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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独妻策,倾城花嫁txt下载     独妻策,倾城花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1章 托梦议亲1

    温墨浑身湿透,虽说是人间四月天,乍暖还寒,在水里又浸泡了一会儿,春风一拂,冷得浑身微颤,“我大哥是镇远候,我自也算是镇远候府的人,这话有何不对?”

    在外头,承认他是镇远候府的主子,比说自己是城南温府要响亮。他说是温府的,谁知道是何处的温府,又是哪家的公子,但一说镇远候府,旁人第一反应:本朝年轻有为的青年将军、北军都督、镇远候……这一连串的头衔就往人的脑海里直冒,这是挡也挡不住的诱惑。

    小姐一听,弄错人了。她又没见过温青,只知道是个年轻英雄,微愣片刻,失声大哭,这回是真的伤心,悲痛欲绝,她这一生岂不就毁了,她想嫁的是人中龙凤,是权贵人物,哪是这么个文绉绉的少年郎。

    瑞王府世子妃微微拧眉:“温二爷,如李二太太所说,你是得给李小姐一个说法。”

    温墨救了人,反被讹上了,惊道:“事急从权,怎能如此说。”

    李二太太咬了咬唇,好歹是京城新贵,已出这事,她已经认了,要是反悔,岂不让人以为她们是故意讹权贵的,“你若未娶妻,就娶我女儿为嫡妻,若已娶,便娶我女儿为平妻,护国公侄女配你为妻,不算辱没了你。”

    这什么话,好似不用商量便已经定下了。

    李小姐拽着李二太太,声声唤“娘”,虽未说话,可眉眼里都是不乐意。

    李二太太厉声道:“出了今儿的事,你还能配什么人,就他了。”吩咐左右婆子、丫头,扶了李小姐去女客院更衣。

    温墨凝在风里,浑身发抖,久久回不过神,别说是娶平妻,就是纳妾,他也得与何氏、父亲商议才能订,这么大的事,哪是他能订的。

    人群渐渐地散了。

    温青走了过来,一脸肃容,“出门的时候,妹妹备了换洗衣衫,你去把我的衣袍换上,再让男客院的婆子给你熬碗姜汤,莫染了风寒。”

    好险啊!

    要不是温彩的话,他许就冲过去了。

    对早前的徐氏原是好心,结果却委屈了自家妹妹,这回他不会再干糊涂事。

    温墨又狼狈又落漠,他一片心善,结果自惹麻烦,“大哥……”

    “什么也别说,天大的事等回京城再议。”

    “是。”

    温墨随下人离去。

    温青无奈摇头,对慕容恒道:“雍郡王、顾大公子,我们去马场赛马,那边有处练功房,条件还不错,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

    什么官家小姐,竟故意落水,引人救她,连女儿家的体面都没有了。

    他招惹不得,还是远远避之,免得又惹上一只母老虎,欺负了他妹妹,还让他难受。

    慕容恪道:“本王也去,到那儿骑骑马倒比在这里吹风自在。”他是嫡皇子,那些个官家小姐一见着他就跟盯到了无价宝一般,双目亮得似夜里的狼眼。

    立时又有几个文武兼备的世家公子相随,一行十来人倒也有趣。

    温彩听罢,穿越前那些恶俗的宅斗小说里,便是这样的手段,某男、某女落单时,趁机下手诬陷,攀上如意郎君,其手段卑鄙下流。

    青莺听得很是有趣,“后来呢?”自从经医女证实,青莺现在是再健康不过的女儿身,青莺的话多了,人也活泼了,偶尔还有八卦的天份。

    麻嬷嬷道:“用过中午的寿宴,候爷、雍郡王随太子回京。二爷受了风寒,一回家就歇下了。这事儿是红二爷说出来的,二奶奶听说二爷要娶新人,当时就急了,哭着入府找大老爷主持公道。”

    温彩放下心来,温墨中招,可见她今晨与温青叮嘱的话,温青听进去了,有个很听话的哥哥,感觉很骄傲。

    麻嬷嬷轻声道:“听回来的小厮说,李小姐原想算计候爷,在那之前二爷又与候爷在一处,听旁边的人唤‘温候爷’以为是二爷。”

    温彩悠悠轻叹,“哥哥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得抓紧选定人,再这样拖下去,早晚出事。每年过了三月京城各家的赏花宴、茶会可不少。”

    这一次避过了,那下一次呢。

    青莺笑问:“郡主心里有人选了?”

    温彩未答。

    麻嬷嬷道:“大老爷请郡主过去议事。”

    温彩没动,这事与她无甚干系。

    麻嬷嬷又道:“大老爷派了小厮来请,一定要郡主去一趟。”

    温彩换了件得体的衣裙,温文尔雅,举止得体地出现在温子群面前。

    温墨妻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不再说话,只不停地用那帕子抹着眼泪。

    何氏喘着粗气,脸微红,额上有汗,累得不轻,是一路从城南温府急赶而来。

    温子群道:“顺娘,下人与你说了吧?”

    “二哥和李小姐的事,我都知道了。”

    温墨妻唤声“六妹妹”,哭道:“这天下哪有这等不知廉耻的,二爷救她一命,却要逼二爷娶她,这是哪家的道理。事急从权,救人要紧……非说二爷污了她清白。”

    温墨妻想着这李家小姐的出身,比她的出身还高,说的是娶可不是纳,这是妻位,这进门了,岂不要压她一头。她是结发元配,岂有甘心让丈夫再娶一妻的道理,现下她不哭不闹,不想法阻了此事,回头温墨真娶一个入门,他们母子可别想过好日子了。

    温子群瞥了一眼,颇有些不满。

    温墨妻止住了哭声,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何氏心下暗自有些得意,她儿子都成亲了还有正经的官家小姐喜欢,可不让她欢喜么,她的嫡次子温玄一定能谋上一门极好的亲事,这回,温玄就要娶权贵门阀,得是一二品大员嫡女,或是国公、候爷的女儿。

    如此一想,何氏便开始飘飘然来,颇有“我家有子天下第一”之势,他的儿子就是厉害啊,得了她的优良血脉。

    温子群问道:“顺娘,你怎么看?”

    温彩道:“三个法子。一,让二哥娶她为平妻;二,五哥不是还没订亲么……”

    何氏顿时近乎跳了起来,大房的五爷正是温玄,但凡是她生的都是最好的,一个与她大儿子闹出流言的女子怎能嫁给她的小儿子,立时骂道:“这种没廉耻的,我决不同意阿玄娶她,她父亲又不是入仕的官员,年纪一大把,考了多少届会试至今也未中功名,不过是仰仗祖上的名声,又是世家大族罢了。”

    听起来是京城的世族,可这李小姐的父兄都未入仕,仗的不过是护国公的名头,且这护国公下一代不能再袭爵了。

    何氏原就打算着让温玄依仗温青兄妹谋门好亲事,现下是如何也不会答应这般草草结亲的。

    温青出息,大房的两个嫡子沾光,连温玄都要挑体面的达官小姐。

    温子群轻斥道:“让顺娘把话说完。”

    温彩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四哥还没订亲。”

    何氏的眸子一亮,这主意好,让嫡出李小姐配庶子,叫他们算计人?如此也算是狠狠地打她们一记耳光。她的温玄就指望着因温青兄妹的势头,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温彩又道:“但这事最好问问四哥的意思,若四哥不同意,结门小吏嫡女或达官庶女也成。”

    何氏道:“让四爷与她结亲,是我们温家瞧得起她,就凭她的做派,要真嫁了阿墨,还不得把家里搅个鸡犬不宁。”

    温子群便娶了两房妻子,但两妻并不在一处生活,若呆在一处指不定会惹出多少麻烦。

    温彩欠身,“父亲,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回去了。”

    温子群喊了声“且慢”,面露关切地道:“玉堂那儿你劝着些,我瞧着顾十五不错。顾夫人提了两回,虽说年纪小些,过两年再办喜事。”

    温彩应声“是。”嘴上应着,但她可不打算真这么做。

    顾十五出身虽好,可前世的顾十五嫁入皇家为妇,是瑞王嫡次子晋宁候之妻。顾十五性子单纯、温和,做嫡次子媳妇能成,但若要做温青的妻子还差些,温青是要单独支撑一房的,他的妻子除了贤惠,还得是一个有手段、有能力的女子。

    是夜,天空如墨般漆黑,繁星如钻,又似孩子明亮而好奇的眼睛,整座镇远候府沐浴在月华中。

    温彩坐在窗前,手里拿了本闲书,这是麻嬷嬷很少看到的画面,她隐隐感觉到她似乎没有等人,那双眼睛而是盯着院子里那棵桃树上的灯笼发呆。

    这是半年前,她与慕容恒的约定,如若她有事,只要挂上一盏红灯笼,他就会出现。

    白日瑞王寿宴上发生的事,是一个警醒,她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娶到合宜的女子为妻,也许不是最美丽的,也不必是最有才华,但一定得更合宜。

    麻嬷嬷似要瞧破所有的秘密,径直往桃花树走去,嘴里呢喃道:“院子里很亮了,怎还点一盏灯笼?”正要抬手摘下红灯笼,却见青莺笑着问道:“嬷嬷这是要作甚呢?”

    “那个……灯笼……”

    “灯笼是郡主挂上去的,你要是想问什么,只管问郡主。”

    果然有问题。

    这灯笼很少挂上去,而每次挂上去后,这院子里就会有人造访。

    麻嬷嬷笑着,“郡主在等人?”

    “主子们的事,哪是我们能问的。”

    “可郡主到底是待嫁女子。”

    “郡主晓得轻重。”

    青莺拉了麻嬷嬷回屋。

    到底在等谁呢?

    麻嬷嬷很想窥破秘密,然,回屋不久,后颈处一麻,一头栽倒在床上。

    青莺拍了拍手:“这婆子越来越讨厌。”

    外头,有落叶飘零的声音,轻柔的,优雅的,一道黑影自半掩的窗户而入。

    慕容恒轻声道:“你终于想了我一回。”

    “没个正经。”温彩搁下手里的书,盈盈一拜,慕容恒愣了片刻:“行这么大的礼,想来是有求于我。”

    “你真聪明!”

    他听着这样的赞美,怎觉得她拿自己当孩子呢。

    她想破了脑袋,也寻不着一个更好的法子。

    她俏皮一笑,“我哥哥的婚事不能再拖,我想了好几日虽想到两个好人选,只是一个乃候补知县之女,另一个是庶长女。若要说服我父亲同意怕有些难度,你是一顶一的聪明人,我想求你赐个法子。”

第262章 托梦议亲2

    温子群、温子林都有相中的小姐,就连何氏、董氏都想在温青的再娶之事上插上一手,各人皆有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为他们自个谋利益。

    就温彩相中的这二人,都是前世知晓的贤妇,是千里挑一的好,不仅人生得清秀美丽,更是当得宗妇的人选,如果温彩娶其中一人,往后就不愁镇远候府不兴。

    只是,两女虽贤,却出身上各有瑕弟,一个只是候补知县的嫡女;另一个父亲的官职倒还相配,偏生又是庶女。只怕她一提出来,别说温子群不同意,就是温家其他长辈都会以各种理由拒绝。

    她已经拿定主意,要替温青促成良缘,只总不得法,她得一击即中,必须得堵上长辈们的嘴,让长辈们同意才成。

    笑,迷死人不偿命的萌笑,眨着灵动的眼睛。

    慕容恒的心漏跳一拍,她求事的时候,知晓讨好他,其实不知从何时起,但凡她所求,他是不会拒绝的,是为她冒死救他,亦或是她的爽快。

    他借银子,她不问原由,爽快地给了五十万两。

    在宫中他性命垂危,她取心头血为他续命,这锥心之痛,她不呻一声。

    他问:“知县之女、庶长女……为甚不给你哥找一个名门嫡女,顾家不是有意与你哥结亲么?”这男子选妇,不都是竞相迎娶名门闺秀么,就温彩提的两个人选,都不是京城名门之女。

    温彩道:“名门嫡女虽好,未必就是最合适的。她必须掌得了内宅,撑得起门庭,还得有一家主母的魄力、手段,更能成为我哥哥的贤内助。”

    慕容恒似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你真看好了?”

    “是。”

    慕容恒若有所思,“以你哥的性子,他对女人的要求很简单,长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对你好,至于旁的么他都可以商量,对于他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但以我观察,你哥会喜欢有担当的女人。在他心目中,你祖母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若能寻个你祖母那样的……”

    每个男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梦中情人,而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对他们影响最大的女人,温青也不例外,在他心里汪氏就是世间最好的女人。在他看来,汪氏是少有的奇女子,年轻守寡,却靠着自己的能耐拉扯教养大两个儿子。两个儿子能高中入仕,这就是汪氏的本事。接下来,温彩很能干,在温青看来,温彩的能干是与汪氏的教养分不开。

    温彩沉吟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么我现在更能确定这两个人选是最适合我哥的,既然是最适合的,那就会是对的。”

    慕容恒来回踱步,想了片刻,低低地与温彩说了法子。

    温彩双眸一亮,拍手叫道:“的确是个好法子,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一来,便是我父亲都不能拒绝,他不能不孝。”

    慕容恒伸手要摸,温彩躲闪一边,老吃她豆腐,又捏脸颊,又摸脸的,当她是什么,偏不让碰。

    温彩挺着胸,带着几分孩子气地低低叫嚷:“不让!不让!就是不让……”那俏皮的样子,煞时惹人怜爱,尤其是将脖子往左一扬,再往右扬,活脱脱像合唱团的小朋友一般。

    慕容恒被她逗得直乐,“让我摸摸你长胖了没?”

    “你是狼外婆?”

    “狼外婆是谁?”

    温彩煞有其事地讲了狼外婆的故事。

    慕容恒道:“又是你小时候,你祖母拿来哄你睡觉的故事吧?”

    温彩秀眉微挑:“你怎么知道?”

    “你可以把这些故事记下来,你祖母如果不是安于内宅,定会是个奇女子,她与你讲的故事我都没听过。”

    “写下来么?”温彩灵眸一转,“要写也是我哥写,我可不能写,到时候还能写上是他整理的,这样一来,再不会有人说我哥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我哥出生书香门第,自然是文武全才……”

    温彩得意地笑着,慕容恒这建议不错,再回头时,他亦悄然离去。

    翌晨,温彩躺在床上,嘴里唤着:“祖母、娘,别走!别走!祖母,再陪我说说话……”

    麻嬷嬷挑起纱帐,看着伸手急呼的温彩,“郡主、郡主……”

    温彩悠悠睁开双眸,“祖母!娘!”她审视着屋子,“她们明明回来了,怎没了?”

    麻嬷嬷轻声道:“郡主是做梦了。”

    “梦……”她面露深思,“怎么会呢?祖母跟娘回来瞧我了,还与我说了好些话,她们提到我哥的婚事了!我哥的婚事,对!对!你告诉汪管家,让她预备马车,我要去温府问二太太,她一定知道的。”

    安然阁上下突然发现今儿的温彩精神大好。

    用过了晨食,温彩领着双双、青莺、麻嬷嬷去了城南温府。

    温子群道:“郡主身子没养好,怎就出门了?”

    汪婶子笑道:“麻嬷嬷说昨晚她做了一个梦,一觉醒来就要去问二太太。”

    “谁会把梦当真?”温子群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温彩进了温府,直奔董氏院子里,一家人刚用过晨食,温子林带着几个儿子去书房读书了。

    温彩直切主题:“二婶,昨晚祖母和你说了吧?”

    董氏一阵茫然:汪氏死了整两年了,能与她说什么,听着怪吓人的。

    温彩一脸神往,很是认真地道:“昨晚祖母和娘来瞧我了,祖母明明和我说,她要来瞧她孝顺又得她欢心的儿媳妇。”温彩清了清嗓子,学着汪氏在世时的语调:“唉,说起两个儿子的媳妇,最温顺、得体的是大儿媳,要说这孝顺、听话、得我欢心的就是我今晚去瞧的那个儿媳。唉,她也怪不容易的,那小子素日爱摆谱儿、脾气臭,还动不动给她添堵……”

    董氏听到这儿,心头一软,原来婆母还夸过她呢。

    有婆母夸赞的话,那就是说她是个好儿媳,是对她一生最好的肯定啊。

    他日她便可以在儿媳面前炫耀一番,更可以拿捏住儿媳们:瞧,我做儿媳那会儿,可是又孝顺又听话,还得婆母欢心的,我不望你们学我的十成,就学我五六成就好。

    想到这儿,董氏顿时觉得那个欢心。

    身为儿媳,没有什么比得到婆母的赞扬和肯定来得更好了,多少男人因着妻子对父母的欢心,也会对妻子的贤惠多加赞扬。

    温彩一学完,伸着脖子问:“你是不是昨晚一直在翻身,祖母说要给你托梦商量大事呢,你不会把她叮嘱的事都忘了吧?祖母可夸你来着,还让我今晨过来提醒你,怕你只当成梦了?”

    到底是什么事?

    看着温彩那认真的模样,又不像是玩笑。

    要是说没有梦到,岂不是说她不孝、不听话,不得老夫人之心,董氏自认比何氏做得好,汪氏托梦说要来看她,那定是来了的。她还要给自己的儿媳立威做榜样呢,自然要让她们知道,她就是一个好儿媳,得让她们跟她学。

    董氏忙道:“梦到了,梦到了,你且说说,与我做的梦是不是一样的?”

    她迷迷糊糊,近来她压力颇多,一门心事要操办温紫的嫁妆,温紫这可是高嫁,嫁妆少了,他日要被婆家小窥的。可二房就那么多东西,置办得太好,她的儿子往后可怎么办?

    董氏心里很纠结,把昨晚做的梦都细想了一遍,偏氏只记得自己近来的愁心事,梦做了不少,竟没一个能记住的。

    “好。”温彩又细说起梦境来,“昨儿我梦到祖母和我娘了,跟活着时一模一样呢,我娘扶着我祖母,祖母笑微微地看着我,说‘是不是跟你父亲、二叔他们一样愁你哥的婚事?’我便问‘祖母怎么知道?’她便说‘我什么不知道,你祖父都归我管呢。’”

    温彩又爱讲故事,此刻绘声绘色地一番细说,惹得周围的丫头婆子都侧耳细听。

    “我便与祖母撒娇,拉着她说‘祖母,父亲、二叔、二婶又挑了合适的,都不知道怎么挑呢?’

