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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独妻策,倾城花嫁txt下载     独妻策,倾城花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4章 荣妃(1)

    温子仓那房人就是个穷鬼,他家的饭有甚好吃的,要吃也该去族长、六支、九支这三处,这三处才是族里最有钱的。

    温子林与温青一前一后地出来,温子林低声道:“他是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别睬他。”

    温青笑了一下,“听二婶说,十七支的人日子过得艰难。”

    “温子囤醉酒淹死,这孤儿寡母的都指望着子仓帮衬了,子仓家的日子原就不宽裕,一肩挑两房。温子囤的长子今年有十五了,另又有个次子今年十一,还有个闺女有十三还是十四岁。温子仓也有四个儿女,日子虽过得紧巴,两家人的感情还不错。

    换作其他族人,大哥死了,这做二叔可不一定会管侄儿侄女,可子仓还将两家人合到一处过活,但凡是他儿女有的,那三个孩子就有,可见是个有情义的。”

    温青赞赏似地道:“这情况有些像我们家,我爹靠不住,全指望二叔帮衬我们了。”

    温子林颇是受用,“你祖母在世,最疼的就是你和侄女,我哪有不管你们的理。走吧,我们去坐坐,免得回头被你父亲缠住不得安生。”

    董氏还在十七支作客,正坐在花厅上陪十七支的温子仓妻说话,温子囤妻领着家里在女孩在厨房忙碌地准备晚饭。

    温子仓听到有孩子喊了一嗓子:“二叔,子林二伯和青哥来了!”

    温子仓迎到门口,抱拳打了招呼,三人有说有笑地进来。

    温子林审视了十七支的四个男孩,笑道:“你们这支可有会读书的?”

    温子仓道:“大侄儿早前原是个能读书的,只是大哥没了,他得帮衬着家里做农活,便放下了书本。”

    “子仓,我们温家原是书香门第,还是该让他们读书啊,若是不能读便罢,这能读的给耽误了怪可惜。”温子林轻叹了一声,“若是他能拾起来,就让他好好读书,这次我们过来,雍王妃还特意问你家的事,说是家里若有能读书的莫要被耽搁了。”

    这事,温子仓全家都听说了,又见温彩送来了许多礼物,心下很是感动。

    汪氏在世时,对他们这房人多有帮衬。

    温子仓道:“劳雍王妃挂念。”

    董氏笑着道:“我婆母在世时,就常提到你们这房,你们也愿与我们更为亲厚些,那些年,我随子林在外地任上,多亏了你们跑前跑后地帮衬我们家,便是我婆母病重,也劳子仓子弟帮衬。”

    董氏哪里知道这事,只是上回温彩说了些话,她方才跟温青打听了一下,知道他们这房与十七支的子仓走得亲近些,许是一来子仓兄弟父母早亡的缘故吧,汪氏在世没少提点他们,听说子仓能娶上妻,还是汪氏帮衬着娶进门的。

    用罢了饭,离开温子仓家时,温青给温子仓塞了二百两银票,让他莫要误家中子侄的学业,若能读书的,就让他们继续苦读。

    温子仓推辞不过,就只得收了。

    第258章荣妃

    温子林叔侄以西山县住了几日,给汪氏做完了法事,又去了汪氏坟前祭奠,到庙里除了孝服,便决定离开了。

    三支的祖屋里,还住着两房的两个庶子,由他们打理着三支的祖田。

    温黧原是因为读书不成,经商也不成,这才选择带着二姨娘回到西山县祖屋,守着温青许诺给他的良田度日,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过得自在安然。如今看到温子群、温墨的自私性子,倒是对温青格外敬重有加。

    温青问:“阿黧,你就打算在西山县住下去了,没想过去京城考取功名。”

    温黧摸着脑袋,涩涩笑道:“大哥,我不是读书的料,当年拼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考了个秀才。就守着祖业过日,安安心心地把儿女养大成人,还能时常到祖父、祖母坟前祭奠。”

    温青伸手,轻拍着他的肩,“既然你愿意留下来,我不强迫你,咱们这支有人留在西山县也是好事,将来大哥我老了,也要回来住住,有你在,我也放心。这样吧,我瞧你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宽裕,我把祖母留给我的铺子再交两家给你打理。”

    温黧面露感激,这若是温墨,别说给钱,更别想得到他名下的铺子。温青说给就给了,怎不让他对这个长兄刮目相待。

    “都是自家兄弟,别那么见外,这些东西原是我的,我愿意给谁也是我的意思,这是交给你打理,赚了银子你就贴补家用。倘若你不守本分,我可是会收回来的。”温青笑着。

    二姨娘却是欢喜不已。

    温子林又与他庶子说了好些话,教导他如何与族人相处等等。

    说完了话,就开始收拾行装。

    当温子林、温青一行回京城时,此届会试的结果已经张帖出来了。

    贡院的榜墙下,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头。

    只听有人大叫“京城梁秋阳高中会元了!梁秋阳中会元了!”

    不远处,五郡主坐在轿子里,正遣了侍女去看消息,侍女还没挤到跟前,就听几个学子大嚷着,瞧他们的模样,像是京城书院的学子。

    “是京城书院的梁秋阳?”

    “是我们同窗,他十三岁就是秀才,是去岁秋天京城的解元……”

    侍女望着头,远远地盯着红榜,但见榜首写着三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心头一喜,扭头奔进轿子,大嚷道:“郡主,是梁公子中了,梁公子中会元了,他可真厉害!”

    五郡主垂下眼帘,他高中入仕,她可以向父王表明自己的心迹。

    梁秋阳高中会元的事,像一股风般吹开了。

    很快连温彩也知道了。

    她知道,是镇远候府派了汪三毛来报喜:“禀雍王妃,这次红四爷、绯十五爷都中了!”

    “阿绯也中了?”温彩愣了一下,阿绯才多大,比她大不了多少啊,就这么中了。

    汪三毛抱拳道:“不光是我们这支的二位爷,听说温氏族里也有两个后生中了。大奶奶下令,允他们好好乐乐。红四爷这次的成绩考得不错,是一榜第五十二名,绯十五爷考了个二榜五百八十多名。”

    温彩问道:“这回头该要殿试了?”

    “今儿放榜,殿试的时间和往年一样,还定在三月二十五。”

    正是后天!

    温家二房定要扬眉吐气了,这些年一直被大房压住,何氏所生的温墨过了举人试,温红过了秀才后就没中举人,一直被何氏取笑。

    现在温红得中,温墨落榜,狠狠给了何氏一击。

    何氏更因为自己娘家兄长的官位比董氏娘家体面,也在这上头压了何氏一下。可现在何氏娘家略显势弱,董氏虽没有张扬娘家的意思,也让何氏足够郁闷、收敛,至少在董氏面前何氏就张狂不了。

    温彩唤了麻嬷嬷来:“备些果点、好酒,让汪三毛带回去,让得中的爷们好好乐乐。”

    麻嬷嬷笑应了一声“是”。

    汪三毛抱了几坛子好酒上马车,又抱一大筐吃食回镇远候府了。

    今儿放榜,结果一出来,温红、温绯兄弟就聚到镇远候府,府里还住了几个今岁赶考的温氏后生,这次温氏族里有十几个人赴考,却只得有二人高中。这个结果颇让旁的人有些郁闷,想着往后还有机会,不由得又略感安慰。

第925章 荣妃(2)

    最让众人没想到的就是温绯,虽然成绩不好,可好歹是中了,也算是赢得功名正式步上仕途。

    唐府。

    唐侍郎正来回踱步,“温绯怎么就中了?”

    这不是责备,原先温家就说温绯下场是为了磨练,不曾想这原是磨练的人高中了。温绯的年纪还小,今年也才十六岁,这么小的年纪高中通常在各家长辈瞧来不是好事,但传出去名声好听。

    对于长辈们来说,孩子年纪小可以多磨练,但在弱冠之前过早步入官场并非好事,弄不好就会学坏,倒不如成家立业,晓谙人情世故之后再入官场的好,那时候行事沉稳,也可以应付官场事务。

    唐太太阴阳怪气地道:“这是说他考的名次不好,还是说不该中?”

    唐侍郎望向唐宛芹,她一直垂着头,早前温家就说等会试结束,两家就要商议婚期,现在瞧来吉日近了。

    唐侍郎道:“别说是我,怕是温子林也没想到温绯会高中,温绯的年纪太小,若是换在其他地方,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让他来参加会试的。”

    可这是京城,下场赴考倒也方便,而温家原就是京城人氏,温子林早前就有让温绯下场试练的意思,只是这试练一番竟然中了。

    怎不让唐侍郎意外?

    且让他喜出望外,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惜,以温绯的年纪、才学,要是过几年再下场,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虽说是高中,这二榜和三榜不同,这一榜又不同。今儿放榜的是会试得中的,稍后还会有殿试,会试考得好,不意味殿试会考得好。最终的名次是以殿试之后为准,因为江南官商案的影响,这届比上届多取用五百名贡生,这也让原本没希望得中的温绯居然就入榜了。

    唐宛芹心头溢着满满的欢喜,越发觉得唐老太太给她挑了一个好夫婿,人家是试练的考着玩的,这就中了,而且听说还是所有得中学子里头最年轻的一个同进士。

    唐宛芹只不流露颜色,就那样温婉得体地看着地上。

    唐宛莉张大嘴巴,大大地咬了一口苹果:让他中!让他中……

    爹是什么意思,中了还踱步,似高兴得傻了?

    祖母就是偏心,死了还给唐宛芹选了这门一个好夫婿,模样儿长得好,书又念得好,这才十六岁就中了。

    终于,唐侍郎纠结了良久才,方才道:“温子林不该让他下场赴考啊,这孩子若是下届赴考,定是个状元之才,这才十六岁就考出这等好成绩,再过几年就考得更好了。”末了,他仰头长叹,“还是老太太有眼光啊,替宛芹挑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夫婿。”

    唐侍郎看了眼侍立的婆子:“把巧媒婆叫来,让人去温家商议婚期,这是早前就说好的,待这几日过了就商议。”

    唐太太淡淡地道:“去吧!”

    唐宛芹起身唤了声“父亲、母亲”,轻声道:“温伯父、温伯母前些日子回西山县祭奠温老夫人了,三月二十日是温老夫人的三周年忌日,今儿许还没回京。”

    唐侍郎点了点头,“你嫁入温家以后,还与镇远候府交好。”

    “父亲,女儿省得。”

    屋子里又回归了宁静。

    唐太太这会儿连肠子都悔青了,要是早知道温绯如此出息,当初她就该狠狠心,把这门亲事抢过来给自己的女儿,十六岁的同进士,这是绝少有的,是今岁得中最年轻的学子啊,虽考的名次不显,可这不是人家下场历练的。

    这历练的小孩子居然高中了,让其他学子怎么活,那里面可还有不少年过半百的人啊。

    此刻比唐太太还郁闷的是温家大房的温墨、温玄。

    兄弟俩都落榜了,却因为听温绯中了,让他们就更郁闷了。

    这都叫什么事,无心得中的不小心就中了,而他们一心想中,却名落孙山。

    命运似乎与他们开了个玩笑。

    温墨落漠而颓废地坐在一边。

    温玄吐着粗气。

    何氏则是疑神疑鬼地道:“谢丞相是太子的岳父,会不会是温青兄妹打通关节,这才让温绯高中?”

    明明该中的是她生的两个儿子,怎么就变成了他们了

    温家二房的两个嫡子都中了,中一个也成啊,连温绯都中了,温绯才多大,他连乡试都没中,只是抱着历练的心态应会试,这就中了……

    举人不中的秀才,中了个二榜好成绩,这叫温墨兄弟如何活?

    温墨、温玄兄弟是越想越郁闷。

    温子群回来怕是又要大发脾气了,定会以为他们不用心,竟连个温绯都考不过。

    三月二十四是日曜日,温彩随着慕容恒入宫了。

    一入宫,就见十公主奔了过来,拉着温彩的手道:“四皇嫂,今儿宫里可有几桩喜事呢。”

    温彩歪着头笑道:“又有甚喜事?”

    “太子宫里又有两个姬妾有孕了,母后欢喜得紧,且两人都到三个月的身子了,母后赞赏贺兰良媛打理太子宫有功,又保住太子皇兄的血脉,已经请了圣旨,要晋贺兰良媛为太子妃。”

    事过几月,慕容恪到底是立贺兰良媛为太子妃。

    温彩望向慕容恒,见他神色淡淡。

    十公主又道:“周良媛晋为周良娣了。”

    谢良娣该要心情郁闷了,她与郑良娣同一日嫁入太子宫,原该是太子妃的,却被贺兰雪后来者居上。

    “母后说,若是太子妃保住太子宫两位姬妾平安生下孩子,她不仅要赏太子妃,还要赏两位姬妾呢。”

    十公主难掩喜色,“父皇今晨下旨,晋母妃为荣妃(位同贵妃),六皇兄生母晋封丽嫔,八皇兄生母晋封瑞嫔,只是……周贵嫔也晋封惠妃(位同淑妃)。”

    这周贵嫔起起伏伏,这被降位分几日,又重获了一个惠妃的封号。

    如此落在旁人眼里,更是坐实:皇帝最得心的还是周妃啊!人家犯了再大的过,走走过场,又复尊崇了。

    “父皇说,宫里喜事连连,今儿在宫里设筵欢聚,父皇还着宫人去宣瑞皇叔一家。母妃让我过来迎接四皇兄弟和四皇嫂。”

    慕容恒道:“瞧来时辰尚早,我们先去永和宫坐坐。”

    荣妃刚整好妃位的宫袍,宫人禀道:“娘娘,雍王殿下和雍王妃到了!”

