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命悬一线2
今生,她的命运未被改掉,她是异世真凤。前世慕容悰生了重病,冷晓便以己血为药引,替慕容悰续命。事后冷晓名动天下,该说她乃是凤血能让人起死回生。那么这次她想替慕容恒续命,自己的血能不能管用?
“我要见钦天监袁监正。”
慕容恪凝了一下,“你见他作甚?”
“我现在要见他。你不把人请来,我就揍你!”
慕容恪额冒黑线,就能不求他么,非得说这么粗鲁的话,他堂堂一个皇子岂是容她要胁的,要不是看在她急着救慕容恒,他绝对不要理这个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他一抬手,吩咐了内侍去叫人。
温彩绝对是外表清纯,内里就是个粗鲁女。
他真是看走了眼,池睿也看走了眼,还说她温柔活泼、娇俏动人。
现任袁监正乃是前任监正之子,听说三殿下有请,急匆匆随了内侍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温彩,他眸子就亮了。
温彩面容严肃,斥退左右,“袁监正大人,我想请教一件事,我是真命凤女?”
袁监正没想她会问这个,止不住咳嗽起来。
“回答我,我是还不是?”
“回小姐,皇上下了禁口令。”
“没说不是,那定是了。”她近乎自言自语,“我既是天命所归,现在我要救四殿下,如果用我的心头血为药引,他是不是能度过此劫?”
袁监正又被她的话吓住了,“这个……”
“冷家人在二月时,欲以我心血替冷家女改运,神算子道长遭遇天遣被雷霹死,既然上苍有护我之意,那么我的心血能救四殿下?”
要是这事让皇帝知晓,岂不是说冷晓有做皇后之意,而安王殿下更有问鼎九五之心?这等事关生死的大事,偏温彩说得云淡风轻。
袁监正惊得目瞪口呆,“以心血为药引,小姐是……要折自己的寿替四殿下续命?”
“只要他能生,就算我死又有什么。”
又有什么!她说得好轻巧,她愿意为了慕容恒去死。
这个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直白的、简单的,几句话轰得袁监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话的吧。
“小姐真要这么做?”
“是,我必须为他续命。”她说得斩钉截铁。
袁监正面露钦佩,“据在下所知,确有凤血为药引治病起到奇效的例子,相传永乐皇帝身中怪毒,后有永乐皇后以凤血为引,得康复。”
温彩道:“多谢。”她不相信鬼神之话,可解释不了她的穿越,也解释不了双双的重生。她选择相信,也只是一种自我宽慰,希望真能替慕容恒续命,能让他顺遂躲过此劫。
她已欠了他太多。
袁监正道:“小姐的血乃是凤血,以晨取午食为佳。”
温彩又让人唤了医女来,赶在时辰还算早之前,让医女取自己的心头血,先扎一道口水,看血液随着银针注入碗中,那种剜心割肉般的疼痛,眼前又浮光掠影般忆起她与慕容恒之间的****交织。
曾经那样的爱过,她以为可以避开,可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再遇他。
这一次,我不愿你再受伤害。
慕容恒,你要好好的。
取了半碗血,温彩面容苍白倚在小榻上,捧着胸口,压上一块丝帕,又草草抹了药膏止血,“给四殿下服食。”
医女初是呆愣,很快就明白温彩是不过大千红尘里一痴情女子。
温彩强撑着整好衣衫,站在门口,看医女一小匙一小匙地将鲜血喂入他的嘴里,他原本毫无血色的唇,因为鲜血的注入,顿时变得妖艳无双。
慕容恒,我不会让你死,只要能救你,再傻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慕容恪对温彩的看法很古怪,觉得她很真实,又觉得她很虚伪,与她接触后,、才发现那初识美好得像梦。而这一刻,她就站在廊下,依在门口看着偏殿里一切,担忧、期盼,视线不移地望着给慕容恒喂血的医女。
她真是疯了!居然用自己的血给慕容恒续命。
这取的还是心头血,那是剜心刮骨一样的痛。
温彩瞧了良久后,缓步走到榻前,“把碗给我,我来喂。”她坐在榻前,一匙又一匙,满满都是温柔,与对慕容恪****粗话时完全变成了两个人,“慕容恒,你不可以死,你娘还在冷宫,你妹妹还要你保护,你要是不在了,指不定淑妃又撺掇人把你妹妹许给那个猥琐、下流又卑鄙的冷时。那么个混蛋,他整日寻花问柳,吃喝嫖赌,要是小十跟了他,还不得被他给欺负死。”
“慕容恒,你得活着,你是不是忘了,上回你借了我五十万两银票,你不会打算你一死,这账就不用还了吧。你可别想这好事,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雍郡王给拆了,一片瓦、一块砖都拿去抵债。
对,到时候还可以逼小十还债。兄债妹偿么,小十的刺绣不错,我想十公主的绣活应该在外头还值点银子,估计小十做上一辈子应该能替你还完……”
慕容恪在一旁听着,顿时有种气得想跺脚的感觉,偏她嬉笑怒骂,竟如在闲话家常一般。
“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我温彩怕过谁,昔日秋狩,我乐得去摸老虎屁股。我就是个坏女人,近来我迷上把我哥哥、嫂嫂给拆散了。昨晚我把小侄女从桂堂给弄出来,我嫂嫂还嫌她自个生了个女儿,女儿怎了?我瞧女儿挺好,女儿是爹娘贴心小棉袄。
小棉袄……估计你不懂,我从西域人那儿型到了木棉的种子,今年能种出棉花,知道什么是棉花吗?你肯定不知道。这东西很好,可以织布,还可以保暖,嵌在衣服里能御寒,做成棉絮能当被子。”
慕容恪坐在一边,想着温彩说的那些话。
一个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拆开你哥哥嫂嫂?”
“这话怎么说呢?原因很多,嫂嫂容不下我,虽然她表面不说,可一直以来都是借她娘家妹妹徐三小姐的手来对付我,我一再退让,可总不管用。
我哥哥有祖母、母亲留下的田庄、店铺,可嫂嫂还不知足,她背着我哥,把祖母留给我的嫁田易改成她娘家人的名字,这些还不算,我手头就只得祖母留下的四百亩田庄,可她竟派人到我的庄子上把所有的粮食都拉走了,连粮种都不留,要不是我去得及时,庄头一家都要被饿死。
如果她过不去,她拿这些我没关系。可事实时,哥哥名下数千亩良田都交给她打理,而她呢,自己逞能开了粮油店,却不从外头进粮食,从自家名下的庄子上运粮食去买,搞得其他田庄上的人苦不堪言……
以前,我从没因她是小户人家出身就瞧不起。除了那四百亩田庄,我把所有嫁妆都交给她了,可她总不知足。我一再退让,却是她的不以为然,步步紧逼。若是我再纵容下去,我哥哥夹在我和她之间得有多为难。”
温彩又絮絮叨叨地说了温青与徐将军之间的事,说徐将军在战死沙场前,曾玩笑似地说“温将军,要不你做我大女婿吧?”就因为这半似玩笑的话,在徐将军死后,温青娶了徐氏,当徐兰成没了后,温青又说要拿徐家的两个姨妹若自家妹妹对待。
温彩说温青给徐兰香置家业的事,还帮徐兰香开了镖行,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又说了徐兰芝,将她排挤出京城……
喂完了药引,温彩疲惫地扒在病榻上,“哥哥没想三妻四妾,他只想寻一个能与他踏实过日子的人,可徐氏不贤,为了我哥哥,也为了我自己,我让哥哥与她和离。徐氏是诰封二品夫人,休妻有难度。我让哥哥与她和离,这样哥哥便可另娶,她另嫁,各有所好……”
她说着,不知是太累,还是身体虚弱,她睡熟了。
慕容恪让宫娥取了件斗篷披上。
当天夜里近三更时分,青莺带着邵铁拐从西山县赶来,因有慕容恪的侍卫同行,一路进了皇宫。
邵铁拐来的时候就知慕容恒的伤势,备好了所需的物什,查看一番后,道:“挑两个太监帮忙,我再写一张单子,两刻钟后动手术。”
手术,这个词是几年前温彩给的。
那时候她对马蹄山几位会医术的道士说了一大堆后世治病的法子,什么脾脏损伤可以救治,那就是开肠剖肚。
其中有一个留了心,这就是温彩的师父。
后来,有个樵夫从山上摔下,摔破了脾脏,也是她师父动了手术,数日后此人奇迹般活了,一时间就在西山县传说,说马蹄山的道士医术精湛。
只是对于宫中的太医们来说,那些道士就是赤脚郎中,难与他们一比。
慕容恪面露迟疑:“他……真的能行?”
“我大师兄以前医治同样脾脏损伤的病人,四殿下不是第一个。”
慕容恪却第一次听说开肠剖肚,这肚子剖开了,这人还能活,心下纠结,亲自去养心殿,与皇帝禀报了此事。
皇帝顿时跳了起来,那是他儿子,竟有个道士郎中说要剖肚子,动物可以开肠剖肚,这人是万万不行。
慕容恪道:“那道士以前医治类似的病人,父皇,你就同意了吧,岂让他给四弟医治。另外,今儿温六小姐入宫后,取了半碗心头血给四弟续命,那是……是袁监正说凤血能续命……”
凤血!凤血……那丫头知道她的事了。
以心头血为药引续命,温彩待慕容恒还真不一般。
若没有慕容恪,皇帝打算立慕容恒,可现在瞧着这三皇子,行事还算得体,容貌也是出类拔萃,更重要的是他是嫡子。按照大燕历代规矩,立嫡不立幼,慕容恪该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皇帝问:“你同意了?”
“父皇,那道士医治痊愈过几个这种伤的人,太医说只能熬日子,可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四弟是为我受的伤,我……”皇家情感淡薄,在生死一线之际,慕容恒替他挡了一剑,否则那必死之人便是慕容恪。
太医没辙了。
来了一个道士说能治,他只能让道士试试。
温彩那丫头竟用自己的心头血给慕容恒蓄命……
第244章 凤血为药1
皇帝有些辛酸,这得多深的情感,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太医们得了令,有人摇头:脾脏都伤了,哪还能活,现在是靠着宫里的好药吊着命。
太医院派出两名年轻太医襄助邵铁拐,未来的太子还在一旁盯着呢,太医院不敢不派人。生怕招惹了这个在民间长大的皇子。
皇帝现下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那真真是赞不绝口。
“你告诉道士,要是治不好四皇子,拉出去砍了!”
敢在皇子身上动刀子,这不是找死!
慕容恪应声,有了皇帝的同意,算是名正言顺。
当天色黎明时,青莺欢喜地走近温彩的小榻,“小姐,邵道长说手术成功了,说小姐要是方便,再取半碗药引给四殿下服下。”
“他怎么知道的?”
青莺带着喜色,“这太极殿上下都知道了,邵道长说,两日过后能不能让小姐也送他半碗。”
当这是牛奶啊?
这是血,开口就要半碗。
她这样取心头血,不知道回头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患贫血,或是落下什么病根。唉,不过是巧合亦或是旁的原因,至少现在慕容恒的命是保住了。
邵铁拐跟着凑什么热闹,不会也当成是什么珍稀东西。取就取吧,温彩突地懊悔起来,她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心血来潮玩这么一手,开了头,又不好收手,只能再继续。
好歹得等慕容恒好起来。取心头血为药引的事,温彩叮嘱了上下,更请慕容恪帮忙莫要传出去,可这事越想瞒,那宫人的嘴越是帮你张扬。
这日一早,医女和往常一样过来取心头血,在温彩身上划了道口子,鲜血奔涌,温彩的双眉紧紧地拧着。
这是第三天了,昨儿慕容恒就醒了,有邵铁拐在一旁看着,倒也无甚事,但他醒转的消息伴着神奇的凤血像风一样传开了。无聊的宫人像听了神话故事般一传十、十传百,只一个晚上的时间闹得全宫上下众所周知。
“啊——”一声惊呼,七公主像个鬼魅一般走了进来,“你还以为宫里以讹传讹,我的个天,你真给四哥取心头血?”
温彩忍着痛,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你就当我减肥。”
这么一碗血,虽说这碗做得精致、小巧,可也有不少,天天的取血为药引,每天身子没补回来又要取。
谁让她欠了慕容恒,前世债今生偿,她认了,心甘情愿,哪怕是用她的命换慕容恒的命,她也愿意。
不是告诉慕容恪,叫他别张扬,连医女都叮嘱,怎的连七公主都知道。
七公主知道,就意味整个宫里都知道。
“都说你的血能治百病,嘻嘻,我还不信呢,刚才太医禀报父皇,说四哥正在好转,是不是因为你这血的原因?”
七公主看着碗里红通通的鲜血,不由得吞咽了一口,仿佛那不是人血,倒是美味佳肴。
温彩将脸转向一边,“我救了你四哥,你得让宫人给我吃好的,我的血珍贵着呢,我要是没了,往后哪找这么珍贵的药?”
成唐僧肉了?而她的血成包治百病的凤血。温彩苦笑,当初她那么做,纯粹就是想一试,一来换得自己心安,这二么,剖肚治脾脏内伤,总得有个说法。
七公主盯得触目惊心,再不敢瞧,“我这就吩咐宫人给你备好吃的。我三哥今儿可高兴了,一早就跟我父皇去前朝,我母后更高兴,起得比父皇还早……”
皇后高兴,想着她儿子第一次参加朝会,以后就是真正的皇子,也要学会担负起这社稷江山。
天色大亮后,翠薇宫的安阳公主领着一群宫人,捧着几钵羹汤到了,去瞧了眼还在昏睡的慕容恒,缠着温彩道:“彩彩,快喝,是我在翠薇宫小厨房里煲的。”
温彩一看:乳鸽汤、乌鸡汤、鱼汤……得有五六钵,“你确定是给我喝的?”
十公主笑了一下,“彩彩,谢谢你这次救了我四哥。”世间能如温彩这般的女子怕是不多,七公主没看错人,说温彩人品贵重,有情有义,更有胆识、担当,而十公主则视温彩为她的福星,是温彩帮了她,也是温彩救了慕容恒。
“是邵道长的医术高超!”
一边的宫娥正色道:“温六小姐,连邵道长都说,多亏了温六小姐的凤血呢。”
可见这凤血才是最关键的。
温彩头昏,她解释不清楚了。现在整个宫里人看她的眼神都怪了,看着她时仿佛看的不是人,根本就是一颗宝珠,是一件珍宝。
永乐皇后是真凤命格,所以她的血珍贵,能解太医们都解不了毒;现在温彩的血珍贵,太医们都说四皇子没法治了,只能等死,可现在因服了温彩的心头血,竟日渐好转。
凤血能治百病、能解百毒,可见不是谣传,而成事实了。这真是天佑大燕,方才将天命凤女相赐。
几个医正也来诊过脉,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他们明明瞧过是必死的内伤,现在竟然好了。偏邵道士声声道:“多亏了温六小姐的凤血,贫道是误打误撞!”竟一古脑儿,把功劳全推到温彩这儿。
温彩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十公主完全把她当成是慕容恒的救命恩人。
“十公主,乳鸽汤给你哥喝,我想用不了多久,她也该醒了。”
“不行!”十公主正色,很认真地道:“太医说了,四哥除了喝邵道士的药,便喝你给的药引,旁的都不能吃。”
那是人啊,天天只喝药哪能成。
不过他是刚动了内脏手术,躺在那儿不能动,怎么也得过几天才能吃东西,但这汤应该是能喝的吧。
十公主非让温彩喝汤不可,温彩喝了碗乌鸡汤,又让她喝鱼汤。
温彩再喝不下了,只得起来,刚一坐起身,伤口就疼得厉害,她呲牙裂嘴地捧着胸口,连连罢手,“我出恭!”
这厢,七公主又回来了,领着一群宫人,将好吃的东西全往太极殿的偏殿里送。
那厢温青立在朝堂上,今儿一来就有些莫名,认识不认识的都与他行礼打招呼,他何曾受到过此等待遇,“恭喜温都督,贺喜温都督!”
他有个屁喜啊!
温青看着那一张张讨好的脸,想了一阵,他当爹了,得了个女儿,是该贺喜,这些人的消息也太迟了,他女儿出生好几天了啊。
待上朝之后,皇帝宝座的左侧下多了一个人:认祖归宗的三皇子慕容恪。
皇帝的心情大好,大臣们的眼睛都盯着皇帝坐上龙座上的动作,他的手是自然的松开,要是皇帝骂人时那手是紧握着的,要是他的手拽握着龙袍,这下完蛋了!有人要被砍头了。
但凡熟悉皇帝的,都注意皇帝的这点小动作。
啊,今天皇帝的手是自然松开,说明心情极好了,要拍马屁的可以上了,要弹劾人的御史也可以发挥权限了。
有人一片茫茫然,“皇上心情不错?”
皇帝扫了一下群臣,“各位爱卿,朕要立太子了,你们可有什么好建议?”
崔丞相抱拳一揖,“臣荐立三皇子为太子。”
狐狸啊!有人侧目,崔丞相的女儿不是嫁入安王府为侧妃了么。皇帝的话音刚落,他就跳出来了,反应够快,谁不知道三皇子是嫡出,人长得端方,举止也得体,现下又住在宫里。
这几日,顾谦在彻查行刺案,顺王被软禁府中,贵妃被禁足怡春宫。
后宫二妃皆被禁足了,现下是皇后一头大。
这个时候,谁还敢提顺王,也不敢提安王。
淑妃被禁足半年呢,天晓得半年出来是什么状况。冷家人被皇帝训骂得不敢出头,这当口见着支持三皇子的人一个一个站出来,也不敢提安王的名字。
冷敦与冷昭交换眼色。
冷敦不能提建议,只能让冷昭说了。
冷昭纠结了一番,要不是安王,他与萧彩云的姻缘不会这么顺遂,抱拳道:“启禀皇上,臣荐立五皇子为太子。”
冷家人脑子进水了!这个时候你跳出来支持什么安王?
举贤不避亲,可现在今非昔比啊,那些处于观望中的大臣可是拿定主意要支持三皇子的。
“立嫡不立庶,这是我大燕皇家的祖宗家法。”有人朗声反驳。
冷昭道:“还有立贤不立庸之说。”
“冷都督什么意思?你是说三皇子平庸?三皇子宅心仁厚,友爱兄弟,这明明就是贤,哪里是庸?”
冷昭语塞,要论打口水仗,他是绝打不过这帮文臣。
一时间,几个文臣就包围过来,轮番攻击。
“冷都督的建议作不得数,谁都知道他是五皇子的舅家表兄……”
皇帝大喝一声“够了”,朗声道:“各位爱卿商议出了法子再呈折举荐,朕不追其罪。”
就是说举荐谁为太子都可以,在这事说错了话,皇帝也不预追究,可是他们不敢啊,递了折子,那就是证据,万一登基的不是那个人,岂不是麻烦了。
“有事奏事,无事退朝!”