    母亲便在一边说话了,‘为玉堂的婚事,你祖母同你祖父可没少细细打听呢。前几日要过母子河去朝拜春晖圣母,正巧在河上遇到两个一脸愁容的妇人,一个自称梁孟氏,一个自称唐方氏,也在愁孩子的婚事。与她们一路闲聊,你祖母就觉得合意。后来你祖父便细细打听了两位小姐,也觉得好。’

    我当时心里跟明镜似的,明明知道她们是已死的人,可一点也不害怕,看到祖母那含着笑的脸,又慈祥又亲切,心里又欢喜又踏实。

    祖母对我道‘我那孝顺的儿媳妇这几日就未好好睡觉,一晚上总翻身,费了我不少心力,虽托了梦给她,也不知明儿她还能记不记得住我的叮嘱。我怕她忘了,特意过来与你再说一声。你明儿一早记得过去提醒她,梁孟氏乃是城南梁家胡同一个唤作梁和裕的元配亡妻,他们育一个嫡长女,闺名秋月可别弄错了,此女年幼失母,但有旺夫相。唐方氏乃是户部侍郎唐作人之母,唐侍郎家中有一个长女,闺名宛芹,此女颇有贤德,亦可迎娶。你提醒我那好儿媳,让她使心腹婆子随媒人前去瞧看,帮玉堂二选其一择为主妇,可兴家业。”

    双双颇有些兴奋,“天啊,真是太神了。”

    郡主说的这两个人,旁人不知道,双双可是有印象,都是有京城有贤名的女子,虽然出身上各有缺点,但两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

    麻嬷嬷似还在回忆,“今晨郡主还在说梦话呢,嘴里一个劲地叫老夫人和夫人,原来是这事……”

    周围听的下人,一个个又好奇又吃惊,但是因京城流传春晖圣母的故事,竟没人怀疑,列多的是期盼。

    温彩一脸幸福地笑,“二婶,祖母口里的好儿媳定然是你了,你昨儿不也梦到她了么?你快使人去打听打听这两家小姐的事,这可是祖母和祖父千挑万选的。”

    董氏不敢承认自己不是好儿媳,如梦初醒,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我着实睡得不大安生,没想倒差点坏了她老人家的大事。”

    一边的婆子满是好奇,惊问道:“二太太当真做了跟郡主一样的梦?”

    董氏很是认真地道:“原想只是一个梦,要不是六侄女来,我还真没当回事,听你一说,也不敢不当真。”

第263章 托梦议亲3

    一屋子的下人都好奇起来:这梦里提到的两人是不是真的呢?

    温彩道:“二婶快派个婆子随媒婆去打听,这可是长辈瞧好的,莫要错过了,更重要的我也想知道有没有这么个人,快去打听打听吧。”

    董氏也很关心这问题,当即派了董婆子去,麻嬷嬷道:“郡主,要不我与一起去吧,唤上巧媒婆,她的消息最灵通,有没有这样的人,一问她就知道。”

    没多久,温紫那边也得了消息,特意赶到董氏院子里来。

    双双时不时出去张望一下,“也不知道郡主梦里的人有没有啊?”

    不光是她,另几个丫头也颇是好奇。

    过了一个时辰后,见麻嬷嬷风风火火地回来,一进屋就道:“真是神了。”

    温绿拉着她直道:“你快说说,有没有二婶和六姐姐梦里的人啊?真有这些人吗?”

    双双给麻嬷嬷倒了盏水。

    麻嬷嬷喘匀了气,“巧媒婆说,户部唐侍郎家确实有一个长女唤作唐宛芹,因主母体弱,十一岁就帮衬主母打理内宅,着实是个能干贤惠的。”

    温紫一脸惊愕,瞪着大大的眼睛:这个梦还真神!

    她初是好奇,这会子才知道真有这样的人物。

    难道这二位小姐当真是过世的祖母帮大堂兄选中的妻子?

    神了!真是神了!

    只怕大堂兄的亲事真成了,一定会传出去。

    “说来还真奇,唐侍郎的母亲确实姓方。”

    温绿“啊——”一声。

    青莺面含着笑:雍郡王这一招够厉害啊!连董氏都被唬进去了,还乖乖地配合温彩演戏,全家上下都被这托梦之事给唬得十足的信了。

    麻嬷嬷道:“我们去了城南梁家胡同打听,确实有个叫梁和裕的候补官员,五年前他父亲亡故,回乡守孝,至今也没谋到一个好差使,守孝前原在湖北任知县,家里倒还过得殷实。家中确实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九了还没许人家,听说这姑娘很是能干,梁夫人亡故,梁大人又是长子,这当家作主的不是二太太、也不是三太太,而是这梁大小姐……”

    温紫问道:“都十九了还没许人家?”

    那不是说这姑娘有毛病?或有不足之处,否则这么大年纪还没嫁人。

    麻嬷嬷道:“是。她五年前没了祖父要守孝,偏三年半前,梁大太太也没了,又守了孝。早前原随父母在任上,还没来得及议亲就回京了。如今想议亲,偏又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不过我打听到,这梁大小姐的弟弟梁秋阳却是个人物,是城南一带出名的才子,有状元之才。”

    董氏悠悠轻叹,“丧妇之女……”颇有些不乐意,反正汪氏说在二女中择一人配温青,自得择个好的。

    麻嬷嬷道:“她上头有个嫡亲的祖母梁老太太在,梁老太太最疼大房孙儿。这梁大人还有一房侍妾,也生了一双儿女,可梁大人最疼的也是嫡出的两个孩子。”

    在梦里,梁秋月嫁入了日渐没落的嘉勇伯萧家二房嫡子做续弦,一口气给萧家添了五个儿子,这还不算,她竟帮衬二房嫡子的丈夫做上了宗长位置。梁秋月的弟弟梁秋阳下届会连中三元,成为名动京城的少年才俊,一时惊动皇帝,得皇帝亲自召见,考其才学,得入翰林院为官。

    温彩急道:“派人去梁家提亲啊!这可是祖父、祖母打听过的呢,梁孟氏也乐意将梁大小姐嫁给我哥呢。”

    温绿感叹这事的神奇,祖母都过世两年了,在世时就是温家上下的主心骨,如今到了阴间,还能管祖父,活着时是一家人,死了也是一家人。

    温紫则有些讷讷地道:“六妹妹,这……梁大人的官职也太低了些,还是个候补知县,守孝满两载,至今也没谋到差使。”

    温彩笑着,“低娶高嫁,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又是京城人氏,多好呀。”她看中的是梁秋月的贤惠能干,一半撒娇一半急切地道:“二婶,先派人去说吧,可别错过了,要是错过了,回头祖母又要来说我们办事不力,这可是大不孝。祖父、祖母都过世那么久了,还在为哥哥的事操心。说不准,他们也替绯哥哥谋门好亲事呢,我们若不理,他们一恼就不管了。”

    不孝的骂名,不光是董氏担不起,便是温子群、温子林也担不起。自永乐年间之后,世人敬神佛,相信人死有灵魂,会到冥间,活在人间的人一到清明、中元、寒食便上坟祭奠,祈祷亡灵护佑生者。

    董氏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催着麻嬷嬷道:“使人去梁家提亲,把这事当面与梁家老太太说透。”

    万一温青没娶上这两位小姐中的一个,岂不成她的过错了,是她不敬老夫人,没把老夫人的话当回事。

    她董氏是万万不能担下这骂名的!

    董氏在最初的意外、激动后,隐隐品着些味来,可瞧温彩的样子,明明连她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两人呢,麻嬷嬷跑得风风火火的也不像是假的,那梦七八成都是真的。

    而对温府上下来说,让他们说道的则是温彩与董氏做了同样的梦,只是董氏因为夜不安生,翻身太多,记得不如温彩清楚,但她确实梦到汪氏了,还梦到汪氏给温青提了两个女子的亲事,只大致知道一个姓梁,一个姓唐。

    虽只这样,对下人们来说,这件事还是很神奇。

    人死了竟还关心着自己的子孙儿女婚事,可见春晖圣母的故事是真的,也是托了春晖圣母的福,才会发生这样的奇事。

    董氏又道:“让巧媒婆再去趟唐家,把这唐宛芹小姐的事也打听清楚了。”

    麻嬷嬷应了,双双心下好奇,她记忆里没这事吧,难道一切都和前世不同,也想去瞧热闹,便与麻嬷嬷一道去了。

    梁家人突然听说有媒婆上门了,这回不是给梁秋阳提亲,而是给梁秋月。

    整个梁家胡同都知道梁和裕家有个老闺女,去年官衙就上门收了罚银。天朝有规定,女子十七不嫁,要么由官媒配给歪瓜裂枣的未婚男子为妻,要么就得交罚银。

    梁家胡同是住着京城梁氏一族,开国之初这梁氏也算是大世族,只是到了如今一代代没落了,没了百年前的风光。

    梁和裕这一支有兄弟三人,住的是一座三进院子,又各分成了三片,大房居于左侧,中间是二房,右边是三房。梁老太太与大房的儿孙住在一处,一来她偏宠长房,二来心疼梁和裕没了元配嫡妻,三来长房的子孙较另两房更出息用功。

    梁老太太笑盈盈地让婆子给巧媒婆、董婆子、麻嬷嬷和双双沏了茶水,“小户人家,没甚好茶叶,几位勉强用些。”

    巧媒婆笑了一下,“这位麻嬷嬷是镇远候府的管事嬷嬷;这位董婆子,是城南温府二太太身边的管事;这位双双姑娘是玉郡主跟前的大丫头……”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给她家大小姐梁秋月提亲么,怎的来了三个下人。

    梁老太太心里转圜着,来者是客,又是给梁秋月提亲,不能怠慢。今年秋天,总不能再向官府交罚银,秋月今年可十九了,再不嫁出去翻年就二十。忙招呼了下人奉了家里库房珍藏的蜜饯、果脯等零嘴来。

    巧媒婆见这梁老太太热心,给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心下颇有好感,捂嘴笑问:“老太太和你家大小姐这几日可做梦了?”

    这话问得梁老太太一头雾水,只是微微一笑,“巧媒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董婆子留了心,那唐小姐还没瞧呢,自要挑了好的结亲。与巧媒婆使了眼色,让她别提托梦的事。

    巧媒婆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来给梁大小姐提亲的,说的是镇远候温都督大人。”

    温青!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的铁骑大将军,据说此人年轻有为,颇得皇上赏识,又因他有个得力的妹妹,成为京城新贵,达官贵人都挤破了头要把女儿许给他,却一一被拒。

    梁老太太还听市井百姓们议论,说温青此人仁厚,早前的妻子失德刻薄他妹妹,被御史弹劾,皇后特下懿旨令他休妻,他竟给徐氏备了五百亩田庄,这还不算,连徐氏娘家两个妹妹都额外预备了嫁妆。

    五百亩对于梁家来说算是一房人的家业,温青说给就给了,可见是个出手阔绰的。要是自家的家业不丰,就算再阔绰也拿不出来,可见温青的家产丰厚。

    梁老太太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几位不是开玩笑吧?”这么高的门第,又是个成器能干的男子,怎会看到起梁家?

    巧媒婆笑了一下,“这温家主子跟前得力的管事嬷嬷还在呢,岂是玩笑?我们今儿是过来问问,梁大小姐许人家没有?”

    梁老太太苦笑道:“不瞒各位,我这孙女因守孝被耽搁,先是替她祖父守,正要议亲,我大儿媳没了,又再守三年,这如花的年纪……”她悠悠轻叹一声,只当这孙女再难配个好人家,梁老太太一直忧心着,想她孙女也是个能干得体的,在打理内宅上也是个好手,偏手因养在深闺无人识。

    梁老太太又不肯随意许人,宁可交官府的罚银,也要替梁秋月寻个好人家。

    麻嬷嬷道:“老太太,能不能让我们见见梁大小姐?我们都来了,就想瞧瞧人,回去也好回了温二太太和候爷知晓。”

    梁老太太吩咐了婆子,不多时,梁秋月领着个打扮干练的丫头过来了,举止得体,干练俐落地行了礼。

    梁秋月头绾归云髻,髻后插有数支银质响铃簪;云髻两边各有一支玫瑰银钗,一头乌黑亮丽的云髻似要渗出水来。容貌也生得如花似玉,不是那种特美的人,但贵在大气,姿色远在徐氏之上,风华和气度更是徐氏难及,一看就颇有嫡母风范,虽是往那儿一坐,就能压得住阵。

    麻嬷嬷再细观周围的下人,对梁秋月颇有敬重之色,可见梁秋月打理家中事务颇有些有本事。

    麻嬷嬷道:“我们今儿是过来相看的,梁大小姐,我家候爷是个实在人,早前休妻你们也听到些的,我就不赘述了。我家候爷说,他只一个要求:这当家夫人必须得对我们郡主好,至于旁的都好说。”

第264章 托梦议亲4

    这是说已经相中她了么?梁秋月没想有这样说话的,直切了当。

    梁老太太道:“我大孙女最是个重视手足之情的。”话说得不卑不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拒人千里,这分寸拿捏得好,话虽寻常,可她的笑容很慈和。

    麻嬷嬷笑了一下,“着实是候爷伤了心,早前的徐氏在人前答应得好,背里却算计着把郡主赶出府去。”

    “我们梁家原是书香门第,家风严谨。”

    双双坐在一侧,只细细地打量着梁秋月,这个女子可是个好生养的呢,能生儿子,郡主看上的是不是也是这点,只要郡主要做的,她都觉得好。

    梁秋月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双双撞到了一起,双双微微一笑,有几分善意,她复又羞涩地垂首。

    几人在梁家的花厅上闲聊了一阵,彼此问了两家的情形。

    巧媒婆起身说要走,梁老太太忙唤了婆子赏了茶水钱,巧媒婆连连推辞:“若是姻缘能成,玉郡主是个大方的,少不得要重赏。”

    “巧媒婆且收下,这各是各的礼。”

    麻嬷嬷等人先人告退出来。

    董婆子道:“梁大小姐长得清秀,看着就是个能干的。”

    双双道:“我瞧着又得体又喜欢,候爷许也喜欢。”

    麻嬷嬷道:“郡主喜欢的,候爷就会喜欢。”

    瞧着梁家人还怪做事,赏了巧媒婆茶水钱,见巧媒婆爱吃那蜜饯又另包了一斤,而双双似乎喜欢那果脯,也给包了一斤送出来,董婆子、麻嬷嬷则各包了半斤茶叶,说是梁家铺子上的茶叶,让她们尝尝。

    如此一来,几人都对梁家生了好感。

    几个人又转往唐府。

    唐太太自是热情的招待,待听说是给大小姐唐宛芹提亲,立时想到的是温家的某个庶子,当一听到是“镇远候温都督大人”几字时,顿时怔得合不上嘴。

    唐宛芹怎能配温青,唐宛芹可是庶女,虽是养在她名下,但庶女就是庶女,唐太太立马想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大小姐是庶出。”

    董婆子有些意外,一个庶女怎能配温青,温青可是温家的长房嫡长孙。

    麻嬷嬷则有些吃不准,可这是老夫人选中的亲事,“大小姐不是太太的女儿么?”

    “她是寄在我名下的,不是正经的嫡女。”唐太太笑着,这样的好亲事就该配给她所生的女儿才成,“去,把四小姐请来,几位瞧瞧我这个女儿,人又伶俐,嘴儿又甜,女红厨艺样样极佳。”

    唐四小姐来了,是一个长得极其娇俏的,声音与唐太太有七分相似,更显甜美婉转,只是言行更显做作,举手投足都是刻意的。

    董婆子不动声色,夸了唐四小姐几句“真是个花样的美人儿,像个仙女似的,唐太太真是好福气。”“京城各家很少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呢。”

    夸得唐太太有些飘飘然起来。

    唐太太见是门好亲事,原以为瞒过了唐宛芹,可唐宛芹还是得了消息,一路直往上房奔来,正要进院门,却见巧媒婆与麻嬷嬷等人出来。

    唐宛芹轻呼一声“巧媒婆好!”

    巧媒婆笑了一下,不无遗憾地轻叹一声。

    麻嬷嬷则走过去,笑问:“这位小姐是……”

    “唐家长女。”

    “是唐大小姐啊。”

    细细地打量一番:面似美玉犹娇,眼似秋水还清,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枝翠,艳若霞锦,发髻珠翠辉辉,蛾眉颦笑欲言却静,莲步乍移止行。翩若惊鸿,婉若舞凤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真真是个出挑的美人,年纪二八,长得如春花一般。

    双双问道:“唐大小姐素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帮母亲打理内宅,女红针工。”

    双双莫名地同情起她,人长得好,也是个德才兼备的,却因是庶女,关键时候嫡母就帮着自家亲生的女儿了,低声对她道:“大小姐是个有福气的,他日定能觅得良缘,只是要防嫡母异心,总坏你的姻缘,我们原是奉主子之命过来相看大小姐的,偏生……”她又轻叹了一声,怕说错了话,故提开嗓门,“唐大小姐,我们先回去了。”

    双双说这些话,就是想结个善缘。

    唐宛芹绞着手里的帕子,唐太太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人家来提亲的是她,非要把四小姐推出去给人家看。

    一边的丫头道:“大小姐不进去么?”

    “进去有甚用?太太一心要替四小姐谋划,我若去闹,反让人笑话,我的婚事到底是她做主的。我找父亲去。”

    唐侍郎知晓了此事,匆匆到了上房见唐太太。

    唐太太道:“你这消息倒灵通,宛芹是什么出身,虽养在我名下,可她是庶女,温候爷什么身份,人家是长房嫡长孙,位高权重,是她能配的,倒与我们宛莉相配。”

    巧媒婆走的时候,给两家都说先考量考量,想好了再找她。

    两边的小姐都瞧中了,几人回到温府二房复命。

    何氏那边也得了消息,奔过来瞧究竟,听府里的下人议论,说得神乎其神,心里犯疑惑。

    麻嬷嬷夸梁家人识矩,又是书香门第,瞧着梁秋月就是个识书知理的。再夸唐宛芹长得跟仙女似的,也是个出挑的人物。

    何氏一听,心里暗道:瞧这样子早前不知道的,今儿才去打听,难不成真是汪氏那死鬼老太婆给挑的。一个是庶长女,一个是候补知县之女,这出身未免低了些。

    温彩面露愁容,“二婶,祖母相中二人,个个都好,我当真没主意了。”

    温紫道:“六妹妹请她们到府上作客,你安然阁不是养了不少花木么,请来赏花也不错,到时候让大哥定夺。”

    “我回府与父亲、哥哥商议,再听听他们的意思。”

    请二人入府作客,岂不是明摆着要与温青议亲,看着是挑选,其实也是相看,又不好把两人同时请到府里作客。

    温彩在心下琢磨了一阵,在温府用过午饭便回了镇远候府。她刚至三门处,温子群身边的服侍丫头就到了“大老爷请郡主过去说话。”

    温子群觉得自己现在对温青兄妹很尽心,这么大的事,温彩没有第一个告诉他,而是跑到温府告诉了二房的人,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个父亲被温彩给忽视了,心里很不舒服,最初还有些生气,可这一个多时辰下来,七姨娘、六姨娘轮番地开解。

    “大老爷,这原不怪郡主,你想想看,她幸许也只当一个寻常梦,既然老夫人托梦给郡主,说也给二太太托梦了,她自是要去问二太太有没有这事?”