    慕容恒夫妻俩与荣妃见罢了礼。

    荣妃笑得略有些拘谨。

    温彩道:“母妃穿这种紫色的宫袍甚是好看。”

    荣妃垂眸,她已经许多年没穿如此鲜艳的颜色了。

    十公主道:“母妃还不肯穿呢,直说太艳了,要不是我劝着她穿,她连试都不肯。”

    荣妃招手道:“顺娘,你坐到本宫身边来。”

    温彩提着裙子坐到荣妃身边,细细地打量了荣妃一番,瞧着模样,荣妃似比在冷宫时稍微胖了一些,早前苍白的面容也有了几分血色。

    “这次多亏了顺娘,你献出那么宝贵的种子,皇上想到了本宫,便晋了本宫的位份。”

    可温彩知道,荣妃根本就不屑这些名分,她求的就是平平安安的生活,也许不用荣华富贵,一家人的平安喜乐比什么都重要。

第926章 荣妃(3)

    “母妃,这是你该得的。”

    “可本宫也是托了顺娘的福,你是我们一家的福星,要不是你,小十不能获得封号,而我也不能走出冷宫,还有阿恒的脸上如今有了笑容。顺娘,这都是你带来的。”

    温彩含着笑。

    荣妃凝了一下,“昨儿,皇后娘娘与我说……她想把建安伯之女许配给阿恒为侧妃。”

    顾家女不能嫁给太子,皇后便想着把她们许给慕容恒。

    温彩的脸刷的一下就沉下来了。

    荣妃迟迟疑疑地道:“你与阿恒成亲还没多久,阿恒就算要纳,也得待你怀上子嗣之后再议此事。”

    这皇家的男子,不是个个都三妻四妾、美人如云么。

    荣妃知道慕容恒夫妻情重,“皇后同意待你……”

    慕容恒道:“母妃,儿臣有顺娘一人足矣。”

    温彩也道:“母妃,当初我对阿恒情动,皆是因为他认定一生一世一人足矣,我不会同意他纳妾的,必要的时候,便是让我背负妒妇之名也在所不惜。”

    “你……”荣妃想说几句,可看着他们夫妻这般模样,哪里还容得下第三个人。

    十公主嘟着小嘴:“皇后娘娘给太子皇兄娶几个又纳几个,怎么想起给四哥纳侧妃了,四哥、四嫂现在的感情这么好,她这又是何苦呢。”她想的很简单,看着母亲简单快乐地生活,然后看着自己的哥哥嫂嫂恩爱幸福过日子。

    荣妃轻声道:“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可这是皇后的意思,虽然我以你们新婚不久为名推了,怕是再过几月,少不得会再提。”

    慕容恒垂首,这皇后怎么管到他头上,连他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认同他的选择,皇后却要来插一手,还要把她娘家侄女嫁给他,这是试探还是为了替太子拉拢他?

    “顺娘,这件事我会与太子皇兄说。”

    温彩扬起头来,一脸果决:“太子宫早前那么多姬妾滑胎,还不是因为后宅争斗给闹的,这才平静几日,皇后又要替你纳妾。若真多出一人来,指不定你我之间生出多少嫌隙。爱情是两个人相携的路,多出一个人来就会是凌乱。婚姻是两个人相扶一起走近,多出一个人就会是一场灾祸。”

    荣妃听着这样的话,立即低声轻斥道:“快小声些,传出去可了不得。”

    “母妃,我原就是这么想的,我既说了,就不怕被人听见,我和阿恒是真心的,我不许他的身边多一个女人。既然男人要女子从一而终,为甚女子就不能要求男子只她一个?”

    “本宫又没答应皇后,点破此事就是要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荣妃不想强迫儿子,更不想委屈慕容恒。

    这条路,是慕容恒选择的。

    慕容恒喜欢温彩,而温彩这样的女子是值得他喜欢的。

    十公主道:“七皇姐也说过类似的话,若是七皇姐听到四皇嫂这话指定欢喜。”

    “那你就不能让七公主帮帮我,叫皇后别打你四哥的主意。我和你四哥现下过得挺好的,我还想帮皇上推广种植苞米、土豆,若是被这么一搅合,我哪还有心思替朝廷尽力。”

    十公主不懂温彩说的事。

    她只知道,温彩陪嫁庄子上送来的吃食,荣妃喜欢、皇帝喜欢,就连十公主自己也是喜欢的。

    今儿的家宴上,就有一些是温彩送来的。

    一家四口闲聊了一阵,有宫人来禀:“荣妃娘娘,宫筵备好了!”

    荣妃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慕容恒。

    温彩则与十公主小声地说话,“安安,你可得站在我与你四哥这边,待你出阁,要是驸马敢对旁人有非份之心,我帮你教训她。”她拍着胸膛,“我这儿永远向着安安的。”

    十公主附到她耳边道:“你只要给我四哥生个侄儿出来,皇后就没话说了。”

    温彩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慕容恒回头就看到打闹的她们,这样真好,越发像是一家人,再看温彩那脸,红霞满天,“安阳打趣你了?”

    “没有,我就和她说说话儿。安安这样挺好,以前虽然纯朴,却少了一份烂漫,现在这样正好。”

    有些像做公主的性子,早前的十公主太过懦弱。

    养心殿内,已经摆好了酒筵。

    皇后、丽嫔、瑞嫔已经到了,六皇子静王、八皇子宁王携着正妃、爱妾坐在酒席上,瑞王携了瑞王妃,又有瑞王世子携了世子妃、金夫人,一侧又坐了五郡主。

    五郡主见到温彩进来,眼睛眨了又眨。

    金夫人道:“听说本届会试的会元是我们京城去岁的解元郎。”

    六皇子妃接过话道:“这个会元还是镇远候夫人的弟弟,是少年才俊。”

    八皇子妃吃吃笑了起来,“京城权贵有榜下选婿的习俗,好几家都相中这梁会元,偏生这两日梁会元没出现,不知道有多少家大人、小姐要黯然神伤了。”

    五郡主望着温彩,目光相遇,温彩知五郡主心系梁秋阳,却不知梁秋阳对五郡主是何想法。

    外头一声高呼:“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起身跪拜。

    皇帝携着皇后进了养心殿,“今儿是家宴,都坐下,今日只叙天伦之乐,不论政事。”

    又一声高呼:“惠妃娘娘驾到!顺郡王到!庆阳公主到!”

    周惠妃进入大殿,行罢了礼,在秦荣妃身边落座。

    顺郡王则在一个空置的座位坐下,这次他亦带了王妃、侧妃同来。

    皇后拊掌而拍,十二名歌伎翩翩而至,声乐之中,一派盛世繁华却又不失典雅静好。

    太子慕容恪的身份坐了两人,一人是新晋封的太子妃贺兰雪,另一人是周良娣,并未见谢良娣的身影,不知是她不愿来,又或是身子不适。

    鎏金璀璨,高足金杯盛满香沉美酒,金酒碟碗上贡玉肴珍馐。敬酒之音不绝于耳,慕容恒持礼而饮俊雅面容尤显光熠明华,温润的双眸浮光微笑,却仿佛眼下的盛世之景不在他的眼底,美艳的舞伎更不在他的眼里,唯有看着温彩时,眼底掠过一丝深情。

    几支歌舞毕,酒筵上静寂了下来,大皇子笑道:“本王听闻,去岁四弟、四弟妹江南一行,收获颇丰,这才有了四弟妹出嫁时的八百抬丰厚嫁妆羡煞旁人。”

    这是说那些钱财都是他们贿赂而来?

    慕容恒神色淡淡,“江南一行确实收获颇丰,但这也是朝廷的收获,更是父皇的英明果断。”

    大皇子想着这些日子连连受挫,现在他又是大皇子、顺郡王,无论他做错什么,皇帝都保住了他,可见他这个大皇子还是受皇帝喜爱的。他不能总输,总得要扳回几局:“四弟,当真是朝廷的收获么?据我所知,你们江南一行可受贿赂三千万两白银。”

    皇帝端坐上侧,这是什么?

    他想享天伦之乐,偏有人来搅局。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慕容慬是在自找没趣。

    慕容恪抱拳道:“大皇兄,四弟说得没错,这笔银钱,四弟通过通政司早已上交朝廷,并没占有。”

第927章 荣妃(4)

    大皇子冷哼一声,这种鬼话,他才不会信。如果他信了,就是真正的傻瓜。“四弟,你确实全交了么?如果全交了,这八百抬的嫁妆又从何而来?”

    七公主最看不得大皇子这不阴不阳的语调,好似非要治大皇子一个受贿之罪不可。

    慕容恒在江南确实得了一些东西,可那也孝敬了皇后、七公主等人的,就连瑞王也都得了一份。

    慕容恒道:“昔日,我与王妃能折腾着缝衣机,卖与田耀祖二百余万两银子,用这二百余万两银子置八百抬嫁妆,大皇兄,这不算过吧?”

    六皇子、八皇子轻呼一声。

    缝衣机竟然是慕容恒与温彩折腾出来的,他们能弄出这些东西,说不准还有旁的本事。

    这件事,大皇子也是知道的,顿时哑然。

    二百万两银子,别说八百抬嫁妆,若照山野人家的嫁妆采备规模,便是十万抬也置得出来。

    七公主笑着道:“四皇嫂,你见识不凡,且与我们讲讲江南的趣事。”

    温彩知道这是七公主替他们解危,略想片刻,道:“在江南时,确实遇到一件令我至今难忘的事。”她顿了一下,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绘声绘色地讲叙了凌波县县丞一家的故事。

    八皇子妃道:“这件事,我也听人说过。后来呢……”

    温彩吸了一口气,道:“就在去岁十一月,我接到消息,韩余氏在韩家沉冤昭雪之后,吞金自尽。”

    众人一阵唏嘘。

    温彩又道:“那时,我在江南,已瞧出韩余氏的心思,曾想劝阻于她。可是她死志已生,又恐自己失节之事,累及一双儿女名声,早前韩若冰、韩再冰姐弟都以为韩余氏已消死意,不曾想抵达徐州时,韩余氏到底还是去了。”

    周惠妃一阵沉默,这个故事充分了传奇与悲伤,一个弱质女子凭着一己之力保全了一双儿女,更兑践着对婆母的承诺。

    沉冤昭雪,不是大团圆的结局,而韩余氏的离世。

    温彩眼圈微红:“这事虽已过许久,每次我想到之时,都难忍心痛。父皇、瑞皇叔,你们说韩余氏是节妇么?”

    皇帝沉默,韩余氏这样的女子让人怜惜动容。

    而韩若冰的救母、救弟行为也让人心生敬重。

    六皇子妃道:“那韩氏姐弟现在何处?”

    “自是回到洛阳福星县韩氏族中,听说族里对他们姐弟略有照拂,分了三十亩田地,又将祖屋分给他们姐弟居住。若是官场清明,少几个昏官、贪官,又怎会造成韩家这样的惨剧?幸而父皇肃清江南及时,还了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大皇子拿着江南的事说话,认为他们夫妻受贿贪污,可温彩也要借此事说话,说江南早前的昏暗,造成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瑞王一脸沉思:“这韩余氏到底算不算节妇?说她是节妇,明明委身杜老爷。说她不是节妇,却能在丈夫沉冤昭雪之时选择自尽保节。”

    瑞王妃道:“她活,是为了一个承诺,更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受尽屈辱也忍下来了。她死,也是因为兑践了承诺,更是为了一双儿女不被人小瞧。”

    慕容恪想了良久,抱拳道:“父皇,儿臣以为,这韩余氏不仅是节妇,是大孝大义之人。儿臣奏请父皇嘉赏韩余氏。”

    慕容恒起身道:“儿臣附议!”

    瑞王世子歪着头,不孝有二,无后为大,这韩余氏保全了韩氏血脉,就算是大孝了,能为了守诺于婆母,委身与人为妾为婢,受尽屈辱,可见也是个大义大信之人。抱拳道:“禀皇上,臣附议!”

    温彩走向大殿中央,款款一拜,道:“禀父皇,儿臣这里有一件东西,想请父皇过目。”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皮簿子来,这是她几月前就写好的,双手呈上。

    大总管接过薄子递给了皇帝。

    这是一出戏,前面写的是《韩余氏》小传,后头则是戏文,最后将当今皇帝肃整官场吏治,英明神武进行了一番歌功颂德,这戏文温彩私下请过名家斧正。

    皇帝翻了一遍,这是要替他表功,皇帝也是俗人一个,眉宇大喜:“雍王妃,这是……”

    “儿臣怜惜韩余氏的遭遇却又感佩父皇英明,在年节前便写下了这些东西,还请父皇过目。”

    皇帝翻到戏文开头,讲的就是皇帝痛恨官场阴暗,又感江南百姓之苦,决定肃整江南吏治,并严厉教育子女,派出钦差下江南,钦差途经江南便遇刺,结果那女刺客竟是江南的苦主,钦差动怒欲杀女刺客,却又忆起皇帝对他的教导,一时觉得不能辜负皇恩,夜审女刺客,终于查出了一段惊天冤案。

    温彩跪在中央,而皇帝去看戏文了,还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尤其是看到对他的赞扬,令他茅舍顿开。

    其他几人想的则是:温彩递上去是什么东西,瞧得皇帝兴致勃勃。

    皇后好奇,伸着脖子歪视了一眼:戏文!