大总管一声高喝,众人海呼。
温青立在人群里,正要转身,又过来一名文臣,笑嘻嘻地道:“还没恭喜温都督呢。”
刘维忠瞧得颇得迷糊,拉住一文臣道:“你们一个个恭喜温玉堂作甚?”
那文臣知他与温青关系不错,“你们来得晚了,所以不知道。宫里都传出消息来了,温都督是不是有个嫡亲胞妹?”
“这与她妹妹……有甚关系?”难不成温彩要做皇帝宠妃了,温彩才多大,像个孩子,皇帝都可以当她爹了。
文臣笑道:“前几日,四皇子遇刺,伤重难治,连太医都说没治了。嘿,奇了,温六小姐取心头血为药引,昨晚就奇迹般好了。你瞧见三皇子没,他来参加朝会了,皇上今儿的心情大好……”
刘维忠笑,用心头血能治病,全天下的太医都失业了。谁病了、伤了,引点血就能痊愈。
温青则跳了起来,大着嗓门:“你说甚?我妹妹取心头血给四殿下当药引?她……没死吧?”
没死吧?这什么意思?众人觉得这人的话太有意思了。
第245章 凤血为药2
温青是着急,可听到旁人耳里就成了另一番意味。
“温都督真会说笑,令妹乃是真命凤女,是与永乐皇后一样尊贵的人,怎会没命?”
温青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其他人则是立时炸开了锅,有羡慕的,有欢喜的,更有的抓紧拍马屁,与温青道贺。
“是从太医院传出的消息,说四殿下眼瞧着没命了,服了温六小姐的凤血,睡一觉就好了。”
“是吗,我可听说四殿下伤及脾脏。”
“凤血可真厉害,还以为早前是传言呢,看来凤血能解百毒治百病是真的啊!”否则,他们如何解释那脾脏受伤还能活着的原因,而且人家还好了。
温青气恼,哪有这样的事,他是心疼自家妹妹啊,好好的取什么心头血,她才多大的人,要是血流得多了,不是搭了自个儿的性命。
不行,他都去见温彩。
这傻丫头又干糊涂事。
温彩住在宫里,温青想见,又哪里是见得着的。
温青递了拜帖,在宫门处候近一个时辰,却见太极殿的内侍来禀:“温都督且回吧,温六小姐身娇体弱,今晨又取了大半碗心头血,喝了十公主煲的汤已歇下了。”
皇帝早前还想瞒着温彩的事,这一回,因为心头血的事,谣言满天飞,都是温彩是真凤命格,人家那血做不得假,能救人。
温青不知谣言的真伪,问道:“四殿下可好了?”
“好了啊,辰时二刻醒来,还与三殿下说话,太医们诊了脉,说休养几日就能痊愈。”
当时他确实听太医说,慕容恒伤了脾脏,这可是致命伤,现下竟好了,难道真是温彩那血的缘故。
温青却不信这邪,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他见不着温彩,只得问了近况,知温彩无大碍,这才出宫回家。
一路上,温青满心想的都温彩,每天放一钵血为药引,温彩那小胳膊小腿的单薄样,哪里经得住这样放血的,真是要他的命了。
一近镇远候府大门,门丁迎了过来,“候爷,温府大老爷、二老爷来了,正在会客厅里候着呢。”
温青纳闷,温子林来倒是常事,温子群可是自他立府就没来过。
人刚进会客厅,温子群就奔了过来,问他道:“听说彩儿每天取一大钵凤血给四殿下做药引,你可见着人了,她现下可好?”
他还奇怪,温子群这是哪股风给吹来了,竟是为了这事来的,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而这京城有些日子没起风了,突然降出一个血能治百病的真命凤女,早前猜来猜去也不知道是谁,这会子突然锁定目标了。
而好事者立马将温家祖宗十八代的往事都挖了个遍,不是真的挖温家,而是挖温彩家的事。很快大家知道汪氏如何贤惠,又是怎样美名远播的西山县节妇;杜氏怎般温顺,是个怎样出名的孝妇;而温彩出生何年何月,闺字是甚,几岁说话走路,几岁读书识字都一律挖掘了出来,颇有温彩几时打个饱嗝,何时放了个屁都要打听出来的势头。
温子林急切地道:“六侄女的身子原不大好,你二婶在家都快急疯了,这一天一钵凤血,哪里经得这样取的,可别要了她的小命。”
温青也担心温彩的身子,与内侍细细地打听了一番,偏那内侍只一个劲儿地夸赞成凤血有奇效,说四殿下就是喝了那血活过来的,简直就把那血说成了灵丹妙药,天赐神物一般。
“说是每天取小半碗,宫里又有七公主、十公主照应,皇后娘娘让御膳房做了最好的送去……”
皇后娘娘都关照了!
看来这事假不了。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早前不就有流言,说真命凤女叫顺娘,他们家温彩的闺字不就叫顺娘么?
温子群今儿就与温子林发了场脾气,当他以前的幕僚来道贺,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气啊,因为他猜出二房人对温青兄妹殷勤别有用意,却不知更多的冲着温彩。
温子群感觉自己被二房的人骗了,此刻听温青一说,顿时恼了,“你是怎么当大哥的,对你妹妹的事怎如此不上心?我出门的时候给你小娘吩咐了,让她熬了好吃的给送进宫去,你一会儿再走一趟,入宫给顺娘送些补养的。”
温青心里也挂着,他自己的妹妹,他怎不担心,只是被这谣言闹得,他窝心啊。“要送你送,我递了帖子,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着一个内侍来回话。说宫里什么好东西都有,你当是住在外头,想送就送?我正烦着呢。”
到现在,他也没闹懂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怀疑那天皇后接温彩入宫,就是为了取凤血。
这是要他妹妹的命啊。
下回见到慕容恒,他一定要狠狠地捧一顿。
“你这是什么态度?顺娘身子虚弱,正需好好补养,让你送一趟吃的算什么?要都像你这样冷心肠,指不定外人怎么看我们温家。”
说不定世人还说他们温家一个个都是冷心冷肺的呢。
这可是好好表现的时候,温子群突然有“有女温彩,父有何求”之感。
过往种种不计,往后种种他都得好好表现出“慈父”形象。
温子林附和着道:“我们守孝在家,只有你能进宫,你再走一趟,好歹把东西给送去,这也是我们当长辈的一份心。”
温青冷声道:“好了,做好了让人送来。”
正说话,门上婆子来禀:“禀候爷,刘候爷携夫人到了!说是来恭贺候爷当爹添千金的。”
话音刚落,又有人一路快奔,“禀候爷,谢丞相府的谢大公子夫妇来访,特来恭贺候府添了小小姐。”
“候爷,六皇子递帖子来了!”
“禀候爷,八皇子的拜帖!”
温家要得势了啊!
连皇子都递帖子了。
温青烦得不轻,连连摆手,“不见!不见!”
“你怎能不见,这可都是京城的权贵,莫要把人得罪了。”温子群轻叹了一声,“这家里没个长辈还真不成,从今儿开始我就住在镇远候府。”
温子群要住在这儿,温青总不能赶,虽然对这个父亲没甚好感,但他还得敬孝道。
温青起身道:“我还有事,我回书房。”
凤血,真有这么神奇?听那些宫人传得神乎其神,说是治百病的人间奇药。温彩的凤血竟把快死的慕容恒给治好了。
这会子温彩站在慕容恒的病榻前,十公主手里捧着碗红通通的血。
“我不是都好了?”
十公主笑了两下,“彩彩好痛苦才取的呢,四哥先喝了。邵道长说,今儿喝了,往后彩彩就不用再取了。四哥还不知道呢,这血珍贵着,医女一出去,便有一大群的人追着她讨凤血……”
这才几日啊,不过才七天,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人更是憔悴不堪。
温彩垂头,“明儿一早,我就要出宫回家。”
慕容恒好了,昨日黄昏还在内侍搀扶下走了大半个时辰,邵道长说这是为了更有利于康复。
三皇子这两日与慕容恒同吃同住在太极殿偏殿里,昨晚皇帝过来,见他们兄弟手足情深,颇是安慰,少夸皇子的他,竟止不住赞了他们两句,乐得慕容恒昨儿一宿都没甚睡好。
温彩竟会引心头血替他续命!
不感动,这是不可能的。
慕容恒接过血,他喝了她的血,他身体里便有她的血了,他们是血脉相融,这感觉让他的血液沸腾起来。
“德嫔娘娘到!”
外头一声高呼,慕容恒强撑着下榻,只见一袭凤冠霞帔的德妃缓缓从外头进来,慕容恒正要跪下,德妃快走几步,一把将他扶住,轻声道:“你身上有伤,快坐下。”一抬眸就看到那碗血,德妃感激地看着温彩,“顺娘,这次谢谢你救了雍郡王。”
德妃被皇后从冷宫接了出来,如今是后六宫之一的延庆宫宫主,只是降了妃位,成了德嫔。
德嫔,这也是德妃自己要求的,她自知有罪,不敢受妃位,只求嫔位。
皇后对她的自知自趣颇是赞赏,便赏了延庆宫宫主位给她,一宫主位,好过副位和寻常嫔妃,直接受皇后领导,寻常也没人敢欺她。
温彩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心头的愧疚,唯她自知。
如果不是她的话,慕容恒不会冒此大险,到底是她连累了慕容恒。
德嫔轻声道:“世上这么多人,又有几人会拿自己的血给雍郡王续命?本宫谢谢你,谢你帮了我两个儿女这么多。”
“娘娘谬赞,温彩愧不敢当。”
德嫔扶了温彩起来。
十公主捧着药引,“四哥快喝,邵道长说,正午是药效最好的时候。”
慕容恒不想喝血,而且这血还是温彩的,咬了咬唇,一狠心把血一口喝尽,身侧的宫人递了漱口水来,他咕噜一阵,以为他要吐,竟是一口咽下去了,第二次再漱这才吐了出来。
他自嘲地笑道:“温六小姐的凤血,可是一滴一金呢,哈哈……近来在这周围求药的可不少呢。”
温彩微微凝眉,“怎的传成这样,你的病是邵道长治好的。”
十公主傻笑,“我只知道是顺娘救了四哥的命,要不是你四哥就真没了。”
邵道长从外头进来,看了眼装血的碗,取了壶茶水,倒了小半碗,晃了又晃,一口喝了。
温彩厉声道:“邵师兄你疯了!你怎么也喝。”
“尝尝这凤血的味道,不错,却是有效果,早上还觉得嗓子不舒服,就喝了那一滴,立时就舒服多了。”
邵道长一定是故意给她拉仇恨值!她取心头血,只是想一试,试了如果慕容恒还没保住,她无愧于心,颇有些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好死医之意。明明救了慕容恒的是邵道长,如果不是他给慕容恒动手术,对脾脏进行了修复术,慕容恒怎会康复,可邵道长却偏把这一切的功劳都推到温彩身上。
邵道长是世外之人,不图名、不图利,对他为说名利皆为俗物,更是拖累。
但邵道长这么做,让温彩很是郁闷。
第246章 弹劾不贤妇1
德嫔将信将疑,一脸怪异地道:“她的血……”
“娘娘信不信,取一百个宫人的血,再把她的血放入其间,贫道就能寻出她的血来。”
呃……
温彩汗滴滴地。
她自然相信邵道长的话,这家伙那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住在西山县的时候她就领教过邵道长的狗鼻子。只要你做菜,他一闻,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你菜里的大到里头的食材,小到每一味调料,一分不差。对于鲜血,也是一味便能准备地说出是哪种动物之血,甚至后来,一嗅人血,还能说出这血取自何人。
邵道长道:“真命凤女的血那是不同的,有一分乌鸦血的味道。”
温彩翻了个白眼:你才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
“两分狐狸血的味道,又有一分蛇血的味道,还有一股子百花的香味,这就是凤血的味道,我只在传说中听过,这几日尝了尝,果然不虚。”
狐狸圆滑,乌鸦很倒霉,蛇血冷血无情,百花……她可就喜欢花。
邵道长看似在说血的味道,其实在说温彩这个人。
外头有宫娥送了汤给温彩。
邵道长冷冰冰地道:“明早我要出宫成,先给我半碗凤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往后也好给急需的病人用。”
十公主张着小嘴:温彩的血精贵啊,还有起生回生之效,更是最好的药,要不然这道长把巴碗的血都饮了作甚?
他又道:“总不会明天辰时之后,我找雍郡王取血吧?”
温彩惊呼:“什么?”
邵道长笑了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血有改命换运之说?你连给雍郡王喝了七天你的血,今儿是最后一天,你一生的好运全都给了他,你现在就是普通人,而早前的真命凤女变成了真命凤男。这话你该听明白吧?”
那……
温彩这回不是付出大了,一生的好运都给慕容恒了。
慕容恒故作惊异:“邵道长说真的?”
邵道长正色道:“殿下若不信,可以唤袁监正来问。”
而这边,皇帝也传了袁监正问话。
袁监正与邵道长所言一字不差。
“四殿下乃是真命凤男,注定是皇家第二,与真命天龙相辅相承,龙凤呈祥,可昌国运。”
“皇家第二么?”皇帝意味深长,怎的不是第一,也就是说慕容恒这命术,只能襄助皇帝,不能做皇帝。
这厢慕容恒听完邵道长的话,一脸凝重地道:“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连累了温六小姐。”
邵道长正色道:“殿下可以娶她,否则她离了殿下真是凶多吉少。”
这两个人……有大问题!
温彩歪着头,看似无佯,明明就有问题。
转运?不是要做法事么,就像神算子那样,结果被人引雷给霹死了,还担了个泄露天机的罪。
温彩抬了抬手,不以为然,“我一个和离女子,就不碍四殿下名声了。”
十公主信以为真,“四哥,彩彩为救你,真的好惨。母妃,就让四哥娶彩彩吧,我喜欢彩彩当我四嫂。”
温彩道:“十公主,这种事信则有之,不信则无。我就当没有这事,我回后殿睡大觉,谁也别吵我,好困啊!”她打着哈欠往后殿走去。
邵道长和慕容恒两个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初一看好像是真的,唬得德嫔与十公主一惊一乍的,可温彩再细一瞧,邵道长可是她小时候就认识的,这人最不善说谎,一说谎那眼睛就眨得厉害,多年了,这习惯还没改。
慕容恒竟与他配合着说谎,可见两个人是说好的。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啊?
她的血真的能治病救人?所以一滴一金,她惨了,要是一出宫,不知道引来多少人前来讨灵丹妙药,说不准有人讨不到,直接拧着刀子给她一下。
但是在出宫前,如果说她的命被改了,血不值钱了,她也就安全了。
温彩躺在榻上,心里琢磨了一番,猜到慕容恒的用意,和前世一样啊,还是处处为她设想,要不是怕自己连累了他,还真想嫁给他得了。
德嫔、十公主、慕容恒三人在偏殿说了一阵话,十公主扶着慕容恒又下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即便伤口疼痛,可慕容恒一直强忍着,因为邵道长说“这是为了防止肠粘膜”这是什么词他们不管,只照着邵道长说的做。
温彩迷迷糊糊中睡熟了。
刚醒来,就见青莺道:“小姐,去前殿吧,皇上召了钦天监的人来。”
又是钦天监的大臣,温彩想着上回入宫,就让她抽签,越发觉得怪异。
而皇帝、皇后想的则是,温彩第一次在冷家抽中的是“人间富贵花”;第二次在这殿里,抽中的是“帝王花”。那这第三次又会是什么?
三个钦天监各捧了一个签筒,“温六小姐选一个吧。”
三个签筒呢,选哪个好?着实不好选,她萌态十足,眨着眼,翘着小嘴,一副很难选的样子,顿时她灵机一动,伸着指头从中间开始按顺时针方向点:“点兵点将点到和尚。”是最右边的签筒。
她咬着手指头,想摇签,这里不是寺庙,第一次选的是旧签,那这一次她就选新的,她闭着眼睛,那钦天监又晃了一下,她随手抽了一支,然后睁开眼。
三个钦天监围到一起看那号,“一百九十九号签!”一个个张着嘴儿,仿似见了鬼一般,望着温彩的眸光有震惊,有不解,更有几分崇拜,甚至于是羡慕。
温彩萌态十足,低头看着其他签,“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其他的都是一百以内的,怎么冒出个一百九十九号,要不,该是九十九?”
皇后一脸惊愕,就这样也能被她抽中最好的签,要说不信,哪有这般巧的,一回两回便罢,回回如此,除非温彩当真是天命所归。
皇帝眸里有笑意,意味深长,与皇后对视之时似拿定了什么主意。
皇后低低地唤了声“皇上”。
皇帝道:“彩彩,退下吧。”
“是,皇上。”
七公主、十公主见天叫她彩彩,现在连皇帝都跟着这样叫了。明明都是一百号以内的,怎么有个一百九十九的,闭着眼抽了,抽了支这么大号的签。
皇帝对官正道:“这支签文是甚?”
“禀皇上,是‘皎洁月’”。
“在冷家,她抽中的人间富贵花,乃是大富大贵的命格,也是因为那支签文是所有签里最好的;上回在宫中,她抽的是帝王花,这支签也是所有签里最尊贵的;今儿朕让他们加了一支比帝王花更好的签,皎洁月,有意思,哈哈,有意思……”
每一次,温彩都能抽出最好的签,这说明什么:她是得上天眷顾之人。
皇后则在心下转圜,耳畔只听钦天监的官正乙沉吟的声音:“皎洁月,乃是光照千秋,名留青史之意,是供世人仰望的命格。温六小姐的命格虽改,竟比以往更上了一层。”
官正甲抱拳道:“微臣恭喜皇上,此女乃是兴邦富国之命,如月华照耀百姓,此女当配皇家男子。”
皇帝道:“退下!”他双手负后,走至大座,原还有几分疑惑,可后头两次抽签,相面、摸骨都是当着他与皇后
问左右道:“温六小姐近来都在做什么?”
“取血、吃饭、睡觉,与七公主、十公主说话……”
也没什么特别的。
皇帝望向皇后,“恪儿与恒儿玩的心眼,别当朕是傻子,什么温六的命格被改了,恒儿成真命凤男……”他冷哼一声,“胡闹!”
