上孝敬银子,钱财动人心,即便周太太是皇亲国戚也避免不了。大皇子失势,周大人被当朝杖责伤重而亡,周家早已经不如以前,就连周家早前的矿山生意更是被太子与顾家抢夺了去。
宋大奶奶轻声道:“前些日子,一个叫何瞻的在怡红院与齐家表弟争一个粉头,失手把人推下楼活活摔死,我二舅母为这事哭得死去活来,求了我婆母出面,要替齐表弟讨回公道。我二舅母原就是个苦命人,二舅去得早,就留她们母子三人度日,这体弱多病的齐表弟说没就没了,还没娶亲呢……便是我婆母因着这事也病了一场……”
周太太对宋夫人娘家的事颇是了解,齐二太太年轻守寡,与一对孪生儿子过活,长子打小体弱多病,次子还算健康,今年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因为自小宠爱,两个儿子都爱寻花问柳。
周太太问道:“只听她说,她儿子是无意之过,这被打死的是……”
“是我二舅家的长子,亲事都订了,就订在五月初十,偏生这人就没了,你说这如何不叫家里人痛不欲生。”宋大奶奶抹了一把泪,满是悲伤地道:“二舅母拿定了主意,定要害死齐表弟的人一命抵一命。”
“这人都死了,况且何公子也不是有意的?”
“话虽是如此,可我二舅母不肯罢休,我婆母近来正伤心,也不会过问这事。想要缓和怕是不易,反正这话我开不了口。我夫君与表弟感情深厚,听说这事后很是生气,是他把何公子告到官衙,也是他带着京城官衙的人去何家拿的人。周伯母既然来了,就劳你去劝劝我婆母,近来婆母都瘦了。”
周太太听了,告辞出来就去了宋夫人院子里。
宋夫人半躺在暖榻上,听说周太太要来,特意抹了点粉儿,扮出一副病恹恹模样。
宋大奶奶执意不见何太太。
她身边的婆子见到外头的何太太时,就轻叹一声:“你还是回去吧,大奶奶不会见你。”
何太太又塞了银子。
那婆子见四下无人,低声道:“想了这件命案,你得预备这个数。”她指头一比划,何太太轻呼一声:“一万两银子!”
“何太太可真敢想,我们家表公子的命就只值一万两,这齐家也是官宦世家。表公子可是舅太太的命根子。”
何太太支吾着问道:“十万两?”
“你且先回去预备银子,带了这么多再来求见大奶奶,记住了,我是宋大奶奶身边马婆子,下次来时,你直接来找我,不需再让周太太陪你,你有打点周太太的银子,给了我老婆子,我还能帮你在大奶奶、大爷身边说话呢。”
何太太连连点头。
十万两,张口就是十万两……
可是齐家死了儿子。
那个孽障,怎么就遇上这么大的人命案子。
何太太心事重重地回家,一路上想的都是怎样凑银子,不凑,她儿子就得死;凑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去,何家的家业还算不小,只能先凑了。何老爷儿子是多,可她嫡亲的儿子就那么一个,亲生的女儿倒是还有三个,将来养老送踪还得看儿子的。
雍王府,栖霞院花房。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该在春日绽放的、夏日盛开的、秋天才开的,都在这时节开放了。
慕容恒对温彩侍弄花木的本事很是意外,除了冬天腊梅,能开的都开了,要是腊梅在这个时节开放,他还真是意外,不,或者说他已经不意外了。他自认温彩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温彩的嫁妆中那些“花木”还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回。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儿,像是抱着一个聚宝盆,她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慕容恒道:“你二叔在工部农局干得不错,苞米都种下去了,照你的法子种的。”
温子林干劲十足,为了及时把苞米种下去,更是提前到工部农局赴任,带着农局官员在田间地头忙碌,甚至还学会了营养团种植法,人把人教不会的百姓。
慕容恒为了哄温彩高兴,捡了温家的喜事说。
四月末时吏部给温红下达了任职文书,上任河南相州知县之职。温红今科成绩并不算拔尖,能得到这个实缺很让温子林夫妇高兴了一场。温绯的任职令下了,与他一起同时入翰林院为庶吉士的,一共有六人,首当其冲的是今科状元郎梁秋阳,这一批庶吉士中,年纪最大的二十二岁,最小的便是温绯只得十六岁。
大燕立朝以来,但凡担任当朝重臣的文官,亦或是丞相、尚书,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八成以上的人早年都曾是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虽是做学问的地方,却是最磨砺人才之处。
温彩打了哈欠,捂嘴儿道:“四哥去河南任知县……是不是你帮忙说话了?”
温红的成绩并二榜名列前茅者,更不是民间素有贤名、才名的大才子。虽在二榜,却排在一百多位,的确不是他能得到的好实缺。
慕容恒并不否认,轻声道:“温红二十多岁,去相州也好磨练一番。”
第995章 设局(2)
“二十多岁就担任知县,需要经历多大的诱惑……”
在现代,这可是县长之位。二十几岁的县长,怎么看都像空降而至,温红是因为慕容恒帮忙才得到这个实缺的。
慕容恒道:“这县的知县可不好当,连续五任知县都被县丞给架空了。”
“呃……”温彩扬头望着慕容恒,“你这是什么时候,你把一个架空的知县缺给四哥,还不如让他去做县丞呢。”
慕容恒勾唇一笑,“不是说了,让他去磨练么。丁县丞原是当地人,是当地的大族,你四哥若是求稳,就会忍耐;他若是求政绩,就会拿丁县丞开刀狠狠整顿一翻。无论是进是退,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磨练。”
磨练成功,进,温红将来会有重用;退,温红就是一个守成之官,虽干不了什么大事,但却会是个守规守矩之人。这又何尝不是慕容恒对温红的考验。
“越是复杂的环境便越发磨练一个人,你四哥去了此地,他想贪污受贿都不能,哈哈……”
温彩歪着头,看着他笑得怪异,咬牙问道:“你又在盘算什么?阿绯怎么进了翰林院?”
“温绯年纪太小,入仕太快对他而言并非好事,但若有你二叔亲自指点,又在翰林院磨练上几年,方堪大用。正因为他年纪轻,学起东西来又比寻常人快,我与他交谈过,他的脑子够灵活,且心思活,他还是留在京城的好。”
温彩扬了扬头。
慕容恒讨好似地道:“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就算他们帮衬不到你,也不能让他们拖了你后腿,看在我如此用心的份上,今晚让我吃饱,可好?”
温彩用手凿了一下他的脑门,笑得甜美,“晚上再说。”
近来对那事没兴趣啊,刚成亲那些天,两个为此忙乎不知疲倦,分开了半月,怎的就提不起兴致了?
温彩哈欠连连,“说些有趣的事,我好久没出门,都不知道外头的趣事。”
慕容恒道:“你七哥成亲,你不回去吃喜酒?”
“我让麻嬷嬷备贺礼,到时候送去就成,我才不想去咧。”
她与温玄又无感情,只是担了兄妹之名,而且温玄说话行事极其刻薄自私,温彩着实不喜他。
“那你十五哥成亲,你去不?”
“不去,吃酒的人多吵得慌,你代我去,我近来只想睡觉,春天都过了,我还困得紧。你快说趣事,再不说我可睡着了。”
怎么如此嗜睡呢?
麻嬷嬷站在花房外头,这才多长时间,温彩就打了十几个哈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晚一夜未睡呢。她拉了双双过来,低声问道:“王妃的癸水上次什么时候来的?”
双双似恍然大悟,“嬷嬷,王妃出阁前,你给她抓的那药不会有害处吧?”
“那可是宫里太医院的秘方,早前宫里的嫔妃吃的不少,不会有事。”
双双沉吟着,前世的温彩嫁给慕容恒后,可是快一年才怀上的,这一次提前了成亲,不会这么快就怀上了吧?
麻嬷嬷催促着:“你快说话,王妃四月什么时候来的?”
“上次来,还是王妃出阁前……”
“臭丫头,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告诉我,我看王妃近来嗜睡八成是害喜。”麻嬷嬷嘴上虽骂,心里乐开了花。
这就怀上了啊,怀上了好。
若真是怀上了,雍王府就要添丁进口了,宫里的秦荣妃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如何欢喜呢。
麻嬷嬷细细地算着日子,一遍又一遍地算,温彩出阁前预算的癸信之期正好在吉日那几天,为此,麻嬷嬷为避免他们遗憾,特意抓了提前癸信的药给温彩吃,吃了两天就来了癸信,可这之后快两个月也没见癸水来。
八成是怀上了!她服侍温彩几年,温彩的癸信是什么时候,虽偶尔也不准时,可那也是温彩初癸、次癸之间相隔的时间长些,后来的癸期相差不离预计的两天。
麻嬷嬷探出个头,往花房里一看,笑微微地道:“禀王爷,王妃回府还没请太医来诊平安脉。”
温彩摆了摆手:“不请!”
麻嬷嬷微怔,“王妃……”
她在镇远候府时,有两回梁氏请了太医入府,温彩也不让诊脉,现在又不让诊,这可是违例的。嫁入皇家的媳妇,每十天半月都要接受太医们诊平安脉,只亲王府、郡王府内位分低贱的侍妾才不需要接受太医看诊,除非是得亲王、郡王宠爱的侍妾。
温彩呢喃道:“不请太医,但可以请郎中。”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不顾麻嬷嬷那怪异的表情,任由慕容恒搂着她,“双双,你去请郎中。”
“是。”
她才不让太医请脉,温彩有了前世的记忆,心下也猜想过了这么久天癸没来,估摸着自己是怀了,只是这回似乎怀上得突然了些,宫里头的皇后还虎视眈眈,正等着她一怀上就把顾、池两家的小姐塞给慕容恒为侧妃。
她的男人谁也别想碰。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应对皇后,就连秦荣妃都帮不上她,她倍感无助。
皇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要嫁入雍王府需得雍王妃首肯。
若她不愿意,是不是她们就不进来了?