    看个戏文也能如此投入么?

    这未免也太过了吧。

    没看到全家人都看着他,他却看戏文去了。

    皇帝又有了一件功绩,那就是肃整江南吏治,还了江南一个清明。

    这些贪官污吏确实可恨,就该狠狠地治。

    皇后低声道:“皇上,雍王妃还跪着呢。”

    皇帝合上簿子,朗声道:“四儿媳,你送给朕的礼物,朕很喜欢,回酒席吧!”

    “谢父皇。”温彩退回到酒席。

    大皇子还在猜:那簿子是什么?这女人总喜欢与他作对,又喜欢设局整他,不会又是他的什么罪证吧?

    如此一想,他看着温彩的目光便多了一些繁复。

    慕容恒猜出了几分:“你今儿是故意的?那簿子上写的是《韩余氏传》?”

    “是。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替韩余氏请封,可父皇是什么意思,只说喜欢,却没有说要封赏。”

    “那里面还有你以前写的戏文?”

    “是。请陶大先生斧正过,陶大先生也极为喜欢这个故事。”

    慕容恒点了点头,“你呀,行事总让人意外。”

    大皇子这会子坐立难安,他越来越怀疑那簿子就有自己的什么罪证?

    不过真是青楼的账簿吧?

    那件案子订得匆忙,要不是周宗芳背了黑锅,现在他还被圈禁在悔悟宫。

    千万不能是罪证,他现在可不比以前。

    大皇子回到顺郡王府,就接到各地传来的八百里加急通报,益州软香楼一夜之间被官府查抄,管事被杀,所有银钱收没朝廷。扬州亦然、洛阳亦然……

    一家接着一家的青楼都被捣毁了,最后还由官府出府拍卖店铺,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收入了,靠的就是以前的积蓄。以前说没有,只是他叫穷,现在是真的没了。

    周家、田家留给他的势力尽数被毁。

    而早前常去软红楼赏春坞的几个常客一夜暴毙,一天晚上就死了十几个贵门公子,做得干净俐落,怎不令他心惊胆颤。

第928章 荣妃(5)

    大皇子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个人本事通天,能在一夜之间出入京城各大权贵府邸,不动声色地取人性命,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越想越有些害怕,最后脸色煞白,望着温彩道:“四弟妹,本王近来没开罪过你吧?”

    慕容恒正色道:“大皇兄为何有此一问?”

    “那个……”大皇子怕啊,他虽然狂妄,可也怕死,活着多好,他可是大皇子,虽然现在被太子压了一头,那也是尊贵的皇子啊。

    他的眼睛望着皇帝方向。

    皇帝拿到的到底是什么,大皇子猜不准,就怕是温彩拿到了他的什么证据。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总有一些奇怪的举动,而且每次还被她得手了。

    为了打探到实情,大皇子赔了个笑脸:“听说四弟妹手里有苞米、木棉、土豆种子,能不能卖一些给我?”

    温彩道:“大皇兄要,我自会卖一些给你,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

    如果卖给他,那就是没有算计他。

    如果不卖,这里头的问题就大了。

    大皇子是试探啊,就如同周惠妃拿着九公主的婚姻试探皇帝一样。

    “一斤苞米种子我也不要多了,就二十两银子好了,木棉种子一斤五十两银子,土豆种子一斤十两银子。”

    大皇子心下大喜,最好把她的手里所有的种子都买过来,到时候他可以做独家生意。

    然,温彩却笑着道:“就每样先售大皇兄一百斤好了。”

    “一百斤,才一百斤!”大皇子想的更多,居然只有一百斤,这离他想的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六皇子道:“四皇嫂,你也卖一些给我们如何。”

    “好,六皇弟要,我给你算半价。”

    大皇子不满了,“为甚给六皇弟就算半价,而我的却这么贵。”

    温彩慧黠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女子笑不露齿,可她这露齿的笑竟也能迷死人,让人觉得坦然而充满了阳光,义正言辞地道:“大家都知道大皇兄是有钱人啊!跟有钱人算半价,这不是赚银子多么?”

    大皇子恼道:“真真是妇人之心,这么点银子都能看得上。”

    “要是大皇子发善心,多给我一些银子我也不嫌多。”

    休想,他又不冤大头,才不会给她高价。

    “就照你说的价卖给我,不过,本王各要一千斤。”

    温彩依旧慢吞吞地道:“大皇兄,我手里剩的不多,其余的,已经下令庄头献给父皇了。你想多想,从父皇地儿领。”

    皇帝冷声道:“朕已经将所有种子交给农局分发下去了,这几日正在京城各县选良田种植。”

    简言之:没了!

    瑞王妃低声对五郡主道:“女儿,你不是和雍王妃关系好么?你想法从她那儿多弄些种子,这一斤种子就能变成数百斤,照这个价格,到秋天的时候得赚多少银子啊。”

    瑞王世子眼睛透明。

    金夫人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得讨好雍王妃啊,这些可都是银子。

    皇帝道:“四儿媳,朕记得你父亲、二叔守孝在家,这孝期快满了吧。”

    “回父皇,儿臣的二叔、父亲二十日就除孝了。”

    父亲在后,这说明什么?听闻温青兄妹与温子群关系不和,此言不虚呀,但他们与温子林的感情不错。

    皇帝捧起酒杯,道:“四皇子四儿媳带人种植出苞米、木棉、土豆,乃是我朝的大功臣,功不可没,朕决定,将扬州赐予四皇子为封地。”

    江南扬州,这可是最富庶之地。

    慕容恒夫妇连连拜礼:“儿臣叩谢父皇隆恩!”慕容恒抱拳道:“启禀父皇,朝廷税赋大部分来自江南,而江南的税赋收获最多者乃是扬州。儿臣恳请父皇另赐他的!”

    大燕朝曾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皇帝喜欢一个人就让他去扬州做官,皇帝若是憎恨一个人也让他去扬州做官。

    喜欢他,让他在扬州大赚一笔银子后再把他召回来。

    憎恶他,将他放在扬州后彻查他的账簿,指定是个贪官污吏。

    可慕容恒不敢要扬州,只因这地方太过繁华,无论皇帝是宠他还是厌他,他都不能要,因为这一处光是一年的收入就抵得其他亲王所得封地的数年乃至十年的收益。这样会让其他亲王眼红,他也不屑要这眼红。

    皇帝笑微微地道:“果然不负朕疼你。你想要何处为封地。”

    “启禀父皇,儿臣想要肃州。”

    西北肃州,这可是天下最贫穷之地,他竟要了肃州。

    皇帝的眸光敛了又敛,慕容恒要这地方,不是为他自己,怕是与秦将军一家被发配此地分不开。

    “朕应了,就将肃州赐你为封地。”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微微地道:“顺郡王、静王、宁王亦会有自己的封地,稍后将有圣旨抵达。”

    几人立时起身,叩谢隆恩。

    他们关心的是,皇帝会把哪儿赐给他们。

    他们才不学慕容恒那傻子,有富庶之地不要,偏要了一个鸟不拉屎的贫寒之地。

    大总管一路走近皇帝:“启禀皇上,谢丞相想问皇上明儿的殿试题目可定下来了。”

    “六弟,随朕去金殿瞧瞧。”

    瑞王应声“是”。

    众从朗声高呼:“恭送皇上。”

    温彩觉得这跪来跪去真够麻烦的。

    皇帝刚走,皇后也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秦荣妃、周惠妃亦相继起身,丽嫔、瑞嫔也随之而去。

    待他们一走,留下的都是年轻一辈。

    五郡主提着裙子就奔了过来:“彩彩,把苞米种子多给我们一些吧,我母妃、嫂嫂的陪嫁庄子可不少,这都得种上啊!”

    温彩道:“照半价卖给你们,赶着现在正是下种的时节,抓紧派下人来我府里取种子,再晚就不好了。”

    六皇子妃生怕被她忘了一般,直嚷道:“四皇嫂,还有我呢,你多给我一些。”

    八皇子妃道:“四皇嫂,我也要,卖多少给我都成,我多多的要。”

    现在朝廷刚刚开始种,这可是都值钱东西,到时候光是卖种子就能赚上多少倍。

    全都是钱啊,谁不喜欢钱,就得多种。

    温彩道:“现在是种苞米和木棉的时候,你们先买这两样种子回去,土豆种子我先不卖给你们,我怕你们保管不好,等到入秋之后,才是土豆下种的时节。对了,如果你们有想吃土豆的,可以去百货行买,不过得六两银子一斤!”

    暴利啊!

    她当初是从海外商人那儿得了几枚土豆,几年下来就越种越多了,那几枚土豆海外商人就没人银子,温彩是拿水果与他们换的。

    贺兰雪看着被他们围着的温彩,这东西一定很好,她也有陪嫁庄子啊,可庄子不多,当初贺兰家给她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银票、首饰等东西。她身居太子宫,也没时候打理这些东西,她可不比嫁到王府的,好歹王府是王妃说了算,可贺兰雪得遵守宫规,不能经常出宫。

第929章 殿试(1)

    七公主也奔了过来:“彩彩,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种子,多卖些给我。”

    慕容恪看着这吵闹的场面,觉得甚是有趣。

    慕容恒则索性退让开来,由着他们去闹。

    温彩道:“华华,你有良田么?”

    “我舅舅有啊!我帮我舅舅买的,我舅母也爱侍弄田庄,到时候给她,她一定高兴。”

    温彩道:“各位都派两个会侍弄庄嫁的下人跟着农局官员学习如何种植苞米、木棉。明儿一早拿着银票到雍王府取种子。大皇兄是有钱人,就照原价。你们几位都是自家人,我给你们算五折,不能再少了啊!”

    她怎么也要把献给皇帝的那份种子给赚回来,就算她卖得高些,皇帝也不会怪她,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这是皇家的媳妇,赚了银子也在皇家,对,皇帝一定会这么想,这是温彩依照前世对皇帝的理解看的。前世时,皇帝对她最大的不满,便是温彩不许慕容恒有旁的女人。

    金夫人追着温彩道:“雍王妃,你也卖些种子给妾,不要太多,每样一百斤就成。”

    “我府里剩的也不多,留下这些种子,原是想在我陪嫁庄子上种的,因这几日庄头跟着农局官员种苞米去了,我怕误了下种时节,只得卖掉。你明儿也过来吧,我卖些给你,却不定有这么多了。”

    “多谢雍王妃!多谢雍王妃!”

    十公主跟着温彩身后,甜甜地笑着。

    温彩道:“安安有事?”

    “四皇嫂,我想知道你给父皇的到底是什么簿子?”皇帝当时看入迷了啊,也不由十公主脑子里乱猜。

    温彩拉着她的手,“就是一本人物小传,算不得什么特别的。”

    十公主显然不信,可又觉得温彩没必要骗她。

    养心殿内,众人各自散了。

    皇子们去探望自己的母妃。

    温彩与慕容恒则信步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到了永和宫,又陪秦荣妃说了一阵话,夫妻二人告辞出来。

    正巧遇上去凤仪宫出来的新任太子妃贺兰雪。

    彼此相视而笑。

    贺兰雪道:“四月初二,我们宫里设筵,四弟妹一定要来。”

    太子看重慕容恒,贺兰雪觉得自己也该与温彩交好,这对自己多有助益。

    温彩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到。还没恭喜三皇嫂如愿以偿。”

    贺兰雪笑了又笑,她终于是太子妃了。

    她能嫁太子,温彩和慕容恒在其间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她已经得到消息,吏部下文,让贺兰绝赴行西军都督一职,她的娘家人就要入京了,往后她在京城再不是独自一人。

    几人说着话儿,慕容恪夫妇近了太子宫,慕容恒夫妇告辞自宫门而出。

    车辇上,温彩将今儿的事细细地回忆了一遍:“阿恒,皇上为什么没有嘉赏韩余氏,他明明已有动容,却没有回应。”

    慕容恒勾唇一笑,反问道:“你今儿就没瞧出些不同?”

    温彩摇头,她还真是没瞧出来。

    “父皇已有主意,只是暂时不能表态。”

    既是有主意,嘉赏与否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他是皇帝,一切都是由他做主。

    温彩依旧想不出原因:“这是为什么?”

    除非皇帝要借这种事做什么大文章。

    想到大文章三个字,温彩的眼睛一闪,低声追问道:“阿恒、阿恒,你说明儿的殿试题目,会不会与韩余氏的事有关系?”

    慕容恒笑道:“你还不算太笨么?”

    这就是皇帝不回应的原因,因为他想拿这事来做明日殿试的题目。

    温彩立时想到了温家得中的四位学子,明儿一早可是要在金殿应试的,成是不成就在此一举。

    车辇近了雍王妃,温彩大声道:“阿恒,你先回家,我回一趟镇远候府,哥哥、二叔也该回来了。”

    慕容恒望着远去的车辇,低声道:“本王这算不算帮温家人舞弊?”

