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谈心(1)
温彩这才回过味来,前世时没有这事啊。她捂嘴轻咳,不再看哭得悲痛欲绝的温子群,“你觉得这样戏弄人很好玩?你再想想,可有旁的去处?”
慕容恒大声道:“湖北襄阳府同知!”
这也是正五品的官,可上头还有一个襄阳府知府压上一头,哪有做一州之首的好。
慕容恒又道:“黔州知州、襄阳府同知、邕州知州,你自个儿选一个吧?”
黔州,他是一定不会去的。邕州比黔州好不了多少啊。
襄阳府不错,交通便捷,虽说离京城远了些,可比那两州都好,偏偏是同知,为甚不是知府,这知府可以从四品的官,温子林都升了,给他升一下不挺好的么。
温子群问道:“这襄阳府知府是……”
慕容恒答道:“瑞王妃娘家弟弟。”
皇亲啊!他还是不要惹了。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一定不好过。
温子群又纠结了,继续哭。
慕容恒则小声与温彩道:“你瞧清楚了?他这是故意的,想着眼泪不要钱,本王还真是大开眼界,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像讨吃的孩子。这襄阳府同知很差吗?”
温彩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摊上这个么亲爹。“不是觉得同知差,而是认为他应该当襄阳府知府,定是以为二叔都升了一级他也该升一级。”
温彩的声音不算太低,足够温子群听到。
慕容恒道:“像他这样,到了地方真能好的?唉,要是换作旁人,本王早就下令拖下去打一顿棍子,敢哭着跟本王谈条件。”
温子群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哭这一招失灵了!因为他哭的时候,温彩与慕容恒在说话,而且还说得连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完了,这计失败了!
他还是小窥了温彩,不,准确地说,是小窥了慕容恒。
“襄阳府同知、衡州知州,再没了,你若再不决定,过是两日都没了。”
慕容恒连最后的耐心也失去了。
温子群拿定了主意,抱拳道:“臣愿担任……”慕容恒会不会又戏耍他,早前说了一个好的,结果早亦有人选,见慕容恒没接话,这才放下心来,“臣愿担任衡州知州一职。”
衡州,南岳衡山所在地,听起来还不错,这可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处。
慕容恒道:“把官文交与本王,回家等着消息。”
“多谢雍王殿下!谢过雍王妃!”
他不敢失礼,到时候雍王一怒,再打他棍子可不好了,温子群呈上任职官文。
慕容恒看了一眼,“温大人,往后别使这种流泪哭求的法子,本王瞧着太假!”
温子群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自认演得很好,早前的确不错,可后来被慕容恒给识破。
慕容恒道:“对了,把你的礼物带走,给你自个儿调养调养。”
“是。”温子群低应一声,眼睛直落在温彩身上。
慕容恒淡然道:“本王今儿还有要事,就不送温大人了,请吧!”
温子群心里犯迷糊啊,他害怕慕容恒撒手不管,原想私下叮嘱温彩几句,可连私下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温彩欠身道:“不送大老爷了!”
温子群只觉尴尬非常,立了片刻,退出迎宾殿偏殿。
温墨扶着何氏,何氏因为疼痛,哭得一双眼睛红肿若桃。
温子群恼道:“丢人现眼!还不快回家,把礼物也带回家!”
温墨道:“爹,雍王殿下没收我们的礼?”
“雍王殿下心疼为父,让我把礼物带回去自己调养身子。”
温子群扬了扬头,好歹是办成了一件,衡州知州的官职,总好过任之听之,这官职可比黔州知州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温彩唤了麻嬷嬷过来:“从我小库房挑几块布料,送给温大老爷做新裳吧,瞧他今儿的新裳袖口都破了。再从双双那儿取二百两银票送给他,任途路远,让他小心将养。”
麻嬷嬷应声是。
温子群刚上马车,就见麻嬷嬷带着几句宫人出来,轻声道:“温大老爷。”
温子群挑起车帘,疑惑地看着麻嬷嬷。
麻嬷嬷道:“这是我家王妃送给温大老爷的,王妃说,温大老爷的衣袖都破了,让温大老爷多做几身新裳。这些银票,也是王妃给温大老爷的。”她凝了片刻,挥了一下手,示意宫人将东西都递给温子群。
所有的布料清一色全是男子穿用的,每一块都只够做一身的,约莫有五块布料,又有几张银票,麻嬷嬷一并递给温子群。
还是女儿好啊!可这好女儿也只得一个。
温子群一阵感慨,他自个都不知道衣袖破损了,偏被温彩瞧见了,一抬手,衣袖底下还真是磨毛了。
麻嬷嬷正色道:“温大老爷今儿说的那些话,若是真心的,便是老奴也觉得安慰了。温大老爷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孰重孰轻,孰对孰错,这心里也该有个分寸才对。唉……”
温子群道:“劳嬷嬷指点。”
何氏依在车壁上,嘴里发出呻吟声,痛得一张脸煞白。麻嬷嬷那老虔婆又胡说什么了?什么叫孰重孰轻?她恨死温青兄妹了,得势便张狂。
慕容恒这是要打死她啊,温彩那臭丫头连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温墨扶着何氏,“娘,是去医馆还是回家?”
她被雍王杖责,后背、臀部血肉模糊,她不能坐,只能扒在温墨身上,这个样子去医馆,不是告诉所有人她被打了。
她丢不起这个人。
原想替温彤谋富贵,竟被慕容恒说得分文不值。
温彩就是天上的仙女,她女儿就是地上的癞蛤蟆。
何氏哀声道:“回家后再请郎中。”
温子群喊了声“回府!”淡淡地扫过何氏,他现在还指望雍王帮他谋实缺、好官,可不能开罪雍王,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开罪皇家的下场会很惨。麻嬷嬷说得对,他必须分清轻重、对错来,不能再纵容何氏,厉斥道:“温彤现下什么身份地位?你怎拿她与雍王妃比,你当雍王府跟家里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若在过往,温子群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何氏怒道:“温彤不是你女儿?你怎么偏帮臭丫头。”
温子群挑眉道:“那是雍王妃,皇家妇,你怎么一口一个臭丫头,传扬出去,要是被御史抓住把柄,别说你要受罚,便是我也要被连累。皇后娘娘为端天下妇德,下懿旨让玉堂休徐氏的事就是个教训!”
惹恼了他,他也会休妻。
虽然慕容恒给了他脸色瞧,可温彩还是向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又给银票,又准备衣料,他的儿女不少,少有儿女给他东西。
他以前还真是分不清好歹,怎就一门心思偏了何氏,偏了何氏生的儿女,到了关键时候能帮他的还是温彩啊。
温子群欲恼何氏,又见她受伤可怜:“伤痛就安安静静地扒在阿墨身上!”
“我被打,你是不是得意了,都不阻止他们。”
温子群道:“这就是教训,以后说话要谨慎些。”
第940章 谈心(2)
他高兴个甚?是懊恼,何氏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话,一下就被慕容恒给反驳了,当朝太子身份贵重,岂是他们能够高攀的,还拿一个嫁过一回的女儿当宝贝,妄想嫁给太子,这原就是打脸的事。
何氏气急,她被打了,他还认为打得好么?“你认为我是活该?”
“不可理喻!”他将脸扭向一边,打起车帘看着外头,“阿墨,你是想留在京城,还是随我去任上?”
温墨惊呼一声“爹,你还是要离开京城?”
从黔州到衡州,已经很不错了,虽然都是从五品的知州,就是踏踏实实地去吧,到了衡州他也算是一州之主。
何氏问道:“是到哪儿任职?”
若在往,温子群就说了,可现在任职官文没下,他不能说,万一说出来的和拿到官文的不是一个地方,这是自己打脸么。
温子群严肃地道:“阿墨,按理你也二十多岁了,该是独挡一面的时候,就说阿玄也是快二十的人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我说的是,倘若我到地方任职,你们就不必跟去了,到时候我带年轻的姨娘赴任就是。”
何氏大叫一声:“大老爷,你如今谋到官职了,要抛弃糟糠了,自个儿带着小妖精远走高飞,吃香喝辣了……”
温子群喝声“闭嘴!”愤然挥手,“啪——”一声就打到何氏脸颊上。
温墨本能的反应“爹,你莫打娘!”这语调如同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温子群打何氏,还直接打了一耳光,又响又亮,从小到大,温墨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温子群。
温子群指着她道:“我的糟糠妻是杜氏。你算哪门子糟糠?再不知收敛,到时候被御史弹劾,降妻为妾不是不能。”
何氏微愣,手抚着被打的脸颊,雍王打她,温彩看笑话,现在连温子群也打她,她“啊呜——”一声,开始撒泼,想坐在地上,偏臀部有伤,一沾地就痛得钻心裂肺。何氏惨叫一声扒在温墨的腿上,“老东西,我给你生儿育女,你竟敢打我,你这个老东西……”
温子群抬手又是一巴掌。
麻嬷嬷今儿那话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是何氏连累了他?
又忆起族长说的“妻贤夫祸少”,温子群心头气恼,一脸肃容,“你再骂,当我是死人,我堂堂朝廷命官,岂容你这妇人辱骂,你敢骂一句,我就打一巴掌,我倒想看看是你骂得快,还是我打得快。”
狠!
温子群定定盯着何氏。
何氏心头打颤,她哪里被人这般打过,这会子还真不敢闹了。
她相信温子群做得到,若她真骂,温子群还真敢打。
马车进入城南,何氏低声哼哼着,想着温子群打她,那眼泪不争气地泛滥。
刚进大门,就见一个下人禀道:“大老爷,二老爷请你到二房一叙。”
温子群道:“给小太太请个郎中!挑几盒吃食来,我一会儿带到二房去。”
在过去的若干年里,只有温子林给他送东西的,他何曾送东西给过温子林,在温子群曾经的意识里,他是长兄,自然可以笑讷弟弟的“孝敬”,但这回他带上了几盒子礼物。又对一个婆子道:“这几块衣料是雍王妃赏的,送到绣房去,告诉绣娘照着我的尺寸做三套春裳、两套夏裳。”
既是女儿给的,他就做成袍子穿在自己身上,若交给何氏,看着衣料好,指不定不是悄悄儿送给她娘家大哥,便是给温墨兄弟俩做成锦袍。他是要赴任做官的人,必须得有几身像样的好衣袍,虽然他的衣袍不少,可这三年守孝,他就没有添置过,穿的都是黑色、蓝黑色、灰色的袍子,哪有这几块衣料看着亮眼。
温子群挑了几个看着顺眼的盒子,当作是给二房的礼物,反正这么多吃食,他也吃不完,不如分一些给二房,也算是他这当大哥的一点心意,挑选之后将几只大大小的盒子交给了一名小厮,领着小厮径直往二房去。
温子林听了下人禀报,早早迎到院门处:“大哥今儿出门了?”
温子群道:“嗯,去了趟雍王府。”
温子林想的是:温子群去雍王府作甚?可不能由他胡闹。试探性地问道:“雍王妃可好?”
温子群道:“还不错。”
瞧这样子,像没有胡闹,温子林不安的心又放回肚子里,再细瞧似乎温子群的心情还不错。
温子林将他迎入上房花厅,董氏亲自沏了茶水,奉递到温子群手里,“大伯,二老爷的任职官文下来了,四月初三前就得到工部赴任。今儿我们请了算命子入府占卜,四月初一是个宜搬迁的好日子,我们二房要搬到城南明月庵太平巷去了。”
太平巷,以前唤作冷家巷。
因冷家满族获罪,又换叫太平巷。
京城的各条街道、巷子,多是以吉祥字眼取名的。
温子群诧异:“你们在太平巷置了府邸?”
那地方的府邸可不便宜,早前温子群也要买一座,怎耐家里没有积余银子,这事就作罢了。大房的子女偏多,大房那几处院落早就不够住了,虽然温三爷与二姨娘回了西山县祖宅、温十八爷温檀随他姨娘、姐姐去了镇远候府,可屋子还是住得紧巴巴的。眼瞧着温玄就要成亲了,这新房设在何处还没有定下,何氏天天在他耳边絮叨,念得他心烦。
温子林道:“是,我们置了一府邸,是座三进院子,与我们现在住的温府差不多。”
那座府邸可比温府强太多,首先是地方要大些,而且里面的布设也雅致。
温子林夫妇支字不提那府邸是温青帮他们二房置的,他可不想可温青惹麻烦。温青有情义,拿他当长辈,更重他若父,他只是要偏着些的。
温府这样的府邸,住一房可以,如今温家两房的孩子都大了,还挤在一处着实不成个样子。而且五月二十八温绯要娶唐小姐过门,再不搬家,连新房都置不出来,也要徒惹人笑话。
“二弟,太平巷的房子可不便宜。”
董氏低头笑道:“我们二房人口没大房多,日子也节俭,又得十六侄女帮忙指点店铺生意,这才攒了些钱,前些日子忙着添置家具、装修屋子,又给温红、温绯两兄弟新建了两处院子,虽花了钱,想着儿子、儿媳要在那边长住倒也欢喜。温绯要成亲总得住新房,就狠狠心在那边新建了两座院子……”
要给温绯盖一座新院子,董氏又不能嫡长子温红,索性连他们夫妻的也一并盖成新房,也图过喜庆欢喜,大头是温青出钱买的院子,她再花点也不多,不过是二百两银子就能盖两处院落,且还能照着她的心意进行新建、布设,董氏想着就觉得欢喜,认为自己作为母亲,对得住儿女。
温红妻听说温子群过来,挺着大肚子过来送果点,近来因为董氏的教导,温红妻说话行事也更显沉稳。“伯父请用果点!”