这摆明了要把她架在火上灸烤,龙潭虎穴她不会畏惧,来一个她赶一个,来一双她赶一对,要是非送入雍王府,行,她自有好法子应对。
“阿恒,说些有趣的事。”她像个讨吃的孩子,巴巴儿望向他。
他心头一软,“就说一桩。听说有个叫何瞻的,在怡红院为争一个粉头,将一个叫齐乾的推下楼活活摔死。”
这种事京城自来不缺,但因为争粉头丢命,着实有些丢人,顶多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被人议论一阵,笑话一阵就过了。
“齐乾是东军宋都督夫人娘家的侄儿,何瞻是温家大房中太太娘家的侄儿……”
温彩“啊”了一声,一些信息像喷泉一般奔涌而出。
在镇远候府时,她便听梁氏提过几回,说宋珀要与温青结儿女亲家,因着这缘故,温彩还出主意,让梁氏派汪三毛去打听宋家的事,连带着把宋老太太、宋夫人、宋大奶奶娘家都给挖了一遍。
温彩隐隐听梁氏说过,宋夫人娘家有三个兄弟,齐大老爷父子在京为官,齐二老爷早逝留下齐二太太母子三人过活,她还听说这齐二太太生的是一对孪生子,这对兄弟是齐二老爷的遗腹子。齐三老爷在安徽为官,一家上下全在任上,只有过年过节会往京城捎些东西回来。故而,齐二太太母子三人一直是由齐大老爷在照看。
当时,她听到齐乾、齐坤是孪生子,她还问汪三毛:“他们俩长得像不?”汪三毛道:“像,听说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清瘦,一样的高矮,除了齐二太太,旁人还真分不出来。”
慕容恒继续道:“宋珀告到了官衙,关在京城府衙的何瞻有苦头吃了,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温彩听到这儿,“阿恒,你觉得这齐乾当真死了么?”
第996章 设局(3)
“怎会有此一问?”
她伸出手来,在他手上画着圈圈,“前些日子,宋珀说要与我哥结儿女亲家,嫂嫂为了慎重,特意让下人去调查宋家。我听说,宋二太太生的是一对孪生子,兄弟俩生得一般模样,难分谁是谁。前些日子,宋珀抓了温墨、温玄两兄弟去新兵营,我把这件事前后连贯起来,怎的觉得这事古怪得很呢?”
前世的记忆……
她闭上眼睛也没搜索到关于齐乾、何瞻的事,只是依稀记得,何氏娘家后来落魄了,而何氏又受制于宋氏,偷偷替娘家置了几百亩良田维生,因为这事,温墨、温玄与何氏大闹一场,使得何氏与他们兄弟的关系转恶,直到她死,母子关系也没缓和。
何家是如何落魄的,温彩不知原因,只隐约记得是因一段人命官司,那时候何氏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提娘家的事,她自然不问,而且她脑中的记忆许多还是双双转给她的。
宋珀因何抓的温墨、温玄,是为了保护宋氏,宋家人自来最是护短,尤其是宋老太太和宋都督,护短不讲道理。宋都督是个孝子,对宋老太太的话惟命是从,奉若纶音。
慕容恒轻抚温彩的脸颊,像摸着最好的丝绸,又似在欣赏最美的画卷,突然,他眸光一闪,“本王明白了,哈哈……原来宋家打的是这主意。”
“什么主意?”
慕容恒正色道:“宋家认为,何家的东西是何氏给的,而何氏的钱财是温大老爷的,那温大老爷的钱财该是小太太宋氏的。宋老太太偏宠自己儿女,于是宋老太太就出了个算计何家的主意,而且本王还可以断定,谋得何家家财之后,定是宋氏与宋家各得一半。以本王对宋都督的了解,这打死的人该是与宋家有点关系的下人,而非齐家公子。难不成……”
他停了下来,“宋家好深的谋划,居然用一个死人就讹得何家团团转。哈哈……”
末了,他又笑。
宋家早前是五皇子慕容悰的人,若是让太子或顾家的人在这件事横插一手,这场戏一定很热闹。
宋家几代世袭东军都督一职,宋老太爷在世时更是先帝最器重的臣子。而宋家为了保住此官职,更是在每届新兵大比武中拼命拿第一,多少届的第一了,也让宋家在京城的声名大振。
他说话时很小声,笑声却大得似要振破苍穹。
第287章设局
温彩坐起身:“死人?你是说齐乾早就死了?”
“按照宋家的行事风格,只会让宋家的忠仆下人送死。”怎会让宋夫人娘家侄儿送死,这实在有违宋家的行事风格,除非这齐乾早就死了,他们再做一遍手脚。“所以本王猜测:与何瞻争执的人其实是齐坤,当众人看到何瞻把齐坤推下去时,便把死人换在了地上,伪造成被摔死的假相。”
宋家好深的谋略,打蛇打七寸,想到了拿何家唯一的嫡长子下手,便是何老爷不想救人,何太太就这么一个儿子,且有不救之理,定会倾家荡产也要去救。
宋夫人如此行事,定是许诺了齐二太太母子什么好处,齐二太太孤儿寡母日子又寄人篱下,自然希望能过好日子,若是能在何家家财分一杯羹,哪怕是一万两银子,也足够齐二太太母子往后衣食无忧的过下去,而慕容恒猜测,以宋夫人的性子,肯定不止一万两银子的许诺那么简单。
齐家二房的两位公子不学无术,别说官宦人家看不上,便是京城小家碧玉也不愿嫁,故而慕容恒猜测这里面还有更大的诱惑,才能让齐二太太献出儿子的尸体帮宋家作局。
“顺娘,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回来告诉你。”
慕容恒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太子妃姐妹算计他,太子是知道的;皇后又咄咄逼人,连秦荣妃都不逼他纳妾之事,皇后却要来多事插一手;既然他与太子再不能做“亲近的兄弟”,他牛刀小试,让太子与顾家这次摔一个小跟头。
就算不能他们头破血流,让顾家上一次当也是可以的。
只是这事,他还得细细的谋划一番,要不动声色,更不能让太子和顾家查到是他在背后捣了鬼。
慕容恒就想看大皇子与太子的再次交锋,田家倒了、周家元气大伤,可顺郡王妃可是宋家的小姐,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
宋珀催着温青要结儿女亲家,这绝非宋珀一人的意思,而是整个宋家的意思,将来若太子登基,宋家便有人在太子面前说好话;若他日顺郡王能翻身,顺郡王是宋家的女婿自然少不得要提携一把。
宋家这步棋下得极妙,进退两可,且能保全整个家族。
皇后、太子,你们给我慕容恒添堵,若我慕容恒再不反击,且不真成了好欺负的。
京城旺国街,著名的六福酒楼。
顾浩跃下了马背,抬着下颌,问迎来的随从道:“客人都到了。”
“大爷,都到了!这几位都是今科高中的进士。”
“嗯!”顾浩近来很忙,忙着收服今科高中的进士,能被他看入眼的不多,但一旦看中了,他就会出面,代太子收服此人。
他听说顺郡王现在也很忙,亲自出面收服了不少进士、同进士。
看来顺郡王是被他们逼急了,连同进士都看得入眼。
“哟,是九妈妈啊,是出来买胭脂水粉的?”
说话的是一个摆小摊的中年妇人,衣着一身蓝底白花的粗葛布,但却洗得很干净,头上戴着同样的蓝底白花头巾,正坐在一个小摊前招呼客人。
那叫九妈妈的胖女人道:“怡红楼被官府封了,唉,你说这都是倒的什么大霉,姑娘们一个个都不许迈出半步。”
顾浩正要往酒楼里去,听那叫作九妈妈的妇人骂道:“宋家真不是个东西,说好的事也要返悔,我们帮了他们那么大一个忙,还不让我们怡红楼开门,再不开门做生意我们怡红楼上下就要喝西北风了。”
顾浩顿时停下了脚步,清楚地听到“宋家”、“帮忙”等字眼,何瞻、齐乾因争一个粉头闹出命案的事,近来成为京城的奇闻,更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宋家可是顺郡王妃的娘家,早前他也曾与宋家示好,想让宋家送出嫡女给太子为姬妾,可宋家竟然说“家里的两个嫡女都已出阁,再无适龄嫡女。”
我呸!宋都督只得两个嫡女,可他还有其他兄弟。
宋家分明就是不给太子、不给顾家面子。
摆小摊的妇人忙道:“九妈妈,你们……帮宋家大忙……”
九妈妈一怔,忙打哈哈,“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宋家位高权重,我们哪忙上他什么忙,是他们帮我们忙……”她神色慌张,提着个篮子落荒而逃。
顾浩再也移不动步子,这妇人分明就有问题,她一定知道什么,如果这次能狠狠地让宋家跌一个跟头,他也会觉得解恨,只要是顺郡王一派的势力,他们顾家都乐得去打击、清除。
第997章 设局(4)
“顾平。”
“大爷,小的在。”
“你带几个人,把那叫九妈妈的妇人给我抓来,记住了,要带回顾家别苑,小心做事,别被人发现。”
“是!”
顾浩上六福酒楼与投入顾家门下的进士吃了一顿饭,宾主尽欢,他许诺帮他们谋到实缺。
黄昏后,顾浩方骑马前往别苑。
九妈妈被蒙着眼睛,嘴里堵着布团,发出“呜呜”的声响,想看却看不见。
顾浩冷声道:“本大爷问你几句话,你答好了,本大爷重重有赏。要是答不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九妈妈颤栗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应声“是”。
“数日前夜里,怡红院发生了一桩命案,一个叫何瞻与一个叫齐乾的人为因为粉头发生争执,齐乾从楼上摔下丢了性命。你把这件事,前前后后的经过细细地说一遍。”
九妈妈脑海里忆起那个神秘的算命先生,一身青袍,手里拿着算命卜卦幡,今晨她一出门,便对她道“你今儿有灾,但若好了也能发一笔横财。”
九妈妈原想赶那算命先生离开,可转而一想,问道:“你是算命的,那你说说,我是做什么的?”她故意弹了弹身上的上好绸缎衣裳,这不知道的会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甚至还有些没见识的以为她是某家的姨娘,只是她这浑身的脂粉气怎么也掩不住。
那算命先生意味深长一笑,压低嗓门:“你是做皮肉生意的。”
九妈妈一惊,她今儿出门可是换了身庄重的衣裳,此处离怡红院还有一条街,可这算命先生竟能一眼识破。
算命先生道:“你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偏这亲戚待你不善,竟将你卖予人牙子。观面相,早年嫁过人,还生过儿子,不想那富贵人家却留子去母,将你转卖异乡,幸你所遇之人还算良善,收你做了义女。你便女承母业,操起这皮肉生意的行当。虽是如此,你却是个心软之人……”
九妈妈瞪大眼睛,她的这些秘辛,便是同行的姐妹知晓的不同,大多都以为她九妈妈其实是前任怡红院老鸨的亲生女儿,可她不是,她只是前任老鸨的义女,就连她现在的名字也是义母所取。她结巴着声音:“我……我今儿有灾?”
