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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妻策,倾城花嫁全文阅读

作者:浣水月     独妻策,倾城花嫁txt下载     独妻策,倾城花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5章 献萝卜1

    在梦里,即便后来登基的是慕容悰,可他对顾家还是多有敬重,他登基之后迎娶了顾家一位得宠的庶女为皇妃,封为丽妃,一度宠冠六宫。

    镇远候府相随的护院、下人便有三十多人。

    马车里最多只能坐四人,后面又跟了一辆坐婆子、丫头的马车。

    徐兰香则以纱帷覆面骑在马背,紧跟在马车之后,一脸鄙夷地看着后头跟来的何氏母子,又好笑又好气。

    就只邀请了四人呢,何氏硬是要跟来,不晓得这又是何用意?

    刚出了荷花里巷口,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弟妹,六小姐和七小姐就交给你照应了。”

    温子群骑着马儿,一脸谦逊地望着长长的队伍。

    何氏轻叹一声,“大伯,小嫂嫂母子几个也去……这成什么样子了?景阳公主的帖子可只邀请了我们四人呢。”

    “二弟妹只管去,何氏那儿我来处置。”

    温彩第一次发现,温子群虽然耳根子软,这一回倒有些样子,他带人拦住何氏母子的车马,厉喝道:“丢人现眼,景阳公主又没邀请你们,你们跟去作甚?也不怕被人议论。那萧家现下就是全京城的笑话,现在各家有宴会也不相邀,便是因为萧家的夫人是个没脸没皮的,你如此做,是不是要把温家的脸面都丢尽……”

    董氏挑起车帘上的帘子,伸着脖子瞧了一阵,轻声道:“我瞧这回,许是五姨娘说服了大老爷。要真让小太太跟来,七小姐这门亲就得被他们给搅没了,小太太一心想让温玄娶顾小姐。”

    温紫吃惊地道:“是顾十五小姐么?”

    “这荣安候未出阁的嫡女不就她一个。”

    温绿不由轻斥道:“他们还真敢想。”

    顾家是大族,又有爵位,听说顾老太爷在世时,担任山西总督一职,那可是权倾一方的地方大员。到了顾十五父亲这辈,家里极是厉害,荣安候做的是甘肃巡府一职,建安伯也是知府,虚实皆有。这等权势,当朝也只顾家是头一份,便是贵妃娘家周家也不及,更莫说是冷家。

    南城门外,早已云集了不少各家的太太、小姐车轿,京城驿馆各家的官家太太也携了子女前往。

    景阳公主府的嬷嬷站在门口,大声道:“老奴代景阳公主殿下给各位夫人、太太、小姐们先赔个不是,景阳公主要赶往畅园安顿好大家游玩、吃茶的地儿,就先行一步,让奴才几个接应大家陆续前往畅园……”

    顾十五看到镇远候府的家轿,欢喜雀跃地叫嚷起来:“娘,是温六姐姐来了,是温六姐姐……”她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往温家的马车前跑。

    董氏笑道:“你是顾十五?”

    顾十五一阵错愕。

    温紫轻声道:“最是个活泼可爱的,与我们几个又合得来。”

    董氏道:“小姐们说话,我坐顾家的马车,正好与你娘说说话呢。”

    人群有些骚动,一骑凤辇出了城门,后头跟着二百人的护卫队伍,又有几十个宫娥内侍相随。

    一名骑马的太监急驰而近,尖着嗓子道:“温六小姐,七公主、十公主请你共乘凤辇。”

    那是凤辇啊,她可不敢乘。

    太监又道:“请顾十五小姐也一道过去呢。”

    顾十五笑道:“温六姐姐去我就去。”

    温彩正犹豫着,只见七公主一挑车辇上的垂帘,厉声道:“彩彩,本公主命令你,马上给我滚过来,再不滚过来,小心我用马鞭子抽你。”

    温彩笑着,“顾妹妹,我们还是去吧,别惹恼了七公主。”又与温紫、温绿打了招呼,两人这才上了七公主、十公主的凤辇。

    里面很宽敞,虽坐四人,却一点也不拥挤。

    温彩打趣道:“这么凶,小心吓着今儿同去游园的少年公子,回头一个个不敢娶你,可怎么了得。”

    七公主气恼地扬着眉儿,“那种胆小鬼,不要也罢。”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温彩,“你能不能别那么可爱,过来,让本公主摸摸你的脸,瞧你打扮得这么可爱,我忍不住手痒了呢。”

    “女纨绔!”

    “嘿嘿,本公主要是皇子,便娶彩彩做我的王妃,只娶彩彩一个,本殿下将你捧到手心里疼……”

    十公主不说话,这都是些什么话,听着好别扭。

    顾十五笑得甜美。

    由京城重臣、权贵组成的女眷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奔往柳树镇,又一路热热闹闹地进了畅园。

    夫人、小姐们立时就被风景如画,美如仙境的畅园所吸引了,三五成群地过了二门,而下人们则有大半留在一门内的下人房里,一边又建有专供下人们吃茶玩乐、小憩的院子,只是今儿来的人太多,原本下人就比主子还多,几排屋子里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或吃茶点的,或闲聊的。

    更有夫人早就欣赏起晓风残月亭附近的花木,有园中的下人用心地介绍起来花木的名字及其喻意,花木的名字很是吉祥:双喜临门、四季发财、前程似锦、四季如春……

    几个夫人就看着一盆六色月季花,那名好啊:前程似锦,又唤六六大顺。

    “此花要价至少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倒不贵,一盆双喜临门还得一千两呢,我出三千两!”

    “我出三千二百两!”一个略胖的官夫人大喝一声,这样一盆好花,到时候可以送贵人,什么衣裳、首饰都过时了,京城权贵们都以养几盆这样的名贵花为荣。

    “三千五百两!”

    温彩立在一侧,身后跟着青莺、红燕,冬葵今儿留在镇远候府守院子,红燕看得有些小激动,而青莺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喊三千五百两的是肃毅伯夫人,他丈夫是谢丞相,此刻一咬牙,恨恨地看着与她扛上的夫人,此人正是兵部房尚书之妻。一个是文臣,一个原是武将出身,此刻两家撞到一块,彼此相对,皆不顺眼,横眉冷对。

    “谢夫人,你是不是故意的?上回给你女儿置嫁妆,就把我女儿一早预订的一套首饰给抢了,今儿你又得跟我抢。”

    “房夫人,价高者得!”