    不算吧!这可是他猜出来的,也未必就真的猜出了,只是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事应该有七成是猜对了。

    皇帝向来行事总有他的原因,当时太子请求嘉赏,他与大皇子、瑞王世子都相继附议,皇帝却没有表态,这实在太过反常,而反常必有异。

    就在慕容恒猜不出原因时,大总管提到了明儿的殿试,他豁然开朗,只能是这件事了,因为皇帝要借韩余氏的故事来做明儿殿试的题目。

    慕容恒沉吟着,用只有二安子能听到的声音道:“是《吏治与冤案》么?”

    二安子听岔了话,惊问道:“殿下想吃李子?这个时节李子才刚刚凋谢,得待到端午节呢。”

    “滚!”他说的是另一回事,可不是吃李子。

    二安子挠着头皮,明明听他说李子,怎么还骂他?

    温彩一路回到了镇远候府,她可是听说近来温红、温绯都在镇远候府的书房做学问,上次温子群带走一批书后,温彩又花钱新买了一批补充进来。

    温青上过一回当,是再不会允许任何人随意动书房的书。

    温子林昨儿休息了一夜,今儿正在镇远候府监督两个儿子做学问,其实多是他带着温红兄弟又两个族中得中的后生在说话,表达一些对当下政事的看法,卢先生也坐在一边静默聆听,偶尔也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梁秋阳今儿过探望梁氏,从早上就留在了午后。

    温彩听说他们在书房,便径直进来了,一站在门口就看到三位进士老爷,笑道:“你们都在呢。”

    几人起身行礼:“拜见雍王妃!”

    温彩对温子林欠身施礼,道:“二叔,我府里还有些苞米种子,我想问问要不要也种些,如果要种子,我便留下一些。今儿入宫,瑞王府、几位皇子都向我要买种子,我想把娘家人需要的留足。”她顿了一下,“我原是温家女儿,几位别太见外。”

    温红忙迭声道:“要!要!十六妹妹替我们留上十亩地的。”

    温彩自斟了一盏茶,“你们是做学问的人,我且问你们一件事。”

    温子林道:“侄女儿说来听听。”

    温彩便讲了韩余氏的故事,就如她所想,但见他们几个都一阵唏嘘。

    “二叔、卢先生、梁二爷,你们说这韩余氏是节妇么?”

    温子林一脸沉重,“韩余氏不算节妇,但是孝妇、义妇。”

    节妇定是贞烈女子,唯认一男子,不可委身于第二人。韩余氏在丈夫屈死、婆母病亡之后改嫁杜老爷为妾,这怎么能算是节妇?

    卢先生深表同情,但同情是一回事,评判她是否节妇这却是有标准的,只是这样的女子令人感佩,即便失节于人,还是令他们觉得敬重。“韩余氏能保全夫家血脉后人,这是大孝;她能对婆母守信,此乃大义。”

    温彩摆了摆手,对他们答案似有不满,转而问梁秋阳道:“梁二爷,你如何看?”

    梁秋阳面有深色,他想到前些年梁氏因祖父、母亲仙逝,误了议亲年纪,十七岁未能出阁便被人在背里笑话,直说梁氏是个老闺女。那时,梁秋阳只觉世道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若梁氏是男子便是三十岁不成亲也没人说道,最多说长辈没能耐不能给儿子娶亲,可梁氏不过才十八九岁就被说得难听不堪,仿佛梁氏就当真嫁不出去了。

第930章 殿试(2)

    梁秋阳沉默片刻,答道:“以我看来,韩余氏乃是大节妇。她能做到牺牲小我,成全大孝大义,便是大节,若她能活下来成全儿女孝心,此乃更是大节妇。”

    温彩拊掌而拍,昔日她也曾与韩余氏说过类似的话,可韩余氏到底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换句话说,过去十几年的苟且偷生,她亦是为了对婆母的承诺,更是为了能将一双儿女哺养成人。“梁二爷所话正合我的看法,但能这般看的毕竟是少数。”

    梁秋阳被赞,笑得坦然,可想到韩余氏的一生际遇,又不免心觉伤感。

    温红若反驳道:“梁贤弟认为她是节妇,若她活着,必会连累儿女名声受累,故而她死才是最好的,成全的她的名也成全了儿女声誉。”

    正因为韩余氏为儿女声誉而死,让温绿心生敬重,任何一个能不顾自己性命爱护儿女的母亲都是值得尊敬和赞赏的。

    温绯道:“我认同梁兄的看法,什么节不节的,还不是官员腐败造成了一家人的家破人亡。”

    一位高中温氏族人道:“非也,绯族弟,我觉得此乃韩余氏太过美貌所过,若不是杜老爷看中她的美貌,韩德昌怎会无辜被人陷害冤死,这女人的美貌就是惹祸的根源。”

    美貌也成错了?不,是已经成了一种罪过。

    另一个温氏族人道:“美貌怎会是错?好比一头狼遇上一只肥美的羔羊,这狼吃了羔羊,难道还是羔羊的错?这怪狼的天性如此。若换作狼遇上旁的羔羊,还是会被狼吃掉。韩余氏的悲剧不是韩余氏之过,而是杜老爷之罪,是当时凌波县县令之罪。”

    若不是杜老爷贪恋女色,为得美人不择手段,怎么有韩德昌的惨死?如果不是凌波县令收受贿赂被杜老爷收买,又怎会造成如此冤案?

    温彩道:“你们慢慢讨论,我去嫂嫂屋里问问她要不要苞米种子。”

    身后,传来了几个人的争辩,各有各的理,互不相让,这也形成了一种势头:温绯和梁秋阳的看法相同。

    温红则站在了温子林与卢先生那边。

    而温族两个族人,一个认为韩余氏的美貌是大过。

    另一个则认为是昏官与杜老爷才是真正的罪人。

    几厢争执,形成了四派相互争辩,各有各的看法,亦各有各的观点,几番交锋,有人被说动,而有人却坚持己见。

    争着争着,问题就扯到了吏治上,一致认为一个清明的官员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因此还是吏治的黑暗造成的。

    从人的品性问题,上升到世道清明、朝廷吏治等等,因为温彩的一问话,几个读书人竟争论得面红耳赤,但彼此又各有收获,毕竟一人的看法有限,众人的看法才更广阔的。

    温彩到梁氏屋里时,梁氏正坐在暖榻上抱着孩子,一边的摇篮里远远睡得正香。

    “嫂嫂!”

    梁氏笑道:“来了?”虽只两个字,却饱含着亲人间最寻常的问话与语调,一切太多的话都是多余。

    她指了指一侧的床沿,示意温彩快坐下。

    温彩道:“嫂嫂,我来问问,你的陪嫁庄子上要不要种苞米、木棉,如果要种,我回头送些种子过来。”

    “我庄子上的下人都不会侍弄,待回头我派了下人到你庄子上学习,他们学会了,我明年再种也不迟。”

    “那好,我就不替你留种子了。”温彩坐了下来,看了看睡熟的远远,又看着梁氏怀里的鹏远,“这次族里又给鹏远排了齿序吧?”

    “我们三支的远字辈孩子无论嫡庶搁到一起排的,远远行四,鹏远行五。”

    “鹏五少爷!不错,名儿挺响亮的。”温彩兀自先笑了起来,伸手逗弄着鹏远,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可好带,我来了两回,都没听他哭。”

    这是温青的儿子,也不知是天性使然,又或是温鹏远着实长得像温青,瞧着就觉得亲切,让人心头一软,难怪梁氏自生下孩子,抱着他就不舍得撒手。

    梁氏宠溺地道:“他也哭的,一哭起来小脸震得通红,你哥就心疼得跟甚似的。他这小手小脚可有劲了,人虽小,都会踢被子了,那小手啊捆在襁褓里,稍捆得松些,他的小手就伸出来了……”

    说到儿子,梁氏眉飞色舞,脸上满满儿都是幸福,时不时望了眼摇篮里的远远,即便有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梁氏对远远还是多有关照,每日都会亲自带远远一会儿,远远正是呀呀学语之时,会说一些简单的字词。

    温彩看着摇篮里的远远,笑道:“远远,唤姑姑!”

    “嘟嘟……嘟嘟……”

    温彩笑。

    梁氏道:“我让奶娘、丫头们教她说话,唤个爹爹,就跟唤弟弟一样的音,不过这弟弟倒是唤得清楚得。我便教她唤父亲,可她竟能叫成‘不亲’,惹得你哥哈哈大笑。”

    远远睁着一双乌黑的珠子看着梁氏与温彩,小指头往嘴里一塞,梁氏忙伸手把她的小手挡了出来:“不能吃手!”

    梁氏唤了奶娘来,道:“四小姐该吃粥了,抱她出去吃半碗粥。”

    奶娘应了。

    梁氏道:“远远大了,奶娘的**不大够,想着过了五月就把她的奶给断了,现在每日都喂两回碗粥,巳时喂一顿,酉时再喂一顿……”

    温彩静静地听梁氏说着远远、说鹏远,又说到温青身上:“你哥近来事多,前些日子请了几日假,衙门的事都堆起来了。我现在又坐月子,府里的琐事暂时由十七妹妹帮忙打理着。”

    这,才是她想找的嫂嫂吧,能与她说家里的事,以前的徐氏也会与她说话,可是徐氏说的就是别人家的丑闻啊、不足啊,哪里会如此亲切地说自家熟知的人和事,这让温彩觉得很知足。在梁氏的身上,她又看到了母性的影子。

    闲话了一阵,温彩问道:“嫂嫂,梁二爷的亲事订了么?”

    梁氏想了片刻,若是旁人问定会多想,可温彩也是关心梁秋阳。

    “京城书院的吴先生一直有心把他侄女许给秋阳,吴小姐的父亲是翰林院侍讲吴学士。听说秋阳早前见过几回,瞧着也是有心的,昨儿吴家派人去家里提亲,老太太派了下人来问我的意思。”

    温彩觉得还是应该让梁氏知道五郡主的事,“嫂嫂,五郡主喜欢梁二爷?”

    梁氏怔了一下:“真的?”身为长姐,自己疼爱的弟弟有女子喜欢,也是一种欢喜,这证明弟弟将来许会有一段幸福的婚姻,因为被人喜欢也是一种幸运,有多少男子一生都没遇到过真爱他的女子。

    温彩肯定地点头,“五郡主把这事告诉了瑞王妃。这次梁二爷得中,瑞王妃许也乐意。”

    梁氏面露难色,虽然五郡主不错,可她也疼自家弟弟,就性子行事上五郡主更强势些,而吴小姐却温婉柔顺的性子,就这一点吴小姐配梁秋阳倒更合适些。

    梁氏轻叹了一声,略有憾色,“昨儿吴先生亲自到梁家提亲,祖母问了秋阳的意思,他也是乐意的,当即互通了生辰八字,只待合了八字便订下亲事。”

第931章 殿试(3)

    这就是说梁秋阳与吴小姐已经开始议亲了,通常两家互通八字便是心下有意。

    以温彩对梁老太太的了解,这么大的事,梁老太太一定会询问梁秋阳的意思,唯有梁秋阳认同这段亲事,梁老太太才会把梁秋阳的八字给吴先生。

    五郡主喜欢梁秋阳,却是晚了一步,早有人占据了梁秋阳的心,只能微感遗憾。

    温彩道:“嫂嫂,瑞王府许会去提亲,梁家还得想好应对之策。”

    瑞王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只有处理好了,才能两家满意,一个不慎开罪了瑞王府,对梁秋阳将来的仕途也会有影响,毕竟五郡主也是骄傲的皇家贵女。

    温彩又道:“嫂嫂,你好好休养,我这就回府了。”她过府来,原就是有两件事:一件是明儿殿试考题;二就是五郡主的事。

    梁氏对碧柳道:“送雍王妃!”压低嗓门道:“回来的时候把梁二爷请来。”

    碧柳应声,将温彩送出二门,又折道去了书房,远远地就听到书房里有人在争辩吏治问题,听声音像是温家二房的温红。

    小厮通禀了一声,梁秋阳随碧柳到了桂院。

    因产妇内室不便进去,梁秋阳就站在偏厅里,隔着道珠帘与梁氏说话。

    梁氏将温彩的话细细地说了。

    梁秋阳凝眉道:“瑞王府的五郡主么?”反复地思量,虽然知道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却怎么也忆不起自己何时与五郡主有交集。

    “妹妹说,五郡主待你是真心的。”梁氏望了一眼,看梁秋阳面有诧色,当真不晓此事,否则不会这个表情,又道:“娶五郡主有娶五郡主的好处,她不是公主,自不会有诸多对驸马的约束,在仕途对你有诸多帮衬。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来得重要,只有两个心系彼此,你成亲之后,才会觉得幸福、快活,荣华富贵、前程远大又怎比得一有情人来得重要。”

    梁氏虽然分析了利弊,但她并不希望梁秋阳因为前程就牺牲自己的爱情甚至拿自己的婚姻为赌注去搏取前程。

    人的一生,总会有太多的取舍,她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梁氏道:“你对吴小姐当有情?你们俩真是两情相悦?”