    “就是啊,要是二太太没做梦,郡主也不好唐突。”

    老夫人汪氏过世两年了,温老太爷过世有三十多年了,他们还在阴间给温青操心婚事,是不是说他这个当父亲、长子的做得实在太差,这传扬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这分明就是打他的脸,说他身为父亲不关心儿女的婚事,还让死人托梦来告诫。

    这滋味很是辛酸,温子群在心头自省一番,越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不好,而身为儿子更是做得不好,父母都过世了,还要操心温青的婚事……

    原本的怒意,也被他心头的愧疚所替代。

    待温彩进来时,温子群问道:“二太太也做那个梦了?”

    温彩应了声“是”。

    六姨娘、七姨娘则是对那个梦感兴趣了,这可真是奇特啊。

    麻嬷嬷笑答:“大老爷,可不是神了么?郡主早前都不知道有那么两个小姐,今儿我跟着董婆子、巧媒婆去打听,才知道真有这么两个人,啧啧,太神了!二太太也梦到了老夫人,只是她近来操心紫小姐的嫁妆等事,有些睡不落觉,一晚上都在翻身,老夫人原给她托梦,又怕她给忘了,这才又找了郡主说……”

    人虽死了,爱还在继续。

    人的生命有限,而爱却是永恒。

    温子群一时间感慨万千,他父母过世那么久,还在关注家里的事。

    麻嬷嬷便将今儿温彩与董氏说的话添枝加叶,像说戏文一般生动的描述了一般,把一个疼爱孙子,操心孙子婚事的祖母说得活灵活显,还说这两个姑娘是老夫人让了老太爷去亲自打听的……

    死人还能去打听!

    温子群原想替温青说个贵门嫡女,可现在老太爷、老夫人过问此事了,他不敢吱声,要是反对,那就是不孝,那是跟他的父母作对啊,何况人都死了,你还这般不孝,定要把世人指责。这种不孝的事,他不能干!他不仅不能反对这门亲事,还必须得支持,毕竟这是老太爷、老夫人选中的孙媳妇。

    六姨娘满是惊喜,“快说说那两家的小姐?”

    温子群瞪了一眼,“老太爷和老夫人瞧好的,岂能有差。”

    温彩应声“是”,又暖声道:“昨晚听祖母和母亲的意思,原与两家长辈说过呢,祖母与梁小姐的亲娘梁孟氏说了话儿,她也操心着女儿婚事。另外一头,是唐小姐的祖母唐方氏,唉……长辈慈爱之情让人感佩。祖父、祖母物色了两位小姐,现下正想与父亲商议,这挑哪家的小姐好?”

    温子群问麻嬷嬷道:“你去瞧过,且说说这两家如何?”

    麻嬷嬷将细细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有遗漏之处双双又补充了几句,直夸梁小姐嫡女风范,又夸唐小姐生得好看。

    温子群觉得还真难定,各有各的好,一个虽是嫡女却是候补知县之女,一个虽是庶女却是户部唐侍郎的千金,旗鼓相当啊。

    “两个都娶!”

    温彩张着小嘴,为难地道:“祖母说二人里头选个与大哥有缘的,要不让大哥决定。”

    六姨娘脑子灵活,这女子大男子几岁也无碍,可她所生的儿女也太小了些,“大老爷,即是老夫人相中的,想来甚好,都娶进温家做奶奶。”

    温子群灵光一闪,“对,岂能枉费了老太爷、老夫人的一番心思,一个配给大爷,另一个配给四爷。”

    温玄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可一直都没个合适的。

    温子群越发觉得这事儿好。

    待温青回府的事,老夫人托梦给孙儿挑孙媳的事就在府里像一枚炸弹般传开了,尤其是府里的下人,当成天大的稀罕事一般传说着,越传越离谱,甚至带了几分神话色彩。

第265章 天作之合1

    温彩与温青细说两家小姐的事,麻嬷嬷又再夸了一番。

    温青沉吟着,“这府里不是有妹妹打理么,不急着娶人……”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他很是怀疑这事儿就是温彩闹出来的。

    温彩这么闹,还是为他能娶个贤惠的好妻子。

    他可以反对温子群相中的人选,可现在温青却不想反对这两个人,又不是马上就娶,总得见上一见,但他着实不想温彩太过操劳,对这个妹妹温青有太多的愧疚。

    “哥哥,我哪能替你打理一辈子。再说远远也得有个母亲照顾,你也得有个屋里说话不是,要不就约个时间,上两家拜访,且看看二位小姐,到底是祖母和母亲帮你挑的人,想来是极好的……”

    温青正色道:“祖母当真给妹妹托梦了?”

    麻嬷嬷连双手合十,生怕冒犯了老夫人的亡灵,“候爷,可莫问这种话,连二太太都做了一样的梦呢。二太太可是不会说谎的,你问这话岂不是不相信郡主?”

    温青面露歉疚,笑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不仅是他不能反对,连温子群也不能反对,他们都是晚辈,不能对老夫人、老太爷不敬啊。

    温彩故作生气地道:“父亲近来是瞧得太多挑花了眼,祖母也是着急才托梦来的,说这好女子不只在名门望族家里,这旁处也有呢。”顿了一下道:“后日是日曜日,正值沐休,哥哥就去这两家拜访拜访,到时候让二婶陪你一道去,带上信得过的算命先生,当场合了八字,若是能成就早些定下来。父亲说了,这两位小姐都要娶进温家,一个许给你,另一个许给二房的绯四哥。”

    原说把另一个许给温玄的,可消息刚传到何氏耳里,何氏当即跳了起来:是让温玄配那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还是让温玄娶庶女?无论是哪个她都不乐意。

    何氏越发怀疑这事是温彩与董氏闹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压温子群。

    她赶到镇远候府,与温子群哭诉了一场,说她早已经有相中的小姐了,还说温玄正与温紫未来婆家的小姑子许蓉在议亲。

    这不过是何氏一头热,她近来讨好着温紫,就盼温紫嫁到许家后,让温紫出面说合。

    何氏这里不乐意,温子林两口子来了,说愿意让温绯娶其中一人。温子林说得很真诚:“毕竟是老太爷、老夫人的苦心,我们做晚辈的怎好不孝。既然两家小姐都是好的,待玉堂定下一人,另一个若与阿绯八字相匹,就订下来。”

    何氏讷讷然,瞧温子林夫妇的样子,不像是与温彩串通的。

    温子群颇觉何氏不识趣,心下不满,“你尽管挑,这可是老太爷和老夫人挑的人,既然二弟夫妇愿意说给阿绯,我瞧甚好,明儿是沐休,已经与玉堂说好了,让二太太陪他去两家相看,把阿绯也带上,再把黄瞎子领上。”

    瞧人家董氏多贤惠,何氏还是大房太太呢,老夫人没给她托梦,偏找董氏了,就这一点,何氏在温家的地位就不如董氏。死去的老夫人还夸董氏呢,这让董氏颇是骄傲,当真觉得自己应该替家里排忧解难,既然何氏不乐意娶其中一位小姐,她让自己的儿子娶,一来得个好名声,二来也算与温青兄妹示好。

    董氏原记不得梦里的事,听得府里下人多了,连她自己都坚信确实梦到汪氏,梦到温彩说的那些事。在温子林面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老夫人跟活着时一样呢,心情好,脸上还有笑,就像活着时与我聊天一样。”她又说“我梦里睡不大好,翻了几个身,就记得不大全了,但那些事还是依稀记得的。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生没生气,回头得派董婆子回老家给她上坟烧纸。二老爷,可见这人死了,感情还在……”

    温子林感念父母恩情,感慨道:“我们真是不孝啊,父母过世这么久,还操心子孙婚事呢。可见我也不是个好二叔,玉堂的婚事我们还得多用心些。”

    想着他是儿子,既然大房的何氏不让温玄娶,他们却乐意让温绯娶。只是这温绯的年纪还偏小了些,正月刚满十五,若配梁小姐太小了些,若配唐小姐也比唐小姐小了一岁多。

    早早的,镇远候府遣了麻嬷嬷去找巧媒婆说这事,巧媒婆想着原是一门亲事,一下子变成了两桩了,且是温家有意,这成功的概率实在很高,马不停蹄地去给唐府、梁家报了信,说了次日温青与董氏要上门拜访的事,让两家早早把庚帖备好。

    巧媒婆先去的梁家,之后又去了唐府。

    她来的时候,正赶上唐侍郎也在。

    巧媒婆直切了当地道:“唐太太,温家老夫人与府上的老夫人原是说好的,相中的是府上的大小姐,闺名叫宛芹的。”

    唐侍郎手里拿着本书,一脸悠闲,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你说什么老夫人?”

    巧媒婆便把温彩与董氏做了同样的梦说了,自然不忘再加些情节上。

    唐太太想着自家亲生女儿,轻斥道:“荒唐!”

    唐侍郎厉斥:“我看是你不孝,母亲都过世多少年,到了冥间还在为宛芹的婚事操心,她在冥间与人说好的婚事,你也一个劲儿的搅合,要不是我今儿不在,你是不是还打算瞒我?”

    朝廷崇尚孝道,皇帝虽不如太祖、永乐这二位本朝君王,却也是守成之君,最重臣子品德。唐侍郎正值壮年,还盼着再进几步,岂能背负上不孝之名。

    巧媒婆见唐太太被训,忙道:“唐太太不能不当真,实话与你们说吧,早前温家人对你们两家的事都不知道,也是做了那梦后才找到小的。那时也是一路打听过来的,生怕没这么个人,先是问了梁家,才知真有个梁小姐,我也才知道这京城还有个十九岁没出阁的小姐,啧啧,可不是灵验么?

    温家两房的老爷说了,一个配了镇远候,另一个可许给二房嫡次子为妻。我瞧过那二房的嫡次子,是个勤奋,模样清秀、端方的,更无不良嗜好。温家老爷守孝在家,亲自教导公子们读书。温老爷说,这是温家老太爷、老夫人相中的人,自要娶进温家做嫡房奶奶,不敢不孝,更不敢薄待了小姐。”

    唐太太紧捏着拳头,她不大信这事,可唐侍郎信了,不仅信了,还是十足的信,认定这桩婚事是他母亲与温老夫人说好的,再看巧媒婆这样子又不像是说谎。

    唐太太不满地道:“你早前不是说要宛芹待选太子侍妾么?”

    “我们家是有一个名额,不是还有宛莉么?让她去。这是老夫人订的亲事,我要拂了,岂不是不孝?你给我闭嘴,这件事我自与温家人商量,你不许插手。”

    差一点啊,要是今儿他不在,唐太太岂又要瞒过他。

    老夫人是给宛芹谋的亲事,怎就要落到宛莉身上去。

    唐侍郎想起了过世的母亲,又忆起她在世时原最疼宛芹。

    宛芹是他与唐老太太娘家侄女所生的女儿,这大姨娘一直身子不好,生下宛芹没三年就过世了,宛芹也是在唐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唐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就常说如果大姨娘没跟唐侍郎许不会那么早就没了。

    早前,唐老太太原是要把大姨娘许给唐侍郎为嫡妻。可后来,唐侍郎却先看上了唐太太,大姨娘又不肯易嫁旁人,只得委屈做了贵妾。也因着这事,唐老太太生前对宛芹多有疼爱,这疼爱里头有大半是对大姨娘的愧疚。

    唐侍郎岂会不明白唐老太太的心思,今儿听麻嬷嬷道破原委,立时滋味繁杂。是他不孝,也是他待宛芹不够好,否则死了几年的唐老太太哪里会费尽心思给宛芹谋来这段姻缘。

    巧媒婆的话便这样在唐府传开了。

    宛芹正在闺阁里做女红,听到这话时,惊呼一声“你说的是真的?”

    那丫头又欢喜又难过,“大小姐,真没想到老太太过世四年了,一直都还挂着你呢……要不是老太太,谁会记得大小姐今年就十七了。过了今年,再不出阁就要被官府罚银钱……”

    宛芹轻呼声“祖母”,那眼泪扑簌簌地涌出来,辛酸、感动交织一片,化成了无尽的思念。

    巧媒婆出来时,正看着双眼哭得红肿的宛芹,“给唐大小姐问安。”

    宛芹难抑激动地道:“你说……这婚事原是我祖母和温家老夫人订下来的?”

    “是啊。听温二太太说,是她们过母子河去朝贺春晖圣母时在路上碰见的,这一路闲聊便说到了自己牵绊孩子的婚事,彼此都有心,待朝贺大会结束后,就说好了。”

    巧媒婆笑着,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媒人,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这次之后,许她的大名也要跟着两段良缘名动京师了。

    “你别担心,温家说你和梁小姐都得娶进门做嫡房奶奶,只是谁配温候爷,谁配绯四爷还没定。唐大小姐,温家是个好婆家,那二太太我多有接触,她家的嫡小姐与许家的婚事也是我做的媒,是个性子温和容易相处的,温二太太娘家也是书香门第,待她嫡长媳跟女儿一样好呢。这绯四爷是嫡次子,人模样不差,学识也有,是个良配。”

    宛芹羞红双颊,与巧媒婆行个了个礼。

    她心里欢喜,只因为是她亲祖母替她选定的良缘。

    她早该议亲了,可唐太太到底私心重,又因她是大姨娘所生,嘴上不说,但心里不喜她。

    这会子,宛莉在闺阁里大发脾气,摔碎了不少花瓶摆件,口里又哭又骂:“那死鬼婆子也太偏心了,人都死了还给她谋了门好亲事,我也是她亲孙女,她怎就不关心关心我,呜呜……她的命怎这么好,不是嫁温候爷便要嫁个俊俏夫婿,还都是嫡子……”

    梁家在知晓原委后与唐家差不多,梁老太太感慨一番,梁小姐则因想念亲娘而哭了一场,知是她娘给挑的,又感动又庆幸,一门心事想着明儿无论如何也要表现得好些,不能让亲娘失望。她十九了,若配温家绯四爷,大了人家整整四岁也着实不成样子。

    梁小姐正月里的生辰,今岁十九,是实岁,虚岁也二十了。

    温青二十多岁,比她长上几岁,相配倒也恰当。

    一晚上,梁小姐辗转难眠,想的都是如何能打动温青,但最怕的是八字不匹,转而又想,既是亡母在天护佑得来的良缘,想来也是般配的。

第266章 天作之合2

    次晨临出门前,温彩亲自给温青打扮一番,让麻嬷嬷给他挽好头发。

    一边替他整衣袍,一面叮嘱道道:“哥哥,你先去梁家胡同,你莫着慌,你人长得好,又是有本事,旁人一听你的名头,都会先高看几眼。先见见梁小姐,要是不满意,再随二嫂去唐府。

    若满意,就着黄瞎子合了八字。要是成了,二婶出面谈后头的事,订亲的信物、庚帖都备好了,你且收好,合适的时候就拿出来。这可是要寻一个与你过一辈子的人,你莫要多想,只管觉得哪个更让你喜欢就成。

    这二位小姐各有各的优点,又是祖母、母亲帮你订的,你喜欢哪个就订哪个,祖母挑的,定是贤惠能干,能配是上你的。”

    温青一一应了。

    他犹豫了一阵,见下人们各自忙着没人注意,方低声问道:“妹妹,祖母托梦这事……是不是你使的计?”

    温彩一怔,她猜过诸多可能,却没想到温青能道破。

    温青似明白了真相,又问:“这二位小姐当真极好?还是妹妹早前就认识?”他虽是粗人,但并不是傻子,哪有这么离谱的事,而两个人选的出身各有缺陷,要是照着明路提亲,温子群、温子林就会第一个反对,万万是成不了的。

    “这是祖母、祖父、母亲三人替你挑的贤妇,你且看看,若是喜欢上谁就娶回来。”她特意在“贤妇”二字上加重了语调。

    温青勾唇笑,“若是旁人这般,我必不答应,谁让你是我亲妹子,我且听你的。”他吐了口气,前些日子温子群、温子林总缠着他提亲事,他们各有相中的小姐,温青着实是烦了,他早晚也会娶一个女人过日子的,索性娶一个妹妹相中的,不为旁的,只为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至少这个娶进门的女人不会再刻薄温彩。

    温彩有些愧色,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温青。

    为了她,他愿意让步,有这样的哥哥,让她心头一阵感动。

    温青又道:“我想妹妹也是为我好。”

    温彩苦笑,她拿温青的终身算计,温青却替她寻了理由。

    温青无所谓的道:“如果这家里还有人真心为我,也唯有妹妹。”

    温彩轻呼一声“哥”,心事沉重地道:“哥哥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她没有否认这是自己使出来的计,又继续道:“不管在哪家,见到旁的年轻小姐,你要懂得回避,莫平白被什么撞了。上回在畅园的事,就亏得你当时反应冷静,否则诬上的就是你。梁小姐原是梁家大房梁和裕的嫡长女,唐小姐则是唐侍郎的庶长女,除了她们二人,旁的年轻小姐再好看,你也不可失礼。”

    温青听她絮絮叨叨,心里欢喜,觉得这样的妹妹才是真实的,“我又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哪能瞧人长得好看就忘了规矩的。”

    “是,你当然不是了,我这不是提醒你么。”

    他不是愣头青,是娶过一回亲都生了一个女儿的男人,这种事他还能应付不来。

    要是旁人这般,温青一听会大闹,可这回却是温彩,他着实不生气,反而觉得应该听温彩的劝,长辈们总想在他的亲事上插上一手,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听温彩的。

    梁家胡同。

    梁家上下一早就忙开了,庭院清扫了一番,一些素日不用的摆件也摆上了。梁老太太、梁和裕都换上了好看的新袍子,连梁秋阳也从书院回来,就等着温家人上门拜访。

    梁秋阳在无人的时候,细细琢磨着托梦的事,越想越觉得怪,可梁老太太坚信不疑,还愧疚地道“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没本事,没能替秋月谋到好姻缘,这让才你母亲不得安宁呀。”

    梁家二房、三房的人想过来瞧热闹,被梁老太太厉声斥责,严令他们在各房待着,不许来打扰。

    辰时一刻,门上的婆子来报:“老太太、大老爷,人来了!”

    巧媒婆陪着一个眉眼清秀、端方的董氏缓缓行来,董氏的身后跟着温青,他因是武将,身材魁梧,行路如风,昂首阔胸,再加一袭银灰色的得体锦袍,更显得风度不凡。头上戴了一顶银质镂空发冠,横插一根白玉钗,又勒了一根银灰色的抹额,束着刻丝攒花锦带,脚踏银灰底深灰祥云暗纹小朝靴。刀雕斧凿的面孔轮廓分明,一双犀利的目光似在瞬间透入人的心底,行止生风,傲若崖上劲松,威风凛凛,孤傲霸道。

    温绯到底年纪尚小,此刻颇有些拘谨,他一切都听父母双亲的安排,说是这二位小姐乃是仙逝老夫人挑的合宜人选,二人都必须娶进温家门,他反对不得,倒是听董婆子说唐小姐生得跟天仙一般,心头有些动摇,昨儿一晚上都在祈祷别让他娶梁小姐。

    梁家的丫头一路快奔,进了院门就道:“老太太、大老爷,到了!”一进花厅,就往梁秋月身边奔,压低嗓门道:“大小姐,那个温候爷长得就跟传言中一样,英武不凡,气宇轩昂,跟个神将一般。”

    梁大小姐垂首,颊飞红霞,却暗自紧张着。

    梁老太太带着斥责地瞪了过来,丫头立时垂首,却在心里暗自为自家小姐着急。

    梁和裕、梁秋阳父子迎至院门口:“见过温候爷!绯四爷!”