温子群道:“我带了几盒果点,你拆开尝尝!”
董氏笑着吩咐:“儿媳妇,拆开一盒尝尝鲜。”对于怀有身孕的儿媳,几乎所有的婆婆都是宽厚的,不是对儿媳好,而是对自己的亲孙子好。
第941章 谈心(3)
温红妻取了一个包装看起来很精美的盒子,一层层地打开,外头包得好看,里头又有一层油纸,再拆一层油纸。
这都是什么东西,怎么左一层右一层全都是包装油纸。
几人看温红妻拆了大半晌,最后里头竟然是一个油乎乎的油纸。
董氏半是玩笑地道:“大伯这送的是什么好东西,包得够严实。”
温子群脸拉得老长,他可是第一次给二房人带东西啊!
只听一个丫头惊呼一声:“是鸡爪!一只卤鸡爪!”
看包装这么严实,还猜着是什么金贵好东西,结果是一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用来打发丫头、小厮的寻常吃食——卤鸡爪,还只得一只。
期待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这么精美用心的包装,怎的就是一只鸡爪。
温子群的脸黑得能滴墨汁。
温子林望着他:一只卤鸡爪包这么严实,这包装纸怕是得二十层了吧,这人的心思还真别样,这包装纸的价格也是这卤鸡爪的十余倍了。“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原是他要送给温彩的,温彩没收,说要给他补养身子,他便又拿回来了。
温子群低低地骂道:“何氏那个不贤妇,竟敢糊弄我……”
温子林听得分明,正色道:“大哥,我们是自家人,不需要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过来陪我坐坐、我们兄弟吃吃茶,我很高兴。只是你要是给旁人这样送礼,你这是要拉仇恨还是让人笑话你呢?”
温红妻拿着那鸡爪,放下不是,取了也不是,搁到盘子里,捧到董氏面前:“娘,要不你吃吧!”
“娘牙齿不好,啃不动。”董氏推了过去,戏谑似地道:“儿媳,把其他的盒子都拆开,今儿也让我开开眼界,看看小太太预备的都是什么东西。”
温子林夫妇只当是何氏故意寒疹人,否则哪有这样行事的,包装精致、华美,还以为里头是多贵重的吃食。
温红妻又拎了一个盒子出来,一层层地打开,里头居然是一包糕点,还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糕点,像是自己家里做的。她拿了块,闻了又闻:“怎么有股味儿,娘,你闻闻看。”
董氏蹙眉闻了一下,扳开一看,里头都发霉了,“这东西还是丢了吧,莫要吃坏了肚子,霉成这样这还能吃?”
温子群的脸黑得更深了。
何氏到底在干什么,给他预备这些东西去雍王府,幸好温彩没收,若真收了,发现是这样的东西,如何看他?温彩原就对他这个父亲有所失望,再这么一闹,他们父女的感情就会更差。
温子林道:“大哥,我们要搬到太平巷去,这二房的院子就留给你,你看……”
这座府邸可是汪氏三十年前就置下的,说好了是留给他们兄弟俩的,这些年两房的人各住一半,温子林要搬到太平巷,这另一半府邸自然是要折成银子的。
温子群立马张口便道:“我没银子!”
董氏笑了一下,“大伯,我们没与你谈银子。”
温青出手阔绰,给温子林直接买了一座府邸相送,温子林夫妇也不好因这半府之事跟温子群索要银子。夫妻俩也是商量过的,想把这半府送给温子群,只是又担心何氏借着这事随杆爬没个分寸。
温子林接过话道:“大哥,我不放心你啊,我想把这处留给你。”
他是要留给温子群的,可这话他不能说,万一何氏知道了,一定追着温子群讨整个温府的房契,何氏会把房契弄成她亲儿子的,到那时温子群恐怕连个住处都没有。
温子林在心头权衡了一番,还是决定把他们住的地儿暂时留给温子群,他私下与何氏、温红、温绯兄弟都是商量过的,何氏想着太平巷的房子原是温青给他们置的,也没介意这边的老房子,送了也就送了,就算是送了,他们这一房也沾了温青的光,温青连那么大的宅子都送给他们二房,他们又何必介意这半座府邸,没的闹得连骨肉亲情都没了。
何氏道:“大伯,我们搬走后,你就把姨娘、庶子、庶女迁到这边住吧,你还可以住这边的上房。”
温子群心下感动,这边的院子也有好几处,值不少钱呢,温子林这就留给他了,“弟妹,今天我陪二弟吃几盅酒。”
何氏道:“儿媳妇,快去厨房备点酒菜来。”
“是。”
温红妻收了一大抱的包装纸,花花绿绿的,也不知道小太太是怎么想的,花这么多的心思买一堆纸来包装,里头的东西要么少得可能,要么就是发霉不能吃的。
几杯酒下肚,温子群好不辛酸,“二弟,你说这都叫什么事?我原是让小太太准备礼物要去瞧顺娘的,顺娘没收我的礼物,直说我身子不好,叫我带过来自己吃用,还另给了银票和衣料。
可那女人,她怎么能这么干。面上说要预备礼物,竟然干这种事?
这么多年,我糊涂啊!
我现在才瞧清楚她的真面目,这一回头,我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
早前吏部送来任职官方,要我去黔州做知州,那地方太远太穷了,我不想去啊。
今儿走了一趟雍王府,顺娘帮忙求了雍王殿下,这才同意帮我周桓,听说只剩下地方上的差使了,我定会离京去地方赴任。
这一次,我不想带何氏,也不愿带温墨、温玄,他们兄弟都是二十岁上下的人了,带上也没意义,还不如让他们在京城安心读书,准备参加下届的乡试、会试。
二弟啊,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当真是白活了,活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儿女里头,唯有玉堂兄妹才能靠得住的,竟因我做错了事,寒了他们的心,如今也与我疏远了。而留在我身边的,靠不住哇!你说他们若能靠得住,怎会看着小太太做这种不妥的事,小太太做这种打脸的事,他们俩兄弟肯定是知道的。
我从镇远候府回来时,可是给了小太太整整二万两银票啊,这都是玉堂兄妹孝敬我的,我还没花,就被他们母子折腾得没了。被两个小的拿去巴结了大皇子、周家人,等我需要打点的时候,说了也不怕你笑话,竟然没银子了……”
温子群悲从中来,他是真的懊悔,就算早前在雍王府算计的成分多些,可这会儿全都是懊悔,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拉着温子林的手道:“二弟,还是你好,你现在出息了,你要留守工部郎中一职,执掌的又是农局,前途远大……往后得了机会,可要提携提携大哥。”
温子群还要再喝酒,温子林一把拦住:“大哥,酒多伤身,我们兄弟饮酒,适可而止。”
“二弟,我要喝。”
“大哥!”温子林挡住了酒杯,又示意婆子抱走了酒坛,“若是你心情好,我可以陪你喝,可你今儿心情不好,这是喝闷酒,是要伤身的。大哥,好多年了,我们兄弟没体己话,今儿就说说这体己话。”
温子林让婆子换了茶水,轻声道:“我们以茶代酒,慢慢说话,今儿谁也不许藏着掖着,我们就说体己话、真心话。”
第942章 中进士(1)
“好!”温子群呷了一口茶,“当初你回京守孝,说真的,我不大瞧得起你,你说你踏入官场多少年,还是学不会溜须拍马。可是后来,你突然与玉堂兄妹示好,我那时候还真以为你以为是念着叔侄之情,可后来才知道,你是因为顺娘的命格。”
温子林长长轻叹一声,“那时候确实如此,可是与玉堂兄妹相处越久,就越是觉得惭愧,他们是真心对待我这个二叔的,我却在利用他们。这时间一长,对他们兄妹就有了真感情,这玉堂吧,性子像父亲,顺娘这侄女行事又像母亲,总觉得他们兄妹身上,多少有他们的影子,着实让我厌恶不起来,就不由自己地想对他们好。
我说你,在周世子死后,你居然说玉堂是杀手凶手,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不相信自己儿子却相信外人的父亲。那时候,我就想,我这个当二叔的必须站在玉堂那边,既然玉堂说没杀人,那他就没有杀人,我也找到证据,证明玉堂是清白的,我带着温红、温绯等人在兴国街、旺国街四处打听消息。
我听说梁秋阳与梁家人也在帮忙。正因为有这么多人帮忙,我们找到了一些证人,将找到证人的事告诉了大理寺,否则,你以为这件事哪有这么快就结案的,这都是人多力量大的缘故,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顺娘侄女出阁,我派下人来请你,你竟不给个准话,既不说来,也没说不来,想着你到了跟前许就来了。可待她出阁,你也没现身,说真的,我当时真是气啊!我不明白,小时候总是护我、疼我的大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管了。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你不要玉堂兄妹,我要。你不管玉堂兄妹,我管。
雍王行谢亲礼时,我是以二叔的身份受的礼。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往后玉堂、顺娘就是我温子林的儿女,不为旁的,就因为他们俩是父亲、母亲的嫡亲孙女,我不能抛下他们。
大哥,荣华富贵真的很重要吗?也许重要吧,可现在我却想告诉你,平安喜乐,一家人健康活着比荣华富贵更重要。
也是因为和玉堂、顺娘处得久了,我才觉得自己活着又有了滋味,做官,就得一心为民造福,玉堂舍生忘死保家卫国,顺娘凭借一己柔弱女子之身,数年如一日地研究种植苞米、木棉花的法子,这都是心中有大爱之人。
大哥,这些日子以来,不是我教玉堂兄妹,是他们教会了我更多的道理,这里有做人为官之道,是多少人倾尽一生都学不会的。
我教导阿红、阿绯,教育他们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身为男儿,有所为,亦有所不为,为民有利,为民造福的事就可以去做,反之就不能做啊……”
这一日,温子群兄弟俩说着话儿、谈着心,一直说到了夜深人静,从做人为官之道,到他们各人的经历。
最后,温红、温绯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温子林夸温青,也赞温彩,在他眼里,这两个孩子依然如同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许是夜里睡得太晚,清晨睡得太沉,翌日日上三竿,他们都还没有醒,而温子群更是破天荒地宿在了二房。
睡得正香,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锣鼓声:“城南温府二房温绯高中进士了!”
董氏奔出了院门,一个小厮飞快地跑来:“二太太,十五爷高中二榜进士了!”
温红妻喜道:“十五弟中了二榜进士?”
会试的时候,温绯的成绩并不算好,要不是今年朝廷扩录了五百名,温绯就落榜了,可这次殿试又考出了好成绩。
董氏道:“儿媳妇,快令人把阿绯唤醒。”她急匆匆奔到二门处接待报喜的官差,官差一揖道,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贵府的温绯,高中二榜第十八名进士。”
董氏身子微微一颤,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温绯中了二榜第十八名?”
“正是,这是喜报,我们是不会弄错了。”
这住在京城的人氏可数,而但凡京城得中的各家会最早得到京城官衙的报喜,温绯的名次不错,自然是最早被告知的。
董氏欢喜地打赏了报喜的官差,出手也阔绰。
一时间,二房所有人都知道温绯中了二榜第十八名进士,这个喜讯就跟一股风儿似地传扬开来。
温子林愣了一下,虽然他猜到两个儿子的名次不会太差,可还是没有差温绯考出这等好成绩,温绯今年虚岁才十七,正月里才满的十六啊,十六岁啊,多小的年纪,多少读书人还没过秀才呢。
温红想着:温绯考得这么好,没道理多读几年书的他会比温绯考得差。这样一想,他大声道:“来人,快放鞭炮,快放鞭炮!”
温子群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立时就看到院子外头都是跟温子林道贺的下人:“恭喜二老爷,十五爷高中二榜十八名进士。”
这成绩,真的很好啊!
算是很出色的成绩。
会试在末位,殿试却跑到前列去了。
温子林笑问:“可打听了,今届的三甲是哪几位?”
一个机灵的小厮跑过来道:“回二老爷话,小的打听了,状元郎梁秋阳,榜眼李长根、探花苏兰生。明儿三甲要入宫谢恩,游街簪花。”
温子林微微点头:“梁秋阳高中状元郎,不负厚望啊!”