算命先生凝重地道:“想要化灾为财,你就得听我的。”顿了一下,“老夫看你虽堕落风尘,却还是良善之人,今儿便指定你一二。我张半仙算命,替人破灾,只收二文钱,一文不少,一文不多,只二文。”
才二文钱,看来这人莫不是某家名观出来结善缘的道士。
九妈妈连忙掏了二文钱奉上。
算命先生道:“你今儿巳时二刻,前往六福酒楼,你会看到一个偷吃鸡蛋的孩子被母亲打骂,还会看到两个买簪花的姑娘与店家还价,只给三文钱就要买一对……你再一路往南,会在一处酒楼前看到你熟识在人在摆货摊,还有一个穿着蓝袍的富家公子骑着枣红马而至,你便与那熟人搭话……”
九妈妈生怕获灾,照着算命先生的话出来,刚出来就险险被一个半大孩子给撞到,后头是一个提着扫帚追骂的妇人:“你这个混账东西、王八羔子,老娘好不容易凑了三十个鸡蛋,要明儿去西市变换银子,你一口气偷吃五个鸡蛋,你没吃过鸡蛋吗?一次吃五个,看不撑死你这混账东西……”
真神啊!
九妈妈连连咂舌,看来那算命先生真是世外神仙,连这事都给算到了。
她越发信服,带着兴奋,甚至有些期盼接下来的事。
“掌柜的,三文钱一对簪花可好?你看我们俩就剩下这么多钱了,而且这些簪花就剩下两对,就卖给我们好吧。”
掌柜的摇着头,“二位姑娘,这簪花我们进货都得五文钱一对,保本价,五文钱一对就卖给你们。”
“卖给我们吧,我们身上就剩六文钱……”
那两个姑娘看着像似乡下姑娘,打扮干练,许是入京赶集会的,手上还提着篮子。
神,太神了!这算命先生一定是神仙。
九妈妈心里想着就走到了六福酒楼,一抬眼就看到那摆小摊的货主正是自己相熟的妇人,楼里的姑娘有不少就是从她手里买胭脂水粉,她正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却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穿蓝袍骑着枣红马……
和算命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九妈妈便过去与摆摊的熟人搭话,又照着算命先生教她的说了。
算命先生说如此,她就可以破灾,且还能发笔横财。
只是,她被人抓起来,蒙了眼睛、塞了布条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面前的人说,话回好了有重赏。
九妈妈如实将自己知道的事细细地说了:“那天,天刚落黑,我们怡红院就和往常一样打开大门做生意。奇怪的是,有位爷儿竟带着个美貌姑娘进来,贱妇以为是卖姑娘的,一问之下,才说那美貌姑娘是来唱曲的……”
哪有逛青楼还自己带姑娘,这分明就是有诈,而更离奇的是,那女子进来就故意勾搭何瞻,这才引得齐乾与何瞻发生了争执。
照九妈妈所言,堕楼惨死的齐乾就是那位带着美貌女子进怡红院的人。
太奇怪了!
奇怪得让人觉得不正常。
顾浩并没有解开九妈妈的眼睛,而是厉声问道:“那叫芸仙的姑娘,是齐乾带来的?”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直到现在贱妇都想不明白。明明不是我们院里的姑娘,却因为她闹出命案,我们怡红院更是被官府莫名其妙地给封了,事后,还把人留在了我们楼里,这不,两天前,芸仙姑娘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怎么也找不着。
小的听说,这芸仙姑娘确实是唱曲的,是西市天桥下头的人,早前就被齐乾相中了,一直求而不得。她失踪后,我着了人去西市寻人,芸仙姑娘和她父亲都失踪了,问了好些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人是齐家公子交给我们的,他虽是死了,可我们这怡红院却摊上了无妄之灾,这都叫什么事儿?昨天晚上,贱妇差点没吓死,还以为齐乾公子活了,定睛一瞧却是齐坤公子,他要我们交出芸仙姑娘,限期三日,交不出人,就要把我们抓起来……”
顾浩道:“齐乾与齐坤长得像?”
“哎哟,简直一模一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听人说他们是孪生兄弟。这不,昨儿见到这小的,我吓了一跳,还以为遇见了鬼。还是我们院里一位姑娘提醒,说‘这是齐乾公子的孪生弟弟齐坤’小的这才回过神来。除了他们的亲娘,旁人就分不出来。”
顾浩凭着感觉: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自带姑娘诳青楼……
太不合常理!
九妈妈说,齐乾带着芸仙进去后,何瞻便一眼瞧见了,好似早就预想到了何瞻的反应,两个人便争执起来,何瞻打了齐乾一巴掌,拉扯之中,齐乾却故意往窗户处去,何瞻只是轻轻一攘,他就跌下了窗户,摔在石板路面上,当场毙命,甚至挣都没挣扎过……
第998章 设局(5)
顾浩道:“你回答得不错,来人,赏!”
九妈妈睁眼时,就看到地上丢出几枚银灿灿的大元宝。
横财!
算命先生可真神了。
对了,算命先生还说“老夫为你解穴之时不可与任何人言道,否则你会大祸降身。”又与她道:“你可求赏你银钱的贵人,求他帮衬,你自然可以开门做生意。”此念一亲,九妈妈扒在地上,扯着嗓子道:“贵人啊,求贵人帮帮忙,那命案与我们怡红院当真没关系,还请贵人与官府说说,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再不开门,我们怡红院就要喝西北风了。”
她只望到一个背影,那人已经快近院门,低声道:“只要他日你能出面到官府作证,本大爷自会帮你。”
“谢大爷!谢谢大爷厚恩!”
两日后,怡红院当真被京城府衙解了封条,终于可以开门做生意了。
九妈妈舒了口气,心里记挂着那个神秘的算命先生,可她却再也没有见过。
雍王府。
慕容恒出门了。
温彩嘟着小嘴,继续歪在花房的暖榻上,闻嗅着花香,享受着和暖的阳光阖上了双眸。睡得正香,双双带着郎中回来了,低声唤醒了温彩。
温彩将手一伸,双双寻了个迎枕垫上。
郎中一诊,顿时乐了,这富贵人家一旦被诊出喜脉,都是有赏的,又道:“请王妃换另一只手。”
温彩照做。
郎中确诊完毕,深深一揖:“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此乃喜脉,王妃已怀有月余身孕。”
“有了?”温彩如陷梦中,虽早有猜测,但只是猜测,现在被确诊,怎不让她愕然。
怎么就怀了,还突然就怀上了。
这完全和前世不一样,前世的孩子要在三年后才会有,可今生她提前嫁给慕容恒,甚至还提前怀上了孩子。
她看到远远、鹏远,也觉得自己该有个孩子。
对于那被她遗忘的前世,更多时候她回想起来,觉得那不是前世,而是她的一个梦。在梦里,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自小老成聪慧,小儿子更是活泼可爱……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心头满满是幸福。
麻嬷嬷早已经乐开了花,“郎中,脉把仔细了,我家王妃确实是喜脉?”
“已经有一月余近两月,胎像平稳,确实是喜脉无疑。”
麻嬷嬷呢喃自语:“怀上了,这就怀上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在皇家,如果能早生贵子,便是对皇家最大的功劳,更能坐稳雍王妃之位。
温彩大声道:“双双,传令下去,此事不宜张扬,我要亲口告诉殿下,告诉花房的下人,这件事让他们把嘴闭严实了,否则……本王妃饶不得他们。”
她怀上了,皇后要往雍王府塞侧妃了。
她一定要主动出击,先拒绝了皇后,端午节让她进宫,她就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了,她不愿与皇后之间发现冲突,可是瞧着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温彩道:“不足三月,胎位不稳,不得张扬。郎中,今儿的事,你出了这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从今儿开始,你每过五天就来请一次平安脉……”她与麻嬷嬷使了个眼色,麻嬷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
郎中接过,谢了赏。
双双又一路叮嘱了一番:“郎中,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王妃近来肠胃不适请你过来的,总之无论什么理由都好,就不能说实话。”
郎中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抱拳应“是”,虽然他不知道雍王妃为甚要瞒着,但一定有雍王妃的理由。
麻嬷嬷面露不解,温彩道:“你忘了太子宫姬妾屡屡落胎不止?小心为上,连皇后娘娘的凤仪宫都有人下手,若是有人在雍王府下手……”她没有说隐瞒消息的最真原因,更不想给皇后塞人的藉口,也有防备他人的意思。
前世的她未能护住的孩子,这一次她一定会比前世做得更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顾、池两家小姐是万万不能入府的,一旦为情所困,又有了利益冲突,如何优雅的女人都会疯狂。温彩不想与几个女人上演争宠的戏码,她想要平实的生活。
虽在花房,知晓实情的唯有麻嬷嬷与双双,就是青莺、红燕俩都不知道。
温彩说要自己亲口告诉慕容恒,麻嬷嬷自然就不必提起此事,而双双更是事事都听温彩的。
麻嬷嬷心情大好,亲自去了厨房,让厨娘给温彩做好吃的。
温彩在花房睡了一觉,醒来又摆弄了一阵花木,方才回了栖霞院。
慕容恒离开后,直至晚膳时分才归来。
温彩见他回来,快走几步,眼瞧着就要落到他的怀里,却被他伸手一揽,温彩用力吸了两下:“这是什么味道?”
慕容恒垂头,闻了一下,又深吸一口,“什么也没有。”
“你去哪儿了?”
“我去了太子宫,与太子习武……”
温彩推开他,心莫名的酸涩,他身上分明是女子的脂粉味,这味道很特别,不同于烟花女子使用的脂粉,这是大燕朝最好的脂粉,是丽人坊所产的香粉,只需一点就能留香三日,偏香味清雅,令人迷醉。
太子宫都是太子的女人,他身上怎么会沾上这种气味?