    房夫人咬了咬唇,“四千两!”

    谢夫人大喝:“四千五百两!”

    两个争执不下,一边移来个生得富态、肥胖的妇人,笑呵呵看着那盆显眼的花儿,“儿媳,取银票!这花儿,本妃要了。”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皇帝的皇弟妹、当朝瑞王妃。

    房、谢二人气得牙痒,怪对方多事,要不是突地冒出过争夺的人,怎会买不到这花儿,可这回来夺的是瑞王妃,他们更不好争了。

    瑞王妃扫过两侧的花,用手点一下一株有四种花的:“这是四季如春?”

    一名精干的小厮垂首禀道:“回贵人的话,正是。春天开桃花,五月是榴花,秋天是芙蓉,冬天是腊梅……”

    “本妃要了!儿媳取银票。”

    那年轻的美丽妇人应声“是”,让身后的大丫头掏了银票。

    立有管事女人过来,笑着接了银票,热情地介绍起其他的花木,一侧又有盆景,“此乃松鹤延年,喻意最是吉祥,是我们大东家掘南山之松,又令天下的名匠刻出玉鹤,贵人且看这假山,上有喷泉;还有这寿星,胡子可是真的,你摸摸看……”

    瑞王妃不待管事女人介绍完,大声吩咐:“买了!”

    瑞王府有钱,人家可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天下第一亲王府,便是顺王、安王也谦让三分。

    一面付银子,一面就着下人搬回马车上,瑞王府在这里一走,便挑走了一半的珍稀花木,就看到那管事女人数银票数得手软。

    一行人越往里走,就发现越是有好玩的。檐角展翅凌飞、纤巧轻灵、风物旖旎,殿阁精致,园林灵秀,确是一处游冶胜地。园中景致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荼蘼架下秋千摇,木香栏内百花开,牡丹亭内花香溢,盘旋曲折。忽闻水声潺潺,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

    池边两行垂柳,杂植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点缝隙。池上新荷初露尖尖脚,已有蜻蜓歇上头,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青瓦花堵,上挂“女宾憩院”的匾额,门口立着两个婆子,院中又有服侍的丫头。

    “你们是……”

    “我们是景阳公主府的下人,特来此处服侍茶水的,若有女宾们累了,可入内小憩。”

    瑞王妃还真有些乏了,进了小院休憩。

    瑞王世子妃便与几个年轻奶奶、小姐继续漫步其间。

    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假山,四面群绕各式山石,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且一株花木也无。绕过假山,就看到一座偌大的花园,又另置有围墙,墙不高,但墙内外种植许多异草:有牵藤的、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动,或如金绳盘绕,或色如丹砂,或花似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可比。

    只见被藤蔓包裹的围墙那头,是一道院门,上面挂着名家大儒笔迹的“花房”匾额。

    在山脚方向的空中升起了数只纸鸢,隐隐有笑声传来。

    温彩随着人流往山脚方向移去,跑马场上早已经云集了十几名少年郎,正纵马飞奔在偌大的马场上,而一边的如烟绿柳之下,几个小姐正在荡秋千、放纸鸢,好一派三月踏春图。

    蓦然之间,温彩在绿毯草地间瞧见了温紫、温绿等人的身影,顾十五正坐在秋千上,由自家的丫头轻推。

    宋小姐、李小姐正与徐兰芝马栏外说话,瞧三人的模样,似又要赛马。

    景阳驸马抱拳道:“我们夫妇特备彩头二百两,谁的马术最好便可荣得彩头。”他一抬头,指着一边看台上端坐的众人,正中那个金钗霞帔的美貌妇人正是景阳。

    七公主、十公主姐妹俩分坐景阳两侧。

    景阳与驸马的目光相对,微微颔首。

    温彩微微一凝,“她们是什么时候坐上去的?”

第226章 献萝卜2

    红燕低声道:“我们刚进园子,便有景阳公主府的嬷嬷来请七公主、十公主又顾十五小姐,说景阳公主要请她们瞧节目。”

    这节目莫不是马术比赛。

    看台上,除了景阳,还有京中爱热闹的官夫人,不大的看台坐满了人,两侧又搭有帐篷,内里也是满满的夫人、小姐,只得一顶专用来招待男客的帐篷。

    七公主看到温彩,站起身来,拼命挥着双臂:“彩彩,彩彩……快过来瞧节目,他们要比赛马术、箭术了,还要比武功……”

    温彩寻声而望,脸上洋着浅浅的笑,阳光下人比花娇。

    一个少年张着嘴儿,望着温彩仿若傻了一般,“她……那是……她……”

    顾大公子笑问:“表弟想说什么?”

    顺着池睿手指的方向,上回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款款而来。行走在年轻太太、小姐的人群里,依然那样醒目。一张素脸毫无粉黛之色,素光更显容貌娇妍,肤白若羽;如缎长发挽着最简单的发式,头上绑着一对绒球,摇摇曳曳生动俏皮,更显袅袅风致;眉心的金箔花钿散发出淡淡的芒色,宛如这甜美的笑、惊世的丽、逼人的眼。

    顾三公子亦回过头来,静默地看着温彩,她行止美好,不慌不乱,与那些为了争夺座儿就失了仪态的小姐相比,这样的她闲淡如落花。

    温彩近了看台,拾阶而上,当她要坐下时,却有瑞王府的郡主一屁股落下。

    郡主傻傻一笑。

    七公主对十公主道:“我们挤挤,让彩彩坐进来。”

    景阳驸马朗声道:“还有没有参加男子马术比赛的?此赛分男子组、女子组,还有没有?”

    他一阵吆喝还真有少年走了出来,站在中央排着了列,景阳驸马让众抽签,末了,道:“共有十九人,暂分为三组,甲组、乙组、丙组,乙组为七人。每组优胜者二人参加绝赛。”

    甲组的男子骑在马背上,一双眼睛笑望看台。

    她是谁?上次没问出她的名,今儿他一定会知道她的名字。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大锣一敲,数马齐奔,或拾草地上的花枝,或拉弓射箭,周围一阵阵欢呼声,既为马术赛,就看谁的马术最高,不能看谁骑得最快,每拾一枝花得一分,射中靶心则得二分,正中红心则得五分,所有这些只需要在半炷香内完成,若是半炷香内没跑完全程,就算失败。

    顾十五坐在左侧的帐篷里,与池小姐扯着嗓子大喊着:“表哥加油!大哥加油!”