温绯笑得合不上嘴,站在温子林身后,早前温子林一直都说,温绯不该下场,因为会试的成绩着实太差,这殿试竟从末尾考到了前列,怕是整个考场逆转最大的一人。
“爹,梁兄有真才实学,这次他不中状元都说不过去啊。”
温红急得团团转,温绯高中的喜报都收到了,怎么他还没得到喜报呢,是不是报喜的人给耽误了?
温红招手唤了一个小厮来:“快去瞧瞧,看我中了没有,是多少名。”
小厮飞野似地跑了。
大房的温墨、温玄兄弟又郁闷了,还想若是温绯考个末名出来,他们好借此奚落一番,没想又考出这等好成绩。这小子要不是运气太好,就一定是文曲星下凡,也不带这样考的吧,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一次比一次让人意外。
小厮出去瞧了一圈,大半个时辰后归来,气喘吁吁地道:“禀四爷,你中了,也是二榜,中的是二榜第二百一十三名。”
二百一十三名?
竟落在了温绯的后头。
温红追问道:“你没瞧错?”
小厮肯定地道:“四爷,小的没瞧错,你确实是二百一十三名啊!”
“我们族里的温玄龄、温白杨呢?”
“小的瞧过了,龄爷考的是二榜第一百七十八名,杨爷考中二榜六百八十九名。”
往届两榜进士录用一千名,但今届朝廷扩录五百名,统共便是一千五百名,其中二榜进士有七百名、三榜同进士录用八百名,再有头榜三甲便是一千五百零三名。
第943章 中进士(2)
温玄龄在他名次之前,相差也不算太多,这一位原就是色字辈里温氏族中最会读书的一个,这次温氏族里四个后生,个个都考中二榜进士,居然是温绯考得最好,大大地出乎所有人意料。
温绯就更像是为了考场而生的,一次考得比一次好,虽然他没过乡试,竟然顺利过了会试、殿试。
在小小的失落之后,温红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自己能中就是幸运,何必要纠结于名次之上。
温子林当即让小厮到各交好世家、亲戚家报喜。
温红兄弟相视一笑,彼此难掩喜色。
温红妻盼了这几年,终于盼到丈夫高中,这会子笑盈盈地道:“还是永乐帝下的诏令好,这中了举人,就未必能在会试中高中。”
大抵是八十多年前,大燕永乐年间,永乐帝颁布恩令:京城一带的学子,但凡过了秀才便可为贡生,所谓贡生就是有参加会试的资格,在会试中获得名次便可参加殿试。而各州(府)将举人称为贡生,但又另给了各州(府)额外五个举荐名额,这五人即便不是举人但因过了秀才而本人确实有才华,经州府举荐可拿着各州(府)举荐帖直接参加会试。
永乐帝的恩令一直沿袭至今,温红、温绯兄弟虽是秀才却并非举人,也正因为这条恩令,兄弟二人都得到了会试资格。
温红兄弟俩皆是这恩令的直接受益者,温红妻目露感激地夸赞永乐帝的诏令好,其实这也是朝廷对京城一带学子的恩典。
因着这恩令,这些年京城一带的学子高中的不少。但也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你过了举人试,却未必能在会试中崭露头角。这一点也仅仅是限于京城一带,各州(府)早年确实是举荐贤才,可随着岁月流逝,这五个贤才名额就变了味儿,有些人走门道拿到这名额,但本人并无真才实学,而京城的秀才们则多了一个下场试炼的机会。
唐侍郎听到温家来报喜的小厮时,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地,“你说温绯高中二榜十八名进士?”
小厮得意地道:“唐大人,正是,我们温氏一族里此届高中了四人,全都是二榜进士,就属我们十五爷考的名次最好,听老爷们说,十五爷是这次高中进士里最年轻的进士呢。”
这温家不愧是京城书香门第,这届一族中里就中了四位进士,且个个都是二榜进士,这温子林更是教子有方,两个嫡子都在此届高中了,尤其这温绯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啊,早前唐侍郎还在感慨,说这孩子该在下届下场赴考,那时他一定能考出好成绩,没想殿试就考了此等好成绩。
唐侍郎顿时有种“有婿如此,夫复何求”之感,唐侍郎说了声“正是”,忙对身边的婆子道:“赏!重重的赏!”他越发觉得,这与温家结亲算是结对,这女婿争气啊,如此年轻就有这等能耐,到时候有温子林和他指点、教导,这前途更是一片大好,指不定他的几个儿子他日还要盼着温绯帮衬、提携呢。
唐宛芹正在深闺,很快就听说温绯高中二榜十八名的事,先是微惊,很快就道:“十五爷还真争气。”
丫头喜上眉梢,十六岁的进士啊,这么年轻,这么厉害,早前连自家老爷都说应该下届再下场赴考,生怕他在考试中吃亏,这一次考的名次更好了。
唐大姑太太也是一惊:“温十五爷高中进士,还是二榜十八名……”
唐太太绷着一张脸,紧握着拳头:凭什么?这小子也太能了吧,人长得好,连才华也这么出色,头一回得中,已经让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这一回竟考出如此好成绩。
二榜十八名!
这可是多少万人里出来的第十八名,算上头榜的三甲,就该是多少万人里头的第二十一名,放眼天下,这就是难得一见的才华,何况温绯才多大的人。
她当初怎么就没争上一争,就应该拉着脸替自己的女儿争啊!如此,优秀的女婿就是她的了。
争,对,一定要争,所有的好良缘全都是争来的,凭什么要便宜唐宛芹那个庶女,她一个庶出,凭什么配人家的嫡子。
唐太太心里打着小算盘。
唐大姑太太喃喃自语地道:“老太太眼睛也太毒了,给宛芹挑了个这样的女婿!”她招了招手,“唐婆子,明儿一早去春晖圣母庙添二百两银子的香火钱,不,不,添五百两银子的香火钱,求春晖圣母转告老太太,让老太太帮她外孙女曾嫣指门好姻缘。”
一侧的娇俏姑娘不解地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唐大姑太太白了女儿一眼,她做什么不是很明显么,这是为女儿求良缘啊,“你外祖母厉害着呢,人都死了,还能替你大表姐谋到这等亲事,我得多添点香火钱,到时候让你外祖母再帮你寻门好亲事。”
唐大姑太太满脑子都是幻想,这样好的亲事,也只有用鬼神之说能解释了。这一切,都是唐老太太的功劳,早前还不觉,如今这一瞧,可不是最好的女婿,这个女婿才貌双全,家世、背景样样都好。
唐太太气得胸口起伏难平,死鬼老太婆死了还替唐宛芹谋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怎就不记挂记挂她生的宛莉,宛莉现在也要议亲了啊,早前先入选太子姬妾却又落选了。
唐宛莉咬着下唇,满腹都是不甘心,从小到大,在容貌上她就差唐宛芹一截,母亲只让她读了三年的书,偏唐宛芹的字写得比她还好,她学琴棋书画,母亲都不让她学琴棋画只将她拘在府里学女红、厨艺,就算是这样唐宛芹的亲事竟是这样的好,好得让她嫉妒。
唐宛莉轻唤一声“娘”,撒娇似地道:“给春晖圣母庙添些香火钱吧,说不准祖母也托个梦给我们……”
唐太太冷着声儿:“你祖母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你,这人都死了,她还能帮你谋良缘。要谋良缘,你有娘。”
她偏要气死那死鬼老太婆,把她瞧中的孙女婿给抢过来,看她能不能从坟里跳出来。
唐老太太不给唐宛莉谋,但她可以抢啊。
唐太太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做?面上笑得有些木讷。
唐宛莉不悦地轻叹一声,巴巴儿地看着领命赶去添香火钱的唐婆子,欲言又止,终是止住了话头。
曾嫣笑盈盈又带着几分得意地道:“外祖母在世,最喜欢我和大表姐,指不定明儿就托梦给我娘了。”
唐宛莉恼道:“真不害臊,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我倒要等着,看看她会不会给大姑母托梦。”
唐大姑太太笑道:“我说弟妹啊,宛芹和嫣儿得老太太看重,这是嫉妒、羡慕都得不来的。怪不得世人说,老人活着时就要孝敬,这才能得她护佑呢,瞧着这话还真不假。”
唐太太紧握着茶盏,指节发白,待唐大姑太太母女离开,这才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我倒要瞧着,看她能不能给你女儿谋良缘!死老太婆,活着时不待见我,死了也不让我安宁。”
第944章 中进士(3)
唐宛莉娇声道:“娘,我也要良缘!我也要像宛芹那样的好夫婿,年轻英俊还有才华,我也要……”
“我的莉儿会有的,有娘在,你会拥有一段世上最好的良缘。”
唐太太紧紧地搂住了女儿,想瞧她笑话,她就给她们一点厉害瞧,看她们还如何得意。
城南温府大房。
周家大姨娘带着媒婆上门了,何氏因伤在身动弹不得。
周大姨娘道:“动不了,把她给抬来,我今儿上门可是商议温七爷与二小姐的婚期。”
她已经认定,这是何氏在找拖延的理由。
旁人如何看,她周大姨娘不管,但既然与她亲女儿订了亲,就必须得娶二小姐,在她看来温家是顶好的亲事。温家有一个做雍王妃的小姐,还有一个做镇远候府的大哥,这也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大家族,既然订了亲就得早些完婚。
书房里,温子群定定看着温玄:“你说实话,你愿意娶周二小姐为妻?”
温墨不说话,只垂着头,现在二房的人光芒四射、风光无限,完全压住了大房,但京城听说温家二房两子今届高中,还是传出了一段佳话。温墨在颓唐之后又看到了曙光,认为只要自己用心,下届他也能高中,只不过是晚了几年罢了。
温玄道:“难道还能退亲不成?”
“只要你想,就可以退亲。”温子群负着手,“我们温家也是京城大族,虽然根基在西山县,但也不是任何一家都可以欺负的,但是若是愿意娶周二小姐,为父自不拦着,会令你娘尽快替你们张罗婚事。”
温玄道:“大皇子可不好招惹。”
温子群肃然道:“没有人可以逼迫温家,你只说愿还是不愿?”
温玄心头权衡一番,他的年纪不小了,再也拖延不得:“我愿意!”
退亲,会开罪大皇子,又拂了周家的面子。
周四爷可是要娶九公主的,可见周家完不了。
大皇子虽然失势,但还是有根基、底蕴的。
温子群面露失望,“阿墨,把你媳妇唤到上房花厅扶着你娘。”
温玄愿娶,他又何必做恶人。
现在,他什么事都看开了。
温子群去了二房,正见温红兄弟领着下人在忙碌地收拾东西,小厮、婆子忙碌穿梭,还有几个瞧着眼生的,正纳闷却是汪三毛从一边出来:“大家先放到门里,外头的马车都堆满了,下一趟再拉。”
二房今儿搬东西入新府,明儿便要在那边正式设宴待客。
温子群道:“阿红,你爹呢?”
一个脆生生的女童道:“今儿一早,我爹、母亲和姨娘就去太平巷了,母亲和四嫂都要收拾新府,那边还有好多东西需要预备些。”
温子群少有的和蔼,蹲下身子道:“十九娘,你们要搬新府,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了,到时候我和姨娘住一处院子,那边宽敞又安静,花园也大。”
温子群道:“阿红,你这边若需要下人帮忙说一声,我派几个人来帮忙。”
温红道:“谢过伯父,今儿一早,大哥就遣了四十个小厮婆子过来帮忙,人手是够了,已经拉了两趟了,再拉一趟差不多就都搬过去了。今晚还要在这边宿一夜,剩下的东西,明儿一早再搬。”
未到乔迁吉日,便不能在新府歇下,这是习俗,得明晚才能宿在那边。
温子群走近温红,道:“你帮伯父一个忙。”
“伯父,你说。”
“帮我与玉堂说说好话,早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让他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一二。”
温子群被族长、族中兄弟训了之后,早前觉得愤然,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觉得自己确实行事欠端,也怪不得连族中人都看不下去。毕竟是一家人,他服个软又如何?儿子还是他的儿子,他不能不认啊,这样出息的儿子,他不认就是自己的损失。
温红道:“我会把伯父的话转告给大哥,只是大哥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不一定能劝得动他。”
温子群轻叹一声,试过了,如果温青还不原谅他、接纳他,他就算去了地方也不用如此难受。“我一会儿去太平巷,马车上还能放些东西,你们看要不要让我捎些过去。”
一个婆子接过话道:“大老爷,有些碗筷要带过去,能不能放在你马车上。”
“搬上来。”
温子群乘着马车,怀里揣着一份今晨刚收到的任职官文,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让何氏母子知道,送官文来的是他相识的一位故交,照理这事应该是官差来说的,却让故交来送,温子群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深意。
温子林夫妇已经把上房拾掇出来了,各院各房也搁了不下东西,由各房的下人们整理着。
董氏倒了茶水。
温子群看着左右忙碌的下人,董氏大声道:“你们去旁处整理,莫要打扰二老爷清静。”
见下人们离去,温子群方从怀里掏出系着红绳的任职官文,“这是我一位故交旧识送来的,是任衡州知州的官文。二弟,你说雍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相熟的故交送来,是不是想让我瞒着何氏母子?”