温彩道:“晚膳备好了,先用膳。”
你为什么不说仔细些?不,或者是他在撒谎。
她定定地望着慕容恒的目光,他是微怔,转而有些心虚地道:“我哪里不同么?”
“你身上多了一股女人的味道。”温彩坐到膳桌前,顿时胃口全无,等着他能说些什么,哪怕是一些解释也好。
他低头闻嗅,为什么他自己闻不出来?
慕容恒想了一阵,方恍然大悟,斥退左右,把今儿的事细细地说了。
温彩嗔怪道:“多大的人了,居然扮算命先生骗人,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这种骗人的事,你让旁人去做就成。”
不错,骗九妈妈的算命先生正是慕容恒易容所扮。
温彩盛了饭递给他,轻声道:“张半仙,你与别人算得如此精准,那你算算自儿个,何年何月你能当爹?”
这话……
若在以往提到这事,温彩又羞又恼,可今儿却说得娇滴滴,眼里还有一抹别样的温柔,这样的神色,慕容恒在秦荣妃眼里看到过,这是慈母般的温柔,只有做了母亲的女人才有。
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不说二话,只得紧张又意外地打量着温彩:“顺娘,真的吗?你怀上了,你怀上了?”
温彩羞涩一笑,看着自己的腹部,心里暗叹神奇,早前还说梁氏能生,与温青结为夫妻就怀上了,现在连自己也是如此。
“啊——”温彩一声惊呼,慕容恒将她横抱在怀里,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扬开来,“哈哈……好,真是太好了!”
“你小声些,还不到两月呢。”
麻嬷嬷携着两名一等丫头进来,惊呼一声,道:“殿下,可不敢这样抱着王妃,她现在……现在可不敢这样抱。”
第999章 洗牌(1)
她想说出来,又忆起温彩的叮嘱,支吾了一阵带过温彩怀孕的事。
第288章洗牌
慕容恒放下温彩,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麻嬷嬷接过丫头手里的紫砂钵,“这是我让厨娘煲的鲫鱼汤,王妃先吃些。”
慕容恒取了碗、匙,笑得宠溺而温柔,“本王给王妃盛。”
麻嬷嬷斥退了左右,一脸凝重地道:“王妃早前说的话,老奴也细细思量过,老奴以为从明儿开始王妃的吃食,就算是一口点心、一口茶都由栖霞院小厨房做。”
栖霞院外院的侍卫、跑腿小厮、粗使婆子全都是麻嬷嬷和王府管家亲自挑选,且多是慕容恒的心腹。小厨房送来的东西路程近,且使的人都是可靠的,便能进一步确保温彩腹中孩子的安全。
麻嬷嬷又道:“太子宫、凤仪宫百般防范,可也出了毗漏,殿下,从现在开始,王妃吃的、用的都得百倍小心……”
“谁敢伤王妃,本王先灭了他,不,本王要灭他全家。”慕容恒眼里满满的宠溺与怜爱,偏这话说得霸气十足。
且会灭得干净,毫不迟疑。
他这就要当爹了,他与温彩的孩子,只想到这一点他就乐。
温彩莞尔一笑,“嬷嬷,你是栖霞院的管事,你令人把小厨房拾掇一下,就如你所说,从明儿开始我和殿下的吃食就由小厨房做。”
麻嬷嬷见自己的建议所采讷,连忙应“是”,带着两个大丫头就往小厨房去,又唤了几个人来,将小厨房重新整理一番。
温彩要捧碗,慕容恒满是怜惜地道:“我喂你。”
“我能自己吃。”
“我想照顾你,看你吃东西,我觉得欢喜。”
还说今晚要好好尽兴的,现在好了,他的计划全取消了。
不过,这样的惊喜,他喜欢。
慕容恒想着自己要当爹了,一想就笑,这孩子会长得像谁呢?一半像他,一半像温彩吧。他这般一想着,心头越发欢喜了。盛了匙汤,吹了又吹,这才小心翼翼地喂到温彩嘴里,“不烫吧?”
“都快被吹凉了。”
慕容恒尴尬一笑,又盛了一匙,吹了两下喂入嘴里,“不凉吧!”
岂止是不凉,是已经凉了,要口口这样,她吃下去指定闹肚子。
温彩不忍打击他,难道看他如此温彩、热心地服侍。“阿恒,还是让我自己吃吧。”
这一口稍微烫了一些,她自己吃多好。
慕容恒很是凝重地道:“现在照顾你一人,等同照顾你们母子,多划算。”
孩子还没出生呢,他就算计这个了。
他笑时,露出几分狡黠,目光又在温彩的肚子扫了两下。
温彩哭笑不得:“你说他是世子还是郡主?”
“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想到他像我又像你,连做梦都要笑醒呢。”
他想要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
“喂。”温彩笑着,明媚动人,又忆起他早前说扮半仙的事,“你与她说,路上会遇到打孩子的母亲,还遇到两个讨价还价的姑娘,这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
“你当真以为我是算命先生?”慕容恒可没有这等能耐,他这么做,就是要九妈妈相信自己是半仙,赌她不敢把秘密说出去。
温彩在心头转了一圈,“你如此用心,难道是想坏了宋家的大计?”
“你不是生气宋珀逼玉堂结亲之事么?这次就让宋家长长记性,你且等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好戏。”
顾家与宋家的交锋,顾谦老谋深算、圆滑如狐,宋都督狠辣果敢、有勇有谋,这样的两人碰撞到一起,顾家有不服输的顾浩,宋家更有霸气张扬的宋珀,这的确是一场好戏。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两个家族,更是顺郡王与太子势力的较量。
又五日,晚膳后,慕容恒陪温彩在王府后花园散步。
落坐凉亭时,二安子垂首进来。
慕容恒道:“左右都退出五丈以外。”他赏了一盅茶给二安子,道:“说。”
二安子谢过,一口喝了个干净,温彩替他再蓄上,他再一饮而尽,连吃了三盅方才解了渴意。“禀殿下,荣安候世子顾浩两天前夜探齐府,不想被齐大爷抓住,挨了好一顿棍子。”
齐府只是寻常官宦人家,虽然齐大老爷是三品侍郎,可把卫也不至如此森严。
温彩心头升起疑云,不愿打断二安子的话。
慕容恒微眯双眸,露出几分期待。
二安子又道:“就在同一天夜里,荣安候五爷顾淮带人掘了齐乾的坟……”
慕容恒扬眉笑道:“看来这顾淮还算是个人才,顾浩只想到入齐府盗尸一探究竟,而顾淮却想到了掘坟。”
齐乾是被人推下楼摔死的,原就是以死充活,摔死与其他死亡的伤痕完全不同,只有从根本上解决此事,才能拿住宋家的短处。
只是,宋都督和宋珀皆是狡诈之人,定也防备着人借这事做文章,一早就在齐府设下重兵埋伏,而顾浩没弄清原由先去一探究竟,正中了齐家的埋伏,更是招来一顿棍棒,还落了个私入齐府的骂名。
“据属下调查,这件事幕后的策划者是宋都督,而实施这一切的则是宋夫人母子。宋都督行事自来谨慎,在将何瞻抓下大牢后,便派了一支一百人的队伍秘密入驻齐府,以备不测。这一百人个个武艺高强,以一敌十,也难怪顾浩会在齐府吃了个大亏,被人当贼人打了一顿不说还丢了大颜面。”
慕容恒微微颔首,看着二安子时,眼里露出几分赞赏。“顾浩以为自己发现了秘密,他没有料到,齐府会防备于他,甚至布下了陷阱。他夜入齐府,其实就是想证实一下齐坤是否真与齐乾长得一般模样,是想从齐家下人嘴里打听一下内情。
只是,他错在,越是看来容易的事就更应防备。而他更不该以身犯险,若他派会武功的护院或是下人去打探,就会事半功倍。”
可见哪怕面对的是一件小事,也要当成应对大事一般的谨慎。
这回的跟头,足够顾浩记一生。
但同样的,顾浩会因此事与宋、齐两家结下仇恨。
齐家但凡顾忌一下他的名声,就不会将顾浩夜撞齐府的事宣扬开来。齐家这么做,是公然与顾家作对。
宋、齐两家已几代生活在京城,而顾家只是新入京的重臣,新贵与土豪的对抗,现在还瞧不谁胜谁岁。
这件事与大皇子、太子扯上了关系,倘若事情无限的扩大,务必会把这二人给牵扯进来。
二位皇子能坐得住么?
慕容恒颇有些期待,想看看这件事到底能闹多大。
这一次,他是那个下棋的人,而宋、齐、顾,乃至是大皇子与太子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那是一种主宰一切的畅快感。
“顾淮将齐乾的尸体送进了大理寺,请大理寺仵作验尸,据仵作检验确认:齐乾是患痨病而亡,并非摔死。”
第1000章 洗牌(2)
大理寺有大燕朝最出名的神捕,而大理寺卿更是天下最厉害的神探,什么样的案子经他之手都能水落石出,大理寺的仵作也是经验丰富之人,只需他们一查验就能瞧出死因,并能详细地说出诸多根据。
“齐家拘下顾浩,而顾家拿到齐乾的尸体。两家各不相让,齐家发出话来,顾家想要顾浩,就得拿齐乾的尸体交换。”
两厢僵持,互不相让,就会给人有机可趁。
慕容恒指着一边的绣杌,“坐!”
“小的谢殿下赏。”二安子面露感激,只片刻,又继续道:“顾、齐两家此次都失了面子,也都不敢惊动官府。可是顾淮请大理寺验尸,有许多人已经知道齐家讹诈何家之事,据悉,何太太为了保住何瞻,近来已陆续送给了何大奶奶二十万两银票。现在突然听说,齐乾不是被何瞻失手摔死的,而是中了算计,一怒之下,何老爷写了状纸,一纸将齐家告上了公堂。”
何太太爱子心切,为了救儿子,凑银子,变卖首饰,甚至是变卖了部分家产,都为了将何瞻给弄出大狱,第一次送了十万两银票给宋大奶奶,银票是收了,可人家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但,宋大奶奶对何太太倒有几分好脸色,又吩咐丫头奉了茶点,很凝重地道:“何太太,令郎与人争执冲突伤及人命,我是答应帮你在婆母与舅母面前说好话,可……区区十万两银子就想保令郎出狱,怕是不成。再则齐乾也是骄贵的官家公子,他的一条命怎么不止这十万两银子吧?”