    到了最后,竟分不清谁是谁喊的,池睿与顾大公子原在一组,二人又分别是顾十五与池小姐的大哥。

    当两人在规定期限冲到红绸前时,人群沸腾了,因为池睿一个回头,没扯住马,马儿重摔一跤,而他本人也摔得极是狼狈。

    七公主不悦地道:“池家表哥真笨!他在瞧什么呢?竟直直冲过去。”

    郡主近乎安慰地道:“七公主,他赢了。”

    池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孩子怎的失魂落魄,不就是个寻常的比赛,也只得二百两银子的赏红,值得他如此拼命么?又是捡花枝,又是射箭的,倒不像是闹着玩,更像是拼命。

    池小姐则一颗心提得紧紧的,使了丫头去瞧伤情。

    池睿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顾大公子道:“表弟这是作甚?**********罢了,不必当真。”

    池睿笑:“我想……让她看到我。”

    为了让她看见,他必须赢,只要他得了第一名,她一定会注意到他。

    她就坐在看台上,想来身份不俗,只是她怎会与公主、郡主们坐在一处呢?

    难不成她是哪家的亲王府的郡主?

    池睿心下一阵乱猜。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他喜欢,母亲又疼他,一定会设法求娶给他为妻。

    三组结束后,又有六人再次比赛,就在要开始的时候,六名男子变成了七人,其间多了一个蟠龙袍的少年。

    十公主惊呼:“是四皇兄,他怎么来了?”

    七公主叫着:“这下热闹了!”

    温彩不由细想,一手抓七公主、一手拉十公主,“还坐着作甚,给他鼓劲去。”

    她提着裙子下看台,挥着手里的帕子,冲着慕容恒挥手示意,大着嗓门道:“四殿下,加油哦!”

    “加油……”七公主愕然。

    温彩笑道:“就是努力的意思,让他使劲得第一。”

    十公主道:“六皇兄、八皇兄也来了。”

    温彩唤了红燕来,“给我弄一束花来。”

    “小姐最是爱花之人,真要摘花?”

    她种的花都是欣赏的,很少摘,她可是宝贝得紧。

    “弄一棵菜来。”

    红燕“哦”了一声。

    慕容恒、池睿等人立成一排,一声锣响,几人如离弦的箭,直往另一边急驰,一路上不忘拾捡花枝,多是桃花花枝,这是景阳公主令园中的管事们剪下来的,后山有一大片桃林,由后山懂得修剪果木的园丁所修,有多少有多少?

    温彩跳跃,嘴里喊着“加油”,七公主、十公主一阵附和,旁边的丫头、小厮也跟着叫嚷起来,这喊声如潮水一般,骏马如离弦的箭,赛场上羽箭如雨,奔马如潮。

    “殿下,加油!殿下,加油!”

    “四皇兄加油!”

    “皇兄加油!”

    帐篷里,温紫微微凝眉,温彩玩疯了,哪里还有大家小姐的样子,跳着蹦着,双手还摇摆着,惹得七公主、十公主模仿学样,领着几个丫头一并叫喊。

    顾夫人笑道:“还是年轻好啊,瞧瞧七公主她们玩得多高兴,比她们自己比赛还欢喜呢。”

    周围的沸腾声更大,呼喊“加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连一些看得兴奋的大家夫人、小姐也加入进来,在那儿一阵大叫。

    “小姐,你要的花备好了,只能备出两束桃花来,其他的桃花都被景阳公主……”那满地下的花枝,没有二百也有一百枝了,亏得后头有桃林,要真是她养的桃花,温彩还不得心疼死。

    七公主问:“备花做什么?”

    “给获胜的前三名献花。”

    “与秋狩时一样?”

    “对。”

    在欢腾声中,池睿急驰过了红绸,这一回他再没有跌倒,让马儿飞跨红绸,再调转马头来,抬手掠过额前的碎发,潇洒又漂亮。

    七公主结结巴巴地道:“三……三……三得了第二名。”

    十公主高兴得跳起来,“四皇兄得了第三名,哈哈……”

    七公主不悦地啐骂:“可恶的池锐,他今儿不要命了,非跟三……三表哥争什么第一名,就那么一点,一点点……就该是三表哥得第一名的。”

    七公主口里的三,其实是三皇子。

    温彩一扭头,却见十公主一脸不解地道:“七皇姐,顾三公子和池公子谁胜有这么重要?你怎么好似很生气池公子抢了顾三公子的第一名?”

    七公主恨恨地道:“拿花,献花去。”

    温彩还没回过神来,七公主、十公主各抱了一束花就跑,而她的身后就剩一根大白萝卜。

    红燕哭笑不得,“属下想采一棵菜,可三月的菜还是幼苗,采一两棵不管用,瞧着这大萝卜还不错。”

    上面是七八寸长的萝卜,头是碧翠的萝卜叶子,把这个送人。

    “这两个人,一个个见兄忘义,拿了花就跑,让我抱萝卜……”

    那一头,七公主、十公主已经站在了看台前,笑盈盈地看着前三名过来。

    景阳驸马大声道:“我宣布,今儿男子组马术赛第一名池睿!”

    他一瞧七公主、十公主捧着花,就明白这是要送花呢,可七公主抱着花奔向了顾三公主,而十公主则笑嘻嘻地奔向了慕容恒。

    池睿被两位公主华丽丽地给忽视了。

    他笑盈盈地望着温彩,却见她抱着棵大萝卜过来,她笑容明媚:“池公子……花没了,就剩这棵大萝卜。这大萝卜挺好,拿回家还能吃,或凉拌,或腌制,又或是炖菜都能行。”

    第一名的他没得到一束花,就得了棵大萝卜?池睿一时间心潮翻涌,要是他也得一束花,又有什么意思?“你喜欢花舍不得攀摘,便弄了棵萝卜?”

    温彩面露诧色,双手递过大萝卜,“这园子里的花太贵,全是稀罕物。”

    摘桃花,畅园内的桃花树多是作花卉欣赏,还是珍贵的千瓣碧桃,她舍不得摘。后山果林里的桃花,要是管事还能再修一些出来,必会再修,修枝通常在冬天,现在已是春天,这个时候再修枝对秋天的桃果产量有极大的影响。

    管事没送桃枝,自有不送的道理。

    池睿笑着,越发觉得温彩与他以前认识的小姐不一样。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她从来不是扭昵人,回答爽快:“彩彩。”

    “菜菜……”一边的顾三公子抢过话,带着几分嘲弄。

    七公主恼了:“三哥,是彩彩,彩虹的彩,彩彩,不是菜菜。”

    他故意笑道:“难怪叫菜菜,你们送花,她送菜。”

    她让红燕预备了一场,就那么两束花,还被两位公主给抢走了。

    温彩汗滴滴的,“萝卜多实惠,拿回家还可以吃。这桃花枝你们能吃么?吃不了吧?”