温子林接过官文,看了一眼,道:“还不错。”
若是早前的温子群,一定会认为这不好,可现在与去黔州相比,已经是很不错了。
温子群望着温子林,希望他能自己什么建议。
温子林想了片刻,道:“大哥,你这次上任可有什么打算?”
“这次上任,我不准备带何氏母子,温墨二十多岁了,二奶奶又有了身孕,不宜长途跋涉;何氏一把年纪了,行事越发糊涂,我不想带她;温玄要成亲了,就让他留在京城苦读。只是若不带何氏,我身边总得有个服侍的女人,六姨娘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没什么见识,出不得厅堂;七姨娘颇得我心,只是她的私心重些。”
“七姨娘早前也是官宦子女,虽是庶出,也是知书识字的。”
温子群面露难色,“二弟,你看我再娶房续弦……”
温子林倏地弹跳了起来:“你又犯糊涂?你要娶续弦,不是我反对便是族里人也会考量一二,你这样做置玉堂兄妹何地?”
娶上一个继室来,一过门就摆上温青兄妹“继母”的份儿,堂堂雍王妃的继母,这是旁的女人能做的,不能,温子林也不赞成这么做,逼得紧了,以温青那性子还真有可能与温子群闹翻。
温子林又道:“大嫂在世的时候,在西山县十里八乡那都是出名的孝顺,你这么做,是不给大嫂面子,便是杜家人也不会应。”
上次杜家外公来吃温彩的喜酒,可添了十抬箱笼的嫁妆,这在哪家会添这么重,还不是因为看重温青兄妹,听说杜外公开始与镇远候府走动,甚至杜外公还托了梁氏帮他的孙女物色婆家,就连在外地为官的杜蔷也常与温青有书信往来。
温青是认他舅舅、外公的,而且与他嫡亲舅舅杜蔷的感情还不错。
第945章 欲娶新人(1)
这要是传出温子群要娶继室,杜家人为了维护温青兄妹,一定会跳起来反对。
温子群连连道:“我这不是找你拿主意么?”
董氏心下一转桓,温子群的妻妾数人,比温子林的后宅壮观多了,温子林都没这等愁事,偏温子群就有,“大伯后宅还不够乱么?你先后纳过七房侍妾,又有两房妻室,你还想再添一房?”
温子群道:“除了你大嫂,这些女人哪个是贤惠的?我要到衡州赴任,身边总得有个帮忙打理后宅的女人。”以前觉得何氏千好万好,可现在怎么看怎么厌恶,“要不二弟替我试试顺娘的意思,玉堂就听顺娘的。”
温子林轻叹一声,“叫我怎么说你,你后宅的女人也不少,就没一个能帮你的?”
温子群摇头,“这不是没个帮衬的么。”
明儿就是温家二房乔迁新府的日子,温青和温彩都会去赴乔迁宴。
然,温子群还真猜错了,温青是来了,吃了一盏茶就走了,温彩只令沙虫儿送了一份贺礼来,人却没来,虽是府里来了客人走不开。
温子群急得不成,催着温子林去雍王府探温彩的意思。
温子林只得亲走了一趟雍王府,见了温彩把温子群的意思说了一遍。
温彩道:“二叔以为呢?”
温子林道:“你爹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他是动了纳娶新人的心思。前两年守孝动不得心思,如今孝期满了,他想纳新人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与其给儿子养侍妾,还不如养他自儿个的侍妾。”
最后一句,确实是温子群的想法,他看着温墨、温玄陆续带回来两个娇滴滴的女子为妾,一打点这两个竟早前冷氏族里的女子,且早前皆是嫡出。他瞧得眼馋,想着两个儿子并非官身都能如此,他自然能纳更好的。
温彩沉吟道:“这是说二叔阻不住,我和哥哥也难阻止了?”
温子林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多少儿女能阻住父亲纳娶新人的?
这不是能不能阻的,而是涉及“孝道”问题,只这一点就让多少儿女不能反对。
温子林道:“若强行阻止也能阻住。这种事就如河渠一般,宜疏不宜阻,他的后宅有那么多女人,与其让他尽弄些不能掌事的女人入府,倒不如我们帮他纳娶一个可靠的,就虽帮衬不上你们兄妹,但也不能给你们兄妹惹麻烦。”
温彩抚额,“我原不想管他的事,想着他去了外地哥哥和二叔也都消停。”
只这一句,温子林就明白温子群外任确实与温彩有关,否则这六部之中的实缺多了去,偏生温子群就谋到了外任的缺。
温青兄妹着实是烦了温子群,才想到了这一招将他赶京城,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又能消停多久?我瞧还是帮他纳娶一个能帮衬的女人,总比他纳娶一个不晓分寸,不懂天高地厚的人要强。你且放心,在位分上绝不能让这女人越过你娘,最多是平妻,但不是续弦。”
“一家没有两位平妻的吧?”
“自古又有三妻四妾之说,三妻指的是一正妻、两侧妻,正妻乃是嫡妻,侧妻是平妻。只是大多数人家通常只有一妻,可允有众多侍妾。”
什么平妻,说直白些:就是小老婆,也不比侍妾高贵多少,不过听起来好听罢了,唯一不同的,便是在地位上与正妻相同,可以唤正妻为姐姐。
温彩打趣道:“二叔对这三妻的理解倒也别样……”
温子林尴尬一笑,“你父亲这两日天天缠我说这事,我不得不来。”
“二叔还是与哥哥、嫂嫂商量一下。”
温子群的后宅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温彩着实不想管这档子闲事。
温子群要娶新人,阻止不了,却让他们兄妹掺合一把,若依了他,他又说会“这是你们让我娶的”,换作旁人不会如此,但遇上温子群这种长辈却是极有可能。
温彩只能把这事推开,她一个嫁出阁的女子,过问哥哥、嫂嫂的家事知道的说她与兄嫂情感深厚,不知道的定会说她逾矩。更惶论是温子群娶新人的破事,她没必要插手。
温子林走后,温彩一个人坐在栖霞院生了一会儿闷气,温子群多大的年纪了还想纳娶新人?曾有人说男人定律:八十岁的老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依旧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二十岁的年轻男人,还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这定律千古未改,无论到了什么时候,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
温子群四十岁的年纪,还一心羡慕温墨、温玄得了两位美人为妾,竟说后宅无人帮衬要纳新人,这破藉口找到让温彩都觉得恶心,妻妾成群,还说没人打理后宅……不如直接说“我春心荡漾要纳妾”来得让人觉得爽快。
慕容恒进入栖霞院时,就看到温彩拉着脸半躺在暖榻上,笑问左右:“这是谁惹着王妃了?”
麻嬷嬷道:“温二老爷过来,与王妃商量大老爷要纳娶新人的事……”
慕容恒广袖一裣,转身坐到暖榻前,笑微微地道:“就为别人家这点事儿,让自己心情不好?”
温彩愠怒道:“你说他都多大年纪了,还羡慕温墨兄弟得了美人为妾,闹着要添新人。就凭他的本事,他养得了这么多女人、儿女?小太太虽说私心重,可人家让他的侍妾都生了孩子?帮他养了侍妾、庶出子女,他还想怎的?
你下令打了小太太,他现在就觉得我和哥哥是因为小太太的缘故疏远他,明明是他要纳娶新人,好似为了我们兄妹要另娶贤妇一样。你说,他这都是什么破想法?
二叔还与我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跟治河道一样,宜疏不宜阻……听得我火冒三丈。我才懒得管他的破事,他是嫌他的后宅太安静了,要多折腾折腾。
我还真是心软,当初就该让他去黔州,眼不见为净,免得他在跟前乱蹦。”
何氏对杜氏所生的一双儿女不好,还不是因杜氏是嫡妻,而她只是平妻,不愿看到温青兄妹压住她所出的儿女一头,这些也都是人之常情。
虽然她不喜何氏,可何氏对温子群的侍妾姨娘颇是宽厚,这嫡母厉害的不让侍妾生庶出子女,你还拿她没法子。就说温子群那几个姨娘,除了五姨娘早前恃宠而骄后来被何氏收拾得郁郁而终早逝,其他几个姨娘虽没生养孩子,个个都有下半生的依靠,就凭此,何氏就算不错的。
慕容恒笑道:“好了,不想管就别管,那边不是还有你哥,你哥有时候看着糊涂,大事上可精明着。你嫂嫂也是个有主见的,他们知晓拿主意。”
温彩恼道:“明儿太子宫设筵,恭贺太子宫有了女主子。我怎么想着这事透出些古怪,明儿他们不会提给你娶侧妃的事吧?我越想心里越是烦燥。”
她噼哩啪啦地说完,眼神带着告诫,脸上笑得嫣然:“阿恒,你不会有这些花花肠子的啊?你要是该生这等肠子,我就丢下你,自儿个远走高飞寻快活去。”
第946章 欲娶新人(2)
把她能了,她要远走高飞自个快活……
慕容恒抬手就是一枚爆栗。
温彩抚着额头:“很疼的,人家心情不好,你不安慰一下,还弹人家……”她扑了过去,扑着扑着,就成了两个搂抱在一起。
慕容恒嘿嘿笑道:“休要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本王定不饶你。”
有男子休妻,哪有男子被妻子抛弃的道理。
温彩依在他怀里,被他一阵乱抚乱揉,咯咯娇笑成了一团。
见将她逗得乐了,慕容恒方正色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去哪儿,现在可没有赏春坞那样的地方。”
她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要去那等地方么?
慕容恒道:“上回你把《昭雪记》献给父皇,父皇已令天下梨园名伶习练,许再过些日子这戏就能上演了。你写的《韩余氏传》被学子们抄录传播,百姓们很是感动于韩余氏的故事。”
她心情不好,他就说些有趣的事。
温彩抿着嘴儿,昔日在江南,她承诺韩余氏母女的事算是办成了,让他们一家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阳光下。
“我们去镇远候府走走。”
“现在么?”
“这不是还有大半日时间,去走走吧,我与你哥哥练练拳脚,你可以找你嫂嫂说话儿。”
“好吧。”
夫妻二人换了身随常袍子,温彩令麻嬷嬷备了些苞米面、土豆,又从精致糕点坊备了几样糕点,说着话,就到了城南荷花里,途经早前的长庆候冷府,却见里头时不时传出一阵石头敲击的声响。
温彩挑起帘子,好奇地望了一眼。
二安子骑马赶上,瞧出温彩的疑惑,道:“王妃,这座府邸被皇上赏给九公主做公主府。”
温彩道:“这座府邸可不小呢。”
慕容恒淡淡地道:“周惠妃向父皇求下的恩旨。”
周家被夺了一个爵位,却有周四爷娶得当朝公主为妻,还额外得赏这要一座体面的府邸。
公主府自来都是由国库拨银,令户部、礼部共同建造。
冷府可有镇远候府那么大,九公主庆阳与周礼完婚,主子就他们两个人,却要住那么大的府邸,这住得过来么?
这皇家还真是浪费。
温青的府邸就住不完,为了防温子群带着侍妾、幼子住进去,这才想出了把另一半府邸租出去,结果第一位租户石二一大人倒人,居然嫌弃那一半太大,人家死活只住一座小院子,只租住了主院,剩下了北府零落的几处院落至今也没租出去。
温彩低声问道:“十皇妹出阁的时候,也有这么大的公主府?我说,你这当哥哥的,是不是该留意一下十皇妹的终身大事,这再怎么样得把好东西扒拉回家……”
慕容恒凝眉,看着外头那气派的府邸,温彩是听说皇帝把那府邸赏给九公主生了旁的心思。
他淡淡地道:“安阳……还小。”
温彩正色道:“年纪是小啊,可早点物色不是好么。总不能某日由着父皇随意给她配一个,华华近来对自己的终生都上了心,难道你入宫没听十皇妹说,华华偷偷溜出宫了,你当她真是玩,她是在给自己物色驸马。”
慕容恒的眉宇拧得更紧了,皇后自来“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是皇帝一早就说太子妻妾里不得是顾家女、池家女,皇后还不得把她的侄女、外甥女弄到太子宫去。现在她不打太子宫的主意了,倒是把眼睛盯在慕容恒身上。
车辇进了镇远候府二门处,早有门子一路飞奔地去禀报温青。
温彩下车后,扫了一眼,问道:“候爷呢?”
“回雍王妃话,候爷从衙门回来就在前府练功房。”
慕容恒道:“我找玉堂去。”一转身就往前府方向奔去。
温绿听说温彩回来,飞一般地从芙蓉苑里奔出来,后头跟着来窜门的石十三娘。
“十六姐姐!”温绿唤着,伸手拉住了温彩的手,半是撒娇地道:“上次你回来,连饭都没吃就走了,明明听丫头说你在桂院陪嫂嫂说话,待我过去的时候都没见着你。这几日,我可想十六姐姐了。”
“我也想你呢。我带了些苞米面、土豆回来,晌午做了吃。我的厨娘也带回来了,让她教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厨娘烧做几样菜式。”
温绿对身后的侍女道:“翠浅,你带厨娘去大厨房,告诉管事婆子,让她们几个好生学着。”
石十三娘向前几步,欠身行礼:“见过雍王妃!”