    温青抱拳,落落大方,洒脱干练地回了礼、打了招呼。

    梁秋阳细细地审视着,只觉得这温青人挺不错,没有文儒书生气,更多几个威武,人又长得高大挺拔,莫名就觉得这样的人让人觉得踏实安全。

    梁老太太与梁秋月立在花厅门口,巧媒婆道:“是梁家老太太和梁大小姐。”

    温青抱了抱拳,他有品级在身,这梁老太太连个孺人都不是。

    巧媒婆又道:“这是温候爷、温家二太太、绯四爷!”

    梁大小姐裣衽一拜。

    梁老太太笑道:“贵客盈门,几位快请坐。”

    巧媒婆介绍后头小厮手里牵着的瞎子,“这位是春晖圣母庙前头的黄瞎子,因这桩良缘,是蒙春晖圣母结下的,便请了他来合八字做见证。”

    黄瞎子打了千儿。

    梁秋月小心地瞧了眼温青,又看了眼温绯,兄弟俩是完全不同的人物,一个是武将,身材魁梧如山,一个是文弱学子,身子单薄,听说温绯正月才十五,比她弟弟都还小两岁,落在梁秋月眼里,更像个孩子。

    梁老太太问:“温二太太、温候爷,我们家大小姐的事,巧媒婆都与你们说清楚了?”

    董氏笑道:“都清楚了。”她扭头问温青,“玉堂,你意下如何?”

    温青看着梁和裕父子,目光又扫过梁老太太,最后才落在梁秋月身上,想了片刻,道:“我只一个要求,待我妹妹好就行,妹妹为我吃了许多苦,也受过些委屈,我一辈子都会护着我妹妹的。”

    一句话,在他心里:妹妹温彩才是第一重要的。

    董氏轻声道:“问你意下如何?你提玉郡主作甚?”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要不能疼我妹妹,我娶来作甚?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得前头,我温玉堂当年就说过,不娶平妻不纳妾的话,就算换了个女人,我还是这样。我娶妻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只要他给我生儿育女,我就她一个过日子就够了……”

    董氏见他一脸坦然,竟说起这话来,“这事你与大老爷商量过么?”

    “商量作甚,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有儿女,他总不能逼我纳妾。我温玉堂是个爽快人,梁家长辈、大小姐如何想的都说出来。”

    梁老太太是喜出望外,这虽是个武将,听听人家那话,不娶平妻不纳妾,那不是就她孙女一个,好啊!有多少位高权重的男子能做到这点。

    梁和裕笑着捋胡须,笑微微地看着梁秋月。

    梁秋阳这一下子对温青的好感更深一步,这样的男人才算是好样的,人家就是个实在人,没有甜言蜜语,却句句实话。

    梁秋月看着地上,只不说话,眼里有隐隐的欢喜。

    梁老太太道:“秋月,温候爷问你话呢,你说句话。”

    梁秋月这才望了过去,一颗心怦怦乱跳,脸微微一红:“小女听温候爷的决定。”

    “听我的?”温青愣了一下,“有些事是你的态度,而非我的,姻缘、姻缘,女子不同意,便成不了缘,这大主意还在你那儿。”

    又把问题踢给梁秋月了。

    董氏也在心里暗暗担心,娶唐侍郎的庶长女也比这梁秋月好,梁秋月名义上官家小姐,可梁和裕这候补知县都候补两年了,也就是个闲职,连俸禄都不领,对温青来说不成问题,可对温绯来说有一个做高官的岳父很重要。

    “玉堂,你看要不要讨了梁大小姐的生辰八字,让黄瞎子给合合?”

    “合吧,不过她还没说话呢,她是应还是不应,我们两兄弟上门,不就是让她挑的么?”

    梁秋月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的满意,她这个年纪了,早成了梁家胡同人人皆知的老闺女,还能觅上这样的男子为婿,哪有不乐意,“早前原说的就是温候爷……”声音不高,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她没瞧旁人,就只看中温青。

    温青与董氏点了一下头。

    梁老太太令婆子给黄瞎子说了梁秋月的生辰八字,黄瞎子便在一边独自掐算起来,过来了一阵,文绉绉说了一大堆。

    温青耐着性子听着,猛地与梁秋月的目光相对,他心头一紧,如火烧云一般脸就红了,好在他皮肤黝黑,倒不甚瞧得出来。

    梁秋月越发觉得有趣,这人还会脸红。

    董氏听得有些着急,道:“黄瞎子,你说这二人的八字如何吧?”

    “好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良缘,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温青追着早前的话题,问梁秋月:“我先前说的,你什么态度?若不能厚待我妹妹,这门亲便不能结。”

    梁秋月没想他如此固执,非要她一个态度不可,温彩又不能在娘家待一辈子,这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镇远候府的人丁不多,人家就这一个妹妹若她还不能善待,这成什么了?

    梁老太太道:“温候爷且放心,要是她敢薄待玉郡主,老身第一个就饶不得她。她是老身跟前长大的,这礼仪廉耻打小就懂。”

第267章 娶新妇1

    梁秋月不紧不慢地道:“我只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要是她给了承诺,温青未必会信,可听她一说,再见梁秋月模样比早前的徐氏更强几分,举止也得体,心下亦有几分好感,朗声道:“好,我就信你了!”他一探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又一份庚帖来,“这是我祖母生前留下的一对翡翠镯子,就当是订亲信物,这是我的庚帖,老太太且收下,挑了日子再来府上送彩礼!”

    巧媒婆接过,又递给了梁老太太。

    梁老太太拿了梁秋月的庚帖。

    这亲事就算订下了,梁和裕让小厮去门放了一串鞭炮,也示庆贺。

    梁老太太心下欢喜,“温候爷和秋月年纪都不小了,温候爷,这样可好,趁着黄瞎子在,把你们的吉日也挑下,挑好日子,老身也好给孙女预备嫁妆。”

    温青琢磨了一下,“好!黄瞎子,你选个日子吧。”

    那黄瞎子挣着指头,很快就道:“五月呢倒有几个好日子,五月十六、五月二十二、五月二十六,之后便是八月初二、八月十八、八月二十四。”

    京城人成亲,几乎都是双日子,喻意:好事成双,新人成对。

    梁老太太笑问:“温候爷以为哪日合适?”

    温青想着:妹妹身子弱,还得操心府里的事,既然他也觉得这梁小姐还不错,不如早点把婚事办了。“五月吧!”

    梁老太太又问:“五月几日?”

    温青道:“这日子你们家来选,我们府里倒好预备。”

    巧媒婆瞧出梁老太太的意思,这是梁家人急着嫁闺女呢,这倒也是,换作哪家有个十九岁的大龄闺女,还不得急死,忙笑道:“梁老太太、梁大老爷、温二太太,我瞧五月十六不错,这再往后天儿就该热了,这喜宴办起来就麻烦,菜预备多了就坏了,这少了又不好预备。”

    梁和裕心下大喜,娶了他女儿,许他这个候补知县也能谋到实职,雍郡王与温青交好,而二人又是太子慕容恪的人,只要温青替他说一句好话,这差使就成了。笑道:“温候爷,你觉得呢?”

    “长辈们拿主意,玉堂不好逾矩。”

    还真是个实衬人,声音爽朗,答应痛快,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这样的人没有花心眼。

    梁老太太现下怎么看怎么顺眼,又小心地瞅了眼梁秋月,只见她微垂着头,面上平静,却隐隐从眸里流出几分喜色,那眼睛正有意无意地望向温青。

    这一瞧,就是她看上温青了。

    梁老太太问梁和裕:“大儿,你觉着呢!”

    “就定五月十六。”

    为防夜长梦多,婚事还是早办早好,满城比梁秋月家世好、模样好、有才德的人比比皆是,更重要的是梁秋月耽搁不起,能得到这样一桩婚事,当真是老天厚待梁秋月,也是上苍赏赐。

    巧媒婆与两家人道了喜,嘴里说着一串的吉祥话儿,又正色道:“吉日订了,求亲礼不能免,温候爷何日得空?”

    “明儿上午得去衙门办差……”

    求亲得备一份像样的礼物,如一对活雁是不能少的,另还有备些给梁小姐的衣料、首饰,给梁家长辈的补品等物。

    温青又道:“回头就把彩礼送来。”

    巧媒婆为难了,她还得带温二太太母子去唐府呢。

    温青似看中她的为难,“你不必跟着,我备了彩礼直接来梁家,你陪二婶先去唐家瞧瞧。”

    几人寒喧了一阵,梁和裕父子把众人送出来。

    温青竟比梁家人还急似的,当真回了镇远候府备礼物,见他一回来,麻嬷嬷就笑问:“候爷可是瞧中梁小姐了?”

    温青微愣。

    麻嬷嬷道:“彩礼郡主都预备好了,活雁、金猪、给梁家长辈的燕窝、人参,给梁小姐的衣料都齐全了。”

    求亲礼要一络地用贴上或写、或剪吉祥红纸,有的贴着“福”,还有的则贴着“喜”,有的用箱子装着,还有的已归拢成箱笼。

    温青见甚是齐全,当即领了护院、小厮骑马出门了。

    梁老太太早早传了下人预备酒席,又把梁家二老爷、三老爷叫来坐陪,梁秋月则亲自带着婆子去厨房预备。

    这里还没预备好,温青又上门了,众人一见那小厮排队进来,样样都备得齐全,一对活雁脖子上系着松松的红绸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大雁背上也贴了“喜”字,两喜拼到一起,可不就是最最吉祥的“囍”字。

    梁二太太在一边瞧得又是羡慕又是赞叹的,“这镇远候府的动作挺快?”

    梁三太太道:“说是玉郡主在家里打理内宅的,瞧瞧这礼物预备得充盈又体面,一瞧玉郡主就是个贤惠能干的。”

    梁老太太道:“让男人们在花厅里吃酒,我们到后头说话,莫乱了规矩。”

    两人齐声应是。

    闲话了一阵,话题就扯到了梁秋月的这桩婚事,少不得提梁秋月的亲娘。

    梁家上下突地结了门体面的姻亲,全家皆乐。

    董氏随巧媒婆到了唐府。

    唐侍郎见来的是董氏母子,便听许是梁府那边已经成了,不免有些隐隐的不快,可想着他的庶长女配一个六品官员的嫡子,倒还算门当户对,只是错失了镇远候这个女婿未免有些遗憾。

    温绯见了唐宛芹,见她果真如董婆子说的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心下大喜,也甚是乐意订这门亲,董氏又照早前的规矩,让黄瞎子合了八字,黄瞎子说了几句恭喜的吉祥话,唐宛芹与温绯的婚事就算订下来了。

    唐太太出面留了董氏母子用了午饭,两人客套了一阵,董氏告辞回家。

    次日喜媒婆又奉命到镇远候府提亲,却被人告知:我们候爷订亲了,是我们家老夫人托梦挑选的……

    喜媒婆惊愣,几日没过府,温青订亲了,就连温家二房的绯四爷也订亲了,更让喜媒婆意外的是托梦订亲,这还不得在京城四下传开,可真真是人间奇闻,中间还有春晖圣母,更被世人称奇。

    温家老夫人汪氏替孙子选妇,并托梦玉郡主与温二太太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立时像天大的奇闻一般在整个京城传扬开来。

    梁家胡同的梁氏姑娘们听说后,一个个羡慕不已,“我就说嘛,那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怎突然结了门好亲,原是她死鬼亲娘给挑的。”

    当神话般的传闻袭卷整个京城时,温彩坐在安然阁的藤椅上,慢悠悠地摇晃着,正掐算着待梁氏过门,她就迁回畅园住。有最好的温泉可以泡浴,还能随心所欲地过些轻松自在的日子。

    订下了成亲吉日,温彩将桂堂内院清理得空空荡荡,又请了匠人入府重新打家具,院子里新植了两棵桂花树,听闻这梁秋月也酷爱桂花,倒与过世的杜氏一个喜好,又与人打听到她的一些喜爱,重新装修桂堂内院,一切都照了最好的置备,为了方便,温彩甚至在打家具的时候设计了机关和暗抽,也备温青和梁氏成亲后放些紧要东西。

    董氏现下忙着温紫出阁的诸多事宜,这陪嫁店铺、田庄,又要预备头面首饰等物,董氏只得温紫这一个嫡女,又是疼爱得紧,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四月二十六,温彩去了温府二房,特意给温紫添妆,添的是一整套的红珊瑚赤金头面首饰,那式样精致,没有一千五百两下不来,又另预备了三千两银票塞给董氏,“二婶瞧着给紫姐姐买些需要的东西,这份是我哥给她的添妆。”

    四月二十八,温紫出阁远嫁,因许太太、许公子还在京城,便在京城六福酒楼包了几十桌,洞房设在驿馆内,温紫三朝回门后,要随许家人前往山东。

    董氏又不舍又难过,想着许父今年任满要回京叙职,而许夫人这次走了京中的门子,要留在京城。

    许家娶嫡长媳的婚宴坐了十八桌,对于原不是京城人,又无甚京城根基的他们来说,能有这么多客人也属意外,其实这中间多半客人还是温家的亲友,有的是给温青面子,有的是给温家两房人的面子,还有的则是瞧着温彩的面子。

    温紫要随公婆、丈夫去山东,董氏和温子林不放心,让温红送温紫过去。温紫的嫁妆、陪奁不少,许夫人便建议她先将东西留在京城,可董氏不同意,说女儿嫁出门了,这些东西得随人走。

    董氏其实是怕,这东西放哪儿不合适,搁在外头怕丢了,放在家里又想着还有几个庶子、庶女未成亲,又怕被他们打了主意去。

    转眼进了五月,董氏嫁了温紫出阁后便累病了。

    何氏想入镇远候府帮忙张罗,被温彩以“我身子大好,可以打理”为由给拒了。

    徐宜人与徐兰芝在卫家镖行住了几日,听到温青再娶的消息,一时辛酸不已。

    徐兰芝更是讷讷地坐在一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怎么可能?温家老夫人都过世了,还托梦帮他选妇……”

    徐兰香轻舒一口气,“百姓们都在传这事,昨儿我在城西菜市遇到了巧媒婆,与她问起,巧媒婆说得真真的,说如果不是唐、梁二位小姐是老夫人相中的,这两桩亲事还成不了。”

    徐兰芝心头怒火乱窜,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离开了镇远候府,她才恍然明白,其实她什么都不是。早前在镇远候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而现在又是什么日子,真真不可同日而语。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如果嫁给温青的是她,就绝不会被人休弃。

    她偏不信斗不过温彩。

    想到温彩,徐兰芝就想到了冷家。

    冷家一定恨极了温彩吧,和离冷昭……

    这个冷家也够倒霉,听说五皇子意图行刺皇帝、太子被贬为庶人,等候发落;冷晓等女眷被打入诏狱。这件事还没有完,接手此案的是荣安候顾谦,他正顺藤摸瓜,近来数日又有几位大臣因与行刺案扯上关系,被打入诏狱。

    这个时候,徐兰芝想与冷家人联手,怎么想都是在冒险。

    冷家因淑妃与五皇子的事,早成惊弓之鸟。

    徐兰香看着沉默不语的徐兰芝,问徐宜人道:“娘,大姐着人捎信来,说南河县庄子都拾掇好了,该添补的家具也添上了,正等你和三妹过去呢。”

第269章 娶新妇3

    巧媒婆得了赏钱,欢喜地回梁家复话。

    梁家二房、三房的人一听说这抬数,又听梁老太太偏嫡长孙女,把自己当年的陪嫁田庄、店铺都给她了,心里不悦,正说埋怨话,却听二老爷低声道“上回温候爷来府里送端午礼,私里给了大哥二万两银票,你们不许去闹,更不许声张出去,没的丢了我们梁家的脸面。还有,你还有儿女呢,往后还要仰仗镇远候府拉扯帮衬,温候爷是个出手阔绰、大方又讲情义的,你们待他好,他自会待你好。不说旁的,瞧他如何对待早前的徐氏姐妹就知道。”

    那可是给徐家姐妹预备了嫁妆、家业的。一个姐妹二百亩良田,这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呢,还有院子什么的,得花不少银钱。

    五月十六,镇远候府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红幔耀天,漆亮金彩,处处锦绣,喜乐阵阵,府中上下洋溢在一片喜庆之中。

    温家两房人一早赶来帮忙,董氏因自温紫出阁后大病了一场,在四下一走,知各处都打点妥当,又赞叹了一番“不愧是老夫人带大的,瞧瞧这能干劲,我们两房的小姐里还只得六侄女一个。”

    何氏忙忙连声附和,原想来帮忙,结果各处的管事又各领了差使,比主子还要用心。

    这是五月十三晚上时,温彩寻了两位管家、各处管事来议事,只一句话“候爷要娶妻,你们各处都给我得力些,事成之后按功、按劳论赏。若是哪处出了差子,对不起,这一月的月例都没领了。”

    温彩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不光是管事,连下头跑腿的小厮也如打了鸡血一般,洋着笑脸,见谁都热情几分。

    各处虽忙却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城南梁家胡同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今儿梁家整个族里的族人都忙碌起来,各家借了得力的小厮给梁和裕,让帮忙抬嫁妆、聘礼,梁秋月更是一宿都没睡,大房没当家主母,一切都是梁老太太领了梁二太太、梁三太太张罗的,而她更因多年操持家务,少不得要过问、出些主意,生怕今日出了差子。

    对于梁家人来说,族里有个嫁入镇远候府为嫡母的小姐,这如同族里出了个状元郎一般的大事,全族的人奉了族长的命都来帮忙,各处人头窜动,众人看着院子里那一片红红的嫁妆,一个个全都傻了眼。

    这梁和裕哪里是嫁女,分明是把整个大房的家底都给陪嫁出去了。

    而内中的底细,只有他们这房人自个知道,因怕旁人非议,一个个说好似的连族人也不说。

    当长长的队伍出了梁宅,穿过兴国街时,立时吸引了无数百姓的目光。

    “好大的阵仗,这是谁家办喜事呢?”