自古以来,但凡凤命皆为女,慕容恒为了温彩真是连男人的颜面都不顾了,“真命凤男”,不不成了半男半女的怪物。
二人买通了袁监正么,袁监正那人在龙威之下就慌了他一吓一逼,把什么都抖出来。
慕容恪感动慕容恒拼死救他,慕容恒没甚心思,他只一个心愿:娶温彩为妻。
两人一合计,就想出了这么一招,真命凤男只能做皇家第二,指是皇家第二尊贵的男子,不就是说天意不允他做皇帝。
这样一来,慕容恒保住了他喜欢的人,而慕容恪也能得到他的帝位。
两人各有所得,又遂了各自心愿。
皇后道:“恪儿与雍郡王手足情深,他知道雍郡王钟情温六的事,他又最是个仁厚的,哪肯夺了弟弟的意中人。”
“罢了。温六只能嫁朕的儿子。恪儿不小了,温六是嫁过一回的,做太子妃不妥,你得空好好替恪儿相看几户大臣的子女。顾氏女、池家女不得入选恪儿妻妾。”
太子妃?皇帝是说,他准备立慕容恪为太子。皇后的心漏跳两拍,谦逊一拜,“皇上以为在哪几家挑选?”不得选顾、池两家的女子为太子妻妾,也就是说皇帝认为顾家位高权贵,不许慕容恪再将顾家女选入太子府。
“各部院尚书、左右丞相,再五城都督府,另,入京的地方大员里挑上一挑。挑选好了,把人选禀报给朕。明儿一早,朕便下旨,立恪儿为太子。”他倏然转身。
皇后呼道:“恭送皇上。”
慕容恪终于要做太子了!
皇后还没回过神来,七公主蹦蹦跳跳地从外头进来,拉着皇后道:“母后,儿臣求你一件事。”
“甚事?”
“母后,你下一道懿旨,让温玉堂休妻,那徐氏不贤,着实可恶得很,整天的算计要把彩彩从镇远候府赶出去。最可恶的是,温老夫人留给彩彩的嫁妆良田,她竟令人把粮食都拉干净了,这世上哪有这等刻薄的嫂嫂。她丢了内命妇的脸,更辜负了母后的信任,要是旁的内命妇都跟她有样学样,这所谓的妇德就成了笑话。”
皇后突地忆起,两日前慕容恪就提过此事,被她给训了,“你一个堂堂皇子,管一个内命女贤不贤的事作甚?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许将心思劳费在此等小事上。”
慕容恪再不提了。
这会子七公主又来,皇后问:“是你三哥让你说的?”
七公主以为,她是温彩的朋友,自然要帮着自己的朋友排忧解难。“不是,是我听十皇妹说的。”她三哥是堂堂皇子,哪里会说内宅妇人的事,七公主娇嗔道:“母后,就下一道懿旨吧。将徐氏贬为庶人,再让温玉堂休妻,母后,彩彩太可怜,没有娘亲疼,就只有一个哥哥疼她,偏徐氏还见天的欺负人。”
第247章 弹劾不贤妇2
皇后今儿心情好,一来她儿子要做太子,二来慕容恪与慕容恒虽然使了诡计,可那流言一出来,慕容恒一生都只是皇帝的臣子,不能有半分逾矩。既然皇帝没多说,她也只作不知道,但在私下里还要提点慕容恪,别在皇帝面前耍心眼。
就他们兄弟那点心眼,皇帝一瞧就猜到。
但皇后对慕容恒的选择还是很满意的,慕容恒识时务,又真心帮衬慕容恪。皇帝有瑞王这个兄弟帮衬,慕容恪将来登基又有慕容恒帮衬,这让皇后觉得很满意。
七公主拉着皇后的手臂,扭着腰肢左右摇晃,娇嘀嘀地道:“母后,你就下一道懿旨吧,此等不友爱婆家手足,刻薄小姑的女人就够杀一儆百。彩彩已经够可怜,就那么一个陪嫁庄子,她还把粮食都拉走,一粒都不给留,母后……”
顾嬷嬷在一侧看不过眼,轻声道:“禀皇后娘娘,老奴也有耳闻,听说这徐氏着实不贤,善妒还不许温将军纳妾。”
皇后宠溺一笑,用手凿着七公主的额头,提点道:“让御史递弹劾折子,他们不弹,本宫不好做主。”
就算要贬要罚,总得有个由头。
皇后宫中坐,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七公主乐道:“儿臣谢母后。”提着裙子,风一般地离去。
次日一早,朝会时便有两个御史弹劾温青之妻徐氏,说其善妒、刻薄不孝。七公主示下,两个年轻御史为了巴上三皇子,硬是特意将徐氏不贤的事给挖地三尺地寻了一遍,还添了一条,“纵容娘家妹妹掌掴婆家长辈”上头无婆母,又未与翁爹同住,便搜罗了上回徐兰芝打董氏的事来说。
温青一张脸顿时铁青,这让他颜面尽失,原本是家务事,却赤裸裸坦露在朝堂上。徐氏是待温彩不好,可也没御史说得那般可恶吧,经御史一说,真真是全无可取之处。虽然徐氏确有不少缺点,可如今被御史在朝堂上肆无忌惮地道破,还是令他汗颜万分,心头对温彩的愧意迅速升级。
他想过要休徐氏,也打算好要休徐氏,可近来没提,是念着徐氏尚在坐月子,他怎么可能在徐氏坐月子的时候就把人休了,这女人要是在月子里整日忧心、哭啼,弄个不好就要落下月子病。
刘维忠抱拳道:“禀皇上,以微臣对徐氏的了解,她……”
这可是七公主交给的第一件事,要是他们都办不好,往后如何得三皇子青睐,况且这原是一桩小事,年轻御史打断刘维忠的话,厉声道:“刘大人,下官说的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可到镇远候府打听打听,此女仗着是已故将军徐超之女,胆大妄为,纵容娘家妹妹欺负温都督之妹。”
人家的家务事,怎的被两个御史给挖出来,还将徐氏天怒人怨。
刘维忠还想再说,可又想着这事古怪得很,怕是有人听说温青的妹妹是真命凤女,动了旁的心事,要故意逼温青休妻。
这京城的官家贵太太们,为了让自家的女儿、小姐嫁个乘龙快婿,可是什么诡计都使得出来的。温青如今可是京城仅次于皇族子弟的香钵钵,年轻有为,模样不差,无不良嗜好,就这么个人站立朝堂,别说是贵太太们,就是这朝臣打主意的不少。
对,一定是有人看上温青了,想让温青做女婿。
刘维忠这般一想,便觉得自己猜中了八、九分,这是某位权贵要逼温青休妻的节奏啊。
徐氏出身、贤能确实差些,难与京城贵女相比,可贵在肯用心学习。刘维忠却不知道徐氏的心都用到歪处了,藏私、别有二心使得出神入化,而这些是温青最厌恶的行为。
皇帝道:“此事交给皇后查核后处置。”
温青抱拳,语调无波,“微臣谢皇上!”
这厢,温彩正领着青莺在收掇东西,预备着稍后随温青回府。
今晨便从宫里传出了新的流言,说温彩的命格被改,慕容恒成了真命凤男,甚至还编排出“龙凤呈祥天下昌”的童谣。
温彩一笑置之。
皇后、七公主、十公主、德嫔又赏了温彩好些东西,温彩笑讷,领着长长的捧礼队伍出了皇宫,看着一路出来的侍卫、宫人,文武百官及监门卫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温青知温彩今儿出宫,特意在宫门前候着,温彩在前头走,后头一路高声传来太监的声音:“温六小姐留步!温六小姐留步!”这嗓子一喊,引得众官员停下脚步。
温彩止住脚步,太监直奔得气喘吁吁,“领旨!”
一声呼出,附近的官员齐刷刷跪拜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军都督温青之妹温彩,冰清玉洁,知书识理,善良端和,今赐封二等郡主位,赐封号‘玉’,钦此!”
一等郡主乃是正三品等阶,这二等郡主乃是正五品,三等郡主正六品,县主乃是正七品等阶,乡君是正九品。
自来只有亲王之女赐封郡主,给一个异姓女子赐封郡主,可谓是天大的恩赏。郡主便是面对一品大员都只需行半礼,因为郡主、县主、乡君是君,所有臣子及臣妇需见君臣之礼。
温彩俯身行礼,强抑胸口的刺痛,“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她与青莺使了个眼色,青莺会意,把一张银票灵巧地塞到宣旨太监手里。
“玉郡主请起,好好在家将养,保重身体……”一个皇帝身边的宣旨太监,竟对温彩如此客套,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官员心下暗自猜踱起来:温家要富贵了,连宫中得宠的肉侍都与温家示好。
太监道:“玉郡主,咱家告辞!”
“公公好走。”
冬葵立在宫门外,见温彩出来,一把将她扶住,温青微皱着眉头,看温彩的脸色心疼得要命,不知道取了多少血,他好好的妹妹入宫,再出来就剩半条命了,哪里还有昔日红光水色,活脱脱像生了一场重病。
冬葵道:“虫儿,赶车稳着些,郡主身上有伤呢。”
郡主,往后不再是小姐了,她封了郡主,还得了“玉”,皇帝赞她冰清玉洁,往后谁还敢说她是和离女子瞧不起,那就是不把皇帝旨意放在眼里。
谢丞相站在宫门前,直望着温家的马家远去。
若没有皇家的人示意,御史好好弹劾温青的妻子作什么?温青怕是要休妻了,这温青许是他日的权贵人物,不,现下他已经新贵了。
刘维忠骑在马背上,心里琢磨着徐氏的事怎就让御史知道了呢,“刻薄、不孝”两条罪名啊,妇人的“七出之条犯其一便可休妻”,这一下子还是两条,要是皇家再一掺合,徐氏这名声就算完了。
温彩前脚进家门,又有宣皇后懿旨的嬷嬷进了瑞王府,下令京中内命妇全部到瑞王府议事厅接受皇后娘娘训示。
京中的内命妇不知所谓,换了衣袍到了瑞王府,只见嬷嬷拿着一卷皇后专用紫帛,朗声道:“皇后懿旨:经查实,北军都督温青之妻徐氏,纵容娘家妹妹驱赶夫家小姑,此乃刻薄;掌掴婆家婶娘,此乃不孝。已犯七出之条,今夺徐氏二品诰命贬为庶人,着温青奉旨休妻。谢恩!”
温青要奉旨休妻!
这皇家还管人家休妻的事?
向来不都是赐婚么?
众夫人一个个心下打颤。
嬷嬷厉声道:“各位夫人、恭人、淑人、宜人们,娘娘曰:让各位谨守三从四德,莫学徐氏,若再有人犯七出之条,皇后娘娘为正天下妇德,还会下懿旨训斥甚至下懿旨休妻。”
当着这么多人宣布休妻懿旨,她们也丢不起人啊,换作别家的官家太太,怕是只有寻死、做尼姑这两条路。
皇后娘娘这是要端正妇德,且徐氏犯下的两过说得清清楚楚有凭有证。下懿旨让温青休妻,闹得如此轰轰烈烈、满城皆知,那徐氏也别再做人了,连她们听着都是冷汗直冒,这可是丢尽脸面的事,不仅丢自己的脸面,更是丢尽娘家人的脸面,若是自家摊上这种事,还要连累娘家未出阁的姐妹、侄女,定会被娘家引为一大罪人。
早前在婆家人面前张狂的,心头直打鼓,生怕被御史给抓住把柄。
这御史不是专抓官员失德不端的么?什么时候盯上她们内命妇了。
一屋子的女人想到这儿,就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看着她们。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嬷嬷又把皇后说的一番训斥话转告了,这才奉了懿旨去镇远候府宣旨。
“这徐氏怎的惹来这等大祸?”
“上回我听温二太太说了,徐氏的妹妹张狂得很呢,硬是把温候爷的妹妹给逼出去了。”
“还不止这些,我家婆子听镇远候府的下人说,徐氏把温六小姐唯一的陪嫁庄子上的粮食拉了个干干净净,庄头一家子险些没饿死,还不许庄头声张,要不是温六小姐去庄子上,都还不知道呢。”
谢夫人接过话,“相爷今儿散朝时,温六小姐正好出宫,皇后、德嫔、公主赏了好些东西,温府的马车都快装不下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路追到宫门下旨,将她封为郡主,封号‘玉’,夸她冰清玉洁……”
那个和离女子,竟看入了皇帝、皇后的青眼要翻身了。
温青奉旨休妻,徐氏才刚产下一女,那不就是说温青又要娶新人过门了。
镇远候无侍妾、无通房,有好一阵子徐氏见人就说,他丈夫不娶平妻不纳妾,看来这事是真的,因为懿旨里没提徐氏善妒这条。
温青有个好妹妹,他日还能更上一层。
夫人们各怀心思,有女儿的准备攀上这门亲,没女儿有妹妹的也打上了主意,议论了一阵,各自散去。
温彩刚躺下,冬葵就急吼吼地进来:“小姐,出大事了,皇后下了一道懿旨,着令候爷奉旨休妻,要端我朝内命妇的妇德。”
温彩一惊,惊呼一声。
她想过要温青休弃徐氏,甚至想着让他们和离,可没想着求下一道懿旨休弃,这可本朝从未有过的先例。
“这是怎么闹的?”
温彩忆起自己刚进宫时,在昏迷的慕容恒面前絮叨,那宫里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难免被什么有心人听了去,传到了皇后耳里,这才有了这么一件事。
第249章 奉旨休妻2
兄妹二人这才出了芙蓉苑。
温青吐了口气,“桂堂内屋值钱的东西妹妹都归拢一下放起来。”
“是。”
“这些日子,妹妹替我打理内宅,账目上的事着汪管事理着,待弄清楚了也一并交给妹妹,你帮我管着,我也放心。”
“我哪能帮哥哥打理一辈子的。”
“你若不嫁人,哥哥照顾你一辈子。”
温彩笑了一下,“我会催着汪管家的。”
温青是定会休妻了。这一世,她定会助哥哥娶一个真正的贤妇为妻,不再让温青与前世一边落魄与无助。
此刻的荷花里长庆候府。
冷晓回娘家了,一脸愁容,“所有证据都指向顺王与贵妃,可顾谦这老匹夫还在狠狠地查,已查到安王府了。”
冷昕道:“你不必怕,只要安王府没参与行刺三皇子的事,就不会有事。”
这不是废话!像顾谦与刑部那些人的查法,没事也能查出事来,何况本就有事,怕是越挖越深。
近来贵妃被禁足,可九公主归她教养,她变本加厉地折腾九公主。
德妃离了冷宫,降为德嫔,又成一宫主位,虽说是德嫔,可日子比二妃还要好过,一则她有儿女,二来这慕容恒是三皇子慕容恪的人。皇后母子对慕容恒舍命一救之事,颇是感动,皇后又允了十公主回德嫔身边教养。
七公主与十公主近来更是形影不离,好得跟一母同胞的姐妹一般。
李氏不无失望,“原想神算子的法事成功,瞧瞧现下,竟没成功。大家都知道温氏才是真凤命格,这几日去镇远候府拜访的人不少,温子群也住到镇远候府了,他迎来送往的,好不忙碌呢。”
冷晓轻叹一声,“要不把冷晞许给温青?今儿他不是奉皇后懿旨休妻了么,接了懿旨后就把人送走了。”
冷敦回想着今儿的事,就像是有人一早就盯好的,“早朝有当朝弹劾徐氏,皇上就着皇后处置,之后不久,皇后就下旨,这查核、证实不需要时间么?怎的我瞧着,这事是一早就设计好的。”
如果有人盯着,故意让温青休妻,那么是有人打了主意要与温青结亲,借此拉拢温青,能走通皇后那边的关系,除非这人是顾家、池家,得是皇后那派的人才成。
经他一说,冷晓回过味来:“你是说有人要拉拢温青?他不是雍郡王的人么,雍郡王都靠了三皇子,他也算是三皇子的人,皇后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
老夫人沉吟着摇头,“不是姻亲,就有可能反判,最好的拉拢,就是把自家女儿、妹子嫁给他。”
小董氏惊呼一声“七公主”。
让温青娶七公主,这不无可能,难不成让七公主做续弦,不对,人家不是死妻,而是休妻,故而无续弦、填房一说。
冷敦惊道:“皇后这些年冷眼旁观,如今一出手,倒是个厉害的。”
“都怪这慕容恒,好好的插一手,要不是他……”一旦慕容恪一死,顺王就会背黑锅,待那日慕容悰的大计能成。
谁能想到,偏这个时候淑妃被禁足。
总之,说到底慕容恒和温彩就是冷家的克星。
冷效道:“我瞧啊,王妃还是劝着安王些,别与三皇子争,皇上因三皇子年幼在宫外长大,心中对他颇有愧意,这个时候与三皇子争,那是不成的。雍郡王负伤,三皇子夜不解带地侍疾,皇上连连夸赞,赞他友好兄弟。这么多年,皇上几时在朝堂上夸赞过一位皇子,这是第一回,还接连夸了几回的,也是第一回。”
冷晓想劝,可她能劝吗?慕容悰来找她,不是议事取银子就不会进院门,每次一说完就走,她嫁进府这么久,他硬是没留在她院里过一夜。
究其原因,冷晓是知道的。
慕容悰对她到底生的芥蒂。
而今温彩是真命凤女的事传出来,慕容悰对她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李氏问道:“王妃,到底怎么回事?安王与你成就可没多久,你回门那日就想问的,他送你回来调头就陪了侧妃回娘家。”
安王对侧妃比对冷晓要好。
冷晓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只低头道:“今儿我回来,是想听听叔父、哥哥的意见,我那大哥是不中用的,胸无大志,更无甚主意,就知道围着萧氏的裙子转。”
“安王那里怎么说?”
冷晓哑然,她有几日没见他,哪里知道慕容悰的想法。
但她还是他的正妃,就算再不得宠,连侧妃都得敬着她,天天来给她请安敬茶。
冷旷道:“妹妹都不告诉我们什么事,我们如何拿主意?”
“顾谦要把安王牵扯进去,这不是大事么?安王若毁了,整个冷家也完了,我们得让顾家住手,刚才祖母不是说最好的方法是联姻么?从冷家挑一个女儿嫁入顾家。”
荣安候的嫡长子,孩子都有好几个,庶子也都先后成亲,难不成要把冷家的小姐嫁给他们为妾,这妾是个玩意儿,可以转卖、打杀的。
小董氏道:“我听说温家二房的董氏近来与顾家人走得亲近,温家大房的七小姐许给了荣安候的一个庶子。顾夫人还帮温紫订了门好亲,两家换了庚帖、文定,婚期选好了,订在五月初十,温紫这回嫁的可是山东许都督嫡长子。”
人家这个可不比冷家差。
许都督一旦任满回京,那至少也是个侍郎,若再升一点便是尚书。
李氏想到自家的冷晞,模样、才能都是极好的,偏上回景阳公阳请全京城的贵夫人、小姐游园,硬是没给冷家下帖子,便是贵妃娘家也没收到。听说那日,配成对的姻缘可有不少,光温家就有两对,还有谢家也有。
老夫人沉默良久,突地启唇道:“二媳妇,明儿你使媒人去镇远候府探探口风,若是能与温家结亲,也算是一段良缘。”
冷昕急道:“祖母是要把晞儿许给温青那个莽夫。”
小董氏笑,“你别忘了,他可有一个真凤命格的妹妹呢,这等荣华富贵,不知道多少人想攀上呢。婆母,冷晞不屑与人做续弦,不如使人给昤儿说。”
冷昕语塞。
哪有这样公然抢亲的?