“十三娘,这些日子可好?”
石十三娘露出几分怯意,石夫人说了,温彩嫁入皇家,便是君,是高高在上的,让她见着温彩要守礼节,不可乱了规矩。“回雍王妃话,都好。”
温彩脸上含着笑,“十三娘,带些苞米面、土豆回家给你爹娘尝尝鲜,都是我陪嫁庄子上种的,算不得什么贵重东西。”
“谢过雍王妃!”
温绿招手唤来了一个婆子,吩咐了两句,婆子笑着道:“石小姐,请跟我来。”
石家奶奶帮温青、温檀做了几双鞋子,为示谢意,温家偶尔会送些菜蔬吃食过去,这一来二往的,两家相处得还不错,石十三娘没有朋友,就常来找温绿说话,两个人很快就好得跟姐妹一般。
温彩姐妹进了桂院。
梁氏近来身子养得越发有了气色,这会子穿着寒衣正坐在偏厅的暖榻上,榻前的摇篮里坐着远远,一侧放着睡得正好的鹏远。
远远手里抱着个大苹果,苹果上被啃了几口,留下几处牙痕,她时不时啃上一口,见到温彩就唤着“嘟嘟”。
梁氏笑道:“没错,来的正是你的姑姑,不过现在呀,你得叫那个姑母,这穿绿衣的才是姑姑。”
“嘟嘟”远远又唤了一声,递过手里的大苹果。
梁氏道:“这是要请你们吃苹果呢。你自个儿吃,母亲这里还有好的,这就让碧柳洗了招待你两个姑姑。”她脸上的满足与喜色未变,这就是真正觉得幸福的女人才会有的笑容,“两个妹妹快坐,这坐月子最是件无聊的事,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要不是有两个孩子陪着,会觉时间难熬。”
温彩扫了一眼,“嫂嫂怎不在内室呆着,还移到偏厅了?”
“内室里太暗了些,还是偏厅里好,又亮敞又大。有些日子没问各房的事,虽有十七妹妹帮衬着,可十七妹妹就是个孩子,少不得要我拿主意,各房的管事来禀事,站在花厅说,我给他们说话也方便。”
梁氏还是个闲不住的人,想着她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哪怕在坐月子,也不能撒手不管,总得要叮嘱各房都照例行事,现在各房都拾掇好了,镇远候府上下又过回了早前的日子。
梁婆子亲自沏了红枣茶,小心地奉递给温彩。
温绿抿着小嘴,蹲在摇篮前逗远远玩。
梁氏道:“今儿二叔来了,到前府找了候爷。”
“不会又是大老爷要纳娶新人的事吧?”
梁氏微诧:“妹妹知道?”
第947章 欲娶新人(3)
“当然知道了,今儿一早就到我府里了,说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和哥哥宜疏不宜阻。’”
温绿竖起耳朵,温子群都多大年纪了,儿女十几个,连儿子都有八个,还想纳娶新人,还真能折腾。
温彩便将温子林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末了,又道:“我与二叔说了,这件事我不管。这事还真不能管,你说他弄回家多少女人,生了多少孩子?这庶弟、庶妹们又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若一管,回头还与人说,这新来的小太太是我们兄妹要他娶的……我可不能做这等糊涂事,哥哥又是开府另住,他爱怎么折腾就由着他折腾。”
梁氏心头舒了一口气,“候爷与二叔回的‘这事我不管。’”
还真是兄妹,连对这事的态度都是一样,虽没有商量却又能想到一处。
温绿逗了远远,又蹲在暖榻前逗鹏远,越逗越是有趣。
温彩道:“嫂嫂不觉得这事挺古怪,照理,二叔可不是这等爱管闲事的人,他这次是不是太热心了?”
梁氏也觉得是,早前兄弟俩还闹成这样,这突然就好了。
温绿抬头望了一眼,道:“大嫂、十六姐姐,或许是二叔有看中的女子,正想借着这机会说给父亲。”
温子林有看中的人选,这才跑前跑后的忙碌?
温绿又道:“当然,二叔定是认为这样做最好,与其任由父亲随意娶一个不合意的,倒不如帮衬父亲娶一个贤惠得体的入门,也许这样,父亲就不会再闹出糊涂事来。”
梁氏赞赏地看了一眼,温绿到底是大了,对事情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温彩望向梁氏:她说了不管,就不会插手这件事。
沉默片刻后,温彩问道:“若是让他前往衡州赴任时,带上五姨娘、十七妹妹、十八弟呢?”
温绿立时站了起来,嘟着嘴道:“我们才不会跟他去,早前在城南,我们的日子过得如何?别说是我,便是十八弟也被二哥、七哥给压着,读点书,多用了几块墨、几张纸也要说嘴。我姨娘又最是个性子软的,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温彩裂嘴笑道:“瞧瞧!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不去就不去,我是瞧着他后宅妻妾里头,就你姨娘是个行事沉稳的。”
温绿仿若真要他们跟温子群去任上一般,又气又急地道:“别说我不会去,十八弟也不会去,便是姨娘也不会去,好不容易活得有个人样,上赶着被人践踏、瞧不起作甚。”
他们母子三人,在镇远候府过的是可是主子们的生活,这是在温府里完全不能比拟的,人要知足,更要惜福,莫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温绿觉得,既然选择了跟温青生活,就得安安心心在这里,如此温青他日才会管他们姐弟。
她已经订了亲,能订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全是因为温青兄妹的缘故,人要知恩,也要看清关键,顾家也是因为她是温青的妹妹才有交好之意,她过两年,或许用不了两年,待她一及笄,顾家就会上门来商议婚期,那时她就要出阁。
至于温檀,是个会读书的,只要他肯下苦功夫,将来入仕自有温青帮衬着。
无论是为她自己,还是温檀留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温彩歪着头道:“二叔看中哪家女子?莫不是这女子与二叔家有姻亲,否则他掺合这事作甚?”
温绿说得更干脆,“十六姐姐,管父亲娶谁,反正是平妻,又不会压过了母亲去。正好让她与小太太斗上一斗,我们只管在旁人瞧着就是。只是,这个也是平妻,她和小太太往后可如何称呼?”
温彩很是认真地想道:“左太太、右太太……”
梁氏接过话,“没这样的称呼。”
温绿凝色道:“叫二太太、三太太,也不对啊,二房才有一个二太太呢。”
温彩很恶搞地道:“我娘是大太太,到时候唤中太太、小太太……”
音落,姑嫂三人笑作了一团,原是很严肃的一件事,被她们给打趣说笑起来。
这一笑,温彩觉得早前的不快都没了。
这一笑,温绿也跟着乐了。
他们是开府别居,温子群怎样折腾全都是他的事,他们可作不管。
中太太,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称呼,怎不叫他们觉得有趣。
汪婶子进了花厅,站在通往偏门的门外,垂首禀道:“奶奶,与范家签的《租契》办好了,这是管家刚刚送回来。”
温彩怔忡:“范家……”
梁婆子接了《租契》,梁氏看了一眼,让梁婆子收好。
温绿道:“范家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范老爷早前在外地赴任为官,去岁冬天病殁在北边任上。范太太便领着三个儿女回了京。范家原是京城王堡子镇人氏,范太太为遵亡命遗愿,想让儿子好好读书,王堡子镇怎比得京城,便想在京城买个好些的院子,一直没遇到合宜的。
定国公刘夫人便介绍了她来租我们的北府,说范老爷在世时与定国公府也是交好的,大哥不好不拒绝,见着租金也算合理,便让汪管家与范管家谈了租契。”
范太太也是官宦家的千金,知书达理,想着孤儿寡母住的地方,得清静还得安全,便是租金高些也没关系,这瞧来看去,又经刘夫人一介绍,越发对镇远候府的北府感兴趣,便当即派了管家来谈。
昨儿就走了一趟,直到今儿才签了租契。
汪婶子又道:“范太太说,近日挑了日子便要搬进来,最早不逾四月初五,让我们先把贵重东西给拾掇一下。又说她家的嫡长女今年十三,嫡次女十一,能不能让我们家如对石家一样,在中间的围墙上留个小门,平时可以锁上,但若几家小姐、少爷间走动也方便些。”
温绿听着,怎么像是这范家想与镇远候府结交呢。
她亦听说了,范太太只得三个子女,两个女儿都是大的,有一个儿子今年九岁,被她拘得甚紧,家里也请了私塾先生读书。
梁氏轻声道:“若是他家有男主,我也就应了,但这不是情况不同么。小姐、少爷们要交往,可以从正门过来。”
范太太也不过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两家中间留道小门算怎么回事?范太太是节妇,这镇远候府、石府都是有男子的,留上一道门,确实不大妥当。
温彩一听汪婶子的话,就知道范家多半是冲着结交镇远候府和石家来的,有这两家当朝权贵做邻居,对一个没有丈夫、却带了三个儿女的女人来说是一件极有利的事。
汪婶子愣了一下,这才道:“还是奶奶想得周全,你不说这事,我还真给忘了。”
梁氏吩咐道:“照我的话回他。这几日先拾掇北府东西,把小门给堵起来。”
范家人若是要简便行事,自会去找石家人交涉,到时候在石家的围墙上开道小门,穿过石家再来镇远候府也成。但梁氏必须顾忌更多,毕竟范太太年轻守寡,这在中间直接开道小门弄不好要被人说道,又或是范家从大门出来先往石家穿过来,也算是比较省事的。
第948章 泄密(1)
石家是座二进小院,大门一进就能看到石家。
但范家也设成了二进院子,一进是大门,过了二门就能看到几处分散开来的院落。漱玉阁被划在北府内,早前装修过,看上去就跟新建的闺阁一般。
温彩道:“大老爷要去地方上任,哥哥嫂嫂不必将北府租出去的。”
梁氏笑道:“我也说不必租出去,可候爷不应,说他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怎能朝令夕改,说出去就得照办。”
温青也曾动摇过,可防不住六姨娘、七姨娘都生了要回来住的意思,他上过一回当,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这才拿定了主意一定要租回去。
他想得很简单,候府人少,就先出去一些,待过些年,他的儿女多了,便再收回来,到时候各处装修一番,每个儿女各占一处院子,待那时,他自儿个有一家子人,温子群和他的姨娘总不再打他的主意。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索性将他们的念头全都给灭了,让他们再生不出来住的心思。
镇远候府里,前府预备了男客院,后宅又预备了女客院,温檀单住一院,芙蓉苑里住着温绿与五姨娘,下人们有大厨房、杂库房、库房、绣房……住的也留备得充足,索性把没人住的都租出去。
温彩问:“签了几年的租契?”
梁氏答道:“他们想签十年,被我拒了,暂先签三年,这石家才签三年呢。”
官员三年考核一次,石大人回京赴任便只签了三年,想着他三年期满许就去别处了。
温彩“哦”了一声。
范家分明就是别有心思,若不是定国公府介绍来的还真不一定能应,早前来打听的人可不少。
梁氏也是聪明人,不会稀里糊涂地同意这样的租户,想来也是细细打听过的,听说对方家里的人口简单。
范太太带着儿女入京,一来有一门心思供儿子读书的意思,也有借着机会要替两个女儿谋门好亲事的意思。
慕容恒、温彩在镇远候府留用了午饭,慕容恒陪温青在练功房里松松筋骨,温彩则与梁氏、温绿闲话家常。
四月初三,对京城贵妇们来说是个别样的日子,许多诰命贵妇收到了新任太子妃贺兰雪的请柬。
一大早便有贵妇们相约前往太子宫。
温彩虽起了早,先照看了一圈花房,又在雍王府里转了一圈,在双双、麻嬷嬷的再三催促下换了礼袍动身前往太子宫。
太子宫来的女客还真不少,尤其以顾家、池家、贺兰家的女客格外显眼,顾池两家皆是皇后娘家的亲戚,而贺兰氏一族因家里出了个太子妃,颇有成为京城新贵的气势。
贵妇、贵女们华衣锦袍极尽奢华,头上的步摇、珠钗件件珍贵,随手摘下一只,也足可以让寻常百姓之家吃上百年有余。
温彩歪头扫视,在人群里寻觅着自己熟悉的身影。
瞧得正用心,只听一声大呼“彩彩”,扭头时却是七公主在一群宫人簇拥下款款而至。
“华华,来了!你今儿来得够晚啊。”
七公主低哼了一声,“来这么早作甚?宴会又没开始,岂不是干坐着。”她拉住温彩的手,压低嗓门道:“知你今儿要来,我正好有事与你说。”两个人转身欲走,却有几家的官家太太、小姐上来问安。
去了一拨又来一拨,如此往返,也至别的妇人、小姐也得要过来搭讪两句。
七公主恼了,低喝道:“要问安的,一会儿再来,本公主要与雍王妃叙旧!”这一句话说得大声,足以让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听到。
行到僻静处,七公主令随行的宫人在一边侍立,“莫让旁人来扰,本公主与雍王妃说说体己话。”
温彩笑道:“华华,莫不是当真有事,你这般慎重。”
七公主扫了一下周围,她的宫人丈许远站两人,旁人要近也是不能。“彩彩,你我相识几年,脾气性子又最是合得来,我就与你说实话,今儿这宴会瞧着是恭贺太子妃晋封之喜,实则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她来的?