    “听说是镇远候娶妻。”

    有人数了又一数,不多不少,整整九十九抬,这样的的喜事,也只有皇亲国戚、候门勋贵才有。

    温彩虽未出门会客,自有温家两房太太、奶奶出门张罗,连西山县温氏族里也来了不少吃喜酒的人,一进镇远候府看到这府邸的气派,直怔得目瞪口呆。

    有不知好歹的妇人,扯着嗓子:“玉堂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偏生有个让人晦气的妹妹……”

    话还没说完,就被同来的奶奶告诫:“千万说不得,那人儿可是真凤命格的富贵人。”

    妇人一阵咋舌,吓得再不敢多说一字。

    同来的太太低斥道:“你要说了她坏话,别说玉堂给你急,便是温子群也不饶你。”

    几人你看我,知情的太太拉了她们几人在一边小声叮嘱道:“冷家与她和离,不是她的错,是冷家承不起这等福气,她可是真凤命格。”

    有女人惊呼一声,“我还说过她的坏话呢。”

    “往后别再说了,你没瞧这次连温家族长都带着子孙来吃喜酒么,可别说这等话,来的客人多,要是被人传到族长和温子群耳里,你吃不了兜着走。”

    族长就惯会是个见风使舵的,现下见温青兄妹出息了,也颇有巴结讨好之意。

    此刻的温彩,正安心待在安然阁花厅,听各处的下人、管事连番禀事,又派了差事牌子,拿了牌子可去各处领取需要的东西,鱼贯而入,往返穿梭真是好不忙碌。

    在镇远候府外,拐角的巷口处,徐氏坐在马车里,心如刀绞,看着一抬抬光鲜的陪奁从眼前走过,那喧天的喜乐震耳欲聋,刺得她心痛。她离开了温青,如她初想的那般,他又娶上了更好的,虽是京城不知名候补知县的女儿,可人家却是风光体面的出嫁,这嫁妆耀花她的眼。梁氏的弟弟梁秋阳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穿着锦袍骑成马背上,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因吉日未到,陪奁先入府门。

    梁秋阳带着花轿又在外头绕了一圈,待他们回来时,陪奁的队伍还没走完,因吉日已到,在司仪的一声“新娘到,放鞭炮!”

    徐氏的泪,顿时夺眶而出。

    徐宜人瞅了一眼,温青这个女婿是彻底失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在瞧她们笑话呢,可事已至此,再也无法转圜。“兰贞,我就说不能来瞧,你偏要来……”

    徐氏狠狠地道:“要不是你纵容兰芝,我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温青奉懿旨休妻,而她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若不是她们母女原非京城人氏,相熟的亲友多在北疆,怕是她连门都不敢出。

    这一刹,徐氏产生了回北疆的念头。

    可是北疆实在太艰苦了,她不愿意回去。

    京城多好,人多、繁华,就连吃的、用的都比在北疆好。

    她被休了,可往后还有可以赖以生活的良田庄子。

    “新娘跨火盆,日子红红火火!”

    那一袭如火的喜袍,灼痛了徐氏的眼,泪水化成了奔泄的洪。

    府门前,只听有婆子大喝一声:“抓住那少年郎,她是徐三,她是来闹事的。”

    徐氏止住了流泪,跳下马车,透过府门,只见两护院抓住了一个削瘦的少年,虽一身男子装扮,可不就是徐兰芝,她拼命地挣扎着。

    婆子冷哼一声:“还真是徐三,快架她出去。”

    有人打量了一眼,一位年轻奶奶斥道:“徐三小姐,你这太不地道了,温候爷待你们徐家姐妹有情有义,还给置了家业,你怎能在这个时候来闹?”

    更有奶奶厉声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面的。”

    徐兰芝抬手就想打,不待手落下,却一阵抽筋般的痛。

    众人一脸鄙夷,徐兰芝想进去,她想瞧一瞧那梁氏到底是何模样,难道比她生得好,听说是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怎的就看入了温家人的眼。

    青莺从一边过来,冷声道:“还不把她丢出去。告诉卫奶奶,让她把人盯紧了,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们镇远候府不给面子。”

    上次来时,他们就没给面子。

    徐兰芝恶狠狠地看着青莺,她想打,可青莺的武功在她之上,她根本就打不过,上回也不知青莺使了什么法子,轻易就伤了她的手筋。

    徐兰芝被护院丢出了府门外,她转身又要去,那护院却伸手拦住了去路,“徐三小姐,别让我们为难,再这样,我们可不会客气了。”

    她还要想闯,被人给拽住了,一扭头,却见徐宜人与徐氏站在一侧,徐氏扬起巴掌“啪啪”就是两下,厉声道:“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你害了我,我没闹,你倒好意思闹,难道你嫌这脸还没丢够?”

    “大姐……”

    “你既叫我大姐,我便要管教于你,给我回去,不许再滞留京城。”

    “大姐……”

    “走。”

    徐兰芝想挣扎,却被徐氏一把握住了手腕,半点力都提不起来,徐氏狠劲将她推入马车,对车夫道:“回南河县!”

    前府议事厅上,一对新人拜罢天地,新娘被喜婆领到了洞房。

    早前的桂堂经过了重新的装饰,以前使的家具、摆件,一统的换上新的,就连墙上也重新粉刷了白石灰,白得如雪似玉。

    是夜,红烛摇曳,新人成双。

    温彩虽一日未出安然阁一步,对外头的人却是了若指掌。

    汪婶子禀道:“前府那边拨了两处院子作男客院,一处招待亲戚,一处招待喝醉的京城客人。后院设也有两处女宾院,从西山县老家过来的太太、奶奶暂时安顿在芙蓉苑,女宾院里又住了温府的太太、奶奶。”

    温彩道:“今儿做得很好,你们都下去吧。”

    “是。”

    翌日一早,梁氏强撑着酸乏无力的身子起来,温青一探手,身边无人,呢哝道:“你再睡会儿,天色还早呢。”

    梁氏涩涩一笑,问道:“夫君可要泡汤?我着婆子们预备。”

    听到这声儿,温青只觉熟悉而受用,这是带着京城口音的语调,他启开双眸,便见梁氏穿着一袭紫裳,正带着几分倦容地看着他。

    “什么时辰了?”

    “寅时一刻。”

    温青哦了一声,坐起身打量着屋子,自徐氏离开后,他就住在前府书房,昨儿有些醉意尚未来得及细细留意,今晨一瞧,还是原来的屋子,可里面的摆设全都不一样了。

    梁婆子站在珠帘门外,欠身道:“奶奶,小厨房都预备好了。老奴打听过了,温家大老爷、小太太还住在府里,温家二老爷父子昨儿喝醉了,留在前府客院,后院又住了些从老家来的温家族里的太太、奶奶。”

    温青赤着上身起来,扱上木屐拖鞋,只着亵裤,他人原就长得魁梧,再加上这一身的肌肉,瞧得梁氏的陪嫁丫头一个个低垂了头,再不敢看。

    梁氏轻声道:“夫君昨儿喝醉了,早前还说头疼呢,不如再睡会儿。”

    “我习惯早起了。”

    梁氏忙取了他的衣袍出来,服侍他穿上,温青直直地看着梁氏,他见过唐宛芹,第一感觉:长得太好看了。第二感觉:太美的女人摆在家里不放心。就梁氏这样的最好,不丑,却也不算太美,眉眼清秀,看着又顺眼,恰到好处。

    温青对昨夜的事,只零星记得一些,当他掀起被褥看到白绸上的殷红,心下了然。

第270章 娶新妇4

    梁氏嚅嚅地道:“夫君这般瞧我作甚?”

    温青道:“月娘,小太太不是你正经婆母,你面上拿得过去就成,不必待她太好。族里的人应付应付就成,二叔、二婶一直待我们兄妹不错,你敬重些。父亲那儿,你也不必紧张,他亏欠我们兄妹颇多,也不会挑剔你的。”

    一声月娘,唤得梁氏脸红心跳,她手上没停,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凝重地道:“府里,祖母和我母亲留给我的田庄、店铺是交到大账房管理的,余下的那部分算是我们的产业。你不明白的地方或问汪婶子或问妹妹都行。这些日子是妹妹在打理府邸,这回我们成亲,也是妹妹亲自操办打理的。”

    梁氏的陪嫁丫头继续问道:“候爷要不要泡香汤?”

    梁氏一扭头,生气地盯着她:这人都穿整好了,不是明摆着么。

    温青道:“我在院子里练练武功,你备好了就来唤我。”

    “是。”

    梁氏领了梁婆子、陪嫁丫头进了桂堂的小厨房,开始预备新媳妇的晨食,临出嫁的时候,梁老太太千叮万嘱的,让她莫要失了规矩,就在一个多月前,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如今就做新妇了。

    梁氏一族的小姐们,私下里没少羡慕她。

    她是幸运的吧。

    梁氏动作熟络而麻利,半个时辰就预备好了。

    正要开饭,就听外院的小厮禀道:“奶奶,郡主来了。”

    温彩的目光扫过梁氏:是一个长得清秀悦目的女子,属于那种乍一看只以为相貌平常,但多瞧几眼会很舒服的人。

    梁氏正要行礼,温彩已抢先一步裣衽道:“见过嫂嫂!”

    温青收住拳脚,道:“开饭吧。”

    梁氏预备了几样羹粥,又备了一钵养胃汤,瞧来就是给温青备的。

    用罢了饭,温彩简要说了家里的事,又陪了梁氏与温青去给温子群敬新人茶,待他们到的时候,温子林夫妇也到了,还有二房的温红、温绯等人,再加上大房的温墨、温玄及一屋子的庶出子女,满满一屋子的人。

    一番寒喧,彼此给了见面礼,温子群道:“都散了吧,我得再歇会儿。”

    瞧到了梁氏,温子群还算比较满意,他也不敢不满意,这可是老夫人汪氏瞧中的,自是象征性地叮嘱几句“往后与玉堂好好过日子,替他打理好府邸。”

    梁氏一一应了。

    温彩随梁氏、温青回到了桂堂。

    董氏婆媳也一道出来。

    进了桂堂,温彩道:“这府里的东西,我今儿就交给嫂嫂。嫂嫂若有不明白处,可问汪婶子和汪管家。”

    董氏一直好奇,温青到底有多少家业。

    温彩拿了锦盒出来,“这一本账簿上的是府中公中的产业,说是公中,是镇远候府公中的,也是属于哥哥所有,是祖母、母亲留下的那部分,有二千多亩田庄,又有十几家铺子,多是京城和西山县的,这部分收益每年归到府中公中账房、库房上,全府上下前府大管家、后院汪管家及下人们的月例是从这里头出的。府中的成衣坊收益也归账房,这次哥哥成亲设宴,也从公中出的银子。

    这本簿子上的是后来哥哥置的产业,有田庄、铺子若干,收益归到桂堂花使。哥哥素日的交友应酬等,是从这里单独出的。”

    温青不紧不慢地道:“祖母、母亲给妹妹留的那份嫁妆,就交给妹妹打理,妹妹添置的那几家铺子也是妹妹的,也还给妹妹。”

    梁氏应声“是”,“候爷,妾不知道是哪些,你看……”

    温青接了盒子,从里面拿了厚厚一撂地契、房契出来,瞧了几眼,轻车熟络找出了几张地契,又寻出了几家店铺的房契。

    梁氏微微一愣,还以为这是个糙汉子,可看他的动作,分明对自己的东西了若指掌,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寻出来了。

    温彩没有接,“田庄上的地契我接了,那几家店铺原就是给哥哥的,你只管收着,虽说哥哥名下的铺子都能赚些钱,但镇远候府这么大,真正赚钱的就这五家。我不差这几个银钱,我手头有赚钱的店铺。”

    温青厉声道:“叫你拿着就拿着,我这当兄长哪能拿你的东西。”

    温彩急了,这什么话?还扮得这么凶,“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是男人,要支撑一府不容易,我的日子好过着呢,我手头店铺比你五家的都要赚钱,说不要就不要。哥哥收着!”

    兄妹俩僵持不下。

    梁氏瞧着:这温彩也是个大方的,要是换作旁家,别说五家赚钱铺子,便是一家都要抢得头破血流,可兄妹俩谁都不肯服软。

    温青起身就要给温彩塞,温彩却故作生意地道:“我有祖母留下的八百亩田庄,再不要旁的了。哥哥再这样,我可当真生气了。我置这五处店铺时,祖母也是知道的,我也曾与祖母说过,这些是要留给你的,怎能让我得了去。”

    温彩生怕温青再与她纠缠,道:“我这身子总不见大好,城里太热,我想回乡下住些日子。”

    梁氏心下欢喜,一过门,温青就把家交给她打理,这是信她,更是看重她,当知她与温青订下亲事,梁氏便有好几晚都睡不好,想的就是怎样做一个贤妇,怎样襄助丈夫等等。她上头没有正经的婆婆,虽有翁爹却是另有府邸,一过门就是当家奶奶,这日子比旁的姐妹要好过,家里有小姑子,却听外头人说,是个有大富贵的。

    此刻她听温彩说要出府住,心下急了:“郡主要去乡下庄子?这……怎能成,乡下哪里比得了家里。”

    徐氏是怎么被休的?便是有失德的名声在外,刻薄小姑子,对长辈不孝,被御史抓住机会弹劾,闹得满朝皆知,皇后知晓后便下懿旨着温青休妻。早前,京城所有的人都在猜测,温青休了徐氏,许要迎娶哪家的权贵嫡女,不曾想竟娶了个候补知县的女儿,谣言顿破,于是更有人相信徐氏是真的失德,而温青更不是攀高踩低之人。

    以温青的现下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望族小姐娶不上,却单单娶了候补知县的女儿,还是一个十九岁都没出阁的老闺女,可见温青是个实衬人。

    温青轻叹一声:“月娘,把东西都收起来。妹妹也别去乡下住了,那庄子上都没几粒粮食……”他可不想自家妹妹到乡下去吃苦受累。

    温彩道:“哥哥、嫂嫂,昨晚我没甚睡好,先回屋了。”

    她转身出了桂堂。

    路上时,温彩又得遇了二太太董氏。

    董氏面露忧色,对麻嬷嬷道:“气色是比早前好些,我给你买的阿胶每日都得吃着。”

    “一直吃着呢,喝了药总说没胃口吃饭,这吃不进饭也伤身子。上回郡主还说,要停药吃饭呢。”

    董氏见没她们什么事,与梁氏寒喧了几句也离开了。

    温青挂念着几个喝醉酒的亲友,说要去前府客院瞧瞧。

    梁氏领着陪房梁婆子又两个陪嫁丫头整理着温青交给她的东西,厚厚的簿子上细细地列着镇远候府的诸多产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公中有二千多亩田庄,又有十几家店铺;而温青私里名下的的田庄有八千多亩,又有三十多家店铺。除此之外,账上还有十三万两银票。

    家产上的房契、地契并没有看到,但下人的卖身契却在家业簿子的下面,共有近二百人的,又设有一个簿子,专有了何人在何处当差,各人品性如何,瞧着笔迹像是女子写的,但字体是梁氏从未见过的。

    梁氏正纳闷,却见汪婶子道:“这是近来玉郡主整理出来的,说是这样奶奶就能瞧明白。”

    梁婆子喜上眉梢:“奶奶且把东西收拾好。”

    两个陪嫁丫头心里跟吃了蜜糖一般,一来看温青年轻英俊,颇有男子气概;二来这镇远候府家大业大,自家小姐上头只有个翁爹,有个小太太连正经继母都算不上,又是开府另住的,日子好过。

    梁氏清点了一番,心里亦有了数,把东西收好。

    梁婆子道:“奶奶,你刚过门,要是郡主住到乡下,弄不好又有外头人说闲话。”

    梁氏哪里会应温彩住乡下去,她还要面子呢,要是她留不住人,怕是温青也要低看她几分,以为她和徐氏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

    想到她母亲过世,她与弟弟梁秋阳的感情极深,想来温青兄妹的感觉亦如她与梁秋阳一般。

    梁氏忆起今晨其中一个丫头看温青的眼光,想起就不舒服,连温青都说他自个不娶平妻不纳妾,却保不准有人想爬床。“往后,候爷和我的内室由梁婆子与碧桂打扫,旁人一概不得入内。”

    碧桃微微一凝,她才是梁氏跟前最得宠的丫头,“奶奶……”

    梁氏打断她的话,“守好自己的本份,谁要想在我眼皮底下惹事,别怪我不念旧情。”

    碧桂立时就明白了,许是今晨温青起床时,碧桃在一边看傻眼的事儿,哪有那样不知廉耻盯着个男人瞧,连她都羞得不敢看,偏碧桃胆儿大,不仅看了还看得有些痴迷,任谁都能瞧出她对温青有意。

    梁氏虽是新人过门,却让梁婆子私下里打听了一番,将府里的事摸了个熟络,外头传的都没错,温青行止大度得体,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早前徐氏当家,他偶尔住在前府练功房和书房,也有不识好的丫头想爬床,被温青不动声色地交给汪管家处置了,通常是丫头没得手,又被汪管家配了乡下庄子上的小厮。

    对这种事,温青也烦得紧。

    昨晚他喝醉了,与梁氏痴缠了说了此话,“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在外头奔前程,你在家好好打理内宅……”

    梁氏现下觉得自己当真是拣了一个宝,别人想打温青的主意,她第一个不同意,难不成她连徐氏都不如,徐氏一个被休的都能让温青守她一个,她梁氏会比徐氏做得更好。

    梁氏淡淡地道:“梁婆子,你把陪奁都入到东厢房小库房里。”

    梁婆子领了丫头去整理陪奁等物,便搁了满满的一间大屋子。

    梁氏不放心,在整理好后,又看了一眼,方才发现小库房里的家具也是预备齐全的,有大木箱子,还有架子,架上可摆各样东西,连梁和裕给她预备字画都有专门挂放的地方。

第272章 劫持1

    二千两一月,还只是一处小院子,这价钱在京城都能买座一进小院了。

    六姨娘、七姨娘惊得目瞪口呆,这哪里租院子,分明就是烧钱。

    只是她们明白自己的身份,哪敢多说一个字。

    往后,这镇远候府的女主人是梁氏,再加上玉郡主那命格,别说一月二千两,便是一月二万两怕是温家人也不会说半个不字来。

    梁氏神色无异,她早早就猜到了那边的花费不低,问道:“可把租金付了?”无论那边的房租多贵,这钱她都得出,温青就只得这一个妹妹,瞧着这模样温彩顶多在温家再住几年怕也是要出阁的。

    这女儿家出阁,若是婆家好了,将来也能襄助温青,还能帮扶梁氏将来的儿女一把。梁氏倒是真心觉得这该花的钱就得花。哪怕自己节俭些,也不能苦了温彩。

    “老奴付了一万两银子的租金,原想多付来着,可双双姑娘说,许过了七月郡主的病就养好了,不必租太久。”

    还不必太久,住五个月光租金就一万两呢?两位姨娘听得肉疼,两双眼睛直瞅着梁氏细瞧,若换成以前的徐氏,只怕神色里早就不满了,可今儿瞧了良久,梁氏神色没有半分不乐之意,反而是平静如常,甚至是真心讯问温彩在那边的情况,又问了“郡主屋里的摆设可有差缺?你是老人,若有差的一会儿就记下来,明儿一早给她送去。”“那边有小厨房没?吃食上可还方便?”事无巨细,梁氏从住的屋、睡的床、吃的饭都问了一个遍。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梁氏又问:“与我陪嫁庄子上的庄头说过了?”