静寂片刻后,宋大奶奶下令送客。
宋大奶奶身边的婆子递话送何太太出来时,何太太又塞了银子,询问:“你家奶奶是要放人还是……”婆子轻叹一声:“何太太,何大爷的命保住了。”转而又道:“你想把人救出来,还得再备十万两银票,若是奶奶收了,想来令郎离回家就不远了。”
这,就像是放线掉大鱼。
何太太已经送去十万两,如果不送,何瞻就不能回家,想到自己娇养大的儿子几时受过这等牢狱之灾,她回去一琢磨,又变卖了一部分家业,凑足了十万两银票,再次二访宋府,将十万两银票送给了宋大奶奶。
然,就在她送出第二个十万两银票的傍晚,有京城衙门的官差来递话:“何家明儿一早派人去衙门大牢接人,他可以回家了。”
虽只一句话,却让何太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何太太就张罗全府上下清扫,又在府门有摆了去晦气的火盆等物,只等着去接的管家领回何瞻。
管家带回了何瞻,却同时带回了顾、齐两家相抗的消息,在这京城,就算芝麻大的小事,一旦传扬出去,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能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变成核桃、西瓜、最后成为一件天大的奇事。
“太太,听衙门的人,齐乾并不是堕楼摔死的,而是得痨病死的。”
何瞻一听,扯着嗓子道:“我没杀人,可你们都不信我,我就说我没杀人嘛。”
何老爷大喝一声:“闭嘴!”就是给他打点关节,何太太也舍不得如此凑钱。这回她动作倒快,却被人给算计了去,足足二十万两银子,这可是大半个何家的家业,何老爷想到此处,就一阵肉疼。
何老爷问道:“管家,把你在外头听说的事细细说一遍。”
管家沉吟片刻,道:“老奴今儿在牢狱外头等着大爷,门口有三个喝酒吃凉菜的狱卒,老奴是听他们议论的。他们说,大爷杀死齐乾的案子,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有人将齐乾的尸体送到了大理寺,请仵作验尸,大理寺两名仵作一致认定,齐乾是死于痨病,并非堕楼身亡。
另外,不知怎么回事,顾大爷被齐大老爷给抓住了,说是顾大爷入齐府盗窍。而顾五爷手里有齐乾的尸体,顾家要告齐家用死人讹人。”
何老爷听得一头雾水。
何瞻冷声道:“难不成与我吵架的是齐坤?”
经他一解释,何老爷、何太太顿时恍然大悟,方知齐乾、齐坤是一对长得一般模样的孪生兄弟。
被人讹了,而何太太还巴结讨好地送上了二十万两银子,还不算这段时间走门道、打点关系,打赏宋府的下人那一笔。
何太太捶胸顿足,拍着胸口连声叫屈:“我儿并非凶手,原是被人陷害的啊!这杀千刀的齐家,这是算计了我儿。宋家可恶!把我们给骗了。”
何家不甘心,何太太更是气愤,一怒之下便让何瞻写了状纸,何老爷不敢招惹宋家,便把齐家告上了公堂。
二安子又道:“何太太告状,可京城知府大人道‘此案疑凶何瞻已试放,并未判罪,告齐家讹人,要拿出证据。’银票是宋大奶奶收的,并不是齐家收的,故而讹人敲诈之罪不成立。京城知府并没有接状纸。”
何太太之后又去了宋府,可连宋府的门都没有,唯有宋大奶奶身边的婆子递话道:“我答应替你说项,何瞻平安回家,我家奶奶便办成了答应你的事。你送的银钱原是孝敬我家大奶奶的辛苦钱,此乃你情我愿之事,既然买卖已成,各取所需,从此再无瓜葛。”
宋家的百般谋算,原是借着这事谋得整个何家的家业,结果却因顾家人一插手,功败垂成,就连齐乾早死讹人之事也被掀出来。宋齐两家更是因为这事一时间在京城的名声一落千丈,甚至有人拿了宋珀前几年用相似法子算计一位项姓人家来议论,更有京城百姓开始怀疑宋家的为人、门风。
慕容恒道:“二安子,你派可靠的人继续盯着宋、顾、齐、何四家,一有风吹速速来禀。”
“是。”
慕容恒起身,温柔地伸手扶起温彩,“这次你辛苦了,明儿就不必出府,好好休息。”
“谢殿下。”
慕容恒对不远处站着的侍女道:“让小厨房给二安子备吃食。”
侍女领命。
二安子抱拳退去,心里讷讷地道:王妃这是怎了?殿下看王妃的眼神越发温柔的,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殿下。齐乾命案的事,殿下原可以装作不知,却在暗中插了一手,竟搅得整个京城满城风雨,殿下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二安子想不明白,表面看着殿下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可二安子却明白殿下从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他一定有目的。
他轻握着她的手,往栖霞院的路很近,可他却想脚下的路更远,只要有她在身边,未来的日子再苦也心甘。
“阿恒,你搅浊京城这一潭水,到底又是为何?”
他停下了脚步,切切地望着温彩,转而粲然一笑:“顺娘,你如何看?”
温彩沉默片刻,这几日她也曾反复思量过,“你与我说,你是看不得宋珀咄咄逼人,要与我哥结儿女亲家。可我总觉得,你所图非小,你是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这件事是棋盘,所有因这事牵扯进来的人是棋子,而你却是这下棋之人。”
第1001章 洁癖夫君(1)
她想说:你成竹在胸,心有沟壑,定是有什么谋算。
她不会认为慕容恒是一个庸俗之辈。
他望着漫漫夜空,月亮像一轮银轮,孤寂地悬挂夜空,星星挤满了银河,眨巴着眼睛,闪出妖艳动人的光芒。一抹轻柔的月光撒在后花园里,给石板小径镀了银。
夜色美丽绝伦,盈满浪漫的遐思。
他们的手彼此相牵,她的一席话却说透了他的心。
相随的下人因着他们的止步,灯笼便闪烁左右,将他们前行的路照得明亮。
慕容恒悠悠地道:“曾以为除田家,压周家,便是我为父皇解忧,直至前不久我才知道,一直以来是我错了,这世间真正能掌控大局的是父皇。而我,实在太不了解父皇,曾经在众臣的心里,父皇一直都是守成之君的形象,其实他是一个最睿智的人。”
他一侧身,附在她的耳边,他一张一阖,并没有发出音来,可她就是清晰地听到他在说:“我要做的是借着齐乾案搅浊京城,重新分派朝堂权势,更不能任由顾家独大。”
温彩一怔,担忧地看着他的脸,“你……要与他为敌?”
慕容恒要打压顾家的权势,而顾家是太子最大的依仗,这个他自然就是指太子。
慕容恒摇头,“不,我不会与任何人为敌。因为这世间,还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与我为敌。只有我想或不想做的事。
顺娘,我做这事,不是为自己,是为父皇,也是为朝廷,我就是要借着此事,让各派因为利益争斗起来。
我要的是三派全新的势力分布,两派是最不稳妥的,只有三派才是最和谐的,可以互为牵制,又可以共同发展,只有这样朝堂才是更繁荣的。
我,是在恕罪。”
温彩越发听不明白。
慕容恒握着的手又紧了两分,“我们该歇下了。”
即便相随的都是心腹,可有些话他还不能说,需得回到屋里再与温彩细说。
就这样,他们牵着手回到了栖霞院。
他倒了盅水,温彩捧在手里,问道:“阿恒,你的话没说完。”
“我,是在恕罪。”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打破了父皇前朝、后宫的布局,以前我总是猜测,父皇纵容大皇子一派势大,可那时,京城有冷家、有安王党。安王落,冷家灭,田家亡,如今却是太子、皇后、顾家独大的局面,我要还父皇原来的局面。”
温彩不解地道:“齐乾案就能回到三派鼎立之势?”
“那就让我试一回,看看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我是否能做这下棋之人。若能成,就算我不做皇帝,也不会把荣辱生死交给别人来掌控,你回娘家的日子,面对皇后的逼迫,太子宫的算计,已经让我不允许自己只做个任人宰割的羔羊,我身为男子,不仅要保护自己,更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妻儿。”
温彩柔唤一声“阿恒”,满目的怜惜与心疼:“皇后逼你娶侧妻,这事我知道,可现在皇上的口谕转到我身上,我……定不会让你失望,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身边。”
“顺娘……”他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如果我的计划成功,朝堂将会以温、顾、宋三股势力而起,届时我会授意你二叔和玉堂让温家始终保持中立,而让顾、宋这一文一武斗过你死我活。”
温彩思忖片刻:“他们如何争斗是他们的事,我不想二叔和哥哥卷入其间,历朝历代拉帮结派的权臣最后都没几个善终的,我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忠于朝廷和皇上。”
只有忠于朝廷,才能顾忌大局;唯有忠于皇上,才能得以善终。
慕容恒道:“你不愿意便罢,只是宋家一旦崛起,许更会咄咄逼人,要与你哥结儿女亲家。”
温彩早前还牵绊温青,在娘家住了一阵子,看梁氏行事得体,思虑周全,到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担心的,有梁氏辅助温青,对镇远候府的损失与会降到最低。
梁氏的确是一个能兼顾候府大局,又能真心维护温青的贤惠女子,她无能做什么都会先权衡利弊,再想着如何做才是最好,就凭梁氏的谨慎与用心,镇远候府就算将来没有泼天的富贵,也会走得稳妥顺遂。
温彩道:“你想借齐乾案重新洗牌……”
“洗牌?”这个词新颖,他在微诧之后很快明白了温彩的意思,慕容恒沉吟着:“为甚不是重新布局,好吧,就叫洗牌。”
这说法很新鲜,但他却明白这意思,大抵指的就是重新布局。
温彩继续道:“只有宋家胜出,才会有效。”
“他们想胜,端看他们的态度,若惹本王不快,本王自有法子扶起另一个宋家。顺郡王府的姻亲可不止宋家,还有护国公李家。”
李家女也是顺郡王的三妻之一。
温彩心有疑惑,却冲他笑得甜美:“我瞧谢家不错。”
“谢家不喜玩弄权势,谢家门生遍布天下,为避帝王猜疑,从来不参与权势争斗。”
慕容恒微眯着双眼,“右丞相一职至今悬空,是该定下一个人选。”
他们原不喜欢玩弄权势,可这不代表他们会束手就擒。
温彩柔和地道:“阿恒,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我只想与你好好的,相携相守一辈子,我们一起哺育我们的儿女,一起看他们长大……”
慕容恒突地开口问道:“石二一如何?”