她近来就是有些种子,除了自家留下种植的,该献出来的可都献出来了,要依着她早前赚钱的心思,那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七公主神态凝重,温彩收起自己想要打趣的心思。
“华华,到底什么事?”
七公主吞咽了一口唾沫,“四皇兄现下只你一人,母后动了要把我小舅父家的嫡长女许配他为侧妃的念头。池家姨母前两日也入了宫,要母后把池慧嫁给四皇兄。便是太子妃,也想要在这事上分不一杯羹,想把她的庶妹许给四皇兄为侍妾。”
温彩心头被人一击,不是痛,而是闷。
这些人上赶着作甚?瞧着恭贺贺兰雪上任太子妃的喜筵,原来这背里还有这么一出戏。
七公主继续道:“母后与小舅母、池姨母都已经商量好了,要借着今儿的太子宫宴会逼你表态,待你孕上四皇兄子嗣之时,便是迎娶侧妃、侍妾入府之日。只要你一开口,今儿这些入宫恭贺的太太们,就会把她家的女儿、妹子也嫁给四皇兄……”
她今儿就不该来!
虽然猜到许有人提给慕容恒纳妾之事,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温彩的脸色骤变,她若是当场甩脸子拒绝,这些贵妇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淹死。
七公主在耳畔轻叹道:“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与人共侍一夫?又有几人能如彩彩你这般敢说出口,你是我朋友,我既知道便想提醒你,好让你有个准备。”
谁说皇家无真情?七公主在这当口没有站在皇后、太子那边,而是事先告诉她这场酒宴私里藏有暗潮。
七公主拉着她的手:“今儿这酒宴,你怎么做都不对。你若拒绝,她们改日就会借你‘善妒’为由诸般刁难;你若接受,用不了多久,官家小姐们就会陆续进入雍王府。彩彩,你还是想个理由,早早回避的好。”
温彩想着她们的用意,心头一阵冰凉,如果不是七公主与她说实话,她还蒙在鼓里,以为这是一场好宴,不曾想到,连贺兰雪也要在此事掺合一脚。
“那……我这就与太子妃告辞!”
七公主止住她,道:“还告什么辞,你不必讲虚礼,现在就离开,回头我去与太子妃说你身子不适的事。你这一告辞,万一被小舅母、池姨母等人抓住机会,定会说破,现在就走。”
这件事,原就是她们私下里说过的。
皇帝不允顾、池两家的小姐嫁给太子,但不代表她们就不动别的心思与皇家结亲,思来瞧去,就见着与太子交好的雍王慕容恒不错,年少有为又有才华,是仅次于太子的最佳人选。
温彩面露感激:“华华,今儿这事我谢谢你了。”
七公主微微点头。
温彩故作头疼的模样,嘴里低吟几声,双双扶住她道:“王妃怎了。”
“我头疼,许是昨儿染了风寒,实在不成了,快扶我回去。”
第949章 泄密(2)
七公主看着温彩远去的背影,一侧传来宫娥的声音:“公主这般帮着雍王妃,要是皇后知道了,指不定又要生气。”
“彩彩和四哥是皇家之中唯一懂晓得的爱情的人,本公主只想保护这一段佳话,不让他们彼此痛苦。”
皇家亦有真情,即便是世间少有,也让七公主感佩。
忆起昔日宫中,温彩为救慕容恒取心头血为药引,怎不让她感动。
她甚至在私下埋怨母后多事,到底是慕容恒救了太子,是温彩救了慕容恒,便是为此也不能为难他们这对小夫妻。
可皇后是不会就此打消自己的计划。
皇后甚至说服了太子,“母后这么做是为了谁?恪儿,母后还不是为了你。自来只有联姻才是最稳固的。你没有收服温青,温青是雍王的妻兄。”
太子道:“但雍王是我的皇弟。”
“现在是,他现在没有争夺之心,不代表他日没有。恪儿,你想过没有,我和你大舅父花了近二十年的心力,才替你建立消息网和势力,我们的暗人没有查探到大皇子私开青楼,他是如何探查到的?”
“母后,我不是与你说过,四弟是无意间知道的,他一知道就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可见他对我是真心的,你怎么总是怀疑他的用心。”
“他若当真没有异心,当初就不会迎娶温氏,他明知道温氏的命格,只有你才能得配,他非要娶她,你看看,现在应验了吧,那温氏明明就是‘异世真凤’的命格。那苞米、木棉花、土豆可是连农局官员都种植不出来的,却让她成功了,她是得上天呵护的凤格之人……”
慕容恪被皇后说得心头一阵凌乱。
他相信慕容恒,就像相信自己的左右手一般,却耐不住皇后时不时地说道。
慕容恪不悦地反问:“那母后说该怎么办?温氏已经是雍王妃,难不成还要我去抢自己弟弟的妻子。”
“谁说要你抢温氏?本宫是要你多留个心眼,难道本宫还会害你不成。本宫就你一个儿子,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又来了!
慕容恪初回皇家时,时不时听皇后絮叨还觉亲切,可同样的话听得多了,他真真是烦燥不已。
他摆了摆手:“母后说怎么办吧?”
皇后露出和暖而欣慰的笑,“自来联姻是最好的法子,让雍王娶顾家、池家小姐为侧妃,本宫想着,有你顾表妹、池表妹在他身边对他也会有过牵制,若是雍王有什么异心,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知晓。恪儿,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法子?”
还好法子?
这分明就是要在雍王府里安插他们的眼线。
说得好听是联姻,说不好听就是让顾、池两家的小姐监视雍王。
慕容恪道:“阿恒钟情温氏,温氏为他也痴情到可为他而死,你……”
这不是生生让一对恩爱夫妻生出嫌隙!
他不同意这么做,可皇后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这事儿本宫已经与你小舅母、姨母商议过,她们也是愿意的。恪儿,除了这法子,没有比这更好的,既可以掌控雍王,你往后还能重用雍王。”
只要慕容恒便凡有一点异心,他们母子便能第一时间知晓。
近来,温彩的声名太大了,大过了太子妃,大过了皇后,文武百官对温彩种植出苞米、木棉、土豆之事颇为赞赏,甚至有人说温彩的功劳不压于领兵打仗守护边疆的武将。
皇帝对温彩也多有夸赞,但在他夸赞的背后是皇后的不安。
如果早知道温彩种出了这些东西,她是绝不会让慕容恒娶她的,说什么也要把温彩嫁给她儿子。
一时心软,竟成全了慕容恒。
她的嫁妆更是旁人家娶十个也没她一人的丰厚,最丰厚的还是她的那些“花木”,甚至还有官员在猜测那些“花木”里有没有第二个“苞米”、第三个“苞米”。
她从来都知道在皇帝心里,慕容恒原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若不是慕容恒太过看重温彩让皇帝略有失望,若不是皇帝对慕容恪心有愧意,皇帝是绝不会立慕容恪为太子的。近来这些事,又让雍王在皇帝心里的份量重过了太子,这一点皇后是绝不愿看到的。
既然事情到了这地步,皇后就必须防备雍王夫妇。
只有雍王府里放了皇后的侄女、外甥女,她才会觉得安全,才会对雍王放心,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太子的储君之位。
皇后坐在凤仪宫,手捧着茶盏,听顾嬷嬷说罢太子宫的事,“砰——”的一声搁下了茶盏,怒问道:“雍王妃入太子宫不久就称病离开了?”
且,这还是在见了华阳公主之后离开的。
一定是华阳把她的计划透露给了雍王妃,这才有了温彩的匆匆离去。皇后可不会认为温彩是真的病了,这分明就是藉口,是不想顾、池两家的小姐嫁入雍王府。
皇后恼道:“华阳回宫便传她过来。”
“是。”
华阳,她最疼爱的小女儿,现在也要与她作对么?
生生坏了她的计划。
对于这事,便是皇帝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既然没反对那就是默认。
顾嬷嬷道:“娘娘是否要请秦荣妃过来叙话?”
“请她作甚?上回本宫与她已经说好了,待雍王妃孕育子嗣,便是雍王迎娶二位侧妃入府之时。”
皇后紧握着拳头:温氏,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这问题么?慕容恒早晚都要纳娶姬妾,而这次他要娶的还是我娘家的人,你是阻拦不得的。
原想借着太子宫的宴会,早早将这事订下来,没想温彩跑得比谁都快。但这事,是她与秦荣妃早前就约定好的,岂是温彩不愿意就能阻止的?
皇后道:“叮嘱吴太医,着他每月按时去雍王府请平安脉,一旦发现雍王妃有孕立马来禀。”
只要温氏有孕,她就立马要求秦荣妃兑践约定。
如果温氏识趣晓进退便好,若是不知好歹,她就让顾、池两家小姐所生的儿子为雍王世子,狠狠地挫挫她的锐气。
皇后想到温彩,情绪繁复。
她羡慕,羡慕温彩那丰厚的嫁妆,羡慕温彩得君臣赞赏,更羡慕温彩立下不次于温青的功劳。
皇后又忆起了温彩命格的事,“异世真凤”,又忆起温彩三次抽签的签文,一次比一次好,最后竟直逼百年前的永乐皇后……
她甚至在心里暗怪慕容恪太过看重手足之情,将这样一个拥有凤格之命的女子嫁给了雍王,温彩原应该嫁给她的儿子。
皇后又对顾嬷嬷道:“告诉我们的人,把雍王府盯紧了,尤其是温氏和雍王,从现在开始但凡是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要细细地禀报本宫。”
顾嬷嬷应声“是”,皇后到底不信雍王夫妇,即便雍王无心竞逐储君位,可皇后在一一对付了五皇子、大皇子之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四皇子慕容恒身上。
五皇子被贬庶人,终身圈禁皇陵。
第950章 泄密(3)
大皇子虽还是郡王,可无论是封地还是实权都没了,如今连六皇子、八皇子都不如。
顾嬷嬷道;“六皇子、八皇子那儿……也需要派人盯紧么?”
“盯紧了,若有风吹草动速来禀报。”
皇上老了,身子大不如前,尤其是上回中毒昏厥之后,精神差了许多,就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她必须步步谨慎,更得步步为营,绝不能功败垂成。
温彩回到雍王府又一头扎入花房,侍弄着自己的花木。
慕容恒想着温彩去参加宴会,许会回来得晚些,便约了几个朋友去郊外骑马。
晌午时,温彩独自一人坐在膳桌前,看着丰盛的饭菜却全没了胃口。
若是慕容恒在,看着他吃得香,她也觉得胃口足,少不得要多吃半碗。而今他不在,就她一人对着饭菜发呆,即便还是那些菜式,却少了几分色彩,少了几分兴致。
双双禀道:“王妃,七公主到!”
“华华!”温彩低呼一声,倏地站起身:她怎么来了?华阳不是该在太子宫参加宴会的么?难不成是那边生了变故,或是慕容恒去了太子宫,被顾、池两家的太太挑明了话题,华阳是来与她通风报信的?
想到慕容恒要有旁的女人,温彩的心拧紧了,再也轻松不起来。
她相信慕容恒,可保不得皇后拿定主意要往雍王府塞女人。
七公主一进来,就看到神色古怪的温彩,勾唇笑道:“我在太子宫没吃饱,来你这儿蹭饭。”
温彩那可怜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有心事的小姑娘。七公主心头一软,如果不陪着她吃一些,怕是温彩就吃不下了。
温彩令双双添了副碗筷。
七公主挟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地吃着。
温彩直勾勾地盯着她。
七公主打趣道:“你看我能吃饱?”
温彩回过神,粲然一笑,多了一分酸涩:“你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太子宫那边有事?”
七公主原想还逗逗她,可看温彩那样子,着实不忍,正色道:“你今儿早早离去,四哥也没露面,能出甚事?”
“我可不信,你来雍王府就是为了陪我吃饭。”
既然雍王纳妾的事没点破,七公主就不会来雍王府,七公主一定是有事。
七公主勾唇笑着,脸颊略有红霞,抬袖吩咐道:“双双,带我的侍女下去用饭,本公主与你家王妃说说话儿。”
她这是要遣走左右。
温彩在心里转桓了一遍,低声问道:“看你双颊有红,瞧着像是有喜事?”
“哟,没瞧出来,彩彩还是个神算子。”
两人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七公主搁下筷子,慢吞吞地道:“彩彩,我……找到那个人了。”
她找谁?