    娶五郡主的好处多多,首先是梁秋阳从此成了皇亲,瑞王虽有儿女十几个,可唯有五郡主与瑞王世子才是嫡出子女,嫡庶有别,五郡主名为郡主,实若公主,也可以自由进出宫闱,便是皇帝、皇后也颇是宠她。

    作为瑞王唯一的嫡女,娶了五郡主就意味着会得到瑞王父子的帮衬,有一个远大的前程。

    梁秋阳在意外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我与吴小姐早有情愫,我想她若失去我,定会生不如死,这些日子她正在巴巴儿在家里等着我们家的回信。既然我对她的情给予了回应,又岂能因为瑞王府的示好就背弃她。”

    梁氏心头定下心来,看向梁秋阳的眼神里有赞赏,更有认同,即便对方是皇家郡主又如何,只要他选择了,就会勇往直前,不为权势富贵而折腰。

    “你与吴小姐好到何种程度?何时生的情愫?”

    “我对她生情也是近来才有的,她对我有情似要早些。三月初八,我去春晖圣母庙遇上她,她让丫头塞了一方帕子给我,上头题了一首小诗,帕子上的字写得好,诗作得更好,姐姐是晓得的,我最欣赏有才情、有主见的女子,也就动心了。”

    如果没有吴小姐的主动赠诗表明爱慕之心,梁秋阳许是不会动心的。

    书法好的女子原就少,又会写诗的更就少了,就在他瞧见那方帕子后,梁秋阳有种喜出望外之感,当他看到站在桃花林中的少女时,就动情了。

    梁氏道:“既是如此,我不多说,只是雍王妃既然早早通了消息,你得准备好如何应对瑞王府。”

    要拒绝五郡主,一定得采用最得当的方式,既不能让五郡主伤心,还能保住瑞王府的面前。否则这些皇家的金枝玉叶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大燕立朝以来,这公主、郡主拆散他人良缘的可不少。

    梁秋阳道:“我省得了。今儿祖母要与我们合八字,想来这会子已经有结果了。姐姐,我先回去了。”

    被五郡主喜欢,梁秋阳没有半分喜色,他是担心五郡主与旁的皇家女子一般任性胡闹,但是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既然回应了吴小姐,就不能值她于不顾。

    “姻缘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你自己要有个主见。”

    “我知道分寸。”

    “可我还是少不得要替你操心。”

    “姐姐,明儿要殿试,我得回家早些休息,明晨还要想大早呢。”

    梁秋阳作了一揖退出桂院,经过前府书房,与卢先生、温子林说了一声转往梁家。

    今晨温彩忙着收银子卖种子时,金鸾殿上皇帝亲自主持殿试。

    待众学子落座,只见二十名考官每五丈一人地相隔站立,每人手里拿了一张纸,这是昨晚皇帝令宫中会写字的宫人所抄录的《韩余氏传》,统共抄录了十份,就为今日所预备。

    “各位贡生听仔细了,今次的殿试与这篇传记有关。”

    当考官诵读了几句后,梁秋阳一脸茫然:昨儿温彩曾与他们请教过“韩余氏到底算不算节妇”的问题,今儿金殿之上,皇帝就令考官诵了一篇《韩余氏传》。这是巧合,还是温彩刻意为之?

    每届殿试的题目都是皇帝临时选定。

    看样子不像是温彩刻意为之。

    不仅是梁秋阳意外,温红、温绯与另两个温家子弟也是一脸意外,但他们是欢喜,因为昨天大家讨论过,这篇文章写出来就会得心应手。

    很快,考官们诵读完毕。

    只听得当的一声锣响。

    有宫人大声道:“殿试主题《吏治与冤案》,文章题目自拟,就《韩余氏传》发表自己对吏治、冤案的观点。殿试时间为一个时辰,现在计时开始!”又是一声锣响。

    梁秋阳想:昨儿温彩问那一句应是巧合,她问的是“韩余氏算不算节妇”,可今儿的殿试主题是吏治与冤案,这完全是不同的视角。

    梁秋阳坐了良久,一侧眸见左右殿试学子有人已写了大半篇。

    温红微愣之后疾书而动,心里暗道:昨儿在镇远候府与大家讨论一番,今儿再写倒也不算难事。这一定是巧合,就如母亲常讲“顺娘是我们一家的福星”,一定是这样,昨儿温彩问的可是“韩余氏算不算节妇”,可没问及冤案,更没提吏治,只是后来他们几个人争辩之后就谈到了吏治等问题。

    温绯原以为殿试很难,听罢今次考题后,眼睛一闪,难不成真是冥冥之中真有天助,昨儿温彩问了个关于韩余氏的问题,今儿的题目就是由一篇《韩余氏传》开始,即便是现在听到这篇传记,也让温绯心中感叹。

    温家另两位得中的,沉默片刻后开始动笔。

    不多会儿,就听到一阵如春蚕食桑的声响,整个金殿上静谧无声,传出阵阵书写的声响。

第932章 殿试(4)

    皇帝高坐金鸾殿,扫视一眼,目光就停在会试的会元梁秋阳身上,他依旧坐在那儿未动,似在沉思什么,这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端方清秀。

    半个时辰后,便有学子起身,将考卷递交到考官手里。

    此时,梁秋阳才握起了笔,下笔入神而专注。

    皇帝望向第一个交答卷的,只见谢丞相走近,低声道:“此人乃是来自四川的解元,唤作苏兰生。”

    这考生约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美若璧玉,举止儒雅,虽衣着随常的茧绸袍子,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一旦落在他身上,就很难将人的视线移开,一介男儿竟生得比女子还要美貌。

    一个时辰后,一声震天的锣响,宫人道:“时间到!收卷!”

    数十名考官一路小奔,在谢丞相的指挥下开始在不同的阅卷处进行阅卷,每五人为一组,每组又有二百份答卷。

    “三月二十八公布结果!请各贡生退场!”

    又有大总管朗声道:“圣旨到!”

    众贡生未退,齐刷跪在原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洛阳福星县韩德昌,曾任凌波县县丞,为官清廉,正直不阿,今追封七品孝义公;其妻韩余氏,忍辱负重为夫昭雪,孝义双佳,封七品孝义孺人。另赏其子女韩若冰、韩再冰良田百亩、黄金百两。着福星县为韩余氏建孝义牌坊。今诏告天下,以示嘉奖!着梨园行上演由《韩余氏传》改编的新戏《昭雪记》,钦此!”

    皇帝先不表明态度,现在才传下嘉奖圣旨,追封韩德昌夫妇,经这些读书人的传颂,韩余氏顿时名动天下,而因她的故事《昭雪记》所编的新戏也吸引了无数的百姓前往观看,百姓们为韩余氏的故事鞠了一把同情泪,又为戏中的钦差心生敬佩,对皇帝的赞扬也到达了顶峰。

    三天内考官们阅完所有的考卷,将认为优秀的答卷呈递皇帝御览,最后由皇帝钦定前几名的名次。

    殿试之后的名次,才是最后的名次。通常会试成绩好,不一定殿试成绩就会不俗,你过了乡试得中举人,不一定就能一跃成为进士,但参加会试的一定有秀才的功名,而参加殿试的却一定是过了会试者。

    贡生,通常都是指有资格参加会试的秀才。而寻常情况下,大多的贡生会选择过了乡试成为举人再入京参加会试,但也有的秀才若对乡试不满,不参加乡试,或者因乡试没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也会参加会试。

    温家二房的温绯便是过了秀才,却在去岁秋天时没中举人。他原就是抱着下场历练的想法参加会试的,不想竟然中了,这对温子林来说是个天大的意外,竟然过了会试这殿试一定是参加的。

    温红兄弟回府时,迫不及待去寻了温子林。

    温子林听闻殿试题目,微微诧异。

    转而又想温彩问的那话“韩余氏是不是节妇?”,这与今儿殿试的题目也不同,一个问是不是节妇,殿试却涉及吏治,这是完全不同的角度,但都是因韩余氏的故事而引发的,温彩这么问一定是同情韩余氏。

    温红道:“我们出宫时,皇上诏告天下追封韩余氏夫妇,又赏其儿女百亩良田、黄金百两。”

    无论温彩昨天问的那些话是无意还是有意,得益的都是温家子弟。

    温子林不想生出事端,此事还是谨慎小心些的好,温子林叮嘱道:“昨儿雍王妃问你们话的事休要外传。”

    温红兄弟应了。

    温绯更是感激温彩问了那个问题,他的年纪最小,原最没有什么政治认识,正因为听父亲、卢先生等人争论一番,才有了新的看法,否则今儿殿试上的答卷不会答得如此轻松。

    董氏一路快跑,远远就叫嚷道:“二老爷,吏部官差送来了官文。”

    她脚步飞快,一张脸跑得通红。

    温子林转往上房大厅,早有吏部官差候在一侧。

    吏部官差抱拳道:“可是温子林温大人?”

    温子林恭敬答道:“正是。”

    吏部官差照例要进行一番询问,也确认官文没有弄错,道:“京城西山县人氏,三年前任安徽毫州知州?”

    亳州因非直隶州,知州是从五品的官职。

    温子林又道:“正是。”

    吏部官差道:“此乃温大人的任职官文,详情见文书。我等既将官文送达,这就离开。”

    董氏立马令婆子奉上银两,这是自来的规矩,但凡是送吏部官文的,就跟高中报喜一般,都是要打赏赏钱,无论赏钱多少,送吏部任职官文的官差都会照收不误,这也是一早就有的惯例。

    温红恭敬地送走了来送官文的官差。

    温子林夫妇迫不及待地解开系着红绳的官文,看罢之后,夫妻俩喜上眉梢:任温子林为工部郎中,主掌农局,这可不是虚职,而是实职,早前从五品现在直接任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这是升职了,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是留任京城。

    温子林接过扫了一眼,“我留任工部郎中?”

    工部虽不如户部、吏部,却这农局却是好差使,至少在未来几年是极好的差使,这不是朝廷要推广种植苞米、木棉花和土豆。

    这主掌农局的工部郎中,现下可不比在户部、吏部这些油水部门差啊。

    温红轻声问道:“爹,你说这差使是不是雍王妃帮你谋的?”

    温子林摇头,“应该不是,但与她定有因由。”

    苞米、木棉花都是温彩弄出来的,这主掌农局的工部郎中旁人任还不好办,但若是他行起来倒也方便。是不是朝廷知道这点,才让他做了执掌农局的工部郎中,一定是这样,否则他解释不通。

    所以,这实缺还是因为温彩的原因才得到的。

    他到底是沾了侄女的光。

    温绯道:“在镇远候府时,我听梁兄与卢先生说朝廷还要建农技书院,已令户部拨银,由工部督造,爹去工部还得帮忙督建农技书院。”

    温子林定定心神,忆起温红说的殿试题目之事,“我得去趟镇远候府,得叮嘱那两个族侄一番,便是卢先生那儿也得打声招呼,免得闹出误会来。”

    虽说那是巧合……不,其实温子林觉得殿试题目的事并不是巧合,一定是温彩早前得到了什么消息,否则她怎会突然回到娘家,又冷不妨与他们问了那么一个问题,引得他们争论不下一个结果。

    董氏追着温子林道:“二老爷,你把官文给妾,妾帮你收好。”

    温红摩拳擦掌,虽然早前温子林就是知州,但现在是留任京城工部,还是主掌农局这个肥差,换成旁人也许不算好事,但却是在朝廷推广苞米的东风之上,于温子林这就是锦上添花。

    董氏如藏宝贝一般将官文收到自己装银票的锦盒里。

    刚放好,又有下人来禀:“二太太,巧媒婆和唐家大姑太太到了。”

    唐大姑太太是唐宛芹的姑母,唐侍郎因唐太太身子弱,特意请胞姐回唐府主持唐宛芹出阁的事宜,一并让唐大姑太太负责与董氏商议婚期之事。

第933章 殿试(5)

    唐家选了六个吉日,最近的订在四月,然后是五月初六、五月二十八,再次是八月、九月的日子。

    两人一商议,吉日就选定在五月二十八,正离此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

    巧媒婆说了一些吉祥话,与唐大姑太太离开。

    二房的好事一桩接着一桩,温子群听说温子林拿到了户部官文,心里跟着一阵着急,又听二房的下人说温子群在四月初三前就要到工部赴任,又是一诧,当他听说温子林是上任工部执掌农局的郎中时,真真是又嫉妒又羡慕。

    温子群直说温子林这运气好得冒油。

    然而,他却深深地明白,这是温子林与温青兄妹交好的缘故。

    他这个亲生父亲反被温青兄妹给疏远了。

    温子群又发了一通脾气,指着何氏的鼻子大骂:“都是你这不贤妇,要不是你搬弄是非,老子何至于此?二老爷都谋到差使了,初三前就要赴任,可我呢?”