温彩一惊。
石二一后来的确是做了丞相,可这是数年之后的事。
慕容恒近乎自言自语,“此人是个孤臣,既不是太子一派,更不是顺郡王一派,父皇对他既喜又恨,若我建议父皇择他为右丞相,想来父皇不会反对。”
皇帝为什么不同意太子的建议,不让贺兰绝接掌西军都督一职,这其间令人思索,太子建议贺兰绝为兵部尚书,被皇帝剥回,最后贺兰绝只得上任千牛卫指挥使一职,就是这个官职,也是皇帝连驳了太子两次,不好再驳,方道“暂由贺兰绝接掌千牛卫指挥使一职。”他当时说的是“暂由”,意思是贺兰绝若干不好,就会罢了他的官职。
贺兰绝名为千牛卫指挥使,实则早已经被两名副指挥使架空了,其中一人曾是代理指挥使一职三年,眼瞧着今岁秋天就要通过吏部考评后升为千牛卫指挥使,却生生被贺兰绝夺了去,这心头不痛快、不服气。
贺兰绝上任旁的官职都好,唯独这个实缺,却不大好应付,且金吾卫、监门卫、千牛卫历来担任指挥使、副指挥使的官员皆是出生御卫营,早前都是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是皇帝跟前的心腹红人。牛千卫的两名副指挥使自然也不例会,贺兰绝一个地方回京的大臣,想真正掌控千牛卫那是不可能的,实权还是在两名副指挥使上,且这二人相识数十年,也有几十年的交情,岂能由一个中途杀出的程咬金成为顶头上司心服的。
太子为自己替贺兰绝在京谋到一个实缺欢喜,自认许诺贺兰绝的事做到了,更重要的是他立了贺兰雪为太子妃,也算是对贺兰家最大的荣赏。
第1002章 洁癖夫君(2)
可慕容恒思量一番,就看出皇帝对贺兰家人的态度,皇帝是不想重用贺兰家,皇后娘家顾氏一族近来的势头太大,荣安候顾谦入京成为新贵,建安伯顾让也有入京谋缺的意思,顾让一粗未入京,倒是顾澈、顾波先入京了,一个想着娶七公主,一个则是打着要嫁皇子的主意。
温彩未答,慕容恒又重复了一遍,转而道:“我瞧着石二一不错,此人爱管闲事且一身正气,若他担任右丞相一职,便可对顾家起到约束之效。”
温彩轻声道:“你当知道,太子想替顾谦谋取右丞相一职。”
“太子早前提过,可父皇就没答应的意思。自崔丞相被流放三千里之后,这满朝文武保举的人选不少,无论是大皇子一派的,亦或是太子一派的,父皇都没应,其间也不乏有真才实干的能臣,这是为何?父皇是不想把这么重要的官职给了任何一派的人,若不是谢丞相自来尽忠朝廷的父皇,就凭他把女儿嫁给太子,左丞相之位能不能保住还得另说。”
温彩也听人说过,虽然太子宫有一位谢良娣来自谢家,可谢家的家主谢丞相一再表态,谢家只忠于朝廷、忠于皇上,这言下之意:他们不会给太子开任何小灶。这也是谢良娣在太子慕容恪定太子妃时,最终失利的原因。
慕容恒习惯性地张开双臂,温彩解了他的外袍。
温彩的动作纯熟而干练,将锦袍披挂在屏风上,又传双双送了温水。
“顺娘,我这么做,这次只是为了朝廷,为了父皇。”
温彩凝了一下,带着疑惑地道:“你与太子生嫌隙了?”
慕容恒嘴硬地道:“没有的事!”
温彩可不信,以她两世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重情重义更重诺之人,若不是太子做了什么事寒之心,他不可能完全不顾太子的想法,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看着似权衡朝堂势力,实则更是针对太子去了,要分化太子势力。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快,你与旁人说不得,还能不与我说么?说来听听!”
说,还是不说?
慕容恒想到那事就觉得颜面尽失。可若不失,纸包不住火,他让温彩在府中静养,先不要入宫,但温彩不可能一直不入宫给秦荣妃、皇后请安,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温彩一旦入宫,怕是他与贺兰柔的事就会知道。
与其让旁人告诉她,倒不如是他说出来的,虽然这让他难以开口。
“我……被人玷污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阵“啊啊”之声,却是双双一挑帘子进来就听到这话,惊得握不住铜盆,一时失措,发出手忙脚乱的声音,险险地端住了盆沿,望向二人的神色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慕容恒一脸通红,大喝道:“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他抓起一旁的瓶子就冲双双砸了过去,双双一闪,瓶子落在地上顿时化成了碎片。
太丢人了,被双双听了去。
他可是亲王、皇子,堂堂尊贵之身,竟被人玷污,那死丫头怎么就进来了,这件事他连二安子都不愿说。
温彩久久回不过神,嘴里重复道:“你怎会……”
他是男人好不好?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被人玷污了,温彩的脑海里冒出来的就是他与某个女人缠绵的画面,原想大怒,可她一瞧慕容恒那五分委屈,三分落魄,两分恼怒的样子,可不是装的。
温彩一时间五味陈杂,她丈夫与某个女人有了出轨之举啊!她还要安慰他不成?该生气的是她好不好。
慕容恒竟好意思说“被玷污”,是不是以为这样说她就可以不生气了。
温彩想骂人,可看着他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红着双眼道:“你回娘家后不久,太子约我去太子宫,太子妃煲了羹汤,我……我就吃了一碗,不想汤里下了药。我当时感觉到不妥就要告辞,却昏了过去。待我醒来的时候,就被一个可恶的女人给……”
他快委屈得哭了啊!
“你身上的挠痕就是她留下的?”
温彩立时脑补,回家第一天她看到过他身上的挠痕,当时他说“洗澡搓的”,身上那么多的红印,有的已经破了皮,深深浅浅全是一道道的口子,双臂细密,像是擦伤,胸前则是密密的红浸出血凝结成的细碎疤痕。
“不是,是我回家后,想到那事,觉得自己好脏,我一直洗,想把那恶女人的味道洗掉,可洗着洗着……就……”
擦伤了自己。
慕容恒可怜巴巴地抬头,泪光闪烁。
温彩觉得自己才能那个吃亏的,可是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很想骂人、亦很想发作:“慕容恒,中了药……你……就和别人上床了,你不是自幼习武,你的定力呢?就算被算计,你也该回家,你也该去镇远候府找我……”
慕容恒愣了片刻,忆起那事,他又恼又气。“是我被人玷污了,你……不心疼我,还骂我,还嫌弃我……”
他一落音,气哼哼地坐在一边,再不说一个字,这模样就是与父母滞气的孩子,用背对着温彩。
温彩紧拽着手里的帕子,恶狠狠地看着他。
他坦诚,想来不是他愿意。
可她想打人,她该怎么做?
她处处防备,他也是在处处小心,可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贼一直盯着你,你稍不注意,就被贼得手了,即便是英明威武的皇帝,年轻时候也被几个宫人、官家小姐算计过。
她该怪他么?
她该和他闹么?
温彩的脑子全是一团浆糊,眼前全是他被人算计,与一美人相好的画面,她想着,便觉得一阵恶心。
脑海里,忆起十二三岁时问祖母汪氏的话:
“祖母,这世间的男人不三妻四妾会死么?你说他们的妻子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接受与人共侍一夫?”
汪氏悠悠轻叹:“并不是人人如此,你祖父就只娶了我一个。”虽然后来祖父早逝,可对汪氏来说,她的丈夫就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温彩歪头笑道:“顺娘将来也要找个像祖父那样的夫君。”
汪氏笑,片刻后语重心长地道:“身为女子,要记住一句话,在寻常百姓家东西坏了便修,修修就又可以用了。可富贵人家,想的却是:东西坏了就丢掉,换了新的使。
对于婚姻便是如此,对于坏掉的,有人选择了维修,而人却想到了更换。你祖父年轻时候动过纳妾的念头,那时候他就如家里坏掉的物件,是我让他打消了此念。
顺娘啊,你要记住,夫妻间的婚姻需要用心的经营。相守一生,会遇到很多的坎坷,亦会有许多的风雨,要学会包容、体谅,有时候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每一件事,你就更要学会看到本质,而不看单纯地看到一件事的表面。若是你给他机会,也许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婚姻如家里的物件,坏了要修,而不是丢掉。
你丢掉了,许就是别人的。
第1003章 洁癖夫君(3)
温彩第一次学会了强抑自己的情绪,情感上,她应该大闹;理智上,她又觉得应该听当年祖母的教诲。
慕容恒还在生气,是生他自己的气。
她不能怪他,即便心里有结,却也得装作心疼、装作包容地面对,她还不能说半句责备的话,更不能去骂他,他是人,不是神仙,即便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虽然聪明如他,哪有一生不犯错的人。在这充满尔虞我诈的京城,你逃过此次的算计,谁又晓得你是否能逃过下一次算计。
她快走几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阿恒,我没嫌弃你!我只是生气,我感同身受,骄傲如你,怎能忍受那样的欺凌。”
慕容恒的恼意轻减了三分,“你给我报仇!”
“好,为妻给你报仇!丫丫的,是哪个找死的女人,色胆包天,欺负男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放心,为妻一定狠狠地收拾那女人!”
慕容恒回抱温彩,将头埋在她怀里,“你会不会嫌弃我?”
连他自己也觉得身上好脏,想到她女人身上难闻的味道就觉得恶心,他细细地闻嗅着,鼻翼间只有属于温彩的体香,淡雅的,迷人而熟悉的。
“你是我丈夫,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只会心疼你,怎会嫌弃你。”
这台词……
她怎么觉得反了啊。
就算是一夜情,也是他占了便宜,可他为嘛这种楚楚怜人的痛苦样。
可他又不像是装的。
她很想捏死这家伙,可她觉得应该相信祖母的话,祖母那些话是她一生的精华,她应该听祖母的。
慕容恒低低地道:“这些天我一想到这事,就难受得要死,我发现自己对其他女人越来越厌恶,那天在养性殿,大宫娥给我奉茶,我一闻到她身上的味儿,就难受得想吐。顺娘,我一定是病的。”
女子被人侵犯,许会留下心里阴影。
慕容恒所说若是真的,是不是他也留下心里阴影了?