就算她瞧不上,她不是还没表态么?
对温青,冷家二房的人虽说不上厌恶,但也说不上喜欢,但温青毕竟是凭自己的本事挣来了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且温青出身书香门第,可谓是文武全才,虽说那脾气臭了些,但优点也是一目了然:后宅没有乱七八糟的侍妾通房,待人有情有义。
小董氏又道:“要是成了,良缘一桩。”
冷晓气得胸口疼,她回娘家是来讨法子的,可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硬是把话题扯远了,尽说些与法子无关的事。
老夫人道:“从明月庵冷家那边挑小姐配给顾家,我们府里只得冷晞、冷昤两个。”
他家的小姐是宝贝,别人家的就是小草?
现在这情况,那明月庵冷家的人又不是傻子。
冷晓闷闷地道:“安王住在温承仪屋里好几日,连侧妃都失宠了,今儿又说要禀内务府,抬她做侧妃。”
冷敦道:“温青兄妹正得宠,只是温家大房何氏所生的儿女原与他们兄妹疏远,倒是二房的人倒更亲厚些。”
言下之意:安王宠温彤管屁用,温青兄妹眼里根本没温彤这么个人,不过是给温家一些颜面,又或是通过温彤走顾家的关系。
小董氏道:“王妃还得赶紧生个嫡子才是,再这样下去,被旁人抢了先,你这个王妃……”她想说:你就做到头了,却没有出口。
老夫人道:“你们散了吧,我会从冷家挑两个小姐送给顾家,想了法子让顾谦别追着安王府不放。”
“谢祖母。”冷晓行礼。
待屋里的人散了,老夫人斥退左右,方正色道:“你和安王是怎么回事?”
冷晓欲说又住口,要她如何说得出口,可这种事她又解释不清。
“到底什么事?你这般为难,在我面前还不能说?”
冷晓方低声道:“大婚那日,他原是在我屋里,祖母,我是你跟前长大的,我可半点也没行过逾矩事,可是……并没有落红。”
老夫人吃惊地看着冷晓,也有的女子干了重活,或是不小心弄破了,但没有这东西就被视为不洁。
“你可与安王解释了?”
“他不听,说为什么旁人有,独我的没了,自那以后,他再没在我屋里留宿过,祖母知道的,我是冷家的长房嫡女,我哪肯低头认错,可他……”冷晓想到这事,只觉心下耻辱,偏还不能对外人道。
“后来是怎么做的?”
“我……我割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元帕上。”
皇家妇,大婚次日,宫里是会派嬷嬷来收元帕的,不仅是王妃,侧妃的也是如此,便是侍妾也要由王府嬷嬷呈递到内务府查看。
老夫人长疏一口气,“这个人解释不清了,你……怎就没了呢,你又没骑过马,从小磕着、碰着的时候都少……”
若不是她的亲孙女,她还真怀疑起对方的清白。
就算是现在,老夫人的目光都带了两分疑惑:“你……当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冷晓欲哭无泪,又憋屈又难受,心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连她自个都道不清是怎么回事。
怎没落红?早知如此,怕是老夫人也没脸面给冷晓争取正妻位分。
老夫人第一想到的就是安王受委屈了,淑妃若知晓这事会不会怪她?
不怪冷晓是什么原因,老夫人心里都不喜。
老夫人转而又把这些年关于冷晓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冷晓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处,方舒了一口气,只是心里依旧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的沉重。她是淑妃的亲娘,她的话安王还是给几分薄面。“安王待你算厚道,没点破此事,要是捅出去,你是要被打入冷宫或赐死的。得了机会,你还是与他解释一下,要是他不信,你让他到我跟前说话。”
“谢祖母。”
老夫人道:“得了空,去城南平远候府瞧瞧你娘,那个萧氏就不是个省心的人,三天两头的惹你娘生气,早前她说不喜欢温氏,现在这萧氏比温氏更甚。”
第250章 非石女1
温彩的血能解毒治病,现在整个京城的人不会说温彩的不是,而是会说冷家无福承受住温彩那种富贵命格的女子。
怕是冷家的名声又要因温彩再度低滑。
老夫人长舒了一口气,早知是这般,就该将温彩困在冷家,也许这样外人就不会知道温彩的命格。
冷晓道:“我懒得去那边,瞧着萧氏那脸就来气,生怕世人不知道她是被刘伯彦休弃过的,还时常在外显摆,是嫌我哥丢人丢得不够,还是故意要气刘家?”
无论是哪种,冷晓都瞧不惯。
她讷讷地长叹一声,“神算子不是说法事做成了,怎……让温氏变成真凤命格了?”
老夫人道:“早前,冷晞与徐三交好,原想过几日把温氏请入府来,不曾想又出了这些事,现下要请,也不得法子了。她这样的身份,宫里头定是盯得紧的,要是请她入府,就要被人疑心我们所为。”
“第一回没成,就再取三滴心血来做法事。”
冷晓对换命改运之说信得很,她甚至认为自己的失宠,都是与那法事不成有关。
“你当我没想过,栖霞观与我们府交好的两位女道云游去了,旁的道长一听那事,直说神算子想逆天改命,被上天给霹死了。这是有损阴德之举,他们是万不会做的,那道观里头,有许多人与钦天监的官员交好,你当是容易的?”
这件事,先是慕容恒知晓,后来皇后与慕容恪也知道了,知晓了安王的用心,怎会没有防备的,便是顾家也在处处防冷、周两家,顾家人可是一门心思要做这天朝第一国舅家。
冷晓抬头,恶狠狠地道:“哪怕是喝了她的血也好,听说是包治百病……”
老夫人一阵语塞,因冷晓是她身边长大的,最信神佛。“你没听说她的血没用了,把所有的好运都转给雍郡王了。”
喝雍郡王的血!
冷晓此念一闪,“雍郡王的血管用么?”
“男身女命,能管甚用,就像那药都熬过几回了,还能有功效?”
冷晓语塞,有种很是遗憾之感,她紧握着拳头:“温氏……”
“好了,来人,扶王妃去阁楼歇下。”
又几日,小董氏果真派了媒人前去镇远候府说媒,温彩只作不知,让她们找温子群说话,温子群想到冷家现下的情形,连连摇头,第一个就回拒了。
他儿子休妻了,这一日上门说媒的不少,萧家几房人轮番上门提亲,之后又有护国公李家、京城大族刘家、杨家等,一一碰了壁。温青只一个理由:暂不议亲。
徐氏被休了,哪有不想议亲的。徐氏回了城西徐宅,生怕温青娶了旁人,逼着麻嬷嬷使银子回镇远候府打点消息,要是不去,她就借故不吃饭。
麻嬷嬷被闹得烦了,装着样子出了门,在外头兜了一圈便回去,垂首道:“又打听了,门上的婆子说又有萧家人上门提亲了,萧家六房人跟个唱戏的似的,上午是大房,下午是二房,今儿早上又提的是萧八小姐,没说是做妻,说要抬入府为妾。”
这原是早几日就打听到的消息,麻嬷嬷分成几回说。
徐氏是昨日黄花,怕是不成了。
徐氏最大的失误,一是不该伤了温青的心,二是不该开罪了温彩,人家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兄妹,见好就收,偏你在那儿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折腾得人家都没耐心了。
徐宜人想过上门求情,可门上的婆子以“奶奶现下住在徐宅,不好再见徐家人,候爷总是要避讳一些的。”
“六小姐在不?”
“六小姐从宫里回来就将养着,皇后娘娘赏了好些补品,候爷和大老爷都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六小姐静养。那么多的血没了,得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
“大老爷呢?”
“快别提大老爷了,他听说奶奶和徐三小姐挤兑六小姐的事,还把候爷给训了一顿,说怕府里再有人薄待六小姐,要坐镇候府呢。还说若看到徐家人就要赶骂,不许候爷给你们良田、铺子呢,直说温家又不欠徐家的,有那些好东西给你们,还不如给了自家的庶出兄弟,好歹二百亩良田就能让他们过上知足好日子。”
婆子说的这话原是实话,温子群确实那么说过。对于温青待徐家人好,温子群很有意见的。如今知道温青兄妹俩的珍贵,住在镇远候府就不走。
温子群不走,改日六姨娘带着她生的儿女也搬过来了。
汪管家只得又挑了处院子出来安顿,让她们母子住到早前徐兰香住的院子里。
徐宜人想绕过婆子进去,那婆子大喝一声“快拦住徐宜人!”立时有几个门丁过来,将徐宜人给堵了回去。
婆子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可不敢放你进去,回头大管家、汪管家都得罚我月例,我还指望着月例银子度日呢。你快走吧!”
进不成镇远候府,徐宜人只得坐车回来,临回来前,使了银子给婆子打听消息。
刚进门就听到麻嬷嬷的声音。
徐宜人想到她从门婆子那里打听到的事,“徐宜人,实话告诉你吧,自从奶奶出去后,这说亲的门都快踏破门槛了,护国公二房的嫡小姐、谢家三房的嫡小姐、宋都督家的小姐……这要貌有貌的,这要才有才的,全都被候爷给拒了,直说他不想议亲。”
徐宜人心里暗乐:哪是温青不议,怕是想寻着机会再把徐兰贞给接回去。
知道温青不会娶别人,她就先回来。
麻嬷嬷讲罢,又道:“候爷说他不想议亲,老奴瞧着,是想等这事淡了,要把奶奶接回去呢。”
徐氏啐骂道:“这些个没廉耻的,一定是他们家人在背后说我坏话,要不然皇后怎么知道我的事,这才下懿旨令夫君休我……”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徐氏不想死,她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镇远候夫人是她的,谁也别想抢,可是听麻嬷嬷说的那些名门贵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德,都远胜于她。
徐兰香就此事与徐氏分析过,“大姐,树大招风,大姐夫位高权重,如今温六又成真命凤女,怕是这地位、荣华还得再进一步,眼红了京中的权贵,使了法子,故意寻了你的不是,好逼大姐夫休妻,娶了她们家尊贵的小姐……”
徐氏近来觉得徐兰香的话颇有道理。
麻嬷嬷道:“早前,老奴让您管束着三小姐些,你瞧瞧她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想嫁给候爷作妾呢,要不是候爷是个心性坚定的,她们一个个……”
徐兰芝此刻就在窗子外头,大喝一声:“姓麻的死虔婆,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这院子不大,只得前院、后院,前院住的是下人,又留了一间大花厅来会客,后院住着她们母女三人,大院子住久了,这小院子就显得有些拥挤。当年在北疆时,那院子只是这里的一半,也没觉得挤。
徐氏近来怨恨徐兰芝了,尤其那晚温青喝醉了酒,要赶徐兰芝时,徐兰芝时竟不顾女儿的家的体面,追问温青喜不喜欢她,对徐兰芝的恨便更深了一层。此刻,徐氏更是气恼,“麻嬷嬷说错了么?我就叫你别与那些个庶女来往,你偏不听,你打了二婶,旁人却记到我头上,害得让我失德,整个京城都说我刻薄、不孝……我对你不好吗?你瞧上的好东西,想要我就给你买,你做的新裳比我的还多,还有你的月例,一月五两银子不够花,我私里再补五两……你却把我害到这步田地。我一个诰命夫人,硬是被你弄得丢诰命,更失体面……”
徐氏见徐兰芝要闹,她索性先哭闹开,这些天的担惊受怕,一古脑儿地涌上心头,顿时发作了起来。
徐宜人连连奔近,劝住徐氏道:“你还坐月子呢可不能哭,小心哭坏了眼睛。”
“我是你生的么?你就护着她,你瞧她把我害什么样子了。她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想爬我夫君的床,要不是我夫君是个正人君子,指不定……”
徐氏越想越气,这些日子提心吊胆,每让麻嬷嬷去打听一回,她能安心两日,可过两日又不安心了,如此反复,她的心就似被吊在空中一般,飘飘忽忽,怎么也着不了地,真真是时光漫漫,长夜难度。
徐宜人厉声斥道:“你还不滚出去,瞧把你大姐气的,你就不能消停点,好好地过过日子?”
徐兰芝冷哼一声,啐了一口,“自个儿没本事,倒怪到我头上,我瞧着大姐夫那等身份,早晚是要添屋里人的,你索性让他娶我做平妻……”
徐氏手里捧着鸡汤,“砰啷”一声就飞了过来。徐兰芝一闪,鸡汤就砸在了窗上,顿时汤汁四撒,碗也撞了个粉碎。
“不知廉耻的东西,你不要脸。”
徐兰芝转过身来,“我不要脸,那你呢?你嫌贫爱富,原与表哥订了亲,却因为大姐夫是将军又颇有家资,你就把表哥甩了,也活该表哥拿了这事要胁你……”
麻嬷嬷听得双眼发光,她跟着徐氏出来,原要打听一些事,竟还有这么一桩事。
难怪亏空了那么多银子,这回好了,她要回镇远候府也能请功了,怕是徐氏要回去更难了。她先应付着,说不准玉郡主一高兴,又赏她一些银钱,这回出来便给了一千两银子让服侍徐氏月子。只要再熬几日,这月子就该满了。
徐宜人回过神来,忙赔脸笑道:“嬷嬷别听三小姐瞎说,兰贞早前与我娘家侄儿议过亲,可后来不是将军把她许给候爷了么。”
麻嬷嬷故作相信的道:“未成亲前,哪对男女没与旁人议过亲,又没订亲,作不得数。”
“是!是!”
四月初十,皇帝下旨,立三皇子慕容恪为太子,举国欢庆,并在京五品官员、地方二品大吏之女中遴选太子妃、良娣。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再度沸腾。
温彩将养了好些日子,如今才有了些血色,许是失血过多,近来头昏眼花,浑身乏力。
她懒懒地依在榻上,冬葵正在说自己拟定的店铺打理计划,将城南的布庄迁到城西去,再把城北的杂铺移到城南……
青莺道:“郡主,大老爷来了。”
第252章 非石女3
但现在玻璃坊与瓷窖一样,分官制玻璃坊和民制玻璃坊,后者是民间匠人烧制,其质量没有官制玻璃好,价格也便宜一半,因温彩认得一家民制玻璃坊的大东家,走了门道,买到的玻璃又更为便宜,且质量还不错。
冬葵想着这是温彩第一次交给她的差使,拼足了劲也要把这差事干好,想与杜鹃一样,在关键时候能独挡一面,这会子还在屋子里琢磨如何摆货柜、整店铺的事。
温彩见冬葵上心,索性将这事全权交给冬葵负责,还说事成之后,冬葵不仅能得一笔她应得的盈利分红,还能再额外得到一笔赏钱,但前提时要看她赚到了多少。
沙虫儿就是个半大小子,这几日跟着冬葵跑前跑后,冬葵说什么,他都听,快拿冬葵当自家亲姐姐一般,开口闭口唤着“冬葵姐姐”。
温彩一脸悠闲,温青与徐氏分开了,她得给温青挑个好的。
徐氏是留在京城也罢,还是他日回北疆也好,且尽皆随了她去。
温青的第二个妻子不能再娶错人了,这个人必须还要有嫡妻的风范,还得挑得起一房人……
她合上双眸,凭着双双给她梦里记忆,还真有合适的人。
红燕总觉得古怪,拉了青莺到一边,追问道:“你与郡主说什么了,瞧把你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青莺低声指着偏厅,“她说要给候爷物色新夫人呢。”
这么快就有人选了?
对徐氏,她们说不出喜欢,却也不是很讨厌,至于有些小瞧徐氏这个人。
红燕低低地道:“我还是不赞同拆散姻缘。”
青莺斥道:“你胡说什么,徐氏是怎么对郡主的,太可气了,郡主亲祖母留的嫁妆她都敢伸手,把粮食拉到她的米粮店里卖,一粒都不留。她既能做生意,那到外头进米粮就是,干吗动郡主的东西。郡主给她的还少么?一个贪婪鬼,越瞧越讨厌,给多少都不足,活该被休……”
红燕哑然:青莺以前在宫里可没这么多话,三天都不见说一句,现在怎的这么八卦了。
她微眯着眼睛,看像怪物一样瞧着青莺。
青莺捧着肚子:“我出恭,莫不是这几日好的吃多了闹肚子。”她一路往茅屋奔去。
红燕摇了摇头:青莺变了!那她呢,不知不觉间,一出门遇到以前认识的御林军出来的侍卫,还笑话她“红燕,几月没见,有女人味了。”
女人味?呸,她才不要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正想着,只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
那方向,不是青莺去的茅房吗,扭头奔去,只见青莺一脸煞白昏倒在茅房里。
粗使丫头道:“她……她……死没死?”
温彩拖着绣鞋追出去,已经围了几个婆子、丫头。
红燕正在给青莺诊脉,又翻了她的眼皮,“是昏过去了,好像……好像……”
青莺是石女,一出生就因带有天疾被家人给疾了,是御林军的教头收养了她,将她带回御林军训练养大。
温彩道:“快把扶进去。青莺的身子一向是极好的,怎说昏就说昏了。”
粗壮婆子与红燕把青莺抬回床上,温彩盖了被子。
冬葵识趣地离去,继续帮她的差使。
红燕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小姐,属下瞧青莺像是妇疾……”
妇疾?青莺长得像女人,可她患有天疾,最多算是半个女人,石女会有妇疾?
温彩道:“拿名帖,请太医。”
前世,青莺是石女,也曾有两个侍卫表白心迹,可皆被青莺以“我终身要侍奉王爷、王妃”为由拒绝了。
可今儿红燕却说青莺是妇疾。
她又补充道:“再请上次给我取血的医女相随。”
“是。”
太医诊脉之后,很是肯定地回禀温彩:“这位姑娘患的乃是经血瘀阻之症,只不知是何故,这经血未能排出体内,也至身体难以承受,故而引发昏厥。”
温彩与红燕二人顿时石化了。
在温彩的记忆里,前世的青莺并没有发生此事。
那么照太医的说法,青莺是个很正常的女子才对。
温彩道:“可能下方子?”
太医摇头,“让医女再给她检查一下。”
医女应声,与红燕进了房间,当检查完毕后,请了温彩到一边细说,“郡主,小的给青姑娘检查过了,从外表看,青姑娘像是石女,用手触碰却发现和正常人一样,只是那地方裹了层皮,若是把皮割开……想来便是一样的。”
外头,传来青莺的怒骂声,“谁敢给我检查,姑奶奶杀了她!”