    到现在还没个消息。

    “还有你们俩兄弟,除了乱花银子,你们还会干什么?你看看二房,连温绯都中了,你叫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何氏觉得生气,温绯怎么就中了,这还是个孩子就中了,偏生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也没中。

    正要分辩几句,温子群骂道:“都是你教的,他们镇日的溜须拍马讨好周二公子与大皇子,人家二房的人就闭门读书。你还笑话人家读死书,看看人家,兄弟俩都中了,二房这回可是抢尽了风光。”

    温子群发泄了一通,回屋睡大觉。

    最让他生气的是,温子林谋到一个极好的实缺。

    可他呢,近来也打点了不少人。

    在西山县老家的时候,他与温青提过“为父除孝,不久就要再回官场,我们到底是父子,你与雍王、太子说一声,帮为父谋一个好些的实缺。”

    温青神色淡淡,回道:“大老爷,我就是个粗人,这官场的事我可不懂,得了空我与雍王提提。”慕容恒如何做,温青就不管了。

    温子群想:温青到底有没有跟雍王提他的事?他可是孝期满了啊。江南官商案后,江南一带的实缺不少,而京城又调任了一批官员去江南,六部的官缺也有不少。无论是去京城还是去江南,这都是好官职。

    温子林都收到吏部任职官文了,他的怎么还没收到呢?

    是不是这几日也该要到了?

    温子群的思绪如决堤的洪,怎么也关不住,想着就对自己早前的行为懊悔,早知道周世子被杀案另有真凶,他就不该从镇远候府搬出来,若还住在那边,温青总是要管他谋实缺的事。现在想要回去,却已经不能了,听说温青把北府租给了从外地入京赴任的官员,镇远候府没他住的地儿。

    何氏嘟嘟囔囔地道:“指定是他们买通了主考官,否则怎么会都中。”

    温墨道:“早前二叔说过,温绯比温红会读书,我反倒不好奇,二叔那般说自是有他的道理。”

    从现在看,年仅十六岁的温绯中了,正好应验了早前温子林的话。

    人家会读书,而且读得好,自然就会高中。

    温墨这几日努力地寻找心理平衡点,想通过法子来说服自己。近来他太过落漠,不愿意出门,尤其是听说常去赏春坞的纨绔子弟神秘暴毙后,他甚至怀疑自己也会突然死亡,这几日小心谨慎,方才放下心来。

    温玄恶狠狠地道:“会试考得好,殿试指不定就是末尾,有甚好得意的。同样是得中,这名次靠前能与靠后的比么?”

    他幻想着温绯在殿试时考了个倒数第一名,一定会被京城人笑话,可就算是最后一名,人家那也是高中了。

    温玄越想越颓废,怎么好事都给二房的人摊上了,中一个还好,竟然中了两人。

    大房的兄弟俩彼此安慰了一番。

    温子群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大房会读书的是温檀,可温檀被他赶到镇远候府了,长子温青读书虽不成,可是会带兵带仗啊,如今又是北军都督。旁的庶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就指望何氏所生的嫡子出息,这会两个双双落榜。

    反倒是二房,连温绯都中了,温子群是越想越郁闷,温红中了还有可能,毕竟温红读了十几年的书,又被温子林拘着苦读,以他看来温红是早晚都会中的,可他想不通温绯中了啊,怎么不是他的儿子中了,中一个也成。

    这都怪何氏,要不是何纵容,温墨、温玄怎么会跟着大皇子胡混误了学业,如今连个功名都没有。

    想罢了儿子的事,温子群又想自个儿,温子林的任职官文下来了,可他的官文还没影儿呢。没道理吏部知道温子林孝期满把他温子群给忘了吧?他们可是兄弟,早前他可是比温子林在官场要混得好啊。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大喊:“大老爷,吏部官文到了,大老爷!”

    温子群腾地一下坐起身,侧耳聆听,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七姨娘欢快喜悦地在外头唤道:“大老爷,吏部官文到了!”

    这次没听错,他穿上鞋就往外头跑,还没待出府门,就见何氏拿着个官文笑盈盈地过来,“早前二房接到了,这会子大老爷的也到了。”

    温子群急匆匆奔到前头,却见两名吏部官差还在,其中一人问道:“京城西山县人氏,家住城南平安坊温府,三年前任太仆寺少卿的温子群?”

    “正是在下。”温子群作了一个揖。

    官差打量了一下。

    温子群与何氏使了眼色,何氏递了两枚五两银子的元宝,两名官差面有不屑之色,何氏又拿了两张银票,各有十两,二人这才勉强有了点喜色,将官文递与温子群道:“恭喜温大人,贺喜温大人,温大人任黔州知州一职。”

    黔州?怎么会是黔州。

    这黔州可是出名的穷乡僻壤,离京城更是几千里之遥,虽是知州,他曾上任太仆寺少卿一职,从正五品的太仆寺少卿成了几千里之外一名黔州知州!

    分明就是被贬了!

    温子群早前的喜色尽消全无,整个人愣在那儿,久久回不过神。

    何氏想着这三年家里没甚收入,温子群又不复仕家里就只有坐吃山空了,温子能做官了意味家里的日子又会好过起来。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到了地方之后,如何好好地收受一番钱财,然后再好好的摆摆知州太太的谱儿。

    但若在京城,这京城的达官贵人着实太多,一个五品官太太谁能给你脸面?

    到了地方就不同,就像到了黔州,温子群就是那黔州的土皇帝,她何氏就是黔州的土皇后,虽是离京城远了,但远有远的好处:山高皇帝远,没人管得着,在那儿都是他们说了算。

    何氏笑道:“大老爷,以前你不是说做地方官好么,现在你也是知州老爷了。”

    温子群跳了起来,“给老子闭嘴!”守孝前他在太仆寺当差,那好歹是正五品的官职,现在是黔州知州,这可是从五品,这分明就是被降了。

第934章 殿试(6)

    他都被降官了,有甚好高兴的。

    降就降了,好歹给个好实缺,却让他去黔州。

    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光来一次京城路上就有走好几个月,这一个来回还不得半年时间,他不乡去,是真的不想去。黔州那地方,官道不通,全都是羊肠小路,若遇雨季更别想出门了。

    “老……老爷,你以前不是羡慕在地方做官的么?现在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温子群怒骂道:“头发长见识短!还说你是大家闺秀,你与杜氏比起来差远了。”

    杜氏早前是秀才女儿,可人家有一个争气的弟弟,杜蔷在外地任官,官声不错。当年,温老夫人汪氏就曾说杜氏是个旺夫、旺家相,这也是汪氏精挑细选看中杜氏的原因。过去的几十年不觉,如今温子群信了,因为那些话全都应了温青兄妹身上。

    温子群拂袖而去,脚步极快,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妻贤夫祸少,你这个不贤妇,还累得我不够么?我不想看到你。”

    何氏扁了扁嘴,不悦地道:“老东西,现在嫌我了!”她视线一移,看着身侧站立的温墨、温玄:“还不是你们不争气,若是你们争气些,老东西何致嫌弃我。”

    都是被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连累的。

    温墨讨好一笑,轻声道:“娘,黔州知州是从五品的官,爹早前可是正五品官,他是被降职了,你说地方好,也难怪他会不高兴。”

    何氏“啊——”了一声,“知州不都是正五品么?”

    温玄道:“娘,直隶州知州才是正五品,一般知州就是从五品的官。”

    何氏眼珠子一转,道:“二老爷早前就是从五品知州,现在却做了工部正五品的官……这是不是吏部那些酒囊饭袋给弄错了?”她这么一想,咬牙切齿地道:“工部郎中那实缺一定是大老爷的,被二房的人给抢了,却让大老爷做了那个狗屁倒灶的黔州知州。”

    温墨也怀疑是弄错了。

    可也不能啊,官差上门送任职官文,这早前任何职,现在的人名可说得清清楚楚的。

    温玄道:“娘,你还是凑一笔钱备份厚礼,早前我和哥哥与大皇子走得近,现在大皇子不是没事了吗?我们走走他的路子,看能不能帮爹改改实缺,这还没赴任,打通了关节是可以再改的。”

    何氏转着眼珠子,要不要再备一份。

    大皇子已经失势了啊!

    周家当家人周宗芳都死了,周家现在就剩下四个庶子,几个儿子都想争这当家人的位置,怕是近来正闹着一团呢。

    温墨怒道:“还想走大皇子的路子?周家都失势了。”

    温玄争辩道:“就算周家失势,那底蕴还在,二小姐的胞兄可是周家长子,这周家家主的位置一定是他的,先给大皇子备礼,我再给周二小姐写封信,让周大爷出面在大皇子面前帮我们说说好话。”

    温墨反对道:“早前我们给周家的好东西也不少,现在周宗芳已经死了,那还有什么权势?”

    兄弟俩在那儿争执不下。

    何氏则在想着如何帮温子群换一个更好的实缺。

    找娘家人帮忙?何家早前是五皇子的人,这五皇子都被圈禁皇陵了,何家也失势了,门庭清冷。

    找他认识的亲友?温墨妻娘家早前还不错,可现在也不成了。

    何氏将自己认为关系好的亲友想了一个遍,也没有能帮上忙的。

    温子群拿着任职官文,发了一会儿呆,他羡慕温子林,可现在羡慕已经不管用了,他必须得再运作一番,不然就真要到黔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他不甘心啊,一直被他压上一手的温子林现在处处都比他好,谋的实缺比他好,连两个儿子也比他的儿子出息。

    他也有出息的儿子——温青,拉出来光是温青一个,就能震住温子林所有的儿子。

    他更有一个出息的女儿,也能震住温子林所有的女儿。

    温子群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的人生又是阳光灿烂了。

    对,他不能闷在家里。

    他应该去找温青,或者去找温彩商量,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他以前做错了事,他还是他们的父亲,父亲有了难处就该找儿女解决。

    温子群这么一想翻身坐起来,扯着嗓子道:“来人!”

    一个婆子应答一声。

    “去,告诉小太太,让她准备些雍王妃喜欢的东西作礼物,要买贵的、好的,别舍不得银子。”

    婆子愣了一下。

    温子群恼道:“还不快去。”

    婆子快速退出上房,寻了何氏,把温子群的话说了一遍。

    何氏满脸乌黑地过来:“大老爷,她都不理你了,你还要上门自讨没趣?”

    “闭嘴!让你准备礼物,你只管准备就是。”

    何氏瞪了一眼:要不是看你要复职为官,老娘才懒得侍候。“大老爷告诉妾,雍王妃喜欢什么东西?妾知道了也好去准备。”

    温彩喜欢什么啊?温子群还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很有出息,他想到了要求助温彩,却不知道该给温彩送什么,想着既然以送礼,就送她喜欢的好了,可他身为父亲竟然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

    “百货行花想容制衣坊的漂亮衣裙、张记珠宝铺的头面首饰还有精致糕点铺的点心……”

    “哟……”何氏光是一听心头的怒火乱窜,这些可都是京城的好东西,得花不少银钱呢,“大老爷,这些东西是阿彤最喜欢的吧,雍王妃是何等贵重的身份,能瞧得上么?”

    他不心疼银子,她还心疼呢。

    没拿几个钱回来,就知道让她准备厚礼。

    有钱也给她生的儿女花使,休想给那个杜氏生的儿女使。

    她也没见温青兄妹给她的儿女好东西啊?凭什么要让她拿来钱来讨好那两个兄妹。

    不给,就是不给!

    何氏却不会嘴上说不给,但她想好了法子坏了温子群的计划。

    与其把银钱花在温彩身上,倒不如听温玄的建议,讨好周家,讨好大皇子。

    对,就该这么做。

    说不准大皇子帮温子群换了个好实缺,她们母子在他心里就变得重要了。

    何氏阴阳怪气地道:“雍王妃可是你亲女儿,哪有当爹的给女儿送礼,你有话直接上门吩咐,别说她是雍王妃,就算成了皇后娘娘,你也是她亲爹。”

    温子群恼了,拉长着脸恶狠狠地看着何氏:“去不去,你今儿敢不照办,我就休了你!”

    “老爷让我置备礼物,好歹给我些银子。”

    “滚!我给你的银子还少了么,赶紧给我置备出来,不置备出来我就休你!”

    温子群手头有些银票,但他不想拿出来,他觉得有多少给何氏都没影了。以前还觉得何氏贤惠,自从他守孝以来,怎么何氏越发没个样子。

    何氏私心重,偏宠她生的儿女,对于庶女和温青兄妹都没好脸色,谁也别想她拿银钱出来给他们。

    温子群拿定主意,若何氏不备礼物,他就借着这事给何氏立立威,好让她明白明白这个家里说话做主的还是他。

第935章 远调(1)

    温族长说得他,妻贤夫祸少,他就不能由着何氏瞎折腾,如果不是何氏母子挑唆,他也不会与温青兄妹闹成眼下这般。现在他是进退两难,如今要去见自己的女儿,他只觉得心里生怯。

    温子群觉得何氏不会这么听话,一定会又会玩什么花样,他得把何氏那小花样的心给灭了。

    何氏找到了温墨、温玄两兄弟,说了温子群要给温彩备礼物的事。

    温墨道:“娘,爹这么做对,十六妹妹到底是他的女儿,我们和她闹僵,对我们也不大好。”

    何氏低声道:“礼物当然要准备,我的意思是准备两份,包装一样的好,好的那份交给温玄去大皇子府打点。不好的这份让老东西送到雍王府去,你们看这样两头不耽搁,得罪的又是老东西的亲生女儿,就算雍王妃知道了那东西不好,她也不会声张出来的,毕竟这是家丑。”

    “娘——”温墨意外何氏打这主意,就算不会声张,怕是雍王妃更瞧不起他们了。

    温玄却连口称赞:“还是娘这一招暗渡周仓的计谋高!”