温彩越发搂紧了他,低头轻吻着他的额头,嘴里低低地安慰着:“阿恒,我给你报仇。你告诉我,那女人是谁?”
他低你地答,像个被欺负的孩子,无助地道:“太子妃的妹妹贺兰柔。”
“这件事,太子妃和太子也有份儿?”
“嗯!”在她的怀里,他贪婪地闻着香味儿,那日中了药,最初的记不得,有些印象的就是他狠虐了贺兰柔一番,可他药效过后,一看到贺兰柔却是真心的厌恶。
温彩吻着他,想用自己的温柔与体贴让他忘了那件痛苦的事。
吻着,就滚到了榻上,反被他吃干抹净。
(此处省去五千字,借此支持净网行动,其实心里很痛。)
一阵旋昏后,温彩无力地望着账顶,早前激烈的一幕掠过心头。
她第一次觉得这事的恶心与厌恶,可她却强忍着恶心感。
他偎依在她的胸口,一只手落抚在她的腰上,“顺娘,这些天我就担心你嫌弃我,你真好,竟没有怪我还安慰我……”
事后,温彩睁着眼看着帐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在安慰他,怎么又被他给吃了。
“慕容恒!”她大喝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我怀孕了啊。”
居然勾引孕妇,太可恶了!
慕容恒无辜地眨着眼睛,掠过一道狡黠,“你不是很想要么?”
她想要?
她只是迷糊了,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怎么就滚床了啊?
温彩涩涩一想,这都叫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想要了?”
“刚才。”
“那不是……”
“你还是嫌弃我,嫌我身子不干净了……”
他跟别的女人牵扯上了,他还有理了。
好吧,看在他主动交代的份上,还有他的确因为那事拼命洗澡,也不像骗她的份上,这件事,她不怪他,她只找那个女人算账。
“乖,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是我夫君,是我今生得到的大宝贝,乖啊,我心疼你!”温彩说完掀开被子,却见自己不着一缕,恼道:“明儿本王妃杀到宫中,给恒儿报仇!”
他们的婚姻坏掉了,她要把它修好,不是放弃,更不是换新的。她怀了他的骨血,前世她愧对两个孩子太多,今生她想给孩子最好的,有父亲的疼爱,有温暖的家……
男人对那种事不是占便宜的事,怎的他一脸委屈。
就算他真的是委屈,看着他此刻那无辜又可怜的模样上,她怎么指责得起来,又如何能生气?
乱套了!
怎么是这样的。
不对啊!是她吃亏的吧。
“再叫一声。”
“夫君……”
“不是这个。”
温彩狠狠地回想了一遍,难怪有人说,丈夫就是个大儿子,还真是有理啊,“恒儿。”
“我喜欢听你这样叫。”
这孩子缺乏母爱么?温彩仰头长叹,哪有妻子唤夫君“恒儿”的,这称呼是长辈和兄姐对他的昵称,怎么变成她的了。
好吧,这就是个大儿子。
温彩轻吻他的额头。
他撒娇似地道:“娘子可是说要给我报仇的,那我等着,不把那个女人狠狠地收拾一番,我可不依。”
“好,好,我指定给你报仇,狠狠地给你出气,明儿我就入宫。”
慕容恒笑了一下,用手一推,温彩倒卧牙床,“娘子,我们歇下吧。”
这是什么状况啊?
前世的记忆里没有这种事,好似撒娇的一直都是她,自成亲以来,撒娇的一直也是她呀,他居然给她撒娇。
“恒儿。”
“嗯。”
“你说这辈子就我一个,现在也没变吧?”
“是,我就你一个。”
温彩见战局一变,溺在他怀里开始撒娇。
撒娇是她的专利,不能变成他的啊。
慕容恒怔愣了片刻,将她抱得更紧,学着她的模样轻吻着,安抚着。
“恒儿,记住了,我可以撒娇,但你不能,呃……这次就算了,你要是撒娇,会让我觉得没安全感。”
“不嘛……”温彩的鸡皮疙直冒。
这真是慕容恒,今儿还与她解说自己的谋划,一肚子的鬼主意,一心的搅浑朝局,可是个干大事的人啊。这孩子一定是缺乏母爱,回头她入宫,得与秦荣妃好好说道说道,一定是秦荣妃关心慕容恒太少了,竟对妻子撒娇了。
“好吧,就这一回,下不为例。乖!”
温彩轻抚他的后背,头顶飞过一群群的乌鸦。
她今晚被慕容恒雷得外焦内嫩。
次晨,温彩强打精神,张罗着慕容恒的晨膳。
麻嬷嬷已起来,让厨娘给慕容恒做了一盅莲子羹,又送了一盘精致的包子来,虽只得一盘包子,每个包子的馅却各不相同。
慕容恒道:“顺娘,你不必服侍我,再睡会儿。”
“待你出门,我就睡会儿。”她对双双道:“一会儿把我入宫穿的锦袍、戴的首饰都预备好。麻嬷嬷替我备些好食材,就备我陪嫁庄子上产的菜蔬瓜果等物,我要孝敬皇上、皇后和荣妃。”
第1004章 大闹凤仪宫(1)
若依以前的性子,温彩必不会送皇后,可在娘家住的那些日子,看了梁氏的行事风格,就算再大的不满,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至少也算是给足皇后面子,又或是不让人知道她对皇后有不满。
冬天时,慕容恒乘辇坐轿入宫参加朝会,冬天骑马太冷,走不了多远就冻得脸发木,又臂僵硬。天气转暖,他改作骑马。
慕容恒领着二安子等人出了王府,一跃上马背,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是本王聪明,竟化了一场夫妻争吵的危机不说,王妃还答应帮我报仇!”
看来,就算是夫妻相处之道,也需要用心经营。
慕容恒想起温彩不怪他,反而安慰她,他竟然对她撒了娇,这服软之计还施得真好。他心里暗暗地得意了一把,早前最怕的就是温彩因那事与他闹腾。
若只温彩一人努力,这样的生活也很难维系一生,这需要两个人的努力啊。
二安子没头没脑地听到这么一句,惊道:“殿下,你要报仇吩咐属下一声,属下赴汤蹈火一定办得妥帖。”
报仇这种事,他们手下做就好,根本不需要劳动王妃。
慕容恒冷哼一声:“这仇只有王妃能报,你……不行。”
马蹄声声,慕容恒扬鞭一挥,骏马绝尘而去。
温彩又回到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待她醒来时,双双已经备好两套宫袍,又选出了与之颜色相近的头面首饰,妆台上更是摆放了各式胭脂水粉。
大丫头进屋服侍温彩起身梳洗。
麻嬷嬷站在一侧回禀道:“老奴备了我们庄子上送来的蜜桃、甜杏、樱桃各两筐,又有些我们庄子上才有的美味菜蔬六筐,我们的土豆多已发芽,存放到地窖了,只待到了下种时节就做种子,这次就不送了。”
温彩点头道:“嬷嬷用心了,备得很妥当。”她顿了一下,“嬷嬷把你手头的事交代一下,一会儿随我入宫。”
麻嬷嬷一喜,忙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她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如今是雍王妃跟前第一看重的管事嬷嬷,她也算是高升了,与宫里那些至今还无甚职务的老宫人比,可是出息了,她一直没有机会入宫与老姐妹们碰面,这次入宫了,定要好好的叙叙旧。
永和宫。
一名大太监一路狂奔,一入殿门就道:“启禀荣妃娘娘,雍王妃入宫了!”
一侧正吃羹汤的十公主惊呼一声:“好久没见着嫂嫂了,我好想她。端午节就说要入宫的,可皇兄说嫂嫂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大太监的身后跟进十余名小太监与宫人,“娘娘,这是雍王妃孝敬您与皇后的瓜果,皇上那份已经送到御膳坊了。”
瑞姑姑伸着脖子扫了一眼,“那甜杏比皇家果园孝敬来的还要大。”
大太监走近秦荣妃,压低嗓门道:“雍王妃说,她有要事与荣妃娘娘商量。”眼睛睃了眼十公主,又看了眼大殿上的宫人。
秦荣妃会意,“安阳。”
“母妃。”
“你把瓜果分一分,送一半去凤仪宫,再分成五分,给永和宫的瑾嫔、贵人们也都送一份过去,让她们尝尝鲜。”
十公主扁着小嘴,有此不乐意。
秦荣妃道:“你先去,再搁就不新鲜了,你皇嫂要用了午膳才离开,误不了你与她说话。”
十公主化成了笑颜,领着宫人去分派瓜果了。
她刚离开不久,温彩领着双双、麻嬷嬷就进来,与秦荣妃见了礼,对麻嬷嬷道:“你许久没入宫了,许要陪相熟的姐妹说话,去吧,未时一刻前记得回永和宫。”
麻嬷嬷盼的就是这事,自己出宫几年,与早前相熟的姐妹还没再聚过,忙道:“谢王妃。”
温彩又打发了双双去帮十公主的忙,大殿上唯剩下她与秦荣妃,而年纪约在三十多岁的瑞姑姑。
温彩神色转恼,气愤地道:“母妃,你可听说阿恒在太子宫被人算计的事?”
秦荣妃淡雅无波的脸上没有悲喜,但眼里却有些许的意外。
温彩会如何看这事,会答应贺兰柔进雍王府么?贺兰柔已经是慕容恒的人了。
温彩眼圈一红,泪雾升腾,带着愤然地道:“母妃,这世上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他们算计了阿恒不说,还把阿恒弄得满身是伤,那身上的伤痕让人不忍目睹,现在阿恒夜里还做恶梦……呜呜,他是我丈夫,我自儿个都舍不得说句重话,更是事事顺他,他是何等骄傲的人竟被人女人弄得身心俱伤。
看到他夜里做恶梦,我就心疼。
看到他身上的挠印,还有满身的疤痕,就跟我自儿个被人欺负还盛。偏我追问,他还不肯说实话,要不是他做了恶梦,呜呜……我还被他瞒着呢。
堂堂皇子,被人大臣之女欺负成这般,我身为他的妻子岂能咽下这口气?