    “老奴已经说好了,每过三日就会送粮送菜过去,可是郡主说菜蔬就不必送了,畅园里头有菜园子,也花不了几个银钱,让我们每月送一次粮食就行。冬葵姑娘每过几日就要回京城一趟,郡主现下帮着二太太打理名下店铺的生意,冬葵姑娘是这块的管事,有什么事奶奶可以让冬葵姑娘捎话。”

    温彩帮董氏打理店铺的事,温家上下都知道。

    不过才两月时间,铺子还是原来的铺子,也做的是那些生意,可整个却变了一个模样,所有铺子都重新装修,又添了些货架之类的东西,更做了精致的玻璃柜,听说生意也比以前好许多,瞧这模样,生意会越来越好。

    梁婆子递过一张收契:“这是畅园大管事开的租金收契,是从三月开始至七月末。奶奶,不仅我们家的郡主,那里头还有几处院子都有人租住,听说临畅园藏书阁附近的几座小院子一处每月三千两银子的租金。还有不少读书人在迎宾楼长期租了客房,你看要不要在那边也租一间让梁大爷住过去,那里头的书籍比京城书院的还要齐全,最是适合读书人去。我们过去的时候,听畅园里的人说,晋陵先生也在那边包了个院子,逢双日就开课授业……”

    梁氏一听,双眸熠熠,“你是说晋陵先生陶浩然?”

    这可是天下最著名的名士!

    梁婆子肯定地点头,“明儿一早要开课,已经有不少京城学子早早在那边定了客房,说明儿一早要去听陶大先生授课。”

    这畅园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吸引了江南名士前往长住,还在那儿包了处园子。

    梁婆子道:“那陶大先生也是听说畅园有座比京城书院还齐全的藏书楼才去的,一到那儿就再不愿离开,因着他是天下的名士,畅园的卓先生便给他优惠,他住的那处园子每月只收二百两银子的租金。”

    有的是二千两、三千两,偏他的就只得二百两。

    不过梁氏心头一转,这卓先生是个厉害角色,既卖了人情给陶浩然,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去畅园,有的是为赏景,但更多的人则是为了一睹陶浩然的风采。

    梁氏道:“你回趟梁家,与大老爷、大爷禀了此事,要是他们乐意,就再去趟畅园,早早在那边订一间客房,让大爷过去听课。”

    名士授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是梁婆子去了一趟,她还不知道有这等好事。

    梁和裕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物,又最是敬慕做学问的人,要是他听了,还不得马不停蹄地跑去一瞧究竟。

    梁家的日子虽过得不宽裕,可谁也不会委屈了梁秋阳。

    梁氏的嫁妆备得体面,可实则是温青私下拿了两万两银子预备的,算起来梁家也不算亏。那日回门的时候,温青又另给了梁氏一万两银票,让她给了梁和裕。

    温青道:“梁家也不易,你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不能因你,就让他们的日子过不好。你给了岳父,让他瞧着再给家里置备些东西,或店铺、或田庄都成。”

    梁氏知道家里为了她的嫁妆,险些没把整个家掏空,得了温青给的银子,感动得泪光盈盈,心里越发觉得温青这人实衬,便暗暗发誓要对温青兄妹好。

    麻嬷嬷进了怡然阁,立即就被里面的花木给吸引了,正要用手碰触,梅三娘急了:“我是替郡主照看这些花木的,碰坏了,可算是我没照应好。”

    麻嬷嬷满心不悦,“老娘侍弄花草时,你还没出生呢,我也是个会养花草的。”

    两个人正说话,就听一楼偏厅里,传出杜鹃的愤然骂声。

    “姓卓的当他自己是谁?他管的是哪儿?倒管得我这边来了,我看他就是多管闲事、自以为是,他管他的马场、练功场,怎又管得我这边?”

    梅雪吐着舌头,对梅三娘低声道:“卓先生跑去找了牛大郎,又低价租了几个客房出去,迎宾楼有两个侍女是杜鹃的人,刚过来与她说了。”

    梅三娘道:“我们母女只管照看好怡然阁,再照顾好郡主的花草就行,那里的事不归我们管。”

    梅雪道:“一下子少收入好些银子呢,也难怪杜鹃会骂。”

    杜鹃总跟新来的卓先生吵,可两个人依旧各行各的,惹恼了杜鹃,便拿卓世绩打理的马场来做生意,上回就有人借马场来玩赛马,杜鹃二百两银子就给租出去一天,没气得卓世绩跳。

    此刻,温彩正在莲清池里泡香汤。

    洗浴之后,双双照着以前的样子给她按摩做养护。

    冬葵、青莺几个,泡得昏昏欲睡。

    青莺早前最怕与她们一处泡香汤,而今也不怕了,泡起来比谁都陶醉。

    温彩在莲清池睡了一觉醒来,方不紧不慢地回到怡然阁。

    彼时杜鹃携了账簿,冬葵拿了算盘,噼噼啪啪一阵拨弄,将这两月的账都细细地兑了一遍,“回郡主,自你离开后,共盈利一百二十五万八千三百七十两银子又五百钱。”

    真真是日进斗金。

    温彩懒懒地道:“还得与贵人分三成红利。”

    又扭头问杜鹃:“各处的月例、赏红都发下去了?”

    不待杜鹃发话,冬葵道:“郡主,账上记了,除了月例、赏红以外的纯利润,其中以花房盈利最高,光是花房一处就有近五十万两银子的红利,其次是百味居和迎宾楼,然后跑马场、藏书阁次之……”

    杜鹃道:“姓卓的来后,又新立了一些规矩,藏书阁也要交利银,那边去看书、吃茶的人多,阅书室里每次去得晚连座儿都没有,如今连院子里也摆了桌案木杌,全都是看书的人。现下卖的茶水也越来越多。还有抄书室那边也不错,有抄书的,也有买书的,那边新开了一间售书室,可在那边预订要什么书,有了就派人通晓。”

    收购进来许花一百文,再卖出去许就是二百文,如此那边竟也能赚钱,管事婆子与底下的人摸出了门道,赚的钱也跟着多了。

    杜鹃又道:“新街也建好了三成,刚建好便有人前来租赁行商,有想开客栈的,还有想开酒楼的,更有的想要买几间铺面……”

    温彩想了片刻,“你与卓先生、董管事商议一下,定个章程再禀我。”

    “是。”

    楼下的青莺与红燕全身戒备、侧耳聆听。

    不待红燕开口,青莺倏地一身出了院门,在四下里一转,对着夜空大喝:“我家郡主在此养病,谁要打扰我家郡主,在下手里的兵器可不是吃素的。半夜三更的,不好好待着,在四处乱走作甚?小心被人当了小贼。”

    “田大爷,这处院子听说是玉郡主长期住下的。”

    说话的是顺王府的侍卫。

    他想近怡然阁,可人还没进去,就被里头的女侍卫给发现了。

    其中有一个脾气急燥,是个不好惹的。

    田耀祖微眯着双眼,“是不是她呢?”

    “听说玉郡主自用心血救雍郡王一命之后,身子大不如前,在镇远候府将养了许多也未见康复。镇远候听了太医的话,这才花重金替玉郡主租了此处给她休养。”

    田耀祖冷声道:“我怎听说,这院子是从今年三月就对外租出去的呢。”

    “三月初,玉郡主返京途经此处喜欢上这里,原想住几日就走,这不回京后又生了意外,如今在此养病。”

    到底是不是她呢?

    从种种迹象表明,很可能是她。

    可没见着人,田耀祖还做不了决定。

    如果是她,那么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这一回,顺王志在必得。

    青莺围着怡然阁转了一圈,见四下无动静,警惕的心放松下来。红燕笑了两声,“你每次能别闹这么大动静么?”

    “刚才周围明明有人,可待我们出来时又没了。”

    青莺想骂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闲逛个甚?现下这园子里不仅有早前的巡逻护园,还有慕容恒送来的侍卫,虽然人不多,却足够维护这里的太平。

    红燕上了阁楼,与温彩说了外头的事。

    “会武功的人盯着这儿?”

    二月时,夜探怡然阁的是冷家和慕容悰的人,冷家现下伋伋可危,慕容悰尚在诏狱生死未卜。今晚夜探之人又是谁?

    这些日子温彩住在京城,小心翼翼,深居简出,就算有贵女相约也一一以身子不适为由谢绝。

    红燕道:“郡主这几日还是小心些的好。”

    “明儿一早你回趟京城,把这两月的盈利分红交给雍郡王。”

第274章 回归1

    她的脸,只能让慕容恒碰。

    顺王正要俯身轻吻,只见去而复返的人男子道:“殿下,雍郡王与温青报了官府,京都府尹正带人四下寻人。”

    “你们劫人时留下蛛丝蚂迹了?”

    “没有。不过,听说雍郡王从袁家借了一条灵犬来,那狗往荷花里一带奔来了。”

    “见鬼了!”顺王跳了起来,一转身往外头奔去。

    温彩微眯着双眸,见顺王离开时,将门口内侧的十字木架上转了一下,那木架上挂着一串大蒜,又挂了串红通通的辣椒。

    灵犬,温彩第一时间想到了上回冲进镇远候府的那只小狗,那么多人不跳,单往她怀里跳,她从来不觉得有何别样处,难不成那狗识得她的体香味儿?

    如果真是这样,怕是慕容恒用不了多久就能寻着她。

    周围,回归了宁静。

    温彩翻身坐起,足踝处一扯,一阵钻心的疼痛,两只足环上各挂了一把铜锁,温彩四下一寻觅,也没有可用的东西,从怀里掏出柄短剑来,削了小榻上的木头,削成厚薄如钥大小,往锁孔一捅,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放的,她就死马当活马医,坚决不要留在这儿。

    时间,在一点点流淌。

    终于,听到咔嗒一声,锁弹开了。

    她又如法炮制,继续捅,另一只的锁也弹开。

    她奔向小榻,正向启开关,听到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连连退回榻上,佯装成睡熟的模样。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后领了两个婆子,又有两个年轻丫头。

    “取剑南春,听说雍郡王与温候爷最爱这种酒。”

    温青爱美酒,但绝不贪酒。

    当冷昭得了个“剑南春”的美名时,整个京城的人都误以为温青爱此美酒。

    这纯粹是杜撰!

    温青在温彩的眼里,绝对是有肚量之人。

    那么现在,温青和慕容恒都在顺王府作客?

    一行五人,各抱了一坛,却是不同的酒。

    几人离开了,温彩看着这地窖,是顺王先招惹她的,这一回她便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一想,温彩寻了块石子,敲破了酒坛,地窖里顿时酒香扑鼻,一时间那酒便如溪流一般漫延在地上,她启开机关出了酒窖。

    外头天色已暗,月华皎皎,如冰如轮,陌生的顺王府却有喜乐阵阵。

    温彩蹲在一处僻静处,兜绕之间寻了根木棍,将一个行至僻静处的侍女一闷棍打昏,拖到暗自剥了她的外衫裹在身上,又挽了个与她相似的发髻便四下里走动,寻找着离开的法子。

    兜转之间,到了一处杂库房,只听一个婆子大声道:“臭丫头,还不领了灯油蜡烛去会客厅。今儿殿下要大宴雍郡王与温候爷呢。”

    温彩应声“是”,抱起一坛灯油便走,心里闷闷地想着,她得让人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不闹腾点事出来,她这一趟岂不白跑了。

    顺王爱美人,爱珍宝……

    温彩走在最后,趁前头的人不备,避到拐角处。寻常情况下,这珍宝库与书房相邻,一来书房都是谈重新机密事之处,因为重要,所以珍宝库也会在那附近。

    她正独自走着,只听有人拍了一下肩,吓了一跳,扭头时却是青莺。

    青莺欢喜地道:“郡主,总算打到你了?”再找不到人,温青不疯,怕是雍郡王都要疯了。青莺再一看温彩这一身丫头装扮,有些气急。

    温彩笑道:“我们放火去。”

    “啊——”

    “有胆没胆儿?想你青莺乃是女侍卫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偏有顺王府的人下了你的面子,你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反正本郡主不能,丫丫的,敢劫本郡主,还打了我一掌,这口恶气怎么都得出。放火,老子要烧了顺王府的书房、珍宝库、库房,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青莺心下直喜,温彩这恩怨分明的性子太招人喜欢。

    “属下可不敢,属下得告诉雍郡王,说找到你了。”

    “要去快去,找他来帮我放火。本郡主现在要开始行动了。”

    温彩近了书房,前头有人,可后头却少有人走动,将怀里的灯油往窗户上一扑,寻了火捻子一吹,顿时火苗一跳窜了起来。

    正在忙碌,一人已经蹲在了身后,“你这是做什么?”

    “准备放火,没瞧书房已经燃起来了,要是把灯油浇到屋里,你说会不会烧得更快。”

    慕容恒笑,这丫头不止会做些神秘的人,还会干坏事,不需要问,这劫她的指定是顺王。

    他提了灯油坛子,低低地对青莺吩咐道:“去,浇一半灯油到书房去。”

    以青莺的武功,要入顺王府的书房那仿若无人之地。

    过了一刻钟,就听到有人大叫:“走水了!不好了,书房走水了!”看守书房的丫头受惊大叫。

    这里声落,珍宝库的人也惨声大叫:“珍宝库走水了!”

    “库房走水了!”

    丫丫的,这顺王府的布局太不合理了,书房、珍宝库、库房竟然很近,方便了温彩放火干坏事,她躲在暗处贼贼一笑。

    她手里正磨着一根枝条,一头尖尖,又撕了身上的丫头服做了一把简易的弓箭,在箭上绑了沾了灯油的木条,“嗖”的一声,自珍宝库的窗户而入,里头的火苗一跳,那窗帘顿时便燃了起来。

    青莺的箭术了得,虽是孩子般玩耍的东西,到了她手里那就是神器。

    慕容恒一脸宠溺,在温彩的脸上摸了一把:“这回解恨了?”

    “没有,要多烧几处才够本。”

    慕容恒对青莺道:“陪她玩着,小心些,我先回酒宴。”

    青莺应了一声。

    这种事,慕容恒也不阻,分明就有纵容之意。

    书房搁的是书,青莺连射了五六箭,全是自窗而入。

    库房和珍宝库也会有所损失。

    顺王正在前府宴客,听到这声音,倏地起身,大喝:“怎么回事?”

    有下人急急地探了一下,“启禀殿下,书房走水了,珍宝库、库房也着火了……”

    温青坐在席间,今儿已经试过六皇子、八皇子,他们二人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温彩,最大的嫌疑便是顺王,可顺王说话滴水不漏,正因为如此他们都疑上顺王。

    温彩趁着众人抢火,她抱了只盆子混在人群里,佯装成抢火的模样,趁着上下抢火,她不紧不慢地出了偏门,看到了熟悉的小巷,沿着夜路往家里回了镇远候府,一近府门,褪下丫头服。

    那婆子一看是温彩,惊呼一声“郡主!郡主,真是你么?”

    “不是我还有旁人不成?”

    婆子立时叫了起来,“大老爷,郡主回来了!奶奶、奶奶,是郡主回来了。”

    顺王宴请雍郡王与温青,吃到一半,走水了,顺王佯装平静:“近来天干物燥,这些吃闲饭的下人不得力,我们再赏歌舞!”他呵呵一笑,继续作陪。

    而此刻,温青的心腹小厮来禀:“禀候爷!郡主……郡主回家了。”

    温青倏地起身。

    顺王一脸惊诧,温彩怎会回家?这个时辰,温彩应该关在地窖里。那处可最是隐蔽,一定是为了维护温彩的名节,温家人故意放出话来的。

    温青道:“此话当真?”

    “是,郡主回府了,这会子正在桂堂与大老爷、奶奶说话。”

    温青抱拳正要告辞,只听“轰隆”一声震天巨响。

    顺王再也不淡定了,顿时跳了起来,大叫:“怎么回事?”

    他望着北边方向,那里……

    他不想想下去,“是酒窖,是酒窖出事了?”

    慕容恒神色淡淡,“大皇兄,你这府里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举目望去,只见顺王府北边火光冲天,西边更是一片嘈杂,救火的吆喝声,骂人的声音,还有拿着盆碗的声音,更有敲着锣鼓的声音,好一片忙碌。好端端的府邸,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温青笑道:“顺王殿下忙着,我妹妹回家了,我得赶回去瞧瞧。”

    慕容恒紧随其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顺王府。

    顺王破锣嗓子般地喝问:“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管事颤颤栗栗地奔来,支吾着道:“殿下……酒窖爆炸了,我们一窖的美酒……全……全都没了,还有隔壁密库的火蒺藜没了、兵器也毁了……”

    “啪——”顺王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耳光,“废物,养你们何用?人呢?今儿抓来的人呢?”

    “酒窖和密库夷为平地了,那人……”

    不会死!

    一定没死。

    刚才镇远候府的人不是说温彩平安回府了。

    谁能告诉他,今晚这府里接二连三的火是怎么回事?

    只怕与温彩脱不了干系。

    这个臭丫头,分明就是与他作对。

    他劫人不成,却惹来一场火灾与横祸。

    温青一路急奔,待到了桂堂时便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早前紧绷的弦立时放松了下来,如若温彩有个三长两短,他会生不如死,他数年的沙场拼搏就是为了让祖母、妹妹过上好日子,受人敬重。祖母早逝,没能看到他的风光,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保护妹妹、成为妹妹最大的靠山与依仗。

    温彩坐在案前,吃得狼吞虎咽。

    梁氏轻声叮嘱道:“你慢些吃。”

    温彩嘴里包着一口的食物,“好饿,我中午没吃,晚饭也没吃,又在外头走了大半天,总算能吃东西了。”

    温子群看着娇俏的女儿,厉声道:“天子脚下,何等贼人如此胆大,竟敢劫人?”

    温青一路急奔,几步进了花厅,待瞧见了温彩,不待他说话,慕容恒已经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打扮成这样?”

    挽着丫头的服侍,却穿着她自己的衣裳。

    温彩斥退左右,便将自己从顺王府酒窖醒来的事细地说了,自然免了她让青莺放火的事,只说是她自己放的。

    温子群听到温彩敢在顺王府四处放火,先砸了人家的酒窖,临走将一张点着火的纸抛了进去,那地窖空气稀少,又是一窖的酒,可想那一声震天的爆炸声就是从顺王府传出来的。

第275章 回归2

    梁氏听得颇是解恨。

    温彩道:“叫他劫我,他是想抓了我来要胁我们温家呢,当我们温家是好惹的,哼!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仅是与我们温家为难,更是与雍郡王、与太子、与皇上为难?本郡主放几把火烧了他的府邸还算是客气的,惹恼了我,我就狠揍顺王混蛋一顿!”

    她骂顺王混蛋?