    还笑话她,她可是有一大堆萝卜比花要好的道理。

    这个红燕就不能寻棵比萝卜好看的菜来,让她抱着棵大萝卜献给池睿,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周围那些瞧热闹的,此刻早已是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捧腹大笑。

    温彩一恼,“萝卜也可以变花,花却变成萝卜。”

    三公子道:“萝卜就是萝卜,怎能变成花,菜菜果真有趣。”

    是彩彩,不是菜菜,真当她是一道菜么?

    温彩气得跺脚。

    顾三公子的真实身份是三皇子慕容恪,这只是顾家人为了掩人耳目给他的新身份,让他成为顾家二房的嫡长子,这么多年,顾家二房就未请立世子,从老候爷到现任的荣安候、建安候,都对他倾注了莫大的期望与关爱。

    不久后,三皇子慕容恪会被正名,却在皇家、顾家欢天喜地之时,会发生一件惊动天下的大事……

第227章 温彩,嫁给我1

    现在,温彩很恼!后果很严重。一把夺过池睿怀里的萝卜,“你瞧清楚了,我能把萝卜变成花。红燕,把你的短剑给我!”温彩挥着短剑,倏倏生风,不多会儿,一朵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莲花便成了。

    几个人瞧得目瞪口呆。

    温彩从慕容恪怀里的花里抽出一只桃花,将白莲插在那花枝上,“萝卜怎了?萝卜能做菜,花有什么,花就该留在枝头给人看。”

    七公主道:“菜菜,花须堪折直须折……”

    温彩扬着花枝上的白莲,压低嗓门,怪异地道:“三殿下,瞧清楚了,萝卜能变花,花却不能变萝卜。”她一把塞到池睿怀里,骄傲自信地转身,脚步轻快,行若流云,又似燕舞一般地跃上看台。

    三殿下……

    七公主张着嘴,“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恒则是五味陈杂,怪异地看着身侧的慕容恪,“你……你真是……”难怪,他与景阳公主长得很像,要是慕容恪穿上女装,难辩雌雄。

    早前,慕容恒以为景阳与顾三公子原是表姐弟的原因,如今瞧来是因为他们原是龙凤胎。

    皇后有儿子,这会是什么状况?顺王、安王数年的尔虞我诈,将会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贵妃、淑妃也不过是空斗一场。两派人争得你死我活,却敌不过皇嫡子的回朝、正名。

    池睿似乎没听到温彩的那句话,依旧看着怀里的这支桃花,还有一大截的萝卜,“雕得真像,跟真莲花一样呢。”

    景阳驸马朗声道:“请池公子接赏红。”

    池睿快步走近,双手接过一个包袱,对他来说,再多的赏红也不及温彩给他的一朵萝卜莲花,也不如怀里抱着的萝卜。

    慕容恪问慕容恒:“她是哪家的小姐?”

    她很特别,不仅会雕花,还会养花,而她就像是美丽的花,这样的女子让人欣赏、心疼。

    慕容恒一阵没由来的失落,“是……镇远候温青的胞妹温六小姐。”

    “是她么?”慕容恪如自言自语,嘴角噙着笑。

    慕容恒却在琢磨这话的意思“是她么?”他问道:“你以前见过她?”

    “是啊,数日前,偶尔见她出现在这园子的花房里,她在修剪花枝……”

    慕容恒忆起那晚,他听到她与双双说的话。

    她是在等慕容恪出现么?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哪怕一丁点也好。

    突地,心头一阵刺痛。他是男子,明白池睿那痴迷而狂喜的眼色是为什么,也明白池睿今儿拼命一样想得第一名是为什么?池家不差那二百两银子,池睿也不是爱慕虚名之人,他所喜欢的是温彩。

    在慕容恪知道温彩的身份后,他的双眸亮了,像夜空的星星,那是欣喜,那是不失所望,那更是得偿心愿……

    慕容恪喜欢温彩!慕容恒得出结论后,心,更痛了。

    她知道他的心意么?好像从来,他都还没告诉过温彩,自己喜欢她。

    早在北疆边城,在温青的讲叙里,就对她产生了好感,再到后来他们一起做生意,一起从田耀祖那儿大赚一笔……步步行来,他对她早已经情根深种。可他,却不知道她的心意。

    不远处,温彩近了看台却没有上去,而是气恼地指着七公主、十公主:“两个见兄忘义的公主,就不知道留两枝给我,看我抱着大萝卜过去……”

    七公主笑得发钗乱颤。

    十公主怏怏地低头,“我以为那两束花就是你帮我们俩备的,哪里晓得你抱着萝卜……”

    温彩道:“我怎么认识你们两个损友。”她在这儿恼,却有人因为得了一根大白萝卜欢喜入狂,一手抱萝卜,一手拿着沉甸甸的包袱进了左侧的帐篷里。

    顾十五笑道:“温六姐姐太逗了,别人献花,她献大萝卜,第一次见给第一名送大萝卜的。”

    七公主、十公主都给自己的哥哥送花,人家才懒得理他,“你懂什么?要不是她今儿送我一根萝卜,我晾在一边得多尴尬。她是好心却惹了旁人笑话,这全是为了我,我……我……你瞧,她用萝卜雕了一朵莲花,很漂亮的白莲。”

    池睿心里甜蜜蜜的,垂眸看着那桃枝上的鸡蛋大小的莲花。

    顾十五“咦”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摘,池睿躲闪开去,“这是我的赏红,银子可以给你,萝卜花和萝卜不行。”

    顾大公子笑道:“不就是根萝卜,你还当成宝贝了。”

    “这是她雕的萝卜花,好看呢……”

    顾夫人看着儿子那一脸兴奋又欢喜的样儿,“你早前看中的是她?”