这些天,府里年轻的丫头都不敢看,一看到她们,他就会恶心头昏。”
这是什么状况?
与秦荣妃预想的完全不同啊。
温彩的眼泪哗啦啦地流着,更让秦荣妃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阿恒竟然受伤了,看温彩这心疼怜惜的样儿,又不像假的。
秦荣妃惊问:“阿恒受伤了?”
“是,不仅伤了,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的,早前还有好些地方瘀青,敷了药已经见好了。母妃是没见,要是瞧见了,指定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儿呢?母妃,你说那贺兰柔到底对阿恒做了什么,竟让阿恒做了恶梦,我……我今次入宫,一定要替阿恒报仇。母妃,我怕不替他报仇收拾那女人,阿恒还要继续做恶梦……”
秦荣妃花容煞白,贺兰柔看着娇娇柔柔的,她到底对慕容恒做了什么?居然把人弄伤了。这种事,受伤的不该是女人么,怎的成了慕容恒。听温彩说来,这事似乎很大。
秦荣妃紧握着拳头,脑补了一下温彩所说的,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朝某位贪恋男色的公主,虐待面首很有一套,用鞭子抽、用蜡滴……难不成这贺兰柔也如此对他的儿子。
她不敢再想,心头一紧,一阵刺痛传遍全身。
温彩咬牙切齿地道:“谁也不能伤害阿恒!她用指头伤的阿恒,我就要剁了她的指头;她用嘴咬了阿恒,我就要拔了她的牙齿;她和脚踹了阿恒,我就要砍了她的双脚……”
温彩哭诉着,嘴里直泛酸味,捧着胸口道:“瑞姑姑,快,给我痰盂。”
瑞姑姑转身递过,温彩吐了几口清口水。
上回,慕容恒说温彩身子不适,秦荣妃还以为是慕容恒护着温彩,瞧来是真的不适。“顺娘,要不本宫传个太医瞧瞧。”
温彩摇头,低声道:“母妃,我没事,这是害喜,过几日就好。”
秦荣妃还没从慕容恒受伤的事里回过神来,立时又听闻此事,惊喜道:“顺娘有孕了?本宫要做皇祖母?”她还没从早前的愤怒中回过神,又听到这喜讯。
温彩哀怨地道:“母妃,太子宫屡屡有姬妾落胎,我和阿恒不敢不谨慎,不敢请太医来瞧,倒是请了府中郎中诊脉,确是喜脉,已经快两月了。前些日子,阿恒不让我出门,束着我在府里养胎,直说不到三月不好张扬出去,可是就算到了三月,我们也不敢张扬啊……”
第1005章 大闹凤仪宫(2)
秦荣妃激动而欢喜,低声道:“你想吃什么,母妃着人去安排。”
温彩摇了摇头,“母妃,你可得帮我,不能让人弄伤了阿恒。那可不是单纯的受伤,而是让阿恒身心俱伤,若这次我们不站出来,往后还指不定旁人会做什么恶事,这一次,我一定要贺兰柔付出代价。我的夫君,不能任由人白白地伤了……”
秦荣妃看着温彩的腹部:她要做皇祖母了啊!
太好了,阿恒也要做父亲了。
温彩前些日子养胎,现在一早就入宫,为的就是要给慕容恒讨公道、报仇,她是真心喜欢慕容恒的,懂得保护慕容恒,这一点让秦荣妃心中感动,一个弱女子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她这样。
她不能反对,且还要站在温彩这边。
这是她的儿子被伤,就连有孕的儿媳也被气得不轻。
自家人不能拆自家人的台。
温彩是真心疼慕容恒的,她身为亲娘,怎能看着别人欺负慕容恒而不管不顾,伸手拉住温彩的手,凝重地道:“你放心,这件事母妃站在你这边,你想做什么母妃都不拦你。”
温彩感激地道:“母妃,我若不给那恶女一个厉害,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伤的是我的丈夫,我必须得给阿恒讨个公道。”
“好,好,我都依你。”
有宫娥洗了刚送入宫的水果,蜜桃、甜杏、樱桃各摆了一盘,温彩取了甜杏里头还半是青涩的杏子,一口咬下。
秦荣妃也拿了一个甜杏,只吃了一口,就酸得再也吃不下,只得搁到一边,另取了蜜桃吃。心里暗道:这杏子也只得怀喜的人才吃得下,酸成了这样,她还吃得香甜可口。
十公主从外头进来,笑嘻嘻地道:“母妃,我把鲜果都分派出去了。蜜桃和樱桃、脆李都不错,只是这杏子也太酸了一些……”她一眼看到温彩吃的杏核,三个了,这么酸,也不怕被酸掉牙吗。
秦荣妃笑得淡雅,柔声吩咐道:“安阳,你皇嫂今儿要留在永和宫用午膳,让御膳房添一道糖醋鱼,再添一道醋溜芦笋,再做一壶酸梅汤……”
十公主拧着眉头,“怎么都是酸的呀,呃,酸死了。”
秦荣妃笑了一下。
瑞姑姑道:“娘娘,奴婢去吩咐吧。”
这害喜的妇人能与正常人一样么,十个有七个都爱吃酸的,酸的好,若是雍王妃一举得男,秦荣妃会更高兴。
十公主在那儿沉凝了片刻,见秦荣妃看温彩吃杏子眼里全都是欣慰的笑,立时惊叫道:“母妃,嫂嫂……她是不是……”
秦荣妃用眼色示警,十公主打住了话,她将嘴附到秦荣妃耳畔,女儿气十足的问:“嫂嫂怀上了?”
“你知道就好,莫要传出去,这事不得不小心啊。”
“母妃,我知道了,我谁也不说,就是七皇姐也不说。”
十公主笑嘻嘻地捧过杏盘,“嫂嫂快吃,多吃些。”
秦荣妃娇嗔笑道:“真是傻孩子,顺娘不能多吃,已经吃四枚了,再吃下去,晌午就该吃不下午膳了。”
十公主搁下杏盘,又端了桃盘:“嫂嫂吃这个,嘻嘻,这个可甜了,我一口气吃了三枚呢,要不是嬷嬷不许我多吃,我还想吃。”
温彩摇了摇头,正要取樱桃盘,秦荣妃已经递了过来:“你想吃什么就说,可得好好儿吃。”
温彩甜甜一笑。
十公主道:“嫂嫂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的,你刚才哭过么?”
秦荣妃斥道:“不要多嘴。”
十公主正要追问,小太监禀道:“启禀荣妃娘娘,皇后娘娘请荣妃娘娘与雍王妃叙话。”
温彩来了半个时辰,等的就是此事。
秦荣妃道:“离晌午还早,顺娘,你陪本宫一道去凤仪宫坐坐。”
十公主嚷道:“我也去。”
这毕竟是雍王府的事,秦荣妃不愿让十公主掺合进来,轻斥道:“回宫做女红,多绣几个小肚兜、小衫子。”
十公主本想坚持,一听这话,立时笑道:“是,那我做什么颜色的好。”
小肚兜、小衫子可是给她未来的侄儿穿的呢,她要做姑姑了,十公主想到慕容恒的孩子追着她喊姑姑就乐。
“母妃相信你的眼光。”
十公主望着秦荣妃与温彩的背影,又回身边的嬷嬷道:“走,我们回宫做女红。”
嬷嬷道:“十公主,这雍王妃爱吃酸的……”
“嫂嫂一直就偏爱酸食,我早就习惯了。”太子宫防备森严,可太子姬妾还是屡屡落胎,让人防不胜防。十公主自是连服侍她的嬷嬷也不愿说实话,母妃、嫂嫂都谨慎小心,她只作不知。
秦荣妃不愿让她张扬出来,定是有原因的,也对,太子宫便有多少姬妾落胎,还是瞒的好。
温彩跟在秦荣妃身后,秦荣妃行得缓慢,语调温婉如水,这与当年温彩在冷宫遇见的她有了截然不同,那时的秦荣妃是冰冷如水,现在的她更让温彩觉得喜欢和温暖。
在冷宫时,温彩对秦荣妃的怜惜更多过喜爱。而现在,喜爱多过了敬重。秦荣妃的性子很温和,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长期养成的习惯,仿佛这宫的繁华与她无干,仿佛旁人的争斗也与她无干。
慕容恒就曾说过:母妃是最不适合生存于后宫的女子,可见她过得不易。
因为秦荣妃不喜欢算计,也不屑于算计,在永和宫生活的嫔妃都是过得最舒心,秦荣妃性子好,又从不为难她们,得了好东西,也会分给永和宫嫔妃一份。
凤仪宫。
秦荣妃与皇后行礼问安。
皇后笑道:“荣妃妹妹坐。”
温彩朗声重复着:“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却故作未见,由着温彩跪在一边,只笑盈盈地抬手招呼秦荣妃,又打趣道:“荣妃妹妹近来的肤色又见好了,唉,我长不了你几岁,看上去比你苍老二十岁。”
“皇后姐姐说笑了,谁不说皇后姐姐与七公主在一处都像是姐妹呢。反倒是我,一个冷宫故人,原就出老相。”
秦荣妃在冷宫时,不曾自怨自艾的,可现在却说自己是“冷宫故人”,温彩有些莫名,抬眸时,就见右侧上首坐着太子妃贺兰雪,渐次又坐着一个绝色的少女。而左侧上首是秦荣妃的位置,又坐了个粉袍少女,她虽不如太子妃身侧少女的美貌,却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温彩见过池慧,很显然粉袍少女不是池慧,那么应该是建安伯嫡女顾波了。
秦荣妃轻声吩咐道:“顺娘,你且起来吧。”
皇后对跪在大殿的温彩视而不见,秦荣妃却不能装作没看见,若在寻常,温彩多跪一会儿也无碍,可现在她是双身子的人,秦荣妃自然得多怜惜两分。
温彩的身后,还跪了两人,正是双双与青莺。
听到秦荣妃的话,温彩起身。
皇后的脸色微冷,一直以来,秦荣妃都是中规中矩的人,可今儿竟代她让温彩起身,让皇后大大的意外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