红燕小声地劝道:“你都疼得昏倒在茅房了,这得多疼呀。”
“多疼我也能忍……”
红燕劝青莺治病,青莺说什么也不治,非说她好好的,她没病。
红燕劝不过,请了温彩过去。
温彩笑盈盈地,“青莺,恭喜!贺喜!你能当娘了。”
这……
青莺一头雾水。
温彩这才坐在床前,与她轻声道:“我问过医女了,说你正常得很,只是你身上少了那么……一道口子,因为少了,经血排不出体内,积蓄在肚子里,如今再也装不住了,所以你今儿被疼得昏了过去。医女说了,只要划一刀子,你往后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女人。你这病不能再拖,我让医女现在就给你动手术,然后你就在屋里好好休着,过上十天半月的,你就康复了……”
青莺心潮翻涌,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太监一样属于不男不女的怪物。说她是男人,可她明明长得像女人;说她是女人,生有天疾,不能生养儿女。温彩这么一说,她好像和旁人无甚二样。
温彩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道:“你这病不能再拖,现在有机会医治,更得好好治。是医女给你瞧又不是太医,我让她把东西备好,一会儿给你动手术。”
青莺不说话,只垂着头:她居然是女人,原来一切都正常的。
以前她也偷偷请稳婆瞧过,稳婆说她是天生的石女。
那些个稳婆就会胡说八道。
可是,当女人要肚子疼,而且每月都要疼,好可怕。
温彩恼道:“你不会怕痛吧?取心头血很痛我都能忍,连如蚂蚁叮咬一下的疼,你这个御卫营出来的一等一高手,咬咬牙就过去了。”
青莺一脸通红,低低地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当女人……真够麻烦的。”
“再麻烦,你也是女人,乖乖儿躺下,照医女说的做,我让红燕在一边帮衬。”
冬葵一脸好奇,原想忙她自己的差事,见温彩与红燕进出青莺屋里,又请了太医、医女来,站在外头张望。
“小姐,青莺到底什么病?”
“一点小妇疾,那个来了……她肚子疼得紧,让医女给她细细检查。”
冬葵忆起她们住在一处半年了,除了温彩没来,青莺貌也没有,她们私下还议论说这奇怪呢,温彩是年纪尚小,可青莺没有十八这十七岁定是有的。
温彩低声道:“把你屋里的红糖、未使过的经裤、草纸都取来,我瞧她就是个糊涂的,都不知道怎么用呢,你给了红燕,让红燕教她使。她们俩是在一处长大,原熟络又有感情,免得青莺尴尬。”
冬葵琢磨着她哪有没使过的经裤,还得从外头新买去,想了片刻,让沙虫儿备车又出了趟马,买了东西回来时,正赶上红燕往青莺屋里送东西。
红燕低声道:“医女大半年的癸水都积在肚子里,硬是出不来,这才憋得昏倒在茅屋了,她也是个糊涂,还说是吃坏了肚子。”面上含着感激,看冬葵包袱里的东西还齐全。
冬葵笑了一下,“治好了就成,你快拿进去。我买了二斤红糖,让她这几日冲水喝。”
太医与医女也走了,医女就拿薄刀片轻轻一划就成了,就如早前她所说的一下,外头只多了一层皮,一划开那癸水就像洪水一般地涌出来,好在下头垫了一层羊皮,又垫了厚厚的草纸。
虽说是屋皮,可也有些疼,青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红燕就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红燕把冬葵送来的东西搁下,又兑了换红糖水给青莺喝,小声地给青莺讲起如何使用草纸,怎样穿经裤,也有的将经裤换作经带,名字不同,但用法是一样的。
“你别担心,医女说你肚子积了许多的癸水,所以又给你了下癸水的药,得把肚子的脏东西排完,前几日要多些,过几日就好了。你现在应该高兴,你不是天疾,你是正常女人,将来若是嫁人生子也不成问题……”
青莺冷声道:“谁想嫁人生子?这有甚好的,每个月都要闹肚子疼,疼起来还能把人疼得昏厥,当女人一点都不好。”
红燕闷笑,“你拿这话给郡主说,看她怎么说你,你还能再假点么?”
青莺自小就自卑,为了让师傅高看她两眼,别人用十分功,她就用二十分乃至三十分,也至后来,她的武功是所有女护卫里最高的,在她们同龄的女护卫里,没人能打得过青莺。
青莺语塞。
温彩这会子在想青莺的事,梦里点滴,青莺明明是石女,可现在她的病却好了,变正常了,难道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发生了改变?
她穿越而来没错,在穿越来之后,她还有一世,可她现在对那一世的记忆全都没有,她所拥有的,都是怀济大师诵经之后,将双双记忆以梦境的方式转给了她。在梦里,她就是双双,她体会到双双对自己的敬重、爱护与忠诚。
青莺在床上躺在了三天,第四天时稍好些,便开始下地行走,偶尔到温彩屋里来坐坐。
这是一早,冬葵与温彩禀明了自己的想法就出门了。
青莺愕然,“郡主,你这就赞同冬葵的想法了?”
“难得她现在用心,就让她去吧,而且杜鹃和我教了她不少,她的想法不错,所以我没有反对。”
冬葵站在院子,大呼一声:“郡主,你看谁来了?”
第253章 非石女4
温彩抬头望去,双双背着包袱出现在院门前,直直进了偏厅,一见温彩心疼不已,“我的小姐,奴婢可想你了,前儿来了个卓先生,说是过来接管生意的大管事,我昨儿就想来,杜鹃姐姐非不许。今儿一早,杜鹃姐姐又和卓先生吵起来了,蹭着他们吵架的时候,我收拾了东西就跟着进京城送花木的马车来了。还想着怎么进来,正巧赶上冬葵出门……”
双双来了,就多了一个服侍温彩的人,这些日子温彩总说头昏,如今刚有些好转。
冬葵满心欢喜,“杜鹃可好?梅三娘和梅雪都还好?”
“好着呢!就是那个卓先生,一来就说我们那儿的规矩不好,杜鹃就与他理论,他说不过杜鹃,就说‘唯女子难养也’。杜鹃急了,骂他是个‘腐酸秀才’。这两天,奴婢的耳朵都快被吵着茧子了,再听他们争执下去,我就要犯疯病,索性跟我爹娘说了声就出来了。”
冬葵双手叉腰,“那个卓先生是个什么玩意儿?郡主定的规矩,何时轮得上他指手划脚。”
温彩笑道:“他说不好,自有不好的道理。要是确实不好,修改调整就是。”
双双道:“说来说去,他还不是算计底下的管事、小二,说他们得的利钱太多,没有这样打理的。小姐可得想个主意,他们俩再这样吵下去,怕要影响生意,这两天各处的管事都没早前那样热情了。”
温彩不紧不慢地道:“那就搞试点吧,我拟三个方案,各分三组进行试点,一组照以前的规矩,再一组照卓先生的规矩,另一组照我新拟的新规矩,哪组赚的钱最多,就以哪组的规矩推行。”
冬葵站在一边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沙虫儿急了,站在外头问:“冬葵姐姐,你今儿还出不出门?”她方才回过神来,与双双说了几句客气话,立马拔腿往外赶。
汪婶子进了院子,脸上漾着笑,欠身行罢礼,道:“郡主,明儿一早要迁阁。大老爷想起大小姐满月,问郡主要不要给大小姐办满月酒?”
远远是三月十六酉时出生的,若是办了洗三宴就可免满月酒,若没洗三宴这满月酒是不能免的,尤其是各家的嫡长女、嫡长子这是必须要的规矩,办酒宴时,得请全福太太来给远远洗浴,说些吉祥话,再穿上小衣服。
温彩想了片刻,道:“定在四月十八办,一会儿你遣个人去城南温府,把温二太太请来帮忙,就说暂不大办,就请几家极交好的亲友过来聚聚,在亲友里挑个全福太太给大小姐洗浴。”
汪婶令命,吩咐得力的婆子去温府递话,又道:“麻嬷嬷昨儿回来了,说是明儿徐氏出月子,她是留在那边再服侍几日,还是哪日回府侍候?”
“四月二十日,就让她带另两个丫头回来。”
徐氏满月,温青与徐氏之间也该做一个了断。
到了今日,徐氏是不可能再回镇远候府的。
温府那边,听了镇远候府婆子的话,何氏跳出来了,一脸气恼地道:“指定是二房的人背里说什么,这给大小姐办满月宴的话,还是我提醒大老爷的,这会子她倒要跑去帮忙操办。”
温彤昨儿就回了温府,算是被夫家休弃之人,暂时住回了原来的院子里,温墨兄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要不是何氏压着,估计温彤就比温墨夫妇给赶出去了。
温墨妻附和着道:“二房的人也不知得了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温墨大着嗓门,“这些日子,我们家的婆子可瞧见郡主身边的大丫头在帮忙打理二房的店铺,瞧瞧城南那杂货铺,没有数千两银子能装修成那样,可添补了不少好东西,二房的人能有几个钱,还不是郡主出钱弄的。”
五姨娘立在一边,轻声道:“郡主说要代为打理二房名下的店铺,盈利是照以前的利给的,若是多赚了钱也归郡主。”
何氏啐了一声,“这种鬼话,你会信?老娘才不信呢。”
温彤这些日子担惊生怕,如今回了娘家,又得看兄嫂的脸色过活。虽有母亲护着,可母亲现下失势,连父亲都住到镇远候府了。轻声道:“娘还是过去瞧瞧,好歹帮衬一把,六妹妹又病着,大哥又是个大男人,总得有个人去帮忙,要是二太太去了你没去,回头父亲又该不高兴。”
温墨妻道:“母亲,我也去,我能帮忙打理酒宴。”
温彤想着温紫能攀上一门好亲,还不是因着温彩的缘故,她虽说被休弃了,一没媒妁之言,二无婚书为聘,可还算年轻,正想着再另亲一门亲事。温彩都能飞上枝头了,她的容貌、才华原比温彩还强些,他日另觅一段良缘自不在话下。“娘,你带上我吧。六妹妹帮我离开安王府,我还没上门谢她呢。”
温墨道:“现下不行,待过些日子你再去。父亲如今偏着他们,你要是去了,他第一个就不高兴。你没回来时,父亲就说你若离开安王府就送你去乡下庄子住些日子,说早前六妹妹也是这样的。”
他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温彤得去乡下住。
何氏舍不得。
温家两房的妯娌一个从前门,一走偏门,皆在巷口上遇上了。董氏携了温红妻,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眉,忍了一下,乘车走了。
温紫要出嫁了,近来留在家里绣嫁妆,虽是一早绣好的,她瞧来看去总觉不够漂亮,又重新买了金丝银线加进去。
董氏和何氏撞到一块,又有两个儿媳妇,两房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到院子周围摆的花卉,先是微微一愣。
温墨妻眸闪光亮,“是双喜临门、四季如春,天,还有六学士……”
董氏婆媳早前来过几回,还让温红妻给温彩送过两回燕窝汤,又送过几次阿胶,此刻一脸鄙夷之色。
董氏扯着嗓门,“六侄女,这几日可好些了,那阿胶你有没有吃啊?”
何氏低声道:“惯会说好话。”
温彩正要下榻,董氏一把将她止住,“养身子要紧,啧啧,这脸色还是这么差,近来可好些了?”
“头不大晕了,伤口也痊愈了,只是落下了胸口疼的病,请太医瞧过,说再将养些日子就好了。”温彩拉着董氏的手,很是亲近地道:“父亲今儿传话,说大小姐满月了,得办个满月宴。我这身子二婶也瞧见了,连院门都出不得,只好请二婶过来帮忙。
近来大哥又得圣上和太子器重,不好请的人太多,也免让人议论。二来,父亲和二叔还在孝中,该有忌讳的还得顾忌。可也不能不办,到底是嫡长女,所以我和大哥的意思,就请几家交好、走得近的亲友过府一聚,办上五六桌就行。
男客就办在前府,女客就办在后院,这后头的院子也是足够的。满月宴定在四月十八,明儿上午就把帖子送出去,父亲住在府里,请几个父亲交好的,大哥那儿再请他的朋友、同僚来。再请几家姻亲,许家是要请的,她如今在京城,要是不请她,难免让人说嘴。顾家也是要请的,再是雍郡王得请……”
双双递过早前温彩拟的名单。
温红妻道:“我娘家也得下个帖子,上回我娘过来看我还问,说大哥家添了千金,这啥时候办满月宴呢。”
温彩笑了一下,“就请三嫂娘家的父兄,你也瞧见了,这府里也没个正经夫人,我又病着,莫要轻慢了客人。”
温红妻忙忙应“那是。”
几个人商议了一阵,很快就把名单给定下来了,又问了温子群那边,他刷刷就拟了密密麻麻一大串的人。
何氏一瞧,头晕眼花,心里暗骂温子群,这是请人还是攀关系?
温彩瞧了一眼,拿了笔,把认为不妥当的划掉,“这些人虽没请,回头让府里的婆子、丫头送红蛋、礼盒去,先与他们赔个不是解释清楚,就说府里没个当家夫人,着实不好轻殆客人,这次只请了几家内亲。”
何氏瞧了一下名单,心里暗道:早前还真没瞧出来,温彩这一手做得很高明,名单上除了温府过来的亲戚,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偏还能扯上些亲戚关系。顾家,那是温绿的婆家;许家是温紫的婆家;还有这雍郡王,他能活下来,与温彩的关系颇大,这自另当别论。
温彩道:“小娘和二婶想想看,我们这些内亲里头,可有全福太太。”
全福太太得娘家父母兄弟姐妹俱有,婆家双亲健在,兄弟姐妹和睦,还得子女双全,方才能称为全福太太。
何氏、董氏拧眉想了良久,也没想到谁合适。
温红妻道:“把我娘请来,我娘可不就是现成的全福太太。”
“有劳三嫂了。”
当天定下了名单,挑了几个府里写字好的,把帖子定了,次日一早让小厮、婆子给各家送上门去。
夜里温彩给温青瞧了名单,温青又添补了几个人,都是军中与他交好的,说不好不请。
城西徐宅里,徐氏这两日坐立难安,又遣了麻嬷嬷回府打听。
麻嬷嬷得了汪婶子的告诫“郡主说了,四月二十日就让你带了两个丫头回府复命,就这几日了,你把人看紧,莫让她们闹腾出事来。”
此刻,麻嬷嬷轻声道:“奶奶,昨儿我才刚去打听过,候府里没甚事,近来又多了几个说媒的,有给大老爷提亲的,说大老爷还没娶续弦,提的全是十五六岁的官家小姐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温子群住到镇远候府,也是前所未有的风光,虽说他还在孝期,可竟有人要替他保媒,要他纳妾。但因在孝期,他又是读书人,只得忍痛给拒了,生怕让御史抓住他的不是得不偿失。
温子群今年也有四十了,难不成要娶比他儿子还小的小姐?
徐氏道:“谁想知道他娶不娶,我是问候爷的事。”
“候爷近来官衙的事忙,早出晚归,又看入了太子殿下的眼,要领太子府那边的差使。”
忙一些好,男人忙就不会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
有下人来禀:“宜人,定国公府的刘夫人来了。”
徐宜人“哟”了一声,匆匆迎出内院。
第254章 落魄离京1
刘夫人穿了一袭华贵的锦袍,一脸富态相,尤其刘维忠风光之后,人一****的肥胖起来。“徐弟妹,明儿镇远候府要给大小姐办满月宴,只请了候爷与世子去,说是府里没当家女人,暂不好接待外家女客,还说请了几家女客都是姻亲。这种大事,兰贞怎能不回去呢?”
徐宜人怔住。
徐兰贞满月了,这两日还是照着坐月子的例吃着。
麻嬷嬷每日都会从菜市买鸡、买鱼,连她和徐兰芝都吃胖了,下人们一个个都长得红光水色,气质极佳。
徐宜人立时觉得这倒是个机会:“怎没与我们传话呢?”
刘夫人只当她们是知道的,要是她们知道,她还给出个主意,告诉她们好好与温青求个情,许就让徐氏回去了,只是这嫡妻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但让徐氏做个平妻还是成的。不曾想,温家人就没通晓徐家,这说明温家是要与徐家摘清楚了。
完了,完了!她一番热心,怕是捅漏子了。
刘夫人道:“原没请女眷,许就没知会你们,没个正经当家女人在也不好宴请。”
徐兰芝拿着一只荷包,从里头掏了些瓜籽出来,不冷不热地道:“温玉堂是真想与我们摘清楚?男儿大丈夫,说的话就能当个屁不成?”
刘夫人轻啐一声,“兰芝,不是我说你,你欺玉郡主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大姐如今还是被你拖累的。”
徐兰芝紧握着瓜籽,突地一把撒到地上,纵身一跳,拼命用脚碾踏着瓜籽,传出一阵籽皮破烈的脆响,大着声儿道:“我拖累的!是我吗?温玉堂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一无娘家父兄依仗,二无亲友可提携,他就是忘恩负义。”
麻嬷嬷听到这儿,心下气恼,要不是被徐家人拖累,她在镇远候府过自己的好日子,要不是徐氏不放她,她就在郡主身边服侍,瞧瞧那冬葵,早前就是个二等丫头,而今也是体面的管事丫头。要花多少银子,报了与郡主说,郡主毫不犹豫地给,比她现在都过得风光。
她从内院厅门出来,道:“徐三小姐,你们徐家对候爷有恩么?徐家有候爷,究竟是谁对谁的恩?候爷在沙场救过徐将军,也救过徐小将军的命,徐将军也救过候爷,可后来那几场,徐将军是怎么死的?他是为了救徐小将军死的;徐小将军怎么死的?是在沙场战死的。
徐家与候爷,你救过我,我救过你,原是两不相欠。即是如此,又何来的恩?说起恩,你们徐家对冷候爷的恩不是更大?徐将军在世救过他三回命,冷候爷却连累了他们父子丢命。徐将军想把徐大小姐嫁给冷候爷,他可是二话不说立马就拒了,这才转而说要把她嫁给我家候爷的。候爷当时没应,后来瞧着徐将军父子双亡,你们一门全是女眷,度日艰难,这才应了要娶徐大小姐。
说起来,还是徐将军欺骗了我家候爷,当时是什么状况,徐大小姐原与人订了亲,这订亲的是洪大爷,是徐宜人的娘家侄儿,可徐大小姐不想嫁乡下农夫为妻,一见候爷愿娶,便私下解了婚约。若是我家候爷知道她原是与人订了亲,会娶她吗?”