    慕容恒心头一紧,“他欺负你了?”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温彩。

    “没有!”温彩摇头,“他要是敢欺负我,就不止是今晚那么点事了,丫丫的,那顺王就是个卑鄙小人,去岁秋狩的时候,他在猎场糟塌了好几家的小姐,怎的就没人管?还有今儿,我装昏迷的时候,听他说,他又弄了一个什么性子烈的女子入府?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我很想救人的,可在那府里这转那转,除了那库房、书房知道在哪儿,旁的地方没去?我就是想给他厉害瞧,没敢闹出人命。”

    仿佛放了几把火,搅得顺王府鸡飞狗跳还是小事。

    身为大皇子、顺王白日劫人,这许不是胆大包天的事,对旁人很大,

    慕容恒止不住咳嗽。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温顺可人的时候,直想把她疼到心坎里,可惹恼了她,她一亮小虎爪,就顽皮得让人生畏。

    温子群大喝:“你胆儿大了,竟干放火的事?”这还是他女儿么,这等狂妄胆大的性子哪里像他,瞧着倒有几分随了温家老太爷。

    “我就放了!别人欺负我们温家,不给他点厉害瞧,还当我们是好欺负的,烧了他的书房,烧了他的库房才好,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世上干坏事的人不少,干了坏事还敢认的却少之又少。

    温子群气得连连咳嗽,这是什么态度,他是她爹,她居然还说得义正言辞,好像干了一件很得意的事。

    那是放火啊,这可是大罪。

    她烧的可是顺火府!

    温子群四下扫视,还好在场的都是自家人。

    慕容恒道:“这事怪不得顺娘,要不是顺王劫人,哪里会闹出这事?”

    温青大笑,“不愧是我妹妹,这行事作风一点也不含糊,对,谁欺负你,你就狠狠地还回去,叫他再不敢欺负你。”

    温彩得了他的夸赞,越发得意,“以后谁要欺负我哥哥嫂嫂,欺负我父亲,我就狠狠地还回去,敢欺负我们家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温子群还想训斥,听她说“欺负我父亲,我就狠狠还回去”,只觉身心俱暖,温彩这是要保护他啊,从记事到如今,从来没人说过要保护他的话,颇有些感动。有女如此,要是女儿真的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谁还敢欺负他。

    他立时正色,抱拳道:“雍郡王,今晚这事……还请莫要说出去。”要是被顺王知道了,这可不是惹来一个大仇家。

    温彩这性子像谁啊?温子群可没这胆儿,杜氏更是个温顺柔弱的性子,也做不出这等事,要说像,还真像一个人,那是温家的老太爷。说起这老太爷,在族里的火爆性子出了名,其次是倔犟,要是他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转,再就是敢作敢当,恩怨分明。

    慕容恒微微颔首,“温大人不说,本王也不会传出去。”他与温青是在战场出生入死的朋友,这份情感又比寻常人要亲厚得多。他关切地问:“顺娘,顺王劫你做什么?”

    这到底是古代,她总不能说顺王想吃她豆腐,就说顺王有这心,她也会给他搅黄了。“抓住了我,就能逼我哥、逼我们温家站在他那边,还说也许到时候连雍郡王也要站到他那边。”温彩迈着轻盈的步子,一脸凝重,“刚才我听到一声震天炸响,是酒窖炸了?不该有这么大的声响……”

    她离开时拿着石头在所有的酒坛底部敲了一个洞,那可都是美酒:剑南春、菊花酒、同盛金烧酒……招惹了她,她温顺娘这闺字么很温顺,但人绝对不温顺。

    临离开时抛下的火苗,一着酒就烧,当地窖的氧气没了,而里头的热度达到极限,轰的一声,炸了!

    只是她明明听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比一声还响的震天之音,那至少是两次巨响,第一次略低,第二响堪比破天响雷,第二响之后还有一声爆炸声。

    温彩挠着头皮。

    慕容恒道:“声音像是战场上使的火蒺藜。”

    温青补充道:“数百上千的火蒺藜同时炸响。”轰隆一声,似要把天炸个洞出来。

    温子群道:“顺王府囤这么多火蒺藜作甚?朝廷有令,不许私囤此物,他的胆儿不小,竟敢私藏违禁物。”

    他抛开温彩放火的事,而是揪住顺王府怎会囤了如此多的火蒺藜。火蒺藜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物品,除兵部、边城卫军所、五城都督府可囤积此物,任何人不得私造、私藏此物。这东西着实是威力太大,在永乐年间曾发生过一回火蒺藜爆炸案,死了不少的人。但,这东西也助朝廷在边城打过好几场胜仗,便是北方蛮夷也颇是畏惧此物。

    顺王想打温彩的主意,慕容恒绝不会就此罢休,在他看来温彩原就是他的人,宠也好、骄纵也罢,全都是他的事。

    慕容恒道:“这回,都察院和刑部、五城都督府都不会闲着了。若被他们瞧出顺王府藏有此物,第一个就饶不得顺王。由得旁人去揪顺王的小辫。”

    火蒺藜要用火药制造,空气里那浓浓的火药味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温彩此刻突地有种“奸臣开会”之感,可事实上是这次是顺王做了坏人。

    梁氏道:“妹妹别再去畅园,今儿一整日我和候爷心绪不宁,生怕你有个好歹。”

    将心比心,梁氏看重娘家的弟弟梁秋阳,温青也视温彩若命根子一般,梁氏能理解温青对温彩的好,这是宠溺,更是视若生命的亲情,越发觉得像温青这样的男子才值得托付终身。

    慕容恒道:“顺娘是为了养病,太医说温泉对她的身体有益。明儿我请奏父皇,再讨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去。”

    温彩摆了摆手,“我一逃出来,顺王劫我的事就暴露了。他现在自顾不暇,不过这次除了顺王,我怎觉得还有一只推手。”

    慕容恒沉吟着:“推手?”

    温彩解释道:“就是除了顺王,还有一个人促成这事。这个人是今晨劫我的三人之一,其他两人的武功路数是大内侍卫,现在可以确认是顺王府的侍卫,还有一个人武功路数极是复杂……”

    那人穿着黑衣,蒙着黑布,可温彩总觉得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

    还有顺王提到的那匹“野马”是谁。

    “你不必猜了,这件事本王来彻查。”

    温彩点了一下头。

    慕容恒抱拳对温子群父子道:“温大人、玉堂,本王恳请你们把顺娘许给本王为妻……”

    温彩大喝一声“打住”,这个时候又提这事,他是不是忘了,现在她是和离女子,便是温子群都不能对她的婚事做主,想到这儿,温彩就觉得痛快。

    “父亲、大哥陪雍郡王说话,顺娘告辞。”她温婉行礼,脸上无波无澜。

    温子群很纠结,要不是温彩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温彩的命格,那是要做未来皇后的。

    拒绝了,又怕慕容恒面子上挂不住;答应了,这又不是温子群的风格。

    温子群叮嘱冬葵小心服侍。

    冬葵一路飞奔地跟在温彩身后,有万千的好奇,终究化成了沉默。

    桂堂外头的路口上,站着汪管家夫妇,见温彩平安无事喜上眉梢。

    汪管家迎了过来,细细地审视一番,“郡主平安归来就好,可担心死老奴了。”

    “汪叔,我不是好好儿的么?”她含着浅笑,问汪婶子道:“忍冬快要生了吧?”

    “郡主,还早呢,得等到六七月呢。”

    温彩哦了一声。

    茉莉重重跪下,深深一磕:“郡主,让奴婢回你身边服侍吧,郡主……”

    冬葵颇是瞧不起茉莉,昔日原是要她同行的,可茉莉因着温彩在外的名声不好,竟自请回来。人是回来了,早前的徐氏却没要她,现在是梁氏当家,梁氏有自己的陪房、陪嫁丫头,她身边又有银翘、忍冬等人,年纪大些的又有汪管家夫妇忠心耿耿,更不用茉莉。

    茉莉见冬葵现下也能独挡一面,花使银钱也很自由,温彩颇是信任她。现在整个府中上下谁不夸冬葵能干,已经有好几个年轻管事瞧上冬葵了,使了汪婶子去说合,冬葵一口咬定“我这辈子不想嫁人”给打发,汪婶子问了温彩,温彩道“且过几年再提。”

    温彩想给茉莉一个机会,可梦中的茉莉就不是个忠义之人,人虽聪明,却没有冬葵的踏实肯学和吃苦耐劳。

    她需要的不是能干人,而是绝对忠心的人。

    “我身边服侍的人够了,你好生当差。”

    银翘好歹留在了桂堂当差,虽不是大丫头,却也是上等丫头;忍冬是许了人家的,嫁的又是汪大宝,将来也是要做像汪婶子那样的管事。

    茉莉再叩两下,央求道:“今儿郡主遇险,若是奴婢在,奴婢一定……”不允这样的发生。

    话还未说完,青莺从一边出来,厉声道:“是说我无用么?竟让人从我手里劫了郡主去?你的武功比我好?说到底,你不过是捧高踩低,昔日郡主要去乡下,你自己不愿跟着,而今想回来,当郡主是什么人,任你来去自如的?还敢口出狂言,你是说你比冬葵、杜鹃她们都能干?”

    她的武功在女侍卫就算是好的,武功虽好却抵不过对方三位高手出面劫人。

    茉莉身子微颤,“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心里明白”青莺瞥了一眼,带着无尽的寒意。

    玉郡主的身边,岂是茉莉说来能来处?昔日见温彩落魄便要离开,而今见温彩得势了又要回来。

    这阵子,见温彩留了麻嬷嬷,便以为她也有这样的机会。温彩身边的能干人多了,便说那畅园里头,随便拉一个管事,哪个不是有本事的,人家不仅有本事而且很忠心,任劳任怨。

    大门方向听到一阵嘈杂声。

第276章 回归3

    温彩微微凝眉。

    青莺看着左右,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些日子下来,青莺不像是侍女,倒更像是温彩身边的大丫头,以前木讷,除了对她的任务,诸事不关心,而今有了几分年轻女子的热情。

    温彩低头闻嗅自己身上,有股霉味,还有股子酒味,真是难闻死了,“给我备香汤。”

    传来一个依稀熟悉的女人声音:“门婆子,求你了,让我们进去吧,让我见见温候爷,求你了……”

    这声音绝望而无助,一声比一声还高。

    温彩泡着香汤时,冬葵站在外头禀道:“郡主,是徐宜人和卫奶奶上门求助。”

    “她们来作甚?”

    冬葵道:“听说三日前徐三小姐失踪了,不光是她,连服侍她的丫头也不见踪影,卫奶奶去报了官,可官差说会留意。今儿她们听说郡主不见了,五城都督府和京城府尹都在遍城寻人,所以她们……”

    外头的人一定会以为温彩失踪,是五城都督府的功劳。

    现在徐宜人不见了小女儿徐兰芝,便想请温青出面寻人。

    朝里有人好做官,温青的妹妹失踪,惊动了五城都督府和京城府尹。这两府的人马不少,寻起人来自然方便。可早前徐宜人与徐兰香去报官,京城府尹的派了三个官差象征地询问了一番,这事就不了了之。

    温彩将头依在浴桶上,“她莫不是去了几位交好的朋友处?”曾经一度,她将徐兰芝视若朋友,如果没有那个梦,如果后来不是证实徐兰芝对她是敌非友,温彩不会正视现实。

    朋友可以不必太多,但一定要真心相交。

    就如身边服侍的人不必太优秀,但必须得忠心一样。

    温彩换了身衣袍,又让冬葵重新给挽了发式到了桂堂。

    温子群等人还没离开,徐宜人与徐兰香母女俩哭成了泪人。

    徐兰香道:“我们原是没脸见温候爷的,可是我三妹失踪三天了,还求温候爷帮帮忙,与官府的人说说,帮我们把人寻回来。”

    徐氏原要接徐宜人和徐兰芝去南河县庄子上过日子,可徐兰芝死活都不愿去。就在三天前徐兰芝说要逛逛京城,想着她原会些拳脚功夫,就没有派婆子跟着,她只带了随身服侍的丫头,过了晌午也不见回来,后来近了黄昏也没见归。

    徐宜人急了,遣了卫家镖行的下人去嘉勇伯萧家、护国公李家打听,问过早前与徐兰芝还算交好的小姐,个个都说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徐兰芝。

    早前她们与徐兰交往,原就是想借徐兰芝亲近温青,如果能爬上温青的床做个侍妾也好。偏温青对她们就没个好脸色,而温青常宿的桂堂她们进不去,温青在前府的书房、练功房那是大管家的地盘。

    大管家此人势利,可有一点好,那就是办事很尽心,为人极其圆滑,早前颇有些瞧不起人,被温彩分拨到前府做大管家后便收敛了许多。尤其近来听说温彩的命格之后,那可是一百二十分的用心,再加上他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对前府各处及下人们要求颇严。

    温彩没由来的忆起顺王在她装昏迷时说的那句话:“要不是昨儿本王刚好训服了一匹野马……”

    话里的野马不是真正的野马,应该是一个女人。

    难道徐兰芝在顺王府?

    温彩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啊!据她所知,徐兰芝应该知道顺王的为人,当初在猎场的时候,那顺王背里做下损人名节的事,她知道,徐兰芝也知道。顺王不仅风流,且还下流,他府里的妻妾,有身份高贵的贵门女,如正妃李氏,原是护国公的嫡女;又有书香门第的侧妃,她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他的侍妾们出身更是参差不齐,有来自民间的村女、来自风尘的艺伎、更有宫婢、侍女丫头。只要是他一时兴起,被他瞧上,都有可能收入后宅。

    慕容恒看着坐在一侧,眸光闪亮的温彩,分明是想到了什么。“顺娘,你想到甚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想到……”她歪头应答,眼睛明亮如昔,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她真的想到了什么。

    慕容恒伸着脖子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还说没有,肯定是她猜到了什么,而且是不算十成,也有六七成可能的。

    温彩低声道:“整个京城,最爱美女的便是顺王,且偏爱各式各样的美女。他巴不得把天下所有美貌的女人都弄到他府里。”在她故作昏睡时,顺王曾说过“要不是今日刚驯服了一匹野马……”据她所知,顺王并不爱马,他爱的是美人。徐兰芝那泼辣的性子,可不就是一匹野马么。

    她前头说得极小声,可后头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盯着温彩。

    徐宜人止住了眼泪,一脸深思。

    徐兰香更频息听着,如果真如温彩所猜测,那徐兰芝怕是凶多吉少。

    “难保他的老毛病不会犯。我在想,徐三小姐会不会真在顺王府?”早前,顺王不敢对徐兰芝用强,多少忌讳温青三分,可现在温青与徐氏再无关联,顺王又凭什么不能动徐兰芝。

    徐兰香惊呼一声,“温六妹妹是说兰芝在顺王府?”

    要是徐兰芝落到顺王手里,这后果可想而知,多少官家小姐被顺王给糟踏都不敢声张,更别说现下没有任何依仗、势力的徐家人,要真是如此,徐家还只能认了这哑巴亏。

    温彩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温子群颇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意。徐兰芝欺负他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徐家倒好意思求助温青。神色淡淡地道:“顺娘,不可胡猜。徐三小姐交友广泛,你们再去各家打听打听,许在哪家作客。早前她住在镇远候府时,不是也有朋友一住三五天的,有时候住上半月的都有。”

    徐宜人脸上一红,现在两家不是亲戚了,再看这梁氏,人家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远在徐氏之上,出嫁的时候还有九十九抬陪奁,就算是正经的五品官员嫡女也没有这等气势。

    早前,原是她们不懂珍惜,失去了方才可贵。

    她原是没勇气来求温青的,可实在没了门子,原上门求了定国公刘维忠,可刘维忠原则性太强,不愿惊动官府,只派了定国公府的护院、小厮、婆子到外头寻人。虽说派了不少人寻找,可京城太大,这都找两天了,连个人影和消息都没寻到。

    徐兰香央求道:“温候爷,我们实在没法子,才求上门的,你帮忙与官府说说,请他们找找兰芝……”

    梁氏虽不乐意见到徐家人,可再见温青一身坦然,行事磊落,知温青对过往早已释怀,她也表现得更加大方得体,暖声道:“夫君,徐家没个男丁,你就想法让官差帮忙寻寻人。”

    温子群不乐意了,厉声道:“徐家怎没男丁,不是还有卫镖头?”颇有些怪梁氏多事,他这当长辈的没开口,梁氏倒先说话了。

    梁氏垂首,脸上微红,嘴角含着一抹不介意的浅笑。她帮忙说话,原就瞧出温青不会袖手旁观,她自个儿说出来,一则是体谅温青,免得温青顾忌她而不好开口。

    徐兰香面有堪色,“我夫君半个多月前就去江南押镖了,最快也得十天后才能回来。”要是卫成在,她是不会求到镇远候府的,毕竟是她们徐家欠了温家的情,可如今实在没法子了。

    徐氏死活都不愿再进镇远候府,更是不愿见到温青现在的妻子,见徐兰芝不见了,在家里骂了一阵,依旧埋怨徐宜人把徐兰芝骄惯得没个女儿家的样子。

    温子群冷声道:“玉堂能有甚本事去顺王府寻人,这不是逼着他开罪顺王府,官府那边他出面打个招呼。”

    这样的话温子群以前可不会说,与他无关,除非得了好处,否则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帮忙的,可今儿倒奇了,他这意思倒是不会阻温青帮忙,只是不想温青被连累了。

    徐宜人巴巴儿地望向慕容恒,“雍郡王殿下……瞧在你与我们家徐超在北疆相识多年的份上……”

    慕容恒虽不喜徐家母女,可这徐超、徐兰成还不错,“这事儿玉堂就不必管了,本王出面寻人。”

    温青已休了徐氏,没必要再因为徐宜人母女的求助就掺合进来,既然要断就该断得清楚。徐家人就像块粘糕,粘上来就不易摆脱,徐兰香还有两分感恩之心、自知之明,这徐宜人就是个拧不清的,徐兰芝更是不分好歹的人。

    温彩一直希望温青过得简单、幸福,慕容恒怎会违背温彩的心愿?

    梁氏语调不高,带了几分宽慰地道:“徐宜人、卫奶奶,你们先回家等候,有了消息雍郡王会通晓。”

    徐宜人有些不敢正视梁氏,徐氏惹恼了温青兄妹,一纸休书,自此各奔西东,徐氏还在悲伤难过中,而温青已另娶新人。这梁氏虽说年纪略大些,但与徐氏相比也是同龄人,且说话行事、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派头,是徐氏难及的。心里暗想: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温青吧?早前兰贞嫁给温青,到底是徐家长女高攀了。温青待她们原是极好的,偏她们不晓珍惜,如今再回头一看,怕是他日徐氏再难觅到像温青这样的夫婿。

    失去了,才发现其珍贵。

    想回头,却已经没了回头的路。

    只能够在心头留下一抹难来的遗憾。

    在满腹心事中,徐宜人与徐兰香告辞离去。

    慕容恒神色淡淡。离开镇远候府后,慕容恒便唤了二安子来,令他夜探顺王府,他想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罢了,本王与你一起去。”

    二安子轻呼一声“殿下”,心里想着:慕容恒以前夜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会温彩。现在却是为了温彩要夜探顺王府。

    慕容恒刚回雍郡王府,管家迎了过来,低声道:“殿下,太子殿下在书房候着。”

    慕容恪进入书房时,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书房的书有这么多,以前只知慕容恒比其他兄弟待他好,而今看来这慕容恒倒是个勤奋的。书房很大,长约三丈许,宽约三丈许,前后各有三扇窗,东窗下摆着桌案笔架等物,中窗摆着一个五层高的阶形花架,上头满满地摆着好些花木,这花儿很是有趣,清一色都是名品,西窗下摆着一张小榻,屋子里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摆放整齐,更是一目了然。

第277章 回归4

    慕容恒快走一程站在书院前,却见盈盈光亮下,慕容恪负手站在书架前,似在打量那些书,他突地止步从架上取了一本下来。

    “臣弟拜见太子皇兄!”