    池睿依旧看着萝卜花,一脸陶醉,他苦苦寻觅的就是一个别样的女子,此次京城之行不算徒劳,寻到了一个值得他动心之人。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答案。

    顾夫人面本含笑,眸子掠过忧色,轻轻地道:“你怎能看上她呢?”声音虽低,可一侧的池夫人听到耳里,问道:“大嫂这话何意?我们睿儿不能喜欢温六小姐。”

    顾夫人近乎昵喃,“不是不能,而是绝不能。这里人多,待人少了我们细说。小姑子啊,你瞧瞧周围有多少名门闺秀,什么好女儿还不得由他挑,他怎么挑温六小姐呢。”

    顾十五侧耳一听,知道母亲和姑母的意思,抿着嘴儿,却见不远处的池睿自打领了赏红下来,那嘴就没合拢过,时不时垂眸看着怀里萝卜花,一副捡到了珍世稀宝的模样。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马术赛上得了第一名;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得了二百两银子的赏红。唯有顾家的人知道,池睿的高兴,是因为他见到了温彩,还得了温彩献的萝卜。

    池夫人不由轻啐一声:“早前一副不开窃的模样,南安城多少好姑娘,一个没瞧上,如今又是这副没出息样,瞧得我都觉得惭愧。”

    池小姐听母亲这般说,有些不悦地道:“娘怎能这样说哥哥,我记得这两年你可烧香拜佛地替哥哥求姻缘呢,如今瞧着就有着落了,你怎还不高兴。”

    顾夫人那没说完的话,让池夫人忧心重重。

    温六小姐哪里不好,顾夫人竟会说“绝不能”三字。

    马场中央,景阳驸马扯着嗓门:“现在是女子组马术赛,头名赏红二百两银子。和早前的规矩一样,每六、七人为一组。”

    徐兰芝满脸兴奋,今儿的人很多,她要让所有京城的太太、小姐再瞧瞧她精湛的马术,那在马背上恍若舞蹈一般的轻盈身姿……想到这儿,徐兰芝便有些按捺不住。

    宋小姐已经骑上了马背。

    又有一位护国公府的李小姐也骑上了马背。

    十公主小心翼翼地问景阳公主:“二皇姐,我的马术不好,但母后送我的两个女护卫还不错,能不能……让她们其中一个代我参加?”

    听说这徐兰芝没少在七公主面前说温彩的坏话,她不是“马上舞”么,十公主就想给她一点厉害瞧瞧,马术算什么,对女子来说,那不过是男子的游戏项目,可今儿不把徐兰芝打压下去,十公主觉得很不爽。

    温彩是她的朋友,也算是她至今为止唯一的朋友,谁给她朋友难堪,她就要让那人难堪。

    七公主附和着:“皇姐,这主意不错。来人,传话下去,让阿缨准备一下,代本公主上场比试马术。”

    景阳道:“既是难得一乐的,我也派一个下场参赛,不然这女子组的人也太少了,旁的太太、小姐们要是有合意的人选,也一道参加吧。”

    片刻后,便有人大声道:“景阳公主懿旨,女子组参选人数太少,各家太太、小姐不会马术可选各家府中擅马术的女护卫、侍女、丫头代为参加。”

    景阳公主挑了自己的女护卫去,七公主、十公主也选了,青莺一瞧这样也好,问温彩道:“小姐,让属下也去。”

    温彩刚一点头,青莺转身就往场上奔,很快就近了马棚前,如此一来参加女子组比赛的竟比男子还多,公主们选女护卫下场,郡主们也不落后,各亲王府、郡王府也有人上场。

    甲组有景阳公主、十公主的女护卫,两人俯腰拾花,动作轻盈,又引弓射箭,直瞧着周围的男子呼声连连。

    这可是皇家大内出来的女护卫,一个个打小就入了御卫营,这箭术、武功都是一流的。

    女护卫们移身一手扯住马鞍,另一手俯腰拾花,尤其是景阳公主府的女护卫,她一个人跑在前头,动作又快,险些没把花枝给拾完了,后头又是十公主的女护卫,她几乎把景阳公主女护卫剩下的花枝一古脑的拾完了。

    顾夫人看得直愣眼,“公主们的丫头当真厉害,她们俩把花捡完了,后头的人一个都捡不上。”

    最气恼的便是李小姐,原想还有机会展现一下自己马背上的风姿,自打徐兰芝以“马上舞”扬名京城,她私下里可没少下功夫,结果这会儿,算是丢了大脸,她精练的马术在女护卫们眼里,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连带着徐兰芝的马术都被生生比下去。

    李小姐只能引弓射箭,这箭术在官家小姐里是出挑的,与女护卫一比,实在不值一提,她顿时气馁无比,只能强打着精神一口气跑到终点,早早结束了这场比赛。

    毫无疑问,甲组赛景阳公主、十公主胜。

    乙组有徐兰芝与宋小姐,又有各官家府里派出来的丫头,还有七公主的女护卫。

    十公主试探性地问:“七皇姐,徐三小姐是你朋友,你的护卫会不会故意让她?”

    “朋友?”七公主冷笑,“谁说她是我朋友,我们是在一处玩过几回,可她不是朋友。”

    十公主一脸疑惑:“为什么?”

    温彩离开镇远候府的那些日子,七公主还宣过徐兰芝两回,第一回是她自己去的,第二回竟带了两个小姐同往,自那以后,七公主再没宣过她入宫了。

    “彩彩待她不好么?她竟由着两个庶女抵毁彩彩。如此便罢,连她也在我面前说彩彩的坏话,说彩彩不守妇道,竟干出和离男人的事,还不给冷家颜面,说什么也不肯与冷昭和好,不愿回冷家……那冷家是个什么东西,彩彩不回去,倒成了彩彩的不是?

第228章 温彩,嫁给我2

    就这样的女子,其人品可想而知。表面与人示好,背里就说人坏话,没的让人小瞧,本公主岂能视她为友。十皇妹,以后你交朋友,也要瞧清那人的禀性,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贵重……”

    瑞王府的郡主听到儿,似恍然大悟,“七公主,那……温六小姐定是人品贵重之人?”

    景阳公主道:“那是自然,温六小姐可是天下难得一见贵重人儿呢,连父皇、母后也多有夸赞。七皇妹、十皇妹大了,七皇妹能分辩善恶,要是母后知道一定高兴。”

    七公主看徐兰芝扬鞭而驰,抢在前头抢花,她一跺脚跳了起来,大叫着:“阿缨,捡花,这比赛你必须得第一名,得不了第一名,你别说是本公主的护卫……”

    这分明就是要胁啊!