温彩念头一闪,也没想起七公主要找什么人。
她没有追问,七公主则是意味深长,含着娇羞地道:“我遇到了一个男子,虽只一眼,可我知道,他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良人。今儿过来,是我打听到他的身份了。”
温彩垂眸,前世的时候,是在两年后七公主才会遇到她的良人。
在他们成亲之后,曾听人说过七公主与七驸马相遇的故事,说是打扮成寻常女儿的七公主带着一名女护卫逛京城,就在她出胭脂铺子时,突见一个受惊的马车横冲撞过来,马前是一对可爱的兄妹,大的五六岁,小的三四岁。七公主一急,冲向街道,一把拉过了三四岁的小姑娘,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正为另一个略大孩子担忧时,却有一条青影护住了大喝一声勒住了缰绳。
那一刹,天地停滞,七公主看到了马背上坐着的翩翩男子,那是一个俊朗的少年,头裹纶巾,浓眉虎目,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天然洒脱,精雕细琢的面孔,仿若神人天将一般从天而降。
那一刻,七公主只觉雷声阵阵,电光闪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他的声音。
车夫战战兢兢地抱拳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他道:“往后小心些,这可是京城闹市。”
车夫连连应“是”,又赔着小心。
男子扭头张望,看着马前吓傻的孩子,纵身下马,轻声道:“你没事吧?”
那孩子回过神来,惊呼:“妹妹!”快步奔向七公主。
七公主还搂着小姑娘,眼睛却一转不转地看着那男子。
男子道:“你们没事吧?”
这个女子很勇敢,就在马车即将要撞过来时,她却快速地救走了小姑娘,只要慢一点,那马儿就踩到她了。
七公主柔声对小姑娘道:“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这位大哥哥把马止住了。”
男子看了片刻,转身看着一边的车夫,道:“马车上可有你家主人?”
车夫迟疑地望着马车,只不答话。
男子抱拳道:“车上的贵人,这一路过来,撞翻了百姓的货摊,还伤了几人,是不是得给伤者瞧伤,再赔偿百姓们一些银钱。”
那马车上的人当时也吓怕了,可这会听说要赔偿,立时恼道:“不过是伤了几个百姓,又没闹出人命,百姓们皮肉粗糙养两天就没事了,不需要去医馆。”
男子微微凝眉:“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车帘一动,里头现出一对年轻男女的身影,女子的面容煞白,显然是被早前的事吓住了,而男子一副倨傲,“马受惊,又不是我们愿意的,我还受了惊吓,谁来赔偿我?”
男子道:“这是你家的马车,你的马伤了百姓就得给百姓治伤。损了百姓的货摊,也得给百姓赔偿。”
华衣公子冷笑两声,傲声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敢来管本公子的闲事。”
不等男子再说,七公主放开怀里的小姑娘,与身边的女侍卫低语了两句,女侍卫走近华衣公子道破七公主的身份。
险些伤到七公主……
这可是皇帝与皇后最宠爱的女儿,要是靠到御前,别说是他,便是父亲都要获罪,怕是父亲的官就做到头了。
华衣公子一阵惊愕,很快道:“赔,在下这就赔偿百姓。”
男子怪异地审视着七公主:看早前那人的样子,似乎并无畏惧,可转眼就改变了态度,难不成这位小姐来头不小?
七公主微微一笑,厉声道:“好!快带受伤百姓去医馆治伤,再赔偿你损坏的货摊。别想骗我,否则我不会饶你。”
华衣公子连声应“是”,对车夫道:“我这有一千两银票,拿去赔偿给百姓。”
待七公主回过神来时,那青衣男子已没了去向。
惊鸿一瞥,那样的眉宇,那样的风姿,他跃下马背的洒脱……一一烙印在七公主的眼里,融到她的灵魂深处。
只一眼,她就觉得这个人是她一直要寻觅的良人。
只一眼,她就认定他是自己的驸马。
如若她不是七公主,不是他与皇后所出,今儿许就同意,毕竟皇家的公主求得幸福不易,能找到真心相爱的人更不容易,但是这事对皇帝来说可大可小,又有早前皇后所提的顾澈,皇帝还真不能贸然下旨。
第951章 落胎(1)
“华阳,此事待朕与你母后商议之后再定。”
七公主呶着小嘴,“父皇,孩儿这辈子,除了孙建华我谁也不嫁!”
她绝不要做皇后与太子的棋子,实在不明白,顾澈原就是太子一派的人,为什么还要把她嫁给顾家。
景阳当年为了嫁给二驸马,生生逼着二驸马与人悔了婚约迎娶景阳。这事儿还是皇后搭了一把手才成的,如今到了她这儿,景阳劝她嫁入顾家,皇后要她嫁入顾家,就连太子也觉得她得嫁入顾家。
“华阳,顾澈不错,是我们的表兄弟,你嫁过去,婆母是舅母,翁爹是舅父,不会给你半分气受。”
“太子皇兄真会说话,我乃堂堂公主,皇家金枝玉叶,自来只有我们欺他们的道理,何曾有过他们欺公主之理。”
太子说的那些事,在寻常人家存在,可在她这儿是万万没有的。
皇后越是要她嫁给顾澈,她便越是抗拒,尤其现在与孙建华挑明了话,她更是果决。
既然皇帝不下赐婚圣旨,她就主动寻皇后说此事。
凤仪宫里,七公主坐了片刻,见皇后又与两个服侍嬷嬷询问:“谢良娣、周良娣今儿可好?又吃了什么?太医可请过平安脉了?”
两个嬷嬷一一答道:“谢良娣吃了两碗莲子羹,又吃了两个苹果,太医来过,说胎脉良好。”“今儿散朝后,太子殿下来瞧过周良娣,还陪周良娣一道用了羹汤。”
皇后忙道:“太医有没有说周良娣肚子里怀的是男胎?”
谢良娣肚子里怀的是女胎,这在五个月时皇后便已知道,她现在要的是孙儿,她也迫切地需要孙儿,只有皇孙才能因太子无子的理由没了,对于一代储君没有子嗣是最大的缺点。
七公主不悦地道:“母后,太子宫里那么多姬妾,又有三个姬妾有了身子,就算周良娣这次生的是郡主,其他姬妾也会有给太子皇兄生儿子的。”
打断了问话,皇后秀眉微挑,轻斥道:“你懂个甚?”那些姬妾位分低,还有一个原就是宫娥出身,就算出来,其尊贵也不如谢、周二人所出的皇孙。
皇后又道:“太子妃都嫁给太子半年了,怎的还没个动静。”
七公主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明白,以前的皇后不是这样,怎的现在就像变了个人,自从太子回宫她就在变,而太子大婚之后,皇后变得更多了,镇日关心的就是太子什么时候能有儿子,甚至还要把太子宫里所有有孕的姬妾接来,这次若不是太子妃为示贤惠,在皇后面前道“请母后放心,儿臣一定照顾好有孕的姬妾。”皇后这才没有把另外三个姬妾接来。
顾嬷嬷道:“再让太医去太子宫请请脉。”
一边的太监道:“回娘娘,太医五天前才刚请过脉。”
七公主道:“母后,有些事你着急也没用,索性顺其自然。你瞧瞧荣妃娘娘,四皇兄成亲了,人家就没着急。”
皇后恼道:“雍王夫妇成亲还不足一月,她自然不急。”
再说,以秦荣妃那性子,许是心里还巴不得雍王夫妇晚些孕育子嗣。虽说她同意了让雍王迎娶顾、池两家小姐的入雍王府为侧妃,可皇后已经瞧出了秦荣妃似不大乐意,因为她说了句“四皇子与顺娘感情极深,此事还得他愿意才好。皇后,若是他反对,臣妾便没主意了,你是知道的,四皇子这孩子打小主意大,我这个母妃原就做不得他的主。”
听听这话,叫雍王妃顺娘,却叫自家儿子“四皇子”,似乎她对雍王妃的感情比对亲儿子的还深些。
皇后每每忆起朝臣们议论说太子无后,她心急如焚,在皇家没有儿子的太子就被视为帝位不稳,必须要在太子登基前生出个皇孙来,且这皇孙是越多越好。“周良娣怀孕有五月了,太医不是说一到五月就能诊出是男是女么?把吴太医请来,令他细细地瞧,看周良娣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
七公主常常觉得自己的母后变了,变得让她陌生。
吴太医今儿不是刚来过么,又让人请来诊男女。
七公主想着自己若遇到这么个婆母,日子也不要过了。太子都不急要儿子,偏皇后镇日急得跟什么似的,仿佛没有皇孙,这天就要塌了一般。
服侍周良娣的嬷嬷正要离开,就见外头进来一个宫娥,花容失色,又哭又奔地道:“禀皇后娘娘,周良娣……周良娣见红了。”
皇后心里的茶盏“砰啷”一声落在地上。
顾嬷嬷厉声道:“那么多人是做什么的?怎就让周良娣动了胎气。”
周良娣入宫,皇后精挑细选了十几个宫人服侍,上至嬷嬷,下至跑腿的太监,个个自认都是她信得过的,怕的就是有人对周良娣下手。
宫娥跪扒在地上,“今儿,太子殿下带了几份点心来,周良娣吃了两个,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只以为是她的胃疼病又犯了,不曾想她出恭竟见了红。”
太子慕容恪最宠的就是周良娣,以周良娣的出身是不会拥有良娣的位分,可太子力争,皇后才抬了她的位分。不可能是太子要害周良娣,只能是有人要对周良娣下手。
凤仪宫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偏殿里,传出周良娣痛苦的呻吟声。
七公主原想提她与孙建华的事,这会子也只好暂时压下。
皇后急得团团转,“芳嬷嬷,给本宫细细地查,凡是周良娣屋里的东西都查一遍,本宫倒要瞧瞧是谁这么大的胆儿,居然敢在本宫的眼皮底下害人。”
七公主坐在一边,双手紧握,这样的事早前在太子宫就跟家常便饭一般,如今却闹到凤仪宫来。
皇后让芳嬷嬷带人查了周良娣屋里的东西。
芳嬷嬷领着几名太医出来,道:“禀娘娘,查过了,太子送来的点心无佯,问题出在周良娣吃的茶叶里。”
太医递过一小挫茶叶:“娘娘,这茶叶乍一看与寻常茶叶无二,可细闻之下有一股丁香的味道,微臣细细瞧过,这是用丁香伪制成的茶叶。”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里面的几片茶叶寻了出来。
芳嬷嬷道:“这丁香制作巧妙,酷似茶叶,便是太医瞧了很久才瞧出端倪。”
身边服侍的嬷嬷虽然眼睛毒,到底不是太医,又如何瞧得出这其间用丁香伪造成的茶叶。
皇后问道:“这茶叶是什么时候入的凤仪宫?”
“启禀皇后娘娘,有五天了。是五天前,内务府按例送来的,按照凤仪宫的规矩,由宫人试吃后无佯,再分给二位良娣的。”
皇后惊问:“谢良娣那儿呢?”
芳嬷嬷道:“刚才太医瞧过了,谢良娣屋里的茶叶无佯,独独周良娣的茶叶有些不同。”
七公主看着面前的五位太医,诧异地问道:“给周良娣请平安脉的吴太医今儿怎没来?”
医正答道:“上午时,吴太医请假,说是他家里出了点事。”
皇后立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吴太医可是太医院的千金圣手,尤其对服侍孕妇经验丰富,只要孕妇一足五月就能准备地判断出腹中胎儿的性别。
第952章 落胎(2)
想到这儿,皇后似恍然大悟一般,对总管太监道:“宣吴太医进宫!要快!”
谢良娣一直没事,那是有人早就知道她肚了里怀的是郡主。
周良娣在这时候出事,一定是……她怀的是男胎。
皇后想到这儿,她盼了这么久的皇孙许就要没了,大声道:“本宫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保住周良娣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你们保住胎儿,本宫重重有赏……”
一声刺耳的惨叫从偏殿传来,周良娣昏厥了过去。
沉默,久久的沉默。
服侍嬷嬷捧着个托盘,上头覆着块白布,血色从桃花瞬间洇染成斗大的牡丹,直至整块白布染红了大半。
“扑通”一声,嬷嬷跪在地上,高举着头上的托盘,悲怆欲绝地道:“娘娘,周良娣落胎了,是个男胎……”
男胎!她的皇孙……
皇后身子一晃,就要倒在地上,幸而顾嬷嬷一把将她扶住。
这是阴谋,是有人故意要害她的皇孙。
皇后惊喝一声:“给本宫查!吴太医一定早就知道周良娣肚子里怀的是男胎,她一定早就知道,本宫饶不了他!”
半个时辰后,出宫的太监回话,“禀娘娘,吴太医暴毙身亡了。”
果然是有问题!