刘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她不曾想到,这内里还有这么多的事,如此说来,这理亏的就是徐家人。
麻嬷嬷抓住这些事,原服侍徐氏就有些窝火,抓住了机会,当着刘夫人的面噼哩啪啦地道破,半点也不给徐氏母女颜面。
“徐三小姐,要说起来,真正忘恩负义的是谁?是你们徐家。你们徐家早前过的什么日子,现下又过的什么日子?全都是我们候爷给你们的,你们不知感恩,还薄待、欺负我家郡主,欺负我家候爷宅心仁厚,现下倒要颠倒黑白,说我家候爷忘恩负义?你们身上穿的,是候府给置的;你们吃的,也是候府给的;你们用的、住的,哪点不是候府给的?要我说,你们才是一家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麻嬷嬷舌灿莲花,语速飞快,一脸怒容,当着刘夫人的面斥骂起来。
徐兰芝握紧拳头,突地冲了过来,麻嬷嬷原想闪身,不想她原是行伍出身,一巴掌就打了过来,麻嬷嬷不防,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麻嬷嬷眼冒金光,头一阵发昏,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片刻,她方回过神来,呜哇一声,撕心裂肺地哭闹出声。“快来瞧啊,忘恩负义的徐家啊!负了候爷的宅心仁厚,欺负我家郡主的仁慈善良,现在又来欺负我这个下人婆子啊。老婆子活了一辈子,竟被个小丫头要打死了……”
徐兰芝又要窜过去打人,刘夫人急喝一声:“快拦住她。”面露怒容地道:“没想你们徐家还有这些事,你们……做得未免太过。”
她闯祸了,要是徐家再去镇远候府闹,她这脸往哪儿搁。刘夫人心下一慌,道:“快扶嬷嬷起来。徐兰芝,你敢打人,我便让国公爷不认你这义女,我好歹还算你的长辈,你当真是目无尊长。”
失望,很失望。
麻嬷嬷的话定是真的。
刘夫人早前还敬重徐宜人,这会子看她的眼色都多了几分轻视。儿女订亲是多大的事,徐氏原与人订了婚约,怎能因又有个少年才俊就与人退亲另许的道理。
麻嬷嬷依旧呼天抢地哭着,“我腰痛,刚才被她打倒的时候闪了腰,我直不起来了……”
徐兰芝挥手一指,“你这老虔婆,休来讹我,别当我不知道,你……就不怀好心,大姐夫为什么没来接大姐,指不定是你背后搬弄是非。”
“刘夫人啊,你瞧见了,她在候府就是这样欺负我家郡主的,连郡主都被她欺负算计,我一个下人哪敢和她斗,啊呀,我的腰直不起来了,腰伤了……”
徐兰芝好好揍一顿,偏刘夫人在,她不敢。
刘夫人唤了丫头来,将麻嬷嬷扶了起来,麻嬷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说起这些日子服侍徐氏坐月子的艰辛。
徐氏从里头出来,原指望麻嬷嬷帮忙在温青面前说好话,被徐兰芝一闹,怕是麻嬷嬷连她也怨恨上了,否则不会向刘夫人抱怨,几步冲到徐兰芝面前,扬手就是啪啪两耳光,“我到底与你甚仇?你非得害我如此?你干了坏事,却让我来替你背骂名?我怎么会带你这个祸害进候府,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良缘,全都被你毁了,你这个祸害……”
徐氏呜哇一声也失声痛哭起来,这些日子的抑制、担心,一古脑儿全发作了出来。
如果温青真不要她,她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不敢想啊!
北疆虽说太平了,可她们家的二十亩田已经转买了,连屋子也卖了,随她们同来京城的只得徐嬷嬷一家三口下人,这一家子人要吃要喝可怎么办?想到未来,徐氏越觉害怕,哭得更伤心了,这哭声回荡空中越发无助。
麻嬷嬷道:“奶奶,我侍候不了你,我今儿就带了两个丫头回府向候爷请罪,请候爷责罚我们。二月、三月快收拾东西,我们回府。”
两个丫头早就厌了,一听这话速速进了屋。
徐氏一把抱住麻嬷嬷,“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是候爷派来服侍我的。”
“奶奶,你原是正经的嫡妻夫人,可你不惜福啊。我服侍不了你,我自向候爷请罪,你就别强留我在这里受罪了,我服侍你一场,整日的要看两个不相干的外人主子的眼光,便是候爷,也瞧我是宫里出来的给几分薄面,可她倒好想打便打,老奴不侍候了。”
麻嬷嬷推开徐氏,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徐氏强自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徐兰芝,“我离了镇远候府什么都不是,你离了镇远候府,连官家庶女都不会搭理你。你来这里这么久,她们可来寻你玩耍了?”一扭头又进了内院,好说歹说地劝麻嬷嬷留下来。
麻嬷嬷直嚷腰疼,徐兰芝便着下人请了郎中来瞧,郎中留了药膏给她。麻嬷嬷原哭闹着想走,又忆起汪婶子说的话,让他四月二十再回去,想着明儿就是大小姐的满月宴,索性就再待几日。
徐氏生了徐兰芝一场气,厉声道:“滚回屋里去,没我的吩咐,不许再出来。”心里想着:徐兰贞回镇远候府的希望许不大了,她们不能认输,得找徐兰香好好商议商议。
徐兰香听说了原委之后,“劝大姐退一步,让出嫡妻位甘为平妻。”
徐氏道:“要是平妻也不行呢?”
“就为贵妾。早前我们是瞒了大姐与大表哥有婚约的事,可大姐夫不也瞒了他原是京城官家子弟的事么?要是一早知道他有这么个家族,我们自知高攀不上,也是不会结这门亲的……”
会吗?怕是听说了后,会更乐意吧。
徐超为什么一直纠缠着冷昭、温青,想与他们俩结亲,不就是知道这二人的出身不俗,且前程好么?
“大家都有所瞒,就算抵消了,卫成在大姐夫面前还能说上话,我让他去找大姐夫求个情,待事平静之后,再让大姐夫把大姐接过去,就算大姐再怎么不好,可她生了大小姐。再说大姐打理候府时,也是任劳任怨的。”
卫成搁下手头的事,去北军都督府寻了温青。
温青听罢,对徐氏知晓的事越多,越是寒心,摇头道:“甘为平妻?”他笑,“这不可能了,卫成,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我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两件事不能容忍:一是待我妹妹刻薄;二是她欺瞒我。我原不想计较过往的事,可她随我到京城后,竟私会洪大爷,还接济了洪大爷一万两银票。”
卫成张着嘴儿,一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大姐她……”
“这全是我细细查出来的,洪大爷说要做生意,去年离家说去江南经商,至今也不见回转。我温青的钱,岂能让枕边人拿去给外头的男人。我对徐家不厚道么,答应给她的两个妹妹各置嫁妆家业度日,你自己说,换成其他人能这样做?就是我的庶妹,一人也才给五十亩良田,可她们各得二百亩。”
卫成知道这件事再不可能转圜了,他从温青的眼里看到了愤怒,看到了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他没想到在这背后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他知道徐兰贞早前与洪大爷有婚约的事,可那时,徐超在世,对这桩婚事一直不大满意,总想寻了更好的配给女儿。徐超想自己的女儿嫁一个体面风光的武将,对军中出色的男子,徐超是喜欢的,尤其是冷昭、温青这两个年轻武将,更是刮目相看。
第256章 落魄离京3
温彩听罢,淡淡地道:“让她们进来,她们要是不怕丢脸,我们还怕她不成,这些事藏着掖着也不是法子,反让人多想,甚至让人以为我哥真是忘恩负义之辈,趁着明儿的人多,都说明白,让世人瞧瞧徐家人的嘴脸。”
董氏见温彩似有主意,不好多说,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越发觉得温彩是个厉害的,不说旁的,就是她的那些店铺,有两家重新调整了后,问了一下管事,光几日的就抵以前一月的盈利,董氏听了很是欢喜了一场。
温彩花了大价钱砸在铺子里,她只需耐心等着半年后收回来自己经营。
“那六侄女可有主意?”
“你与小娘说一声,她只作不知道这事,也莫告诉父亲,免得他担心。”
“六侄女养着,我出去了。”
董氏心下讷然,怎的每次见她都在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这女孩子不是都该做女红针线的么,又或是拿些书本之类。
温彩让红燕去寻麻嬷嬷来说话,刚到徐宅外头,就见麻嬷嬷与两个丫头出来,一见外头有辆马车麻嬷嬷凝了一下。
红燕见麻嬷嬷背着包袱,顿时心下了然,道:“走吧,郡主都知道了。”
麻嬷嬷一路上就开始讲起徐家人的事,她现在很肯定徐家母女明儿要上候府闹腾,胆儿不小,那可是皇后下了懿旨的,她们还敢闹?
温彩细细地问了麻嬷嬷许多事,麻嬷嬷像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细细地讲了,自然不问徐氏与洪大爷之间有婚约等琐事,这些事,原是她直接向温青禀报的,如今又与温彩重说了一遍。
温彩又唤了汪婶子、汪管家来,细问了南河县洪家住的那个庄子上的事。
理了个头绪出来,温彩心下也有了主意,细细地与麻嬷嬷、汪管家夫妇商量了一番。
四月十八一早,府里上下开始忙碌开来,女客院也摆好了,就设在芙蓉苑。
几家的女眷们先到了,由温红妻娘家的母亲当全福太太,为了这吉祥词,她昨晚特意临时背诵了一遍,好在这词极顺口,一学就会,夫人、小姐们围在周围看全福太太给远远沐浴,众人笑着添了见面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远远吃了奶便睡熟了。
近了中午时分,前府的男宾也到得差不多,人声喧哗,颇是热闹,然,更热闹的是,徐家母女三人到了会客厅里哭闹。
温子群一张脸得铁青,愤怒地盯着何氏。
何氏低声道:“我原说不许她们进来,可郡主说放她们进来,我……”
这府里到底是温青兄妹说了算,虽有个温子群,他更多的是帮温青应酬些前府事务,他喜欢做这些事,这些日子下来,他又认识了不少人,说话底气十足,比昔日在太仆寺卿的位置上还有派头。
何氏是小娘,这可是连继母都不如的,在温青兄妹面前就是连重话都不敢说。谁让人家兄妹如今风光了,便是京城的权贵都得给两分薄面。
徐兰芝直骂温青:“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当年我父亲在沙场救了你两回性命,你……都忘了吗?你说过要照顾我们母女的,现在你却要休我大姐,不关我们母女的死活,你忘恩负义!”
麻嬷嬷正想将昨日关于这个话题的事重复一遍,慕容恒抢先一步,冷声斥道:“温玉堂忘恩负义?本郡王瞧是你们徐家母女忘恩负义!徐将军是在边城救过玉堂两回性命,可玉堂却救过徐将军父子三回命,两救相抵,说起来还是你们徐家欠了他。徐家于他有甚恩,徐将军喝醉了酒,先是吵着要把你大姐许给冷昭,冷昭不应,还说早已心有所属。后来,这才提到说要把她许给玉堂。
照理说,当时玉堂也没应,原是酒醉戏言,谁会当真。可不久之后,苍狼岭一役,徐将军为救徐兰成战死沙场,也是玉堂拿了自己的军饷替补你们,让你们母女操办了后事。
之后徐兰成战死沙场,你们徐家一门没个主事的男丁。
玉堂便说,要娶你大姐。
本郡王对这事可是清楚得很,当时本郡王还劝过玉堂,婚姻大事三思而行。可他说,徐将军虽是戏言,但不能丢下你们孤弱女子无助……
你们说他忘恩负义,本郡王瞧你们母女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许多人不晓其间的内情,此刻听慕容恒神色俱厉地一说,看向徐氏母女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视。
原只是酒醉戏言,可温青当真,那冷昭人家就只作笑话,还当场应了,哪有像徐将军那样喝醉了酒,把自家女先许这个又许那个,这分明就是巴结上一门好亲事。
徐宜人定定心神,想到徐兰香昨儿说的话,“是,我们徐家是隐瞒了大闺女早前与洪家有婚约的事,可是温候爷也有错,他早前还隐瞒是京中官家公子的事实,要是知道这事,我们自知高攀不上,也不会把女儿许配给她。”
何氏接过话,冷声斥道:“真是可笑!你们隐瞒的是家丑?我们大爷隐瞒的才是真正的好事,你们隐瞒有婚约的事是背信弃义。你们为甚弃了早前的人家选我家大爷,不就是因为我家大爷是铁骑大将军,是少年才俊,要是知道了他有个当官的祖父、父亲,又有贤名远播的老夫人,你们还不得上赶着嫁?”
自来有嫌缺点的,可没有人嫌优点。
温青隐瞒的是自己官家子弟、书香门第的身份,徐家隐瞒的是自家女儿原订有人家的秘密。再则这徐超又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自家女儿订有婚约,非要上赶着要与冷昭、温青结亲,还不是看他们的身份贵重。
周围的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明明是徐家嫌贫爱富自毁婚约,还说温青隐瞒了官家子弟的身份。
温彩得了消息,从内院赶来,身子依旧病弱,一过来就赶上慕容恒神色俱厉地训斥徐氏母女。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像徐氏这样,明明是她攀了高门,遇温青情义实在,反而得寸进尺,一朝成了候门贵妇,便忘了自己的本分。
门当户对这词自是有道理的,就如徐氏她做了贵妇,却掌不了这么偌大的家业,又加上她的一些私心,账目上也是乱七八糟,账房和汪管家理了许多才弄了个清楚明了。
徐宜人一阵气恼,什么刺耳的话都有,这些人都是温家的姻亲,自是帮着温家说话,她声量提前了几分,大声道:“入京以来,我女儿辛辛苦苦打理内宅,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功吧,不能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她不做嫡妻也得是平妻。”
温彩语调不高,却极其肃厉:“徐氏打理我祖母、母亲留下的家业以来,我们候府亏空了整整五万二千两银子。南河镇置田庄,明明花了十八两银子一亩,账簿上却记了二十五两银子一亩。前后共置四千亩,便有近三万两银子的差额。
她做假账,昧了银子,却借了一万两给她早前的未婚夫经商,还把洪家一家六口弄到庄子上过活。自己背里开了米粮店,舍不得花银子进货,便拿我嫁妆田庄上的粮食去填补,把粮食拉得一粒不剩,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么?
我哥哥是薄待了你还是少了你的吃穿,你一入府,就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你打点,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信任,一面做假账亏空府中,一面又在外头接济外人。徐氏,你还有脸面来见我哥哥?”
最大的功劳也说成了亏空的别有用心,徐氏做的那些事就被温彩说了出来。
拿和离妹妹的嫁妆田庄粮食去卖,这是哪家都做不出来的。
这徐氏还真是够愚蠢,怎能做此等荒唐的事。
换成任何人都容不了。
徐氏心头一颤,是没法再留了,好歹给自己多讨些东西,“那我的东西是不是得给我?”
众人迷糊。
徐氏又补充道:“就是那些原是我置的产业……”
温彩笑了起来。“你有什么东西?你徐家在北疆边城之时,砖瓦房屋一座,正房四间,偏房三间再带一座厨房,这样的农家小院一百两银子到头了。薄田二十亩,平日靠着耕作和你父亲的军饷度日。徐将军父子战死沙场,共领得抚恤银子三百两,请问这样的家业能有什么东西?
就说你们母女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大家看看,光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止一千两吧?以你们的家底能置得起一千两的东西?”
有人审视,点头,尤其是徐氏头上戴的东西,怎么也得一千多两。
徐兰芝头上虽素,却也值二三百两银子。
徐宜人是节妇,头上的首饰虽不值甚钱,但一百两是下不来的。
徐兰芝虽有武功,可此刻看着周围的夫人、男子,众人怪异的目光。
温子林厉喝:“分明是你们徐家忘恩负义,如今倒要反咬一口。”
温子群吼道:“真是胆大包天!敢抗皇后懿旨,要是被御史禀报上去,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杀头的!你们有几个脑袋承受违抵懿旨之罪!”
要杀头的?徐宜人颤了一下,心下着慌。
温子群若早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徐氏母女更不敢指责温青“忘恩负义”、“没功劳有苦劳”、“她置的产业”等事,他似明白些什么玄机,到了此刻才这么一嗓子吼出来。
徐氏顿时失了底气,昨儿母女商量到大半宿,为的就是今日的搏,到了这儿方发现什么都不管用。
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吓住她们,就是想把两家的事摊开来说,要世人知道他们徐家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徐氏深深一叩,“我知道自己做错过许多事,不该打妹妹的主意……不,是不该打玉郡主的主意。可是候爷,你当真不念半分夫妻情分么?没有了镇远候府,我们母女往后可如何生活?”
温彩走近温青,递给她几张纸,温青一瞧,明白温彩的意思,“夫妻一场,虽然你不贤又失德,可我不能太薄情。这样吧,昔日我答应了给你两个妹妹各置一份嫁妆,每人置二百亩田庄的话还作数,只是徐三小姐如此欺负我妹妹,在外抵毁我妹妹名声,为作惩罚,早前答应的店铺、小院不给了。
但是你,我另给你预备三百亩田庄又一处庭院度日。这是南河县你安置洪家人的庄子,统共五百亩,那里有现成的三进院子,也算是给你们母女往后的安身之处。
第257章 落魄离京4
今儿我将休书给你,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再无相干。从此,你再不是远远的母亲,他日远远也只认我未来的夫人为母亲。
你拿给洪大爷经商的一万两银子我还是会追讨。我温家弟妹众多,这嫁娶都需要花钱,我身为长兄,也得替他们置备一份聘礼、嫁妆。自家弟妹都管顾不过来,岂有平白便宜外人的道理。洪家人已关押入南河县大牢,待你大表哥回来,就让他把银子还我,那时我自会让知县大人放人。”
徐宜人见给了一座五百亩的田庄,心下暗喜,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强。
周围已经有人议论:
“温候爷厚道啊,这种不贤妇人,便是有嫁妆的,又生了个女儿,就不会退还。”
这亦是各家的惯例。早前的萧彩云就是最好的例子,虽没有儿女,因犯了七出,被婆家扫地出门,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是啊,还给了五百亩田庄和一座三进院子,够厚道了。”
温青抛下将手中的东西一递,“拿着休书和东西离开,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见你。他日另找个男人嫁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好自为之!”
徐氏泪光盈盈,仰头望着温青,诸多情绪瞬间暴发,“玉堂……我……对不起你!”她接过东西,一扭头想跑,却听温彩道:“请把你的衣裳带上,凤冠霞帔你再穿不合适,我没让下人们拾掇,你且看看这些东西可对?”