    阿缨早前还有所忌讳,此刻一听,策马冲到徐兰芝的前头,学了景阳公主府女护卫的样儿,俯身马肚,飞快地捡拾花枝,连一枝也不给徐兰芝留下。

    徐兰芝一急,越想奔到前头,偏生那女护卫动作敏捷、熟络,竟是半点机会也不留给她,就在她快要越过之时,却失望地发现,前头没有花枝,而接下来是要在马背上射箭。

    女护卫快速一拢,用腿将一大束花枝压在腿下,张弓引箭,倏倏直发,十箭九中红心。

    徐兰芝的箭术虽好,与女护卫一比就落下一大截,十箭只中了七支红心。快接终点时,徐兰芝突地爬上马背,张开双臂,如一只轻盈的燕直冲终点。“马上舞”的雅号便是由此而来,一时间周围全都是众人的欢呼声,还夹杂着男子的口哨声。

    徐兰芝含笑,得意回眸,纵观着男子看台上的少年才俊们,蓦地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失落,那个人却没有看到她的风采。虽然他没看到,但她还是要他知道,她是不同的,,自要用这机会大展她“马上舞”的风姿。

    乙组比赛,七公主的女护卫与徐兰芝胜。

    当乙组比赛时,有一个人比任何人都用心地看,那就是青莺。

    她知道徐兰芝与温彩之间的芥蒂,也将徐兰芝的本事一一落在眼里。

    丙组赛中有青莺与两名亲王府的女护卫,毫无争议的青莺与另一名女护卫获胜。

    丁组赛胜出也是两名女护卫。

    如此,就形成了一个有趣的事,除了徐兰芝其实几人皆是侍卫出身。

    一声锣响,绝赛开始,青莺站在马背上,张开双臂,转了一个身,看着后头追来的人,身子摇摇晃晃,突地身子一歪,扯住马鞍,将马儿吓了一跳,马跑得更快,如离弦的箭一般。青莺快速拾捡花枝,几名女护卫飞驰而来,不是捡,而是互相抢夺花枝,有的拳腿轻盈,有的拳腿灵便,还有的拳腿狠毒……一时间在马背上打得好不热闹。

    七公主急了,跳着脚大叫:“你们打个甚?还不射箭,再不射就射不成。”

    这一语提醒众人,回过神时,却发现徐兰芝正引弓射箭,她能进入绝赛,也是难能可贵,旁的人都是护卫,她自是不能比的,她只当自己的马术第一,不曾想这些女护卫个个都在她之上,尤其是那个叫青莺的比她的动作还要熟络,还要惊险,直惹得周围尖叫连连。

    几位女护卫似说好一般,七公主的女护卫一箭射出,挡开徐兰芝的箭,徐兰芝的箭毫无力道地偏落在地上,而女护卫的箭正中箭靶。

    左右看节目的人很快就明白,那叫徐三小姐的人许是得罪了什么人,几个女护卫故意给她难看,没让她捡到一支花枝不说,连十箭之中竟没一支射入靶子,输的好不难堪。

    宋夫人微眯着眼,厉声对女儿道:“从今儿开始,不许你再与徐三小姐往来。”

    “娘……芝芝很厉害,要不是那几个人是女护卫,她们未必胜得她。”

    “给我闭嘴,今儿的情势分明是徐三小姐开罪了人却不自知。亲王府、公主府都容她不得,这才让女护卫们半分颜面也不留。”

    长达一里地的距离上全是花枝,可徐兰芝硬是一枝没捡到。到了比箭术时,每人十箭,徐兰芝又是一箭都没射到靶子上,眼瞧着就要中红心,女护卫射出的箭硬是生生地把徐兰芝的箭给挡开,气得徐兰芝咬牙切齿却不敢骂人,这些人不是公主的贴身护卫,就是亲王府郡主、世子妃的贴身护卫,骂了她们,自己还不等同找死。

    徐兰芝从未有过的震怒,只得策马往终点奔去,宋小姐早前虽落了败,好歹还射中了几支箭,不像她如此难堪,偏她想第一个冲向终点,也有两个女护卫奔过来强,两人并骑,生生把徐兰芝挡在后面,那二人一个是瑞王府郡主的女护卫,一个是七公主的女护卫。

    谢夫人不由失望地道:“啊哟,以前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与公主府、亲王府的人一比,啧啧,什么马上舞,也不过如此。”

    再响亮的名声,今日之后一文不值。瞧瞧这些女护卫的马术、箭术,哪个不远在徐兰芝之上。

    谢小姐垂首不说话,温彩一个和离女子,不仅得皇家、顾家的人看重,似乎连皇后也待她有些特别。转而又在心里琢磨:徐兰芝怎把京城权贵都给得罪了,要不是得了主子下的令,那些女护卫为甚单与徐兰芝过不去,将徐兰芝今儿弄得很没颜面。

    谢夫人轻声道:“听说她近来尽与些庶女来往,你不许再也她交好,没的让人把你也当成庶女。”

    谢小姐低应一声“是”。

    李夫人也同样教导了自己的女儿,直接下令不许她与徐兰芝交往太深。

    但凡是在瞧的,谁不知道徐兰芝被京城的权贵给开罪了,人家才故意给她下脸子。

    “女子组马术赛,第一名景阳公主府,第二名瑞王府,第三名镇远候府。”

    青莺竟得了个第三名,要不是她捡的花枝被景阳公主府的人抢了,许她就是第一名。

    有名次总比没得的好。

    皇子观赏的帐笑里,六皇子摩拳擦掌地道:“那位青衣姑娘是谁,长得怪可人的。”那马术真真不错,什么叫“马上舞”那才是真正的马上舞。

    慕容恒不说话,时不时望着那边的世家公子帐篷,时不时有人望向温彩那边。

    比赛结束,景阳驸马大声道:“各位宾客自由游园。近午时分至百味园用午膳,备有女宾休憩苑、男宾休憩苑,若有疲乏者,可暂作休憩。”

    徐兰芝气鼓鼓地站在马棚前,那些女护卫太可恶了,一枝花不给她捡,连一支箭也不许她射到靶心。

    春草奔了过来,“小姐,谁也没想到景阳公主会下令派人参赛,否则你一定是第一名。”

    游园的人散了,有说笑的,有闲聊的,还有的人正打听女宾休憩苑的去处。

    宋小姐走了过来,笑盈盈地道:“徐三小姐,我娘困了,我陪她去休憩苑。其实你今儿表演不错,只是那些女护卫的马术、箭术太高,你别往心里去。”