    慕容恪合上书,“顺王府那边今晚是怎么回事?震天的巨响把父皇、母后都给惊动了。”

    慕容恒便将顺王为拉拢温青父子和他,在畅园劫持温彩的事说了。

    “顺娘醒来的时候,被关在顺王府酒窖内,她醒来后找不到出来的法子,心下气恼,竟拿了石头把顺王藏的美酒坛子全敲了一个洞……”

    慕容恪笑,以温彩那性子,这样的事还只有她能干出来。

    她找不到顺王发泄,便拿那酒发泄一通。

    这回顺王惹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真是足够顺王恼火了。

    慕容恪看似仁厚宽容,可以他有顾谦那样的舅舅教导,也不会是个省事的,就算自己不说破,以顾谦现下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得清清楚楚,慕容恒索性原原本本地讲了。

    慕容恪惊道:“她还在顺王府书房放了一把火,哈哈……”

    这丫头,还真是有趣。

    这样一把火连慕容恪都觉解恨。

    慕容恒尴尬一笑,“太子皇兄是知道的,温玉堂爱妹如命,顺娘更是爱兄如命,她许是真恼了,才在顺王府放了几把火,没想到酒窖与顺王私藏火蒺藜的兵器库极近,酒窖一爆炸,火蒺藜仓库也炸了。”

    “得多少火蒺藜才有如此震天的巨响……”慕容恪想的则是:顺王慕容慬好好儿地藏这么多火蒺藜作甚?他当真是找死,难道不知道朝廷的禁令?

    慕容恒面有深色,“还是派人查看才知。臣弟今晚打算潜入顺王一探究竟,这好好的,顺王怎就打起顺娘的主意,还想逼温玉堂站在他那边。太子皇兄还得防备顺王和周家人,昔日五弟得势,冷家的权势就没法与周家相提并论,而今……顾家也……”他那意思虽未明说,却也是很明显了:顾家毕竟不是京城人,难与周家抗衡。

    慕容恒道:“顺王那边,不仅有周家支持,就连贵妃娘娘的外甥田耀祖也是个人物。顺王论势可借助周家;若需钱财田家可是天下首富,就算拿出个一千万两银子也是轻松自如。”

    说到银钱,慕容恒突地忆起温彩送来的几十万两银票,他转身走到书架后,从里面寻了个锦盒出来,捧在手里,“上回与皇兄说过,畅园主人孝敬了三成干股,这是从三月至今的分红,统共是三十六万又五千两。”

    慕容恪接过厚厚一沓银票,笑微微地看着慕容恒:“你与她说本王笑讷了。”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又是一笑。都说皇家无情,可他还有一个弟弟愿意帮衬,这可是能拿命帮他一样的人。

    一个畅园两月就能得这么多的分红,那天下首富的田家呢?

    顺王在势力和钱财远在他之上,顺王为甚敢劫温彩,这分明就是不甘心。早前险些被人利用,现在又蹦达出来了。

    慕容恒一直想不明白,慕容恪是从何处得晓温彩是畅园、百货行的大东家,慕容恒知道是因为温彩与他坦言,过慕容恪从哪里知道的,他抱拳问道:“皇兄,你是如何知道畅园和百货行大东家的事?”

    慕容恪凝了一下,“本王手里有一支母后、大舅父帮忙组建的消息网。”

    慕容恒心头一沉,大皇子有舅家长宁候周家、姨家田家可依仗;五皇子又有冷家可帮衬;就连太子慕容恪也有母亲、舅家帮他打点运帱,这便是有得势母亲、舅家的最大益处,他们早早就替皇子们谋划。

    他想:他早就猜到的,慕容恪手里有一支属于他的消息网。皇后为了保护唯一的儿子平安长大,将三岁的慕容恪送出宫外交给娘家兄弟照看,这样的皇后能忍、能退,又怎可能不为她的儿子谋划一二。

    畅园一开张,就抢占了如此大的风头,动作不可谓不小。慕容恪早前就听说畅园的大东家是一介鸿儒,有拉拢之意,自然要派人查探此人的身份,可这一查就发现大东家不是什么鸿儒根本就是温彩。

    他感激慕容恒的救命之恩,承诺不与慕容恒争温彩,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这等赚钱的生意。太子宫需要钱,需要一大笔的钱,否则在权势、财力上很难与大皇子相抗衡。温彩有这等赚钱的生意,他自然要插一手,从中分一杯羹。

    这也算是他对慕容恒的一个试探。如若慕容恒不同意,他会提防慕容恒。一个连钱财都不肯让他分羹的兄弟,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而慕容恪提出了把自己的人插入畅园打理生意,更提出分三成盈利。这其间有除了分利的想法,还有掌控慕容恒财势的意思,只有一个由他插入、掌控,他才会对慕容恒放心。

    慕容恒轻舒了一口气,“皇兄,你往后出入宫门多带些护卫。今晨劫顺娘的三个人,有两个是顺王府的侍卫,还有一个据青莺所言,武功奇高,汇聚了江湖八大门派的功夫,顺娘就是被他给劫走的。”现下想来,他依旧心有余悸。

    若劫温彩的是顺王花重金请来的高人,慕容恪就必须得防。顺王是所有皇子里最有钱势的一个,在钱财上自有田家无限度地支持,在权势上又有周家人襄助。

    慕容恪问道:“四弟怀疑顺王另养了一批武功高手?”

    慕容悰是在洛阳培养了一批暗卫,而顺王则另有训养。照慕容恒所言,顺王比慕容悰更有实力,更让人防备。

    慕容恒道:“皇兄,若没有旁的事,臣弟先夜探顺王府,今晚这么乱,乱则心慌,人的心一慌,顺王就必会出更多的错。”

    他就是去探顺王底,也是为了证实温彩的猜测,看徐兰芝到底在不在顺王府,偏慕容恒说得头头是道。

    慕容恪长舒一口气,“让我的侍卫跟着你,万一他府里当真养有一批高手,四弟这样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难得有个这样的兄弟,慕容恪可不想将来真正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当今皇帝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登基为帝,但还有瑞王这个弟弟辅佐、帮衬,这也给世人一种“皇上友好兄弟”的印象,更让觉得皇帝也是人,也有手足之情、骨肉之情。

    “恒多谢皇兄!”

    这皇家当真如他舅父、外祖所言,步步都是阴谋,就没一个能省心的。

    慕容恪伸手轻拍慕容恒的肩,“小心些,我就在书房等你平安归来。”

    “皇兄若困了,先在小榻上歇着。”

    慕容恒没有拒绝慕容恪派侍卫跟着他的事,他心里想的是:慕容恪是真信他,还是监视他?无论是哪种,有人跟着也好,借着乱子再入顺王府,许能探出更多的底儿。

    今儿能与慕容恪讲的,他都说了。

    慕容恒换了夜行衣,领着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消失在夜色中。

    慕容恪望着顺王府方向,手里拿了一本书,翻看了几页,就看到上头用细毫笔的注解,瞧那笔迹是慕容恒的无疑。

    他这个四弟,竟是个学识渊博的。

    慕容恪勾唇笑了。

    顺王府。

    顺王对着府中上下发了一通脾气,连带着将顺王妃也给训骂了一通。

    顺王妃勾唇苦笑,待府中各处的管事退去,方冷声道:“你在外头招惹祸端入府,反倒怪我?”

    慕容慬想到了温彩,她是怎么逃出去的?还一把火烧了他的酒窖,那一窖的美酒可花了他不少银子,全是让田耀祖搜罗来的美酒。毁了酒窖便罢,竟将隔壁一间存放兵器的密室给炸了。

    五军都督府的人闻声赶来,他们不仅掌管五路兵马,同时也肩挑京城治安,有了声音第一个就要探究竟。

    刑部也生了警惕心:这是发生大案了?这大案可是归他们刑部管的,一定要问,而且还得清清缘由。

    兵部心惊:是火蒺藜爆炸?归我们兵部管啊,这朝廷的火蒺藜可是由兵部派发的,寻常官府、百府就连私藏一枚都会被治一个“私藏朝廷兵器”的罪名。

    几个主事官员当即派出得力下属前往打探、了解消息。顺王刚躺下,又接到管家禀报“殿下,五军大都督府来人了。”大都督可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不可开罪,他必须得迎接,亲自回答大都督府官员的问题。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人,他刚躺下,又听管家来报“殿下,刑部官员求见。”想推脱,可人家指名要亲自见他。

    如此一番折腾,顺王几乎一整宿难以歇息,只得强打精神应付好几拨上门的朝廷官员,还不敢敷衍,谁晓得会有什么破绽,弄过不好就获罪。

    顺王被吵得心烦不已。

    顺王妃道:“你怎动了温六小姐的主意?你不是说,她是个烫手的山芋么?”

    动了温彩,要是被温青知道,慕容恒就会知道。

    以前的雍郡王不算什么,可现在的他有太子为靠山,是太子的人,他用命救太子,也是被太子唯一能视为兄弟的人,得罪了雍郡王就等同开罪了太子一党。

    顺王喝骂一声“姓徐的贱妇!”转身离去。顺王妃不提,他还真忘了一个最关键的女人,要不是她,他怎会想到动温彩,结果却引来此等大麻烦。

    顺王妃微微敛眉,问左右道:“顺王又弄了什么人入府?”

    一侧的侍女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顺王妃抬手示退左右。

    侍女方低低地道:“是‘马上舞’。”

    徐兰芝么?像这等姿色的女子,京城比比皆是,就这顺王府许多丫头也比徐兰芝长得好看。

    “哼——”顺王妃冷笑着,“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和伎俩,就这样的女人也看入他的眼,这眼光当真是越来越差。”

    黑夜里,慕容恒与身边的相随的侍卫比划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分开行动,二安子摇头,另一人也摇头回了手势:太子有令,让属下保护殿下安危。

    慕容恒跃下屋顶,借着月色紧随顺王身后。

    兜转之间,顺王到了西边一处僻静的院落,门窗紧合,能看到一个女子的剪影,她久久地坐在灯前,发呆地凝视着灯光,蚊丝不动,竟似有万千心事难解。

第278章 被污1

    顺王抬腿,“砰”的一声踹开了门,屋里的女子抬起头来:“谁又招惹你了?”

    “贱人!”顺王啐骂了一句,飞扑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抬手就是两记耳光,“是你向本王献计,让本王劫了温六,方惹下今晚的大祸……”

    徐兰芝重重跌在地上,她想寻个人联手对付温青兄妹,只不曾想到,这顺王竟瞧上了她,将她拘在府里,对她软硬兼施,强占她去,还视她为禁脔,她越是反抗,他越是要强占,最后她被他一次次地施暴。事后他又待她疼爱有加,赏她华贵的首饰,给她做最漂亮的衣裙。

    她真是瞎眼了,才会找顺王合作。顺王哪能与温青比,温青脾气虽坏,可他从来不会打女人,最多就是惹恼了骂上几句,样子吓人,但他对女人还是极好的。

    徐兰芝在心下一比对,越发不能忘掉温青。

    她爱他,却又蚀骨地恨他。她从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喜欢他了,可他先娶她姐姐,再娶旁人,就是从来不曾正眼瞧过她一眼。

    “你这个贱妇,是你说要劫了温六,就能剪除太子一臂。可那臭丫头一把火毁了本王的酒窖,连本王耗巨资置下的兵器库也给毁了,本王要找你算账。明明锁住她的双脚,她是如此逃脱,要不是你隐瞒了她的本事,本王就不会算计失败……”

    温彩是怎么挣扎铁链的,还打开了脚链上的寒铁锁,这本事当真不小。

    顺王越想越气,他更心疼的是那一库的兵器,他攒了多少年才攒足,偏生一把火就给弄没了。

    徐兰芝捧着火辣辣刺痛的双颊,“你自己看不住人,反倒怪我。”

    音落,顺王抓住了徐兰芝,又是一记耳光,打得徐兰芝眼冒金星,嘴角淌血,徐兰芝恶毒地盯着,恨不得食了顺王的肉,饮了顺王的血,紧握着拳手,稍一用力双臂就疼得让她难以承受。

    他不能再拖了。

    他要告诉皇帝,道破他的情意,他一定要温彩做自己的妻子,让任何人都不能打她的主意。

    “本王再问你一次,那缝衣机当真是温六弄出来的?”

    “是。”徐兰芝又吐了口气,很痛,可她却不甘叫嚷出来,“缝衣机卖了二十万两银子,她全都给温玉堂了。”

    “哼,傻子!本王告诉你,那缝衣机共卖了二百多万两银子。”

    徐兰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百多万两……”

    她一直以为温彩是不会有秘密的,没想竟卖了这么多。

    “本王还告诉你,田耀祖早把这二百多万两银子给赚回来了。温六那丫头的秘密多了,而你对她的秘密知晓得不过是冰山一角。要不是你说她卖缝衣机的事,本王就不会找到她。”

    自从田耀祖说了缝衣机的事,还有上面那流程式的制作工艺,顺王不会动温彩的心思。

    对温彩,他势在必得。

    徐兰芝问:“你……要得到她?”

    “是又如何?她聪慧、能干,岂是你这种女子能比的,更重要的是,她是真凤命格,是能襄助本王成就大业之人。温六是本王的,除了本王可以动她,你……这个贱妇休想碰她一根寒毛!”

    黑夜里,屋顶上的侍卫紧握着拳头。

    顺王是打算与他们太子争夺么?

    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温彩,原来顺王还是认定温彩是真凤命格,认为温彩能助他成就大业。

    “她不过就是冷昭不要的下堂妇,你也要当她是宝吗?温玉堂疼她,是因她是他的妹妹。你算什么?那就是……”她的话未说完,淹没在顺王粗鲁的撕咬痛楚之下。

    徐兰芝胸腔里怒火乱窜。

    为什么她就是一根草,温彩就该是宝,雍郡王对她情有独钟,连顺王也打上她的主意。

    她不甘!

    她被顺王夺去了一切,可顺王强要她时,念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慕容恒与二安子、侍卫比划了一下,三人快速离去。

    徐兰芝像个死人般躺着,也许太痛,痛得麻木便不知是痛了。

    只是,灵魂依旧痛着。

    想着温青、想着温彩,她便疼得无以复加。

    道不清的爱恨,辩不明的仇怨,化成不绵不休的浪潮,一回回袭卷着她的身心。

    顺王发泄完毕,一双大手粗鲁地掠过徐兰芝的肌肤,肩上、胸前都有他留下的牙痕,有的还在淌血。

    有婆子禀道:“顺王殿下,雍郡王来访。”

    顺王扯了衣袍,“什么事?”

    “雍郡王没说,请顺王去会客厅。”

    慕容恒这一晚忙碌,理清了头绪,也知晓了幕后的真凶、帮手。昔日,温彩与慕容恒一起卖缝衣机给田耀祖,顺王早就对温彩生了好感,一直在暗中寻人,要不是徐兰芝的话,顺王不会知道梁顺文就是温彩。

    顺王一袭华袍匆匆而至,“四弟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慕容恒长身而立。今晚,他答应徐宜人帮忙寻人,也仅仅是看在温青的情面上。温家开罪不起顺王,但他可以。

    以前他许会能避则避,但现在他不想再避了,为了他爱的人,也为了爱他的人。他要活出个样子,不是为了争,而是为了活,活得像个人。

    慕容恒回道:“见过大皇兄!”他云淡风轻,依旧是张没有喜怒的脸,“原本已回家,正巧遇到徐宜人母女前来求助,说有人瞧见徐三小姐进了顺王府,求我出面来向大皇兄要人。”

    有人看到徐兰芝进了顺王府?这事,顺王之前不知道。因为那日徐兰芝来见他时,是从偏门进来的,他又问过府中下人,知除了徐兰芝的侍女,再无人瞧见。就在徐兰芝说明来意后半个时辰,他便对她施暴。

    徐兰芝想挣扎,可双臂使不上力,而顺王自有强占女子的手段与经验,绑了徐兰芝,又将她剥了个精光,事后还不许人给她松绑,直到夜里又强占了一番。

    这几日,顺王妻妾都知道顺王慕容慬又得了个美人,正迷着她,寻常这种迷恋最多不会超过十日。时间一长,丢到后院,被归纳为“顺王姬妾”,若她们育下子女才会得到相应的名分,若是未育又另当别论,顺王对这些姬妾长的几年也不会忆起,短的半年也不会碰。

    身为大皇子的他,有的是美人,除了王妃与侧妃,他对旁的女人一概没有半分敬重,想打便打,有时着实厌了,一挥手就赏了手下的护卫、幕僚。

    但因是官家小姐出身,他多少要忌讳一些,就如前不久因卷入行刺太子案,顺王妃出主意“把后院不得宠的侍妾都遣送回娘家”,一来是怕这些人家借着此事落井下石,结下仇怨,二来是顺王府后院的侍妾太多了,没有二百,这一百人是有的。有时候顺王走在府里,偶然遇得一美人觉得养眼,连他自己都忆不起这女人是多少房侍妾。

    顺王愣了一下,“近来是有人给本王送了几个美人?有姓徐的么?”他故作沉思,摇头道:“这女人在床上还不都一个样儿,本王哪里知道谁是谁?四弟且等着,我着人去打听一番,看看这美人里头有没有叫徐兰芝这名的,若有,立马唤了来。”

    他的反应比慕容恒预想的要快,不会摊上“强占民女”的罪名,竟说是误当成下属送来的美人给要了,这样一来,顺王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一来,他不否认徐兰芝被他玩了;二来,他不会承担任何罪名。

    到时候,只推说是哪个下属送来的,拿了那个下属顶罪即可。

    慕容恒谦恭有礼,“有劳大皇兄。”人已经被顺王吃干抹净,许还被他玩腻了,慕容恒再追究也无益。

    徐兰芝当真是忘恩负义之人,温青兄妹待她们姐妹如何好且不在话下,哪有这等害人的,害人不成,倒害了自己。

    徐兰芝在丫头搀扶下来到了会客厅,走路打飘,脸上故作平静,却难掩眸底的哀怨、愤怒。

    顺王故作讶异地道:“这……这不是鲁嬷嬷前些日子给我张罗来的美人?哈哈,今晚还着她伴枕呢?”

    慕容恒正色道:“大皇兄定是弄错了,她就是徐三小姐。”

    “啊——”顺王跳了起来,歪头面露意外,仿佛不认识徐兰芝一般,眼里皆是满满的玩亵:你装什么清高?你浑身上下老子哪处没碰过?直瞧得徐兰芝心头又恼又怒,却无法发作。

    顺王对着外头大叫:“把鲁嬷嬷叫来,她不是说这是别人送我的美人,怎变成徐三小姐了,这个混账东西,怎能做出这等欺上瞒下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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