几名下厮从里面抬出了两箱子的东西,一启开,全是满满的四季衣裳,各色各样,却再没有贡绸宫缎,清一色全是茧绸剪裁,其间还有两匹花色新的茧绸料子。
徐氏凝了一下,“你……”
冬葵轻声道:“郡主说,好歹姑嫂一场,太好的衣料你往后穿着是逾矩,这是令绣房给你现做的。郡主还说,你是个节俭人,怕往后舍不得制新衣,就各给你添了两套四季衣衫。又另给你备了一百两银票,你拿着吧。”
徐氏心下五味陈杂,她幻想过种种,却没有一种是今日的场面,她曾想过今儿要是失败,怕就与温青兄妹反目成仇,许什么东西都得不到。
可眼下,却是温青兄妹的宽厚,一个没控制住,失声痛哭了起来,道不清是感动还是懊悔,“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兰芝在外头的事,可是……我就是看不得候爷待你好,我……我私心里想你离开候府……到了现在,你还对我们这么好,呜呜……”
董氏气恼训道:“六侄女是我们温家的人,我们温家都没说话,凭甚赶她出府,你好大的能耐啊。娘家妹子成了大小姐一般侍候,倒把正经小姐赶出去,连年节都在外头过……”
早前董氏是为了讨好温青兄妹,可近来相处下来,尤其是温紫谋上了一门好亲事,她心下感激温青,也带了几分真情,此刻更是噼哩啪啦的训骂徐氏,似要替温彩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倒出来。
“我做这些不是为你,是为了我哥哥。我哥哥是一言九鼎的七尺男儿,他答应你们的事,他会做到。哥哥不欠你们徐家分毫,相反的,他善待你们,他给你二妹置家业,给你三妹置嫁妆,全是希望你们能过好。可你……实在太让他失望了。也至闹到后头,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你走吧!我们温家,我们兄妹能为你做到的就这些,不能再多了,已到极限。”
温彩一把抱住了徐氏。
徐氏哭得更伤心了,“玉郡主,谢谢你。你们……待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温彩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让徐氏的脑袋挡住了所有的视线,用蚊鸣一般的声音道:“说起来,你是有错,可你最大的错不是做错事,是错在你有一个徐兰芝那样害人的妹妹。以后莫让她再任意胡闹,坏了你以后的生活。她坏了你的姻缘,她毁了你的人生,她凭什么再得你到手的二百亩良田,这样的妹妹,就该嫁得越远越好,否则你不会知道她什么又会拖累你的生活。”
她再一低头,故作舍不得的样儿,“徐大姐姐,以后保重。城西那处院子不能给你,带着你新买的下人回南河县乡下度日。等你的心境好了,再寻个好男人改嫁,可别再找我哥这样炮杖脾气。”
温青可不就是一点就着,尤其是事涉到温彩,那就是一副杀人的样儿。
徐氏又被她的话逗笑了,哭着含笑,呜咽着应了一声,重重一跪:“温大老爷,你有一双世上最好的儿女,温候爷仁厚,玉郡主心善!徐氏有错,可你们如此厚待,请受徐氏一拜!”
她俯下身子,砰砰几个响头,然后起身飞快地逃离了镇远候府。
对温青她是有情的,但往后更多的是回忆。
对温彩,她也有感动。
徐氏出了大门,小心地将手里的东西揣好,一回眸怨恨、愤怒地看着后面的徐兰芝。
徐兰芝不由心一紧,后退了两步。
徐宜人道:“兰贞……”
“我都是被她害的,是她毁了我的姻缘,也是她毁了我的名声,她一直就想抢我的夫君,要不是你一再纵容,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娘,我一生都不会原谅她的!”
徐氏说完话,跳上了马车,捧住了胸口,又一阵钻心的痛。
镇远候府……
这里曾是她的家,往后再也不能来了。
它会永远留在她的梦里。
她不会死,她要活着,因为她在北疆时,见过了太多生命的脆弱,从小她所学会的就是如何活,而不是如何死,哪怕被休弃,哪怕世人笑话,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今日的痛苦,全都是败徐兰芝所赐。她绝不会让徐兰芝再毁掉自己的生活,从今往后,她没有任何秘密被徐兰芝掌握了。
下人将两口箱子抬上了马车。
徐宜人拉着徐兰芝,“你怎么不上车?”
“我不要离开镇远候府,我喜欢玉堂,我要留下来。”
徐氏紧紧地握住拳头。
徐兰芝一扭头跑进府门,众人刚平静下来,她走近温青,在离他两步之距时,“玉堂,你娶我吧?我一定比大姐做得好,我一定比她好,我会对你妹妹好,会孝顺你的长辈……”
温青顿时青筋暴露,跳了起来,指着外头大吼:“滚——”
对徐氏,他还有几分心软,可对徐兰芝就是单纯的厌恶。
以前拿她当孩子,可事实证明:徐兰芝恶毒!抵毁徐氏便罢,还抵毁温彩。
温子群摆了摆手,“来人,把她赶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你不娶我为妻,我就不走……我那么喜欢你,四年前在北疆,我第一眼就……”
青莺从一边出来,“徐三小姐真不想走,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话没说完,青莺以一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锁了徐兰芝的双臂,将她死死地制住,“我说过,你那些本事,在我眼里就是小菜一碟,你信不信,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你想干什么?”
“你最后乖乖离开,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青莺押着徐兰芝出了二门,然后重重一推,徐兰芝跌摔在地上。
徐氏奔过来,一把扶住徐兰芝,“你胡闹什么?”
青莺对门丁道:“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许她再来,要是再来,直接用乱棍打出去。”
徐兰芝爬了起来,直往二门冲,两个门丁****棍子拦住,她用力想推,刚一使力,就一阵蚀骨断筋般的刺痛,她不由得惊叫一声,松开双手。
青莺干了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她那句“你信不信我再送你一件礼物”,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手筋,她的双臂,好痛!好痛,如挫骨一般,一痛就使不出力,使不上劲。
不远处,静默地立着红燕:“你对她做什么了?”
“她找死!我用内力摧伤了她的手筋,往后只要她一运力,就会刺痛难耐。”
“你……”这法子未必太阴毒了些。
青莺嘴角噙着笑,“这种狠毒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会几下三脚猫的武功就以为她是天下第一,不给她点厉害瞧,她还会胡闹。这只是一点教训,要是她再不收敛,我还会再收拾她。”
红燕无语。
以前的青莺,不会这样笑;以前的青莺,就是个冷面人,只听主子的吩咐;现在的青莺似乎更像个人,会笑,会怒,会下狠手,甚至还会自作主张。
她变了!
变得让红燕觉得陌生,又变得让红燕觉得很真实。
徐氏母女哭闹平息后,众人又赞温青厚道,一个失德弃妻,还给了往后可以生计的田庄,更允许其改嫁,这在别家是没有的事。
尤其是夫人、小姐们,觉得这温青除了脾气直,一惹就着外,其实真是个好男人。
一时间,连带着温家都在众人心中有了好印象。
尤其是与温家刚结亲的许、顾两家,更是热情地与两位太太说完。
何氏又托许夫人帮温玄说门好亲事。
整个满月宴的气氛很是融洽,因都是亲戚套亲戚的,大家都觉得今儿来的都亲戚,说话又亲切,又热络。被徐家人一闹却依旧没有影响宾客们的心情,今儿来赴宴的,都与温家带亲带故,许、顾两家原不是京城人氏,借着这机会又认识了地道的京城人,气氛就更融洽了。
温彩出来了一趟,众人见她气色不佳,她与长辈告了罪,又回了安然阁。
她刚抱了盆花卉进偏厅,准备再修剪一番,方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温润如昆仑美玉一般,她拍了一下胸口:“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他站在她面前,细细地审视,一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皮肤还这么好,只是这肉好少,“得长胖些。”
温彩推开他的大手,用手挫着自己的脸,“不许再捏我的脸,没听人说姑娘的脸是用手摸,不是用来捏的。”
他伸出大手,正要触摸,温彩闪了开去,一巴掌打到他手上。
“有话快说!”
他挺了挺胸,双手负后,“太子答应接受畅园三成红利,不过我没告诉他,那是你的园子。”
第258章 落魄离京5
她握起剪刀,把多余的枝叶修去,又拿了铜制的喷水壶,吱吱地喷洒。
他凝了一下,“这铜壶别致。又是你设计制造的?”
“我哪有这么神,是蜀中唐门制造,那里的奇巧东西多着呢。”
慕容恒问道:“你什么时候能点头嫁给我?”
“本姑娘不嫁!”
“你不嫁,我不娶!咱们天生一对。”
“谁跟你天生一对。”梦里的她,害了他一生。
现实与梦里不同,情况逆转,可谁知道慕容恪此人值不值得信任。
她赌不起,那一场梦,竟莫名地让她与他产生一份亲切感,就似他们原就相恋了一场,只是又分开、又重新来过。
她垂着头,眸里的情绪流转。
“你今儿给徐氏说什么了?就是你抱着她时,我瞧见她的眼睛又怒又恼?”
“我告诉她,说她被我哥休弃,不是她的错,错在她有个太不靠谱的妹妹。”
慕容恒勾唇一笑,这样的笑,明媚如雪后晴天,纯净而动人,看得温彩呆怔了,心里暗暗地想:木头人会笑了!如若,他常这样笑笑多好。梦里的他,曾有几年是这样笑过,只是后来,他们的日子过得落魄,他依旧笑,比现在还笑得灿烂,可眸子里的阴暗却挥之不去。
那是他强作欢颜,想逗她高兴。
温彩心下一转,眼中潮湿。
“你这么一做,徐兰芝往后恐怕别有好日子。”
“早前我以前徐兰芝本性不坏,可后来才知道,她的野心不小,明知我哥是她大姐夫,还打我哥的主意。”
正因为这样,梦里的徐兰芝对温青才是爱恨交织,尤其是温青不纳妾、不娶平妻,更惹她又爱又恨,而对温彩,徐兰芝除了嫉妒还有仇恨,徐兰芝不能恨自己的大姐,把将这恨全都转移到温彩的身上。
她身上一紧,被他揽入怀里,“顺娘,你什么时候才能同意嫁给我?”似轻叹,似无奈,却又似静默地期待。
他说:你不嫁,我不娶。
他要娶的,只是她,也只有她。
温彩试着挣扎了两下,他揽得很紧,用近乎带着魔力的声音道:“别动,就让我静静地抱抱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明明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却不愿嫁给我……”
“我是和离女人,我配不上你。”
“我不在乎。只因是你,我便想娶。”
和离,是她曾经的一段历程。那不是她的错,更不应该成为藉口。
他爱了,就这样简单。
麻嬷嬷捧着汤药,闷头走着,一进偏厅,猛然发现相拥的男女,立时一阵错愕,转而轻咳一声。
温彩红着脸推开慕容恒。
“劳嬷嬷照顾玉郡主,我过来瞧瞧她可好些了……”慕容恒快速地寻找着藉口,灵光一闪,正色问道:“后日去畅园不?瑞王皇叔过寿辰,皇上赏了不少好东西,瑞王妃在畅园那边包了园子。”
温彩轻声道:“你也瞧见了,我这个样子哪能去,太医说身子未复元气前,千万不能感染风寒。哥哥是要去的,早早着人预备了贺礼。”
“听说是贺礼送到瑞王府门房上,这几日派了账房在那儿登记入册,人直接去畅园。”慕容恒似有些纠结地道:“你不去,我也不想去,连太子都要去呢,不去又不成。昨儿太子还问,你们温家有没有合适的小姐?这几日,母妃与皇后正在帮太子选妃。”
麻嬷嬷手捧着汤药,用嘴吹了几下,“郡主快喝,加了两块阿胶熬的,让丫头蹲在小厨房熬了一上午呢。”
温彩正要接,慕容恒抢夺而过并快速地小呷一口,微蹙眉头:“这药每天都喝?”
麻嬷嬷答道:“一日三碗药。这是补血的,还有治伤的药,那是早晚各饮一碗。郡主原就吃得不多,喝了这三碗药,吃得就更少了。”
“我上回送的厨娘不错。”
“郡主喝了药,总没胃口。”
慕容恒微凝着眉头,“人这么瘦,再吃不下可怎么了得。”
这药味很难闻,也很难喝,每日喝这么三碗,哪里还有胃口吃药。
“换个太医瞧。”
温彩捧过药碗,病了就得吃药,虽然她讨厌喝这种难闻又难喝的药汁,却知道这一碗好东西,用的阿胶是最好的,里头配的草药也是最好的,她不带歇地一饮而尽,末了,她取了碗茶盏,在嘴里咕噜了两下,咽了下去,再漱口时方吐入痰盂。
这动作……原是他的。
这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
慕容恒道:“好好将养,得空我再来瞧你。”
近了安然阁院门,慕容恒小心地四下张望,像作贼一般,确定外头无人,这才快速离去。
麻嬷嬷瞧在眼里,轻声道:“郡主,既然已这样了,不如你就答应了雍郡王。”
“有些事你不会懂。”
她想嫁给他,梦里的自己是幸福的,虽然过得苦,却苦中有乐。
麻嬷嬷轻叹一口气,明明两人都有意,怎就不能答应呢,“千金难买有情郎。”
四月十九日一早,温彩吩咐府中小厮、婆子,给相熟交好又没宴请的人家送了礼盒,又让下人们亲自上门解释,没有下帖子的原因,直说让各家都沾沾喜气,与众亲友同乐。
那礼盒预备得很是体面,除了齐整的红蛋,还有从精致糕点坊备来的数种糕点,一瞧就是尽到心意的,更奇巧的地方是那糕点上有字,是用果酱做出来的,清晰地写着“恭贺温大小姐满月宴快乐!”又有“福寿绵延”、“富贵吉祥”等吉祥字样。
众人一看,人家尽了心意,又是真心解释,倒越发高兴,好几家说虽没请他们,但这礼数不能免了,午后就着家里下人送了贺礼来,感谢镇远候府送的礼物。
温子群知晓了这事后,得意地对何氏道:“不愧是老夫人教导大的,瞧瞧这行事作风,谁不夸赞呢,没宴请的都备了礼上门解释,这一家家午后都上门给大小姐送贺礼,唉……别说你活了大半辈子,就是顺娘这巧劲儿,你就学不来……”
温子群越发觉得这两个儿女才是宝啊。难怪当年汪氏给杜氏算命、相面,皆称赞杜氏是个旺夫家的,如今可不都应验了。
而这一日,温青休妻,却给徐氏五百亩田庄作以后生计的事也传开了,不光如此,温彩还给徐氏备了两箱子四季衣裙和银两,一时间传为美谈,皆说温青兄妹仁厚善良。
城西徐宅里,徐氏领着徐宜人拾掇了东西,收了整整一辆马车的物件。
徐宜人道:“这院子里的桌案极好呢?”
徐氏冷声道:“你把这院子都搬到南河县吧。温候爷待我们够宽厚了,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呢。难怪二妹会骂你们,有时候连我都想骂了。”
徐兰芝提着裙子出来,厉声道:“是不是你拿了我的珠宝首饰,那是我的。”
“你的?”徐氏将头扭向一边,“你是怎么得来的?是用我的痛苦换来的,那就该是我的,我已把那些东西卖了,换了些银子,我们往后就是乡下小户人家,哪里需要戴那么好的东西?”
“春草去哪儿了?”
“还当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春草原是温候府的,我让她回去了。家里养不了太多闲人,得养会干农活的壮劳力。”
徐兰芝还要再说,徐宜人一把扯住她,“你莫要再闹。”
徐氏一直有气,心里头憋着一股火还没发作。
徐宜人想着大女儿被休,小女儿的名声也坏了,心里茫然,不晓得未来的日子可如何过。想撒手不管,索性与二女儿家一家过活好了,可另外两个女儿却不能不管。
她想了好几日,也觉是自己纵容了徐兰芝,心里对徐氏就越发愧疚了。
徐兰芝嚷道:“我不要去南河县,我要留在京城,我去二姐家,娘,你跟我去二姐家。”
徐氏只作没听见。
徐宜人想劝了徐兰芝上马车,可她偏拗在那儿不肯上去,恶狠狠地盯着徐氏。徐宜人拉拽了一阵,过了半晌,方道:“要不你留下徐嬷嬷和一个丫头服侍我们,我先去你二妹那儿住几日。待你在庄子上安顿好了,我再去那儿找你。”
徐氏垂下车帘,气哼哼地道:“赶路!”
看徐宅的老奴指挥着镇远候府的两个小厮拆了匾额下来,重新挂上了“马宅”。
徐兰芝惊问:“为什么要换匾额。”
那老奴瞧了一眼,“镇远候府的汪三毛递话来,说这宅子卖给一户姓马的人家,挑了日子就要搬进来,对了,就是卫镖师家那个姓马的镖师,他可是一早就瞧上这处宅子了,说离镖行近,当差也方便,他是直接找的候爷说的话。候爷见他是从北疆回来的,连带里头的家具,统共八百两银子就卖了。”
徐宜人知道这宅子是一千两买下的,又新添了家具,修缮、整理的,怎么着也得一千多两。“怎事先都没得到风声呢?”
“他是从卫家镖行听到的消息,昨儿黄昏就去找的温候爷说要买。待他们一家搬进来,我们就离开,里头值钱的摆件得送回候府去,还有些新打的家具也得搬走。”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八百两银子就卖了。
徐宜人很喜欢这儿,要早知道,她就凑钱买下,好歹在京城有个落脚处。突地懊悔昔日一时硬气,把五千两银票还给温彩的事,当时她只想温彩许是不会收的,哪里晓得温彩还云淡风轻地收了。
安然阁。
温彩拿着剪子修整着花枝,双双不得不叹服温彩的巧手。
麻嬷嬷又回到了安然阁侍候,“徐氏把春草送回来了,春草这丫头不能留,汪婶子把人配给庄子上的小厮,照矩赏了她二两银子。”
温彩搁下了剪子,转了个方向,又修了几剪子,如此往复。
麻嬷嬷轻声道:“郡主这花儿,最少也值一千两银子,郡主这侍弄花草的技艺在老奴之上,可笑老奴还自以为是会侍弄花木的。”
她这话,不是明摆着,想说那畅园是温彩的么。
双双在一边低喝:“你胡说什么?”
第259章 救人被讹1
这丫头如此紧张,瞧来被她猜中了。麻嬷嬷心一喜,她还觉得奇怪,温彩这次回来,怎就爱侍弄花木,后来一问汪婶子,汪婶子道“郡主从小就爱花花草草,以前在老家,老夫人疼她,特拨了一块地给她侍弄,那时候她最是古怪,还常给桃树、李树的绑些布条,非说桃树上结出李子来。”麻嬷嬷便想到了畅园里卖的“四季如春”那可不就是一棵树长出来的,瞧来这些是郡主的手笔了。
她今儿就是一试,不待温彩说话,倒是双双先证实了她的猜测。
“是老奴唐突了。”
温彩淡淡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事?”
“郡主,汪管家挑了送瑞王爷的寿礼,想请你过过目。”
麻嬷嬷冲外头打了个手势。
锦盒里,装的是一对难得羊脂白玉蛟龙挂佩,雕刻得栩栩如生,拿在手里轻薄,触手生漫。
“瑞王爷身份贵重,就得送最好的,库房里还有没有比这更好的?”