    还想再多说两句,宋夫人给了一抹不厌烦的眼神,宋小姐立时跟上。

    这边,董氏还坐在帐篷里,正与一位姓许的官家夫人笑眯眯地说话儿,气氛融洽,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已熟络了。

    顾夫人领着顾五公子过来,笑道:“温二太太,这是我家小五顾淮。”

    顾五长得眉宇清秀,身上穿着华贵的锦袍,不知道的绝瞧不出他是庶子,举止有些微拘谨。

    顾夫人笑道:“这是镇远候的二婶、温二太太,那身后站着的小姐是温七小姐。”

    温绿知晓今儿来的目的,此刻怯怯地一抬眸,见那少年长得好,心里暗喜,立时红了双颊。

    董氏颇有意味地扫了眼温绿:“阿绿,还不快给顾夫人问安。”

    温绿红着脸向前几步行礼,动作落落大方,只是脸越发红了。

    来畅园的路上,董氏与顾夫人同车,路上顾夫人就说了池睿已经相中了一位官家小姐的事,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董氏见顾夫人坦然,也就揭过去了。经顾夫人的引荐,董氏认识了这位许夫人,她乃是山东许都督之妻,这次带着儿女入京就是为了给皇后贺寿。许家的嫡长子还未订亲,原就想说个京城人氏,听说今秋许都督的任期就要满了,在山东还干得不错,到时候许要入京为官。要是结位有根底的京城小姐为妻,他日也好有个帮扶。

    许氏昨儿就听顾夫人介绍了,说这温家乃是新贵,又是地道的京城人氏,祖籍是京城西山县人氏,这温家的老夫人追封了一品诰命,镇远候府温青与二房的关系最好,虽说是堂妹,就跟亲妹无二。

    许氏早就有心了,能娶堂堂候府千金,更难得这温紫她瞧过了,人长得好,听说厨艺、女红样样都是极好的,心下就更乐意。

    顾十五这会子又粘上了温彩了,一口一个“温六姐姐”地唤着。

    许氏身后站了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小姐,神色怯怯的。

    顾夫人笑道:“让小姐们一处游园,我们累了,且在这里再坐着说会儿话。”

    许氏连声道:“是!是!”客客气气地道:“还请几位小姐多多照顾我家蓉儿。”

    温紫热情地拉着许蓉的人,“妹妹跟我们一起玩。”

    许蓉低头应着,温紫领着她,又唤了温绿一道离去。

    温彩与顾十五开始低低地说起话来。

    顾十五很八卦地道:“听我娘说,温三姐姐与许家大公子的婚事许就要订下来了,两家都备了庚帖,待合了八字就正式订亲。”

    温彩看着前头走着的温绿,“温七妹妹呢?”

    “我五哥的婚事可是由我娘做主,我娘让五哥瞧过温七妹妹,五哥似喜欢呢。温七妹妹,说话、行事都得体,我娘也喜欢。那天从宫里回去,我娘就提了温七妹妹,我爹也是同意的。今儿温二太太就把她的庚帖给了我娘,我娘也备了五哥的庚帖呢。”

    温绿见她们走得极慢,隐隐约约听顾十五提到自己,“顾十五小姐,你又说我什么?”

    顾十五嘻笑道:“说你许要做我五嫂嫂了。”

    “就知你嘴里没好话儿……”羞红了脸,追上温紫与许蓉说话。

    一行人穿过度柳,又见林中假山,一些小姐围在那假仙池子外头,正指着上头的猴子说笑,几前日那猴子又生了一只小猴,小猴正贴在母猴身上吃奶,几个人见四下无男子,又笑又看的。

第229章 脸上含着笑1

    红燕趁众人不备,拉了温彩一下,温彩随她走到一处人少的地儿。

    “小姐,雍郡王想见你。”

    “他见我?”

    温彩似在反问。

    红燕道:“他在怡然阁内,杜鹃那边也有人要与你禀报,你还是去一趟吧。”

    “好,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去百味居做酱烧河豚了。”

    温彩在心下转圜了一圈,猜测着慕容恒找她的原因,在人来人往中避开相熟的夫人、小姐一路进了花房,又从花房小径上兜转至怡然阁。

    今儿因游园的人多,怡然阁院门紧合。

    慕容恒负手立在一楼垂花门前,看着廊间的花卉,时不时看看这株,又赏赏那株。

    “小姐来了!”

    “小姐,可想死奴婢了。”双双从里头奔了出来,脸上含着笑。

    温彩进了廊间,“殿下找我?”

    “杜鹃似有要事要禀,你们先说话。”

    花厅上,杜鹃正拿着算盘在对账簿,笑着起身相迎,“小姐,今儿的生意可真好,我让双双到外头走了一圈,莲清池那边洗温泉的夫人可不少,几乎个个都点了按摩。

    百味居那边,景阳公主府的管事包了二十桌的酒席,好酒另算,每桌是十二两银子的价儿,又包了四十桌三两银子的下人酒席。迎宾楼那边也有人订了客房,还有的人说要在这里住几日再回去呢。”

    杜鹃乐呵呵的,想着今晚又要数银子,虽然辛苦却觉得很快乐。

    现在温彩手头的店铺、园子,哪个都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

    早前在畅园投入的银钱是很多,现在瞧着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回成本。

    温彩道:“我说了,这里的生意暂由你做主。”

    杜鹃笑,“小姐要不要瞧瞧这几日的账簿?今儿游园的夫人里头,有几个也要包园子,派了管事与孟管事来谈价,一个是瑞王妃,还有一个是六皇子妃,又有谢丞相府的夫人,也不知她们是从哪里打听到的,也要享六折的价儿。

    孟管事与他们说,景阳公主有六折钱,是因为景阳公主带了三百位客人来,若是三百位以上的客人也是六折,若是二百位以上不到三百位就得七五折,若是二百位以下就得八折。

    瑞王妃那儿说是人多,好像是说四月初瑞王爷要过大寿,要搬到园子里来过寿节,到时候还要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说戏台就搭到马场去。”

    瑞王爷过寿,这入京给皇后贺千秋节的地方官员、地方官太太们还没走呢,许来的人比今儿还多,只是男女客皆有,怕是园子里的人手不够,到时候又少不得要孟管事从镇子里请跑腿的小子、丫头来帮忙,这些帮忙的人都是按天结算工钱的,个个倒还得力。