    母子三人正商议,婆子道:“小太太,大老爷来了!”

    温子群进了院子,轻咳一声,道:“小太太,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前些日子,雍王妃跟太子争取到一个姬妾名额,太子说要娶一个温氏女为姬妾,我与玉堂兄妹举荐了温彤。你当我今儿是全为了自己要去雍王府么?我的事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还是彤儿。”

    想跟他玩花样,就说破了看你们自己如何处置。

    温子群微眯了一下眼睛,“温氏族里为这名额都争破了头,你们愿是不愿自个儿看着办,我这当爹能为彤儿做的就这么多了。”

    他一扭身,走了。

    只余下何氏那木桩子似被击傻的模样。

    温墨如同跟捡了一件无价宝一般的欢喜。

    温玄则反复沉吟:“真的?假的?太子要纳温氏女为姬妾?”

    温墨道:“无论真假,派个婆子去二房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可是巴结上太子的好机会,如果真能让温彤嫁入太子宫,他们兄弟可就发达了。

    别说是高中,高中算什么,以他温墨已是举人功名的身份,谋上一官半职也不在话下。

    何氏当即遣了婆子去打听消息,母子三个在花厅上急得团团转,过了一阵,婆子回来了,小声禀道:“小太太,老奴打听过了,听二房的人说确实是有事。温氏族里可是很重视此事,每支都挑了一个小姐出来,还重金请了画师绘影。”

    是真的!

    好啊,这温子群什么意思,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告诉他们这个事。

    温玄急道:“娘,阿彤的病好了没?如果好了,就把她送到太子宫去。”

    温墨附和道:“阿玄说得没错,娘,你还是赶紧预备礼物。”

    何氏坐在那儿未动,“你以为我不想预备,我们得两头不落空,雍王妃那份不能轻,可是大皇子那边也得讨好。”她顿了一下,恼道:“阿玄,你去,告诉那老东西,他想去拜访雍王妃,得带我去。”

    温玄道:“娘,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替彤儿争取嫁入太子宫的机会,你以为那丫头好对付么?她手头的好东西不少,我们送得再好也未必能看上眼,所以啊,给她的那份还照早前商量好的来。包装得要精美,装豌豆的盒子可以改成装珍珠的盒子。”

    包装好了,里头装上廉价的东西。

    温彩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把礼物都拆开看吧。

    何氏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着实是高明,既可以帮温彤嫁入太子宫,还花了最少的代价。她才不会把自己的银钱花在温青兄妹身上,想着就觉得厌恶。

    温墨道:“阿玄,要不你走一趟乡下,去瞧瞧阿彤的病好了没。”

    若真是痊愈了,就把人弄回来,调养好了就嫁到太子宫去。

    温玄道:“为什么你不去?”

    何氏道:“阿墨要去采办礼物。”

    温玄不悦地嘟着嘴,正要出门,将手一伸:“出门可是要花钱的,娘,给我点银子。”

    何氏取了二两零碎银子出来,温玄掂了掂,这也太少了,伸出的手没收回,何氏又加了一两,“不要拉倒,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娘,我们才是你亲儿子,你是不是又拿银子给舅舅了?拿了这么多年的银子,你也不嫌累。我可是要与周二小姐完婚的,你好歹给我留点老婆本。”

    何氏抬手就要打,被温玄避开,她指着他骂道:“混账!”

    “待亲儿子如此小气,倒舍得给舅舅银子,这事要是让爹知道,你看他依不依。”

    何氏气急欲骂。

    温玄借着这机会又要了二两银子,揣着五两银子,他这才出了门。

    雍王府。

    温彩在花房里侍弄了一阵花花草草,眯着眼睛含笑看着花木,仿佛了不是花,盆盆都是宝贝,都是一盆盆的银钱。

    沙虫儿垂手立在一边儿,“王妃,近来去我们庄子上的人越发多了,好些都是去学如何种植苞米、木棉花的,对我们的营养团育种法可是稀奇得很。”

    双双道:“不是让他们跟着农局官员学的么,怎么还往我们庄子跑。”

    “农局官员教了,可说了半晌,他们也听不明白。农局官员只好把人带到了我们的庄稼地上,这一到地里再一解说,个个都明白了。”

    双双道:“朝廷可给农局专拔了五千亩的地儿,专用于他们研究农事。”

    温彩慢吞吞地道:“别家的人可去我们的庄子,但大皇子和他的人不能去。”

    “不让大皇子的人去?”

    温彩直起腰,一脸防贼的样子,道:“大皇子看着什么好东西都想抢。我们雍王府不接待大皇子和他的人。”

    沙虫儿似懂非懂,直点着头道:“那小的这就去一趟庄子,把这事告诉庄头。”

    “去吧,百姓、官员去学习可以,别扰了我们庄子的农忙时节。”

    沙虫儿得了令,一路小跑地赶了马车往石桥镇去。

    麻嬷嬷进了花房,“禀王妃,温家大老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

    温彩歪着琢磨着。

    慕容恒只着中衣,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进来。

    温彩微微蹙眉:“这是作甚?小心风寒。”转而对双双道:“令丫头给殿下预备香汤。”

    慕容恒拉着温彩的手,低声道:“你和我一起洗。”

    “我又没出汗。”她摇着头,“别闹了,大白日的呢。”

    慕容恒道:“我知道大老爷是为什么来的?”

    温彩却没有追问,只笑微微地看着他。

    有时候不追问,光是她这忽闪而萌动的眼睛就让他受不了,比她求着追问还要令他回拒不得。

    “温二叔谋到了工部农局郎中的实缺,大老爷谋到的可是黔州知州。”

    瞧慕容恒说话的样子,好似一早就知道。

    温子林是升了,温子群可是降了。

    以温子群的性子怕是不甘心。

第936章 远调(2)

    温彩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发的任职官文!”

    温彩微有不悦,道:“昨儿发的官文,温家却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你生气了?”

    “哪有啊,只是觉得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真是应了。”

    “我们府里的事少么?怎么你还想管娘家的事。”

    温彩欲辩,却觉得他这话含着几人戏谑。

    雍王府大小琐事不少,只是她不喜欢权势,把小事都交给各处各房的管事负责,中事又有麻嬷嬷、管家、双双来打点,她只管大事,可雍王府的大事不都是慕容恒做主的么,于是乎她竟成了个没事做的主。可以养养花木,浇浇水,这可真是难得悠闲自在。

    镇远候府没派人来通晓,一定是怕扰了她的安静,他们会以为她在雍王府的大小事太多,不想让她分心,可这是好事,还是应该告诉她一声,好让她高兴一下。

    温彩这么一想,早前的不快烟消云散。“阿恒,大老爷不想去黔州赴任,所以想让我帮忙换个实缺?”

    慕容恒肯定地道:“除了这事,实在想不出他上门的理由。”

    温子群着实属于无事不登门的类型,没道理这么热心要来探望温彩。

    温彩道:“怎么没有了,太子不是想纳温氏女为姬妾么?怕是他想让温彤嫁到太子宫吧?”

    “他当太子宫是什么地方?温氏族里哪个女子都比温彤强吧?”

    一个嫁过五皇子的女人,一个在五皇子困顿时弃五皇子而去的无情女人,竟然还敢高攀太子,还想着荣华富贵。

    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脸皮的够厚,还是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温彩笑,“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你先别去,晾晾他们,待我洗了澡、换身衣服陪我去。”

    “好。我在花房等你!”

    温彩想了片刻,问道:“麻嬷嬷,你怎么看?”

    麻嬷嬷将自己认知的温子群、何氏等人过了一遍,“王妃,他们不是一向讨好大皇子和周家人么?”

    温彩道:“大皇子和周家失势,他们还会巴结?”

    麻嬷嬷幻想着自己是何氏,然后又依着何氏的为人思忖了一翻。

    “王妃,老奴以为他们会认为大皇子的余力还在、周家的底蕴还在,怕是一样会讨好大皇子、周家,毕竟周四爷可是要娶九公主的。”

    九驸马之家,光凭这一点,周家的底蕴还在,就算不如从前,可那也是皇亲国戚。

    温彩点了点头,“嬷嬷说得是,一会儿我小心应付。”

    麻嬷嬷道:“王妃,迎客殿可是殿下和你的人,老奴去瞧瞧。”

    雍王府的迎宾殿偏厅内。

    温子群夫妇、温墨坐在右侧贵妃椅上,两个丫头奉了茶点后侍立在侧化身成了木庄子,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

    时间在点滴流逝。

    温墨有些坐不住,动了动身子。

    何氏扫过侍女,不悦地道:“可真是稀罕,让长辈在这儿等着,却不见她的踪影,枉我们还备了礼物来。”

    温子群瞪了一眼:“我没让你来,是你非要跟来,现在又发什么牢骚?”

    他都没说,还兴致不减地等着。以前是他做得过分,怎么能怪温青兄妹,这次他可是很认真地来向温彩求助的。

    温子群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温墨低声道:“娘,你少说两句,我们上门是有求于人。”

    两名侍女故作不经意地对望彼此一眼,其中一人看到了外头有人招手,立时捧着托盘立去。

    一到外头,招手的太监变成了麻嬷嬷。

    侍女道:“见过麻嬷嬷!”

    “他们说了什么?”

    侍女轻声答道:“他们是来求王妃的,听他们说了几句,好像温大老爷要被派到黔州任知州,那温大太太……”

    “什么大太太?那女人是温大老爷娶的平妻,温家的大太太可是皇上金笔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岂是那妇人能比的,往后记住了,那女人是温小太太,莫要说错话。”

    侍女连声应是,停了一会儿,又道:“王妃没来,温小太太正发牢骚呢,阴阳怪气地说话刺温大老爷。”

    麻嬷嬷望了眼偏殿方向,“小心侍候着,这是赏你的银锞子,你们俩一人一个。”

    侍女接过,皆是二钱一枚的银锞子,虽说不多,可这也是上头的赏赐,“谢麻嬷嬷!”

    侍女在外头兜了一圈,从大厨房取了两盘果点进偏殿,摆好之后又立在一边,面无表情,却伸长耳朵地听他们说话。

    慕容恒换了一身湛蓝色的锦袍,头上戴了镂空银冠,越发显得气宇不凡。

    夫妻俩并肩而行。

    温彩已经知晓前来的目的,“还是你英明,他们一来就猜到了原由。对了,二叔上任工部农局郎中,大老爷却只谋到黔州知州一职,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你怎认为是我的主意?”慕容恒一脸无辜状。

    温彩反问道:“怎么回事?”

    “你二叔上任农局郎中,这是太子向皇上举荐的。至于大老爷被派到黔州,这主意是你哥出的。”

    “我哥……”温彩的确吃惊不小。

    慕容恒很认真地道:“几日前,散朝之时,你哥就找了我……”

    他偶尔想来,以前总觉得温青除了带兵打仗并无甚长处,如今倒对温青颇有了一些看法。

    温青将慕容恒拉到僻静处,正色问道:“雍王,你与吏部的人说得上话么?”

    “能说上。”

    “好,我就不兜圈子,长话短说。”温青一向的快人快语,笑了一下,道:“温家两房的老爷孝期满了。”

    “我知道。”

    两房老爷都回乡祭奠、除服了,慕容恒是听温彩说的,那些日子连温彩也想回西山乡,温彩是汪氏拉扯大的,她对祖母有着很深的情感。三月二十日那天,慕容恒还陪温彩去了春晖圣母庙,请庙里的姑子帮汪氏做了法事。

    温青又道:“你想想法子,把大老爷派到偏远的地方任官。”

    别人家的儿子都想给父亲谋得好实缺,可温青倒好,想把温子群弄到偏远地方去。

    温青道:“如果把他派得远了,他想折腾我和妹妹也够不着。他毕竟是我和妹妹的父亲,我们又不好和他对着闹,可我们着实烦他,也烦小太太母子。”

    干练、简单、直接,这就是温青,连弯都不带拐的。

    慕容恒笑。

    温青肃容道:“我说的是认真的,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听说太子要纳一位温氏女子为姬妾,他缠着我说了好几回,非要把温彤嫁给太子。温彤配得上太子么?温彤早前嫁的可是五皇子。五皇子早前困顿,她就不该在那时候弃下五皇子回娘家……”

    慕容恒抱拳道:“好!我帮你!”他又道:“这不是帮你,其实是帮顺娘,顺娘要是被大老爷闹得心烦,我也高兴不起来。”

    慕容恒在吏部打听了一番,便想着“越远越好”就选中了黔州,又与吏部侍郎示意了一番,当即就下了官文,过了几日才令官差将任职文书送到温子群手里。

第937章 远调(3)

    这会子,慕容恒将温青找他“说情”的事给细细地讲了。

    温彩听罢,问道:“除了黔州可还有旁的地方?”

    “任期满的知州不少,但合适大老爷的除了黔州还有邕州。”

    邕州,即现在的广西南宁,离京城亦有千里之遥,和黔州一样都是穷乡僻壤,但邕州的风景略胜黔州。

    “再没旁的地方了?”