汪管家凝了一下,“还有一只极好的夜光杯。”心里暗道:那夜光杯可是宝物。“郡主,上回送给皇后寿礼的是一串翡翠佛珠,这次送给瑞王爷的,不好逾了皇后的礼物。”
温彩微微一沉,“就送这个。”
麻嬷嬷轻声道:“又有人上门给候爷提亲了,这回说的是山西都督嫡女任小姐,大老爷说等候爷回来商议后回话。小太太有意,想说给玄五爷,被大老爷训了一顿,小太太想把她外甥女说给候爷,说那佟小姐长得极好,有才有德,过几日就要入京。
二太太想说董家的嫡女,董大人在江南做知府,家里有个嫡幼女今年十六了,也是个美人……”
温彩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琢磨如何与温青重新订门亲事,这偌大的镇远候府不能没个当家主母。
得对温青,能替温青打理家业。
“还有,这几日给雍郡王提亲的人也有不少,有顾十五小姐、还有许小姐,护国公使人去给他家的嫡幼女提,被回拒了……”
你还不答应雍郡王,那可是少年才俊,京城闺阁小姐的梦中夫婿,人长得好,又文武兼备,与太子殿下更是手足情深,一嫁过去就是嫡妃,他日许还是亲王妃,光宗耀祖,皇家媳妇……
温彩淡淡地道:“顾十五么?好像太小了些,她与七小姐同龄,要成亲也得等两年。”
护国公李家出了一位顺王妃,可顺王眼下失势,又想再出一位王妃,只是这护国公的爵位已经是最后一代了,想借着出一位宠妃再延荣华。
“荣安候领了皇差,大小姐满月宴时顾夫人还托二太太、小太太帮忙打听哪儿有合宜的院子,听说这回荣安候要留在京城了,瞧样子要进刑部。”
顾谦不出手,一出手就给安王一个措手不及。
“安王府那边有甚消息了?”
麻嬷嬷四下一审视,压低嗓门道:“是老奴听顾夫人说的,说打入天牢。安王府也被皇帝下旨收回,一干女眷尽数收押诏狱,幸而雍郡王把彤四小姐领出来得快,再晚半日,她也下诏狱。小太太为避嫌,把彤四小姐和五小姐送到乡下庄子将养去了。”
这厢正在闲话,前府书房内,温子群正与家人说话。
董氏还在与何氏打口水仗。
“大哥,我娘家兄弟家的侄女晚玉,真真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儿,知书识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配大侄儿最是合适。我都写信叫她入京过来相看了。”
何氏近来见温青看她,似乎还有两分敬重,立时道:“漂亮能当饭吃,重要的是贤惠,前头的徐氏就是例子,把个好好的家搅得鸡犬不宁,这次怎么也得挑个沉稳的,我外甥女若烟好,模样虽不是出挑,这打理内宅可是把好手,十一岁就跟在我嫂子身边……”
温红坐在一边,轻咳一声,“我瞧彭家的小姐不错,上回我岳母来做全福太太,带了她来,是个识礼得体的……”
董氏见被自己儿子挖墙角,狠狠地瞪了一眼。
被徐氏母女一闹,他们才陡然发现,温青的家业很大,除了他们知道汪氏、杜氏留下的东西,温彩还新置了许多,这良田万余亩,铺子全是赚钱的好铺子。那不能赚钱的现下都由温彩在掌管,只得着能赚钱了就要交还给温青。
这样年轻、成才的夫婿,还有这偌大的家业,真真是难挑的好人家,如今温青得太子殿下看重,又与雍郡王交好,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温子群想到温青,越发觉得得意,怎么看怎么顺眼,就算温青顶撞了他,他也夸道“瞧瞧玉堂,这才算男人,有主见,有魄力!”倒显得他其他的儿子,一个个没主见了。
温子林道:“上回护国公请我吃饭,似也看中玉堂。”
何氏厉声道:“护国公家里就剩一个嫡幼女,她一个女儿要许几家。前些日子还使媒人去雍郡王府提亲呢?”
几个人互不相让,都想替自己满意的人选争取,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温子群有自己看中的官家小姐,这位官家小姐的父亲又是他的好友,言谈间挑明了结亲的意思;温子林则近来与护国公交好,护国公便说要温子林保媒,把他女儿许给温青之意。
何氏与董氏则是一门心思想把娘家侄女、外甥女说给温青。肥水不流外人田,温青人好、家业大,又是镇远候……怎么看,都是钻石王老五,虽娶过一回,前妻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只要自家的侄女、外甥女嫁过来,那就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命,说不准成了事,还能关照她们的儿女。
结果是几个人各怀心事,争执了半晌,谁也不肯让谁,都认为自己保媒的小姐是最好的,人人都拿自己挑中地与徐氏比,终究没争出过结果来,只得不了了之。
再继续争执温青的亲事,温子群就觉得头昏头疼,他们长辈争执一场,以温青那性子,他要是不同意,便是九天仙女下凡,也是枉然。
温子群一脸深色带着疑惑与感慨地岔开话题,“皇上和皇后对顺娘是甚意思?封了郡主,赏了‘玉’字为封号,顺娘这命格在那儿摆着,定是要嫁入皇家的,可这……是要许给哪位皇子?”
这才是难的啊。
温青那脾气,做不得他婚姻大事的主。
温子群近来都碰了好几回壁了,他才不干这档子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门槛被踏破了,他也不能接话。只能旁敲侧击地把他们相中的几位小姐在温青面前提上两回,偏温青就没应话,直说“远远现下还小,我过两年再议亲。”温想郡想若是他答应其中一人,就开罪了另外几人,他不是怕开罪自家人,实在是没这必要干这事。
反正也定不下来,他就不必再争论温青的婚事。
温青当年还是个半大孩子,就敢与他吵架,如今温青大了,他这个父亲是做不了温青的主。
温子林顿时愕然,正色道:“以六侄女现下的身份,怕是她的婚事我们做不得主。”
“是啊,做不得主。”
这话不仅是指温彩,也指温青。
温青前头那桩婚事就没让长辈插手,那这一回。
温子群隐隐觉得雍郡王待温彩不一样,满月宴上,雍郡王帮忙出头了,还神色俱厉地训斥了徐氏母女,反驳得徐家人哑口无言。
门上的婆子站在外头禀道:“大老爷,巧媒婆、喜媒婆求见!”
这早已经不是稀罕事了,这媒婆经常是三五结队地出现。
温子群依旧面色温和,“这回你们给谁提亲?”
巧媒婆道:“我是来打听打听,镇远候可相中好人家了?”
屋子里众人一听,又是来给温青提亲的,异口同声地道:“有合适的了!”
巧媒婆凝了一下,“这怪可惜,这回提的可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呢,这中间保媒的是长宁伯夫人。”
长宁伯,贵妃娘家的弟弟,周家人!
皇家的?公主还是郡主?
这回提的出身更高贵了。
温子群来了兴致,“现下正议亲,还没订下来,不知媒婆提的是哪位贵女?”
“九公主。”
淑妃失宠,九公主交给贵妃教养,这周家掺合这么一趟什么意思?
若在前两年,这九公主也算是极好的,可现下九公主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何氏轻声道:“九公主还没及笄吧?”
“去年十月及笄。”她笑了一下,“长宁伯夫人说,要是能应,就入宫禀了贵妃娘娘出面说话。”
九公主庆阳那可是冷淑妃所出,冷家与温家可不大对付,早前两家还有来往,这回子温家人彻底拿冷家当仇人了,有多远离多远。
温子群道:“我们玉堂不敢高攀皇家公主,眼下已经有合适的了,只等合了八字就订亲。”
巧媒婆心下了然,这是人家不乐意了,笑道:“真怪可惜的,晚了一步。”
温子群一抬手,对服侍的小厮道:“从账房打赏些茶水钱。”
到镇远候府说亲就这点好,虽没有成,这赏钱照拿,媒婆乐得替温家人说好话,这也是温彩的法子,只要来了,就能领赏钱。
董氏问喜媒婆,“你说的是哪家?”
“冷家。”
一听这两字,一屋子人全不露出不悦的表情,有鄙夷的,有不屑的,还有些面含嘲讽的。
温子群已经与家里人说好了,现下与哪家结亲都行,唯独有两家不行:一是淑妃娘家冷家,安王有谋逆之嫌,他们温家不淌这趟浑水;二是贵妃娘家周家,顺王早前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窥。皇上立太子了,周家的情势尴尬,温家也不能沾。
喜媒婆笑道:“大老爷误会了,小的来不是说媒,是来说情的。”
“说情?”几人面面相窥。
董氏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温家与冷家的嫌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说我家六侄女在冷家受的那些委屈……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
喜媒婆就知这差事不好,尴尬一笑,“是这样的,冷家老夫人这半年一直记挂着玉郡主,就想请玉郡主回去坐坐,想认玉郡主做个干孙女。”
第260章 救人被讹2
温子林大喝一声“笑话”。
现在知道温彩是定会嫁入皇家为妇的,想攀他们温彩了,他们做长辈的却未必会应。
温家现在不一样,让温彩给人当干孙女,这是没娘家依仗的女子才这么干,为的是替自己日后谋门好亲事。
喜媒婆又笑,“冷老夫人说了要是你们应了,他日玉郡主出阁,便拿她当嫡亲孙女一样置备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阁。”
皇后娘娘对温彩刮目相看,就连瑞王妃都颇给面子,那顾家人也是青睐有加,现在冷家也要巴上来。
何氏附和着,“我们家小姐他日出阁,自有体面嫁妆。旁的不说,我们家老夫人、夫人留下的嫁妆就不少,又有大爷疼着也是要再备一份的,我们两房的长辈又不是摆设,那时候也得再添一份,还能少了玉郡主的嫁妆?
这不知道的呢,说我们温家攀附权贵,家里有父母长辈还让自家小姐拜外人做干祖母。这知道的呢,倒要说我们温家失了规矩,为了一点子嫁妆,就让玉郡主认干亲,这可是要被人凿脊梁骨、在背后说风凉话的。”
董氏也接过话来,冷家为什么这个时候巴上来,说什么认干亲,温彩三月归来,到如今有一个多月,早不提、晚不提,安王一出事他们就提,这用意再是明显不过了。
温家人又不是傻子,会同意这事才怪。
董氏道:“我们家的孩子,上有父亲、叔父,这冷家羞辱人也不是这样做的吧?把我们家侄女伤成那般,这事不成,是万万不成的。”
温子群很是得意,别说是冷敦,便是冷老夫人来,他都可以直接顶回去。想着冷敦过去那些年仗着朝中有淑妃、五皇子,把谁放在眼里了?哈哈,现下还来巴结温家,只觉得痛快。
“喜媒婆没旁的事就且回吧,来人,领喜媒婆去账房领赏钱。”
喜媒婆赔着笑脸,“冷老夫人说,她……她是真的很喜欢玉郡主,当初在冷府,是拿她当孙女一样看待的,要是玉郡主出阁,愿意……愿意添这个数的嫁妆。”
她伸出十根指头来,一屋子面露惊愕。
何氏惊呼:“十万两?”
喜媒婆对温子群道:“温大老爷可借一步说话。”
温子林一脸凝重:冷家莫不是狗急跳墙,在为自己寻生路,出这么大一笔银钱给温彩添嫁妆。
温子群有些心动,随喜媒婆到了外头,喜媒婆低声道:“不是十万两,是一百万两,只要玉郡主愿意认老夫人做干祖母,冷老夫人会拿她当嫡亲孙女一样疼爱,愿出五十万两给她做嫁妆,另五十万两就送给大老爷。”
温子群有些飘飘然起来,面有动容。
温子林轻咳一声,“别说一百万,便是一千万也不成,我温家乃书香门第,世代官宦,虽比不得京城世家大族,可也是有头有脸的,岂能干这种卖女求财的事。喜媒婆,我们客气,方与你说这些,换作旁人早将你撵出去。”
温子群心头一痛,这冷家还真有钱,张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温子林一脸果决,已唤了左右送喜媒婆离开。
“大哥,这个时候可不能动心思,安王的罪还没定,谁敢淌浑水,弄不好就要被牵连成‘逆党’,这全家上下还要不要活?”
温子群后背发凉,幸好没动心,还是温子林冷静,他虽做了十几年外官,但这气度还在。
被两个媒婆一搅合,温子群兄弟又认真分析了朝中形势,更加确认,绝不能让子女与周家、冷家有交往,但凡与这两家扯上亲戚关系的都要回避。
温彩侍弄了花草,半依在软榻上,心里琢磨着温青的婚事,她得想个什么法子,让温子群都没法插手,可近来瞧观,温子群虽对温青有所忌讳,肯定是要插手温青的婚事。
温子群这人太过势力,有好处就近,若有坏处就避之。
而温青绝不能如梦里那般过一生,必须找一个好女人与他相伴,还得找一个能真正襄助他的贤内助。
今晨温青要出门,温彩与他说了好些话,“哥哥现在是京城小姐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你想想看,你无妻妾,又无半个通房,她们可不都想嫁给你么?你去参加寿宴,可不许吃多了酒,什么有小姐丢花池了,让王府的侍卫救人,瑞王府的侍卫有男有女,武功高强,你一个宾客,就别去跳池子,小心人救上来了,赖上你了。还有,不可落单,免得有人算计上你,你只怪与相好的几个一处玩耍说话,就算有人要做什么,你也得掂掂份量,小心算计你一个轻薄人家清白小姐……”
温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听温彩说话,心里甜滋滋的,虽然休了徐氏,现在这日子过得让他觉得踏实又安心,妹妹竟这般细腻,把能想到的都告诉他。
温青带了温墨、温红兄弟去参加瑞王的寿宴游园会了。
温彩其实很想去,可身子未康复,只得放弃。她一心想给温青另觅一门良缘,可哪里找那么合适的人,唯的可依仗就是梦里那些事,想从中寻出些蛛丝蚂迹来,想得昏昏沉沉间便睡了过去。
迷蒙中,听到麻嬷嬷慌张地唤了声“郡主”,她倏地睁开眼,却见双双拦在珠帘外头,“小声些,郡主刚睡下呢。”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哎哟,这几日小太太住在我们府里,墨二奶奶哭着过来了,正要让大老爷主持公道。”
温彩倏地睁开眼睛,故意弄出些声响。
麻嬷嬷三步并作一步走,近了跟前,轻声道:“没吵到郡主吧?”
“出了甚事?”
“哎哟,这都叫什么事。今儿候爷带了墨二爷和红大爷去参加瑞王的寿宴,听说那边全乱套了。”
“园子里哪处出事了?”
里头的人安排得当,现在卓世绩又在那边任大管事,杜鹃还留在那边呢,莫不是杜鹃跟卓世绩又吵起来,可他们争吵也关起门来,算作是自家人的事。
青莺好奇地上了楼,追问道:“麻嬷嬷好好说,别吊人胃口。”
麻嬷嬷这才细细地讲叙起来。
瑞王游园寿宴,这在京城的地方大员、夫人都去了,另还有当朝重臣,
百味居那边预备了一百桌的酒宴,男宾、女客也是分开摆宴,偏生此次的贵家小姐、名门公子太多,这问题就出来了。
先是有杨二公子无意间撞倒了长庆候的嫡女,两个人摔作了一团,惹来了一场笑话。李氏当场对杨二太太道:“你儿子毁我女儿清白,得让他娶我女儿。”
杨二太太一听,恼了:“我儿已有婚约,且能更改,今儿逛园的人多,不小心撞上也是有的,大家都只作没瞧见。”
这里的事还没纠缠清楚,就听荷花池那里有人大叫“救人啊!小姐落水了!”
温青凝着眉儿,怎的这情景跟温彩说的很像。
温彩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妹妹的叮嘱没错,他现在没娶,少不得被人赖上,对左右道:“叫侍卫救人!”
温墨轻声道:“大哥,救人要紧,侍卫都在瑞王爷身边。”
侍卫是保护皇族的,谁来帮你救人。
温墨扭头就跑,站在荷花池边跟着大叫起来:“快救人啊!”
一侧的丫头问道:“这位公子是镇远候府的吧?”
温墨面露诧色,“你认识我?”
那丫头面露喜色,转瞬即逝,“求公子了,快帮帮忙把我家小姐救上来,呜呜……要是小姐出事,我家太太会把奴婢打死的,呜呜……”
慕容恒勾唇冷笑,低声道:“怎觉得这事是冲你来的?”
太子双手负后,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顾大公子低声道:“殿下,都说温玉堂是个莽夫,在我瞧来也是个有头脑的。”
听到呼救声,他的第一反应是“叫侍卫救人”。
侍卫救人,天经地仪啊,又不会惹来闲话。
温墨见那丫头说得可怜,看着荷花池里扑腾的人儿,挥着双臂,好不可怜,二话不说纵身跃了下去,托了那小姐游到池塘边。
人群里,有个婆子拉上不知姓氏的小姐。
一边又有个太太,抱住小姐就痛哭起来。
丫头扯着嗓子,“太太先别哭,先谢了镇远候救了我们家小姐。”
那小姐抬眸看着温墨,就和传说中的一样年轻,心头微微一动,失声大哭起来,“你为什么救我?我都被你抱了,往后可怎么做人……呜呜……娘,你让女儿死了的好……”
温青顿时汗滴滴的,他妹妹当真是未卜先知啊。
慕容恒低声问:“依你的性子,今儿不该这么冷静。”
温青道:“这手段未免太低劣,让人救人,还先问对方是不是镇远候府的……”赤裸裸,毫不掩饰的阴谋就是冲他来的。偏生温墨那小子,今儿急于表现英雄救美,这回子被人讹上了。
搂着小姐的太太轻声道:“温候爷,妇人是护国公府二房太太,你且说过话,我这女儿最是冰清玉洁的,你在水里把她抱了,又托了……她……”她想说屁股二字,又咽了回去,“托了她上岸,这么多眼睛都瞧着呢,你要不是给我女儿的说法,还不如让她跳了这池子死了的好……”
两相僵持不下,李小姐哭闹着要寻短,婆子和丫头死拽着她不放。
李二太太又一个劲让温墨给个说法。
周围有瞧稀奇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还有讥讽的。
哭声,说话声、愤怒声……交杂成一片,真真是一锅乱粥。
顾大公子走进人群,扫过这对在京城还算有些头面的母女,“李二太太是吧?”
李二太太微凝,这位公子生得好生英俊,今儿的少年才俊可真不少,她定定心神,“这位公子且评评理,温候爷救了小女没错,却误了我家小姐的名节……”
瑞王府世子妃此刻闻讯赶来,听到这话,“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并不是温候爷。”
不是!
闹寻短见的小姐不挣扎了,一脸错愕地看着丫头。
丫头指着温墨,“我问他是不是镇远候府的,他自个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