吴太医一早就诊出周良娣肚子里怀的是男胎,甚至把这消息告诉了某个人,这人才费尽心思地对周良娣下手,毒杀了她那还未出世的皇孙。
皇后紧握着拳头,一声怒喝:“就算是翻遍整个皇宫,本宫也要查出那个凶手,给本宫的皇孙报仇!”
她将谢、周二人接到凤仪宫,原就有保她们腹中胎儿的意思,不曾想还是失算了。
凤仪宫总管带着宫人去了内务府,开始查茶叶的来源,与此同时,顾嬷嬷、芳嬷嬷则细查整个凤仪宫的宫人。
周良娣还在昏迷中,除了她的服侍丫头,似乎整个凤仪宫都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慕容恪坐在绣杌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周良娣。
到底是谁要害他们的孩子?
是他的妻妾么?皇后一早便说过,无论太子宫哪位姬妾育下男胎,她都重重有赏。这也使得怀孕的姬妾们近来很是得意、张狂,就连太子妃对太子宫三位姬妾也是纵容有加,但凡她们想吃什么,都立马送过去,甚至还免了三人的晨昏定省。
可是,他最想要周良娣生的孩子,无论男女,他都会视若宝贝,却在这个时候被人害了。
皇后下令,但凡事涉下毒之人,一律杖毙,一时间整个后宫一片血雨腥风,内务府里分派各宫例份的管事被当场杖毙。
慕容恒将宫里的事告诉了温彩。
温彩惊愕地道:“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么?”
慕容恒摇头。
很显然,有人早就知道周良娣怀的是男胎,这才下了手,这分明是要害太子无后,否则怀有女胎的谢良娣不动,单单毒害周良娣。
“皇后娘娘一定很生气,这半年她可是做梦都想抱孙子。”
“岂止是生气,我瞧着她快要疯了,光是今儿一天,就杖毙三十五人,但凡与毒茶有些关联的,连送茶、沏茶的宫人都杖毙了。这么多年,皇后还是第一次如此行事……”
送茶、沏茶的人又有何错,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把茶叶送到凤仪宫,而今却是因与毒茶扯上了关系被莫须有的罪名给打死了。
温彩问道:“周良娣现在如何了?”
“失了胎儿,痛不欲生,她哀求皇后饶恕有过宫人,可皇后不同意,非说要替皇孙报仇。太子皇兄把周良娣接回太子宫休养,我出宫的时候,他还陪着她。芳嬷嬷等人查到了太子宫一位胡奉侍身上,说是近来她与吴太医走得近,又曾去过内务府……”
对于疯狂地想要皇孙的皇后,好不容易听说周良娣怀了皇孙,还没等出世就被人害死了,这足以引得皇后发狂。
顾皇后为后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痛下杀手,搅得整个后宫血雨腥风。
温彩轻声道:“这是有人嫉妒周良娣育子还是有人不允皇后有孙?”
看似差不多,但答案却各有不同。
若是前者,则有可能是太子的妻妾所为。
若为后者,则是想对付皇后的人所为。
“这次有人触及了皇后的逆鳞,此事不会善了。”
胡奉侍又被身边服侍宫人揭发,说她早在几日前就知道周良娣肚子怀的是男胎,这事是吴太医透露的,吴太医不把这事禀告皇后邀功,却告诉了胡奉侍本身就有问题。而之后,胡奉侍听说这事后,心头很是嫉妒,曾以要探望周良娣为由要入凤仪宫,却被周良娣身边的嬷嬷给回拒。
太子下令,将胡奉侍关押起来,身边只留了一个宫娥服侍,如若她不是有孕在身,许就被乱棍杖毙了。
这一场因周良娣中毒落胎失子的风波,一直延续了半月之后才渐次平息下来。
温彩到了回娘家住对月的时间,大燕京城的风俗,女儿出嫁婆家满一月后,要回娘家对月,短的一两日,长的半月、一月都有,要视各家情况而定。
安然阁迎来了董氏婆媳与温绿,就连大房的温黧妻也从西山县赶来。
慕容恒将温彩送回娘家,就照常去忙自己的差事。
众人寒喧了一阵。
董氏道:“侄女儿,大老爷娶平妻的吉日定下了,就在四月二十日。”
温绿瞪大眼睛:多大的年纪了,温子群还要娶娇妻,她可听说这回新太太出身不错。
温彩的脸微微一变,有些不悦。
温黧妻满是好奇,这次他们夫妻回京,一是想在城南温府占上一席之地,哪怕是个小院子也好,将来入京也算有个安顿处。二来,则是知道温彩回娘家住对月的时间到了,想与温彩亲近亲这,虽然温黧不能入仕为官,得温青兄妹帮衬一把,多得一点家业也是好的。温黎妻原就是庶女,没什么嫁妆,嫁妆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两银子的模样,现在西山县守的祖田、祖屋也都是温青给的。
温红妻兴致勃勃地道:“新太太是东军都督宋大人的幼妹。”
温彩心下细思着这宋氏乃何许人也。
宋家在京城的势力亦算不小,宋都督手握一方兵权,也算是朝廷重臣。
温绿道:“宋大人的孙子都有好几个呢。”
她知道宋都督,是因为徐兰芝嫁入了宋都督府,嫁的还是其嫡次子为妾,妻妾成群的男子,这年纪都不会太小。
董氏笑了一下,“宋小姐的年纪不大,今年年芳十八,是宋老太太的老来女,更是宋老太爷的掌上明珠,早前陆续订过两回亲,第一回订亲不到百日那位公子就落水溺毙,第二回已订了吉日那公子又暴毙而亡。算命先生说,宋小姐得找一个比她长二十余岁的男子为夫方成良缘。
这些年,宋老太太、宋都督没少为她的婚事操心,这京城四十来岁的男子,要么出身太低,要么就是早有妻室。这回二老爷一提这事,宋家就应了,大老爷很满意,合了八字,算命先生直说是良缘,因大老爷赶着去衡州赴任,婚期订得急。”
第953章 落胎(3)
董氏的说得轻淡,怕是城南温府已经吵翻了天。
前世的温子群在后来娶了一位平妻,此女正是宋氏,宋氏是个泼辣的女子,早前原说的是平妻,却在嫁给温子群压过了何氏,一跃成为继室嫡妻。
那时的宋三爷是新君慕容悰的宠臣,就因此温子群很是巴结宋氏。
何氏母子千般谋划,从温青这儿夺走家业,最后还是便宜了宋氏,甚至何氏在宋氏育下儿女后,被宋氏一度刁难得郁郁寡欢。在前世温彩死前,她听人说何氏病倒了,好像是被宋氏在雪夜罚跪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宋氏因是宋家的老来女,打小骄惯,行事张狂,打压何氏,刁难侍妾更是家常便饭,便是温子群也拿她没有法子,更是在她嫁给温子群后,温子群不敢再添侍妾,最多也就是瞧着些年轻貌美的下人眼馋,多看几眼都要被宋氏训骂。
温彩慢吞吞地道:“她既是宋家老来女,这性子可不易相处。”
董氏笑道:“性子是泼辣些,听说连宋都督都畏惧她三分。正因为如此,二老爷才觉得这良缘合宜,大老爷那性子就得找个能管束他的人,免得到了任上生出是非来,虽说宋小姐性子辣,却是个知是非善恶的。”
宋氏前世险些没让何氏冻死在雪夜,这样的人能镇得住场,却并非善茬。
温黧妻面上苦笑,上头压了一个小太太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如今还要来一个太太,等同头上有两个嫡母,而且这次的新太太比他们的年纪还小。
温彩一早就猜到温子林许早有人选,但她没想到会是宋小姐,“二叔什么时候与宋家搭上关系了?”
董氏讪讪而笑,“今年春晖圣母庙会,我在那儿遇到了宋家老太太,她问我,我们家老太太托梦订良缘的是不是真的,这说来说去的,就说到了她家的宋小姐,她说像我们有祖魂保佑的人家定是好婆家,又听说大老爷早丧嫡妻,便有心让宋小姐来做继室。”
没人会让自家女儿给人做继室的,更不会乐意嫁给一个半老头子,可有算命先生的批言在前,又加上温青兄妹的“出息”,也难怪宋老太太会动心,自家女儿一过门就白捡一个能干的儿子、女婿,这对宋都督及其子孙都多有助益,这也是宋老太太同意亲事的原因。
温彩一开始就感觉到,温子林似有人选,没想其间还有这一节。她早该想到的,只是早前怎么也想不起这后来迎娶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经董氏一说,那模糊的记忆就陡然清晰如昨。
董氏又道:“大老爷想请玉堂和侄女后日回去吃喜酒。”
温彩心头堵得慌,娶一个何氏便罢,又娶一个宋氏。“我是回来住对月的,就不去吃喜酒了,回头我让麻嬷嬷送一份贺礼过去。”
虽然不喜温子群,可这面上功夫还得做。
死老头子四十岁了,还娶一个十八岁的黄花闺女为妻,想想这儿她就觉得厌烦,又想反正往后不与他们住一处,便是往来也少了,眼不见为净,由得他们去闹腾。
董氏笑了一下,“大老爷可是真心邀请你们兄妹过去呢,大老爷去衡州的吉日都订了,在四月二十三,待宋氏回了门就动身去任上。”
温绿迟疑片刻,道:“大哥今儿一早就去北军都督衙门了,近来事多,许要晚些才回来。待他回来,我把话转告大哥。”
董氏迭声道“好”,“温府那边还有事,中太太正与大老爷闹腾,不愿管大老爷娶平妻的事,这不,大老爷都托我们婆媳帮忙呢。侄女儿,这次你住对月,可得多住几日,等忙过了大老爷那边的事,我就过来陪你说话。”
“中太太……”温彩听着这称呼,与她们上回打趣说笑的可不一样。
第271章训妻
温红妻道:“雍王妃,这是我翁爹和大伯父的意思,这主次有别,不能让旁人压过大伯母去,往后何氏就唤中太太,新进门的宋氏就称小太太。早前原说称左太太、右太太,翁爹说这容易让人误会,便改作中太太。”
中太太,怕是从来没人这般称呼,这对何氏来说就是天大的耻辱。
她前有杜氏,后有宋氏,她夹在中间得了个不伦不类的“中太太”之称,也就是温子群能想出如此离奇的称呼。昔日温彩姑嫂两个还在称呼之事上打趣,没想成了真。
温彩道:“既然二婶和四嫂都有要事在身,我就不留二位了。”
董氏笑着招呼温红妻,告辞离去。
待得她们走远了,温黧妻方问道:“雍王妃,大老爷娶平妻,这……这可如何送礼!”
温绿道:“三嫂这话问得可真奇怪,你们原没与大老爷分家,不同大哥是开府别居的,你们不必送礼,只管回去吃喜酒招呼就是。”
温黧妻为难的正是这点,要是回去了,会不会惹得温青不快,若不回去大老爷知道他们夫妻入京的事,会不会多心,这两边可都不能得罪。
温彩赞同温绿的说法。
温黧妻又问:“雍王妃,你说我要不要回城南帮帮忙,到底是大老爷娶平妻,中太太这回又不管,指不定府里乱成了一团呢。”
如果回头有人问起来,她可以说是温彩让她回城南帮忙的,一句话就推得干干净净,再不用为难。
温彩道:“二婶这几日指定忙得跟什么似的,你去帮衬一把也好。其他兄弟谁不惧中太太,也就你们不与她住一处,倒还自在几分。”
温黎妻忙起身行礼,“既如此,我与大嫂打声招呼,先去城南帮忙。”
当年何氏怎般刁难他们夫妻,就连二姨娘都没少看他们的眼色,明明二姨娘才该是大姨娘的,可何氏为了打压二姨娘,非要在二姨娘前头弄一个陪嫁丫头为大姨娘,这几年他们在西山县祖宅里,过得不知比大姨娘他们过得畅快多少,如今手头也有了些节余的积蓄,连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自儿个添买的。
温黎妻去,一有瞧何氏笑话的意思,二才是帮忙,也随道看看这新过门的宋氏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温黎妻城南温府时,就听到大房上房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隐隐有妇人哭骂的声音。
何氏坐在花厅的地上,呼天抢地地道:“温子群,你这个负心汉,当年你娶我,便说给我嫡妻位分,结果却让我莫名其妙的做了平妻。如今我老了,又嫌弃我不会服侍,要娶个年轻漂亮的小妖精过门……”
居然让下人唤她“中太太”,这分明就是羞辱她,这全京城也没哪家的太太会是这样的称呼,她虽读书不多,可也从下人那鄙夷的眼里瞧出了异样。
今儿,温子群居然让她拿出温老夫人汪氏留下的家业,说要拿这些田地、房屋当成迎娶宋小姐的聘礼,这要给了他,她所生的儿女往后还能分到么。
不给,今儿就是闹翻天她也不会给。
她一恨温子群薄情,居然早早就说,到时候他去衡州任上,不会带他们母子,而是要带那新过门的小妖精。她辛苦了几十年,却让别人做了官太太,要把她孤零零地抛在京城当看守府邸的老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