    “有,江南还有两个知州的缺,六部亦有相应的职缺,可你哥不是说了吗,要把大老爷弄得远些。”

    温青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温子群不在京城,就不会折腾他们兄妹。谁不想过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日子。

    且何氏就是个爱闹腾的,早前温青得势自不屑说,一看势头不对,就挑唆着温子群上门索要地契、房契等家业,一回还罢,以后再来闹几回,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温彩笑道:“回头他若是求我们,我们就说只剩邕州还有个缺,旁处已经满了。”

    夫妻二人合计完毕,进了迎宾殿偏殿。

    温子群微愣,许久不见,温彩似乎有些不一样,身上散发出一种雍荣华贵,便是慕容恒也是少有的丰神俊逸。

    “微臣拜见雍王殿下!见下雍王妃!”

    温墨与何氏相继跪下。

    慕容恒广袖微抬:“温大人免礼!”

    温子群起身,何身正要起来,只听侍女轻斥:“我们殿下没让你们俩起来,继续跪着吧!”

    何氏想替温彤求情,慕容恒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冷声道:“听说温小太太想把温彤嫁入太子宫?”

    不紧不慢,不喜不怒,就是这样淡淡地却又含笑问出的话,让何氏猜不出慕容恒的想法。

    温彩坐在慕容恒身边,嘴角噙着笑,笑得温婉柔顺,让人一看就觉得温彩在扮优雅,偏生又不是气恼。

    温墨忙抱拳道:“雍王妃到底是父亲的女儿,既然太子开了这个口,我们温家自然要把最好的女儿嫁入太子宫。”

    “温彤是温家最好的女儿?”慕容恒冷声问道:“在五皇子荣华之时,为求荣华富贵甘愿委身为妾;在丈夫困顿之时无情离开,她是有德还是有节了?”

    何氏咬了咬唇,道:“温彤当时也不想嫁,这……这都是被大老爷逼迫的。”

    温子群立时恼了,这什么意思?温彤嫁给五皇子,反倒成了他逼迫的。当时何氏可是一门心思愿意得紧,现在反倒是怪他了。“我何时逼过温彤?”

    “怎么不是你逼的?”

    夫妻俩随时都要争执起来,却听慕容恒“哦”了一声,“昔日五皇子得势得宠,你们可以说逼。可是今日,若是雍王妃真助温彤嫁入太子宫,他日你们会不会说是雍王妃逼她嫁入太子宫的?”

    何氏连连摆手:“贱妾怎敢怪雍王妃,贱妾感激都来不及。”

    “你们想感激,可本王不同意!本王的太子皇兄地位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以,怎么会要一个连五皇子都不要的女人!一个失德失节又无品的女子,不配嫁入太子宫!”

    失德失节又失品……

    这,就是慕容恒对温彤的定论。

    温彤不配嫁入太子宫!

    何氏顿觉五雷轰顶,“我的彤儿……凭什么……连她都不如?”

    她的温彤自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容貌俏丽,举止得体,可是照着世家宗妇般教养大的,但凡有眼睛的人,都会选温彤而不是选温彩。

    何氏手指着温彩,越起越气。

    “本王的王妃,岂是那种低贱女子可比的?”慕容恒眸光犀厉,“既然你今儿不服,本王就让你信服。”

    慕容恒正容训道:“本王遇刺,性命垂危,是王妃用自己的心头之血替本王续命。试问这天下间,有几个女子能如她这般重情重义?

    本王的王妃心系百姓疾苦,数年如一日地研究苞米、木棉花的种植技能,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能如她这般心系苍生?

    江南一行,暗潮汹涌,是王妃陪着本王应对了一次次的凶险,即便她明知江南一行危机重重,可她还是迎难而上,这份患难情深,又有多少女子能做到?

    温何氏,你还妄想拿你失德的低贱女儿与我尊贵的王妃比,你的胆子还真不小,是目视皇家尊严么?”

    敢比吗?

    不敢比!

    就是慕容恒说的这两样,温彤就没有。

    温彤在五皇子最困顿时离开,只求自己的平安,这是抛夫行为,更是女子的失德行为。

    只这一条,温彤就无比与温彩的重情重义相比。

    慕容恒后一句的喝问,直吓得温墨身子一摇,俯身磕头:“请雍王殿下息怒!请雍王殿下息怒!”

    “本王愿意见你们,是本王给你们面子。可这妇人还敢口出狂言诋毁王妃!来人,把这无知妇人拖下去重杖二十!”

    温彩欲言,慕容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开口。

    何氏一惊,她过来就是为了帮温彤进太子宫,可没想惹事,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忙忙道:“大老爷,这……妾身好歹也是雍王妃的小娘。”

    慕容恒冷声道:“敬你一声,你便是小娘,在本王眼里,你不过是姨娘一样的玩意儿。”

    她何氏也是堂堂的温子群平妻,在慕容恒眼里竟然就是玩意儿!

    是玩意儿……

    温子群抱拳道:“禀殿下,还请殿下瞧在老夫面子上放过他这回。”

    “何氏口出狂言,诋毁王妃不得不罚,本王就给温大人一个面子,来了,拖下去重杖十五棍!”

    温墨急了,连连磕头:“请殿下饶过我母亲!”

    “温二爷,你是不是弄错了?你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雍王妃的亲娘,你们温家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嫡母来?”慕容恒大喝一声:“还站着作甚,拉下去执刑!”

    何氏大叫小呼,她错了,她从来没进过什么王府,哪里知道这皇家的规矩,她这一辈子就是连皇宫也没进过,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被两个婆子拖了下来,很快就被太监绑在了条凳上,“砰砰磅磅”之音传出,夹杂着何氏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温子群冷汗淋漓,这就是皇家的尊严,更是皇家的特权,就算是慕容恒今儿把何氏打死了,因他有问罪的理由,便是御史也不能拿他如何?

    温墨俯在地上,原想求情,可现在他知道就算求情也无用。

    他不该招惹温青兄妹。

    这哪是慕容恒的意思,只怕是温彩的意思。

    慕容恒冷声道:“把温二爷拖出去,让他瞧清楚了,诋毁王妃、不敬皇家,这就是下场。这次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就放温何氏一条生路,再有下次,别怪本王无情!”

    温彩嫁入皇家,她就是皇家的人,就是君,是臣民不能冒犯的。

    更可恶的是,何氏竟然拿温彤和温彩比,这更是慕容恒不能容忍的。

    温墨哪里见过等阵仗,早已经吓得浑身发软,双腿直打颤,被侍卫拖起来时,连站都站不稳了,在侍卫的架扶下,才到了迎宾殿外头,重重一松,温墨就软坐在地上。

第938章 讨官

    眼前,是一个太监高扬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何氏的后背、臀部,每落一下,都似凌割着温墨的心,这是他的亲娘,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娘被杖责。

    他们都忘了,现在的温彩不是以前的温彩,她现在是雍王妃,身后站着的是雍王,更有皇家。

    温彩想着慕容恒打得打了,她就不必再装好人,恍若未闻地道:“不知温大人求见我与雍王殿下所为何事?”

    何事啊……

    他的心乱了,竟被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温彩什么时候有这等能耐,嫁入皇家的女子,又有几个会是柔弱的,即便这个女子曾经是他的女儿。

    温子群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所为何事?

    这场面从未遇见过,以前他虽在太仆寺当差,可凭他的官职,还没有参朝议政的资格,更不算是重臣、权臣。

    麻嬷嬷轻声重复道:“温大人,我家王妃问你求见她所为何事?”

    温子群定定心神,这才忆起自己来的原因,倒吐了一口气,道:“回殿下,微臣……微臣被派往黔州为官,臣想……想……”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打了何氏,又不是要杀何氏,这何氏自以为是,怎么能拿雍王妃与温彤比,的确该打。

    温子群抱拳道:“臣想请殿下与王妃帮忙转桓,臣年岁已高爬山涉水,臣不想去黔州做知州。”

    空气静默。

    温彩伸手,轻声道:“温大人请坐下说话。”

    温大人……

    自打他见到他们,慕容恒唤的是温大人,连温彩也唤的是温大人,到底还不愿原谅他啊。

    温子群抱拳道:“谢王妃!”面露愧色,“臣做过一些糊涂事,对不住玉堂与王妃,臣是真的知道错了,不该听由小太太挑唆,更不该寒了你们兄妹的心……可是顺娘,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也不知是寒怕,亦或是觉得难堪。

    温子群眼泪便滑落了下来,用衣袖擦拭了一把,“臣实在没法子,这才上门求助殿下、王妃,黔州数千里之遥,官道难行,臣若一去怕是一把老骨头就要丢在那儿了。

    呜呜……我知道自己不是好父亲,你们小时候我也没给予过关爱;你娘病重那些日子,我听信了何氏的挑唆,收到了家书迟迟不肯回去,要不是老夫人写信来催,我还不肯回去,玉堂为这事一直不肯原谅我,是我让你们亲娘含恨离逝,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们兄妹。

    你出阁的时候,我也没能露面,连抬箱拢嫁妆也没替你预备。我不是不想管,我是觉得没脸见你们,在玉堂困顿的时候,我竟然信了外人也不信他的清白。你们二叔父子风餐露宿地为他寻找证人,证明他的无辜,可我却只知道巴结讨好大皇子和周家……我愧对你们……”

    温彩将脸转向一边,眼里有泪,那些陈年的过往被温子群说出来,辛酸与痛楚涌上心头。

    温子群却哭得懊悔欲绝,这次倒不像是假的。他也是个爱面子的人,今儿却是自己的女儿面前哭得丝毫没了一个做父亲的样子,若不是真的知错,也不会哭成泪人。

    温彩取了帕子,拭了一下眼泪,“你……有何打算?”

    温子群边哭边说,泪如雨下,掏出汗巾濞了一把鼻涕,哪里还是一个男人,哭得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温彩好似心软了,他再加一把劲。

    黔州那个鬼地方,他坚决不去,他没银钱打点,就只能用亲情计。

    温子群是真的懊悔,可这里想谋个好缺的成分更大。

    “现在你和玉堂都不肯原谅我,就连族人都在背后骂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自己看重的妻室,原是个不贤的;自己器重的儿子,却是不争气的。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糊涂,我怪不得旁人,只能怪自己……若是此事让殿下和王妃为难,就此作罢。我今儿过来买了些礼物,也不晓得是不是王妃喜欢的,就当是我这个父亲的心意。”

    温彩心下更软,一个男人哭成这般,得有多懊悔啊!即便她明知不可全信,可还是忍不住轻声问慕容恒:“殿下,除了黔州可还有旁的实缺,你看他都这把年纪了,怎能长途跋涉。”

    其实温子群的年纪还真不算大,不过正值中年,他身体不错,若无病无灾,活到七八十岁不成问题。

    慕容恒心有疑惑,他怎么觉得温子群这是使的计,嘴上说得好,未必就是真的知错,但温青说过不能把温子群留在京城。那就让他去地方好了,就算再近,也不能放在千里之内,就得派到千里之外的地方任职。

    拿定了主意,慕容恒道:“还有一处,是广西邕州知州。”

    邕州比黔州好,可离京城还是远了,而且那地方的异族之人多,也是个穷乡僻壤——不去!

    温子群继续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只要能让他去一个好的地方,他哭算什么了,什么面子、尊严全都是狗屎,没有体面的官位,就连何氏在家里都对他低看两眼。

    若不是温彩早有心理准备,被温子群这番一哭,她还真是不知所措,就算是如此,她心里也哭得不好受。“殿下,还有旁的地方么?”

    慕容恒早前只说那两处,她知道是故意的,就算不让温子群呆京城,呆一个稍好的地方也行,到底温子群也是他们兄妹的父亲,不能太过无情,若是如此,他们与温子群的无情无义又有何区别。

    慕容恒不语。

    温彩撒娇似地拽着他的衣袖:“殿下,你看他都哭成这样了,还有没有别的去处?”

    “有!”慕容恒最看不起男人哭,温子群着实可恶,为了达到目的,连哭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男儿流血不流泪,可见温子群是个小人。

    温子群止住了哭,巴巴儿地望着温彩。

    温彩道:“还有何处?”

    慕容恒很生气,对温子群的了解又进了一步,这人绝不能重用,简直就让他觉得恶心,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女儿都可以利用,冷声道:“湖南潭州知州!”

    无论是邕州还是潭州离京城都有千里之遥,只是相较于黔州,这两处可是首府,倒是好了不少,至少交通比黔州要好。

    温子群心头一松,既然定要去地方,那他就选一个,抱拳道:“回殿下,臣愿往潭州!”

    慕容恒道:“你想去,可晚了,潭州知州一职已经有人了,担任此职的是周良娣的娘家大哥周树德。”

    这不是拿人开涮么?

    故意说一个好去处,让温子群欢喜一场,然后又告诉人家这官职有人做了。

    周良娣的兄长早前可是白身,一朝有女嫁皇家,娘家也跟着荣宠风光起来,这周家在江南一带,如今算是一大权贵之家。

    温子群一听,又开始稀里哗啦的哭。

    温彩愠怒,慕容恒这一定是故意的。

    慕容恒却低声道:“你没瞧出他今儿在使计,你当他真是懊悔了,恐怕只是用计,想让我们帮他换个好去处。明知是计,你还上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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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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