    温彩道:“应了吧。让孟管事提前预备好人手。”

    “是。”

    双双沏了茶水,双手奉递到温彩手里,“小姐,今儿花房那边,就卖了十二万两银子的花木呢,杜鹃把银票带过来了。花房吴管事那儿,他们种的花也卖了四万多两银子。”

    温彩道:“这才半日呢,许下午还有人买花。回头你给吴管事递话,再放几盆珍稀花木出去,但切记只放三盆,就说是最后三盆,其他的货要过一阵子才有。”

    杜鹃面色凝重。

    双双笑道:“这抢不到的才是珍贵东西,要是他们买我们就卖,得来容易,反而不珍贵。”

    “你这丫头就是机警。”

    在梦里,双双说的话原是温彩解释过的。

    杜鹃与双双自觉去了偏房里算账,花厅留给了温彩与慕容恒。

    他忆起今儿献花时的一幕,慕容恒道:“池睿喜欢你。”

    “是么?”温彩笑,梦里的池睿一直是极喜欢她的人,那样一个风清朗月、一往情深,没因她的过往而动摇,未因她后来嫁人而放手。不同的理她嫁人前,他可以表露自己的感情;在她嫁人后,他改为了默默地关注。

    当她与慕容恒生活艰难时,池睿悄悄送来了冬天的寒被、药材。

    慕容恒一直按捺自己的情感,原想待她及笄之后再提,待那时,她与冷昭和离的事就被世人淡忘了,可当她重新出现在京城时,过往的事,隐约之间仿似真的被世人给忘了。

    他从未对一个女子表白过,他该怎么与她说?

    这是个难题即便他想了很久,还是不得要领。

    慕容恒又道:“老三也喜欢你。”

    “是么?”温彩依旧笑,将茶盏捧到他的面前。

    他定定心神,决定就这样说出来,简单而干练。

    温彩道:“你觉得池睿这人如何?”

    “什……什么?”

    “我和池睿……可能么?”

    她喜欢上池睿了?

    如裂石之音,一遍遍重复在慕容恒的脑际,怎么也挥之不去。“不可能!”他果决低吼,肯定的,不带半分迟疑。

    “为什么?”

    温彩心头一痛:梦里的她,害得他与帝位失之交臂;梦里的她,终究是害他孤苦的那个人;如果今生她不去爱他,不嫁给他,他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至少,不会如梦里那般的落魄、凄苦。

    “真凤命格,你以为父皇会同意你嫁给除皇家以外的男子?池睿就算对你如何真心,池家也不敢娶你。”

    那么皇帝知道她是真凤命格,那么池家一旦知晓,为避嫌,也定不敢娶。

    身为臣子之子的池睿,哪敢动这心思。即便他情真、意切,在爱情与家族安危之间,他必会选择后者。

    温彩心下一怔,梦里没有真凤命格的事,是因为今生她没能给冷晓三滴凤之心血么?

    她不甘心,一面不愿累及慕容恒,一面又不甘嫁给除池睿以外的男子。

    她的命运与梦里不同,换句话是与前世截然不同。

    呆讷地看着地面,想要寻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梅三娘站在花厅外,“小姐,百味居的人递话来,快晌午了,厨子们不会弄河豚。”

    “我这就去。”

    她将要离去,他却朗声道:“温彩,嫁给我吧?”

    他是说,他喜欢她吗?

    梦里点滴涌上心头,当她成为京城人人畏惧的女子时,被人笑话,被人欺辱,甚至被徐兰芝使计在京城贵女呆不下去,那时他曾站在她的身后,情真意切地道:“温彩,嫁给我吧?”

    前世,她能应。

    可今生,知晓了所有结局和过程的她,不敢应。

    她笑,眼里含着泪,百般酸楚涌上心头。他是她命里那个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遇到了对的人,可最后却是一个错的结局。于姻缘,他们是最好的。

    她不想第二次害了他,她遗忘了前世,却不能忘双双记忆里的过往。

    “殿下……值得更好的女子。”她转身,强抑着所有的心事,快步出了怡然阁。

    “温彩,嫁给我吧?”这是一个魔咒,也是一份最真的表白。

    可她不能回应他。

    她不能……

    温彩在近百味居时,已将万千心事放开,挽了衣袖,一头扎入厨房,吩咐厨子们剥皮、取内脏,她自己做了一条河豚,一边做,一边讲解做河豚的要诀,她要做的是一道“酱烧河豚”。

    百味居的小子、丫头们鱼贯捧出饭菜。

    就算有温彩的演示,可厨子们还是不敢贸然做酱烧河豚。

    孟管事把几个厨子给骂了一顿,方抱拳道:“还得劳小姐来做。”

    河豚做好了是美味,做不好就是毒。厨子一旦做好这菜,是第一个尝试河豚的。

    温彩也不例外,做好第一条河豚,便取了一块肉来吃。

    她笑了一下,“照着我之前教你们的剥皮、取内脏。”

    雅间里,瑞王妃与景阳公主姐妹、顾夫人母女,又有六皇子妃、八皇子妃坐在一桌。

    景阳张望四下,“温六小姐呢?”

    红燕垂首禀道:“我家小姐在厨房里做河豚。”

    瑞王妃眼睛一亮。

    七公主颇有意味地沉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如今正是食用河豚的季节,听说京城六福酒楼的河豚可是供不应求呢。”她一说,不由自己的吞唾沫,“早就听说彩彩的酱烧河豚淑妃最是喜欢了,直夸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来呢。三皇婶,你快吃菜,我要留着肚子吃河豚。”

    景阳笑啐一声,“真是馋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吃过河豚呢。”

    “河豚是吃过啊,可我没吃过酱烧河豚。”

    王妃、公主们吃相更优雅,堪胜小猫,一桌的三珍海味在瞬间都失了色。

    七公主轻叹了一声,问服侍的丫头道:“去看看酱烧河豚做好了没?”

    丫头欠身禀道:“早前原是做好了一条,被六皇子那桌给抢走了。六皇子也不知怎的,就到了百味楼厨房,一听说有条做好的捧了就跑。”

    七公主跳了起来,“六皇兄越发没个样子,那是彩彩做给我们的,他倒厚着脸抢跑。”

    瑞王妃也附和着骂:“皇子的骄傲都被他弄得没了。”

    抢酱烧河豚与皇子骄傲有嘛关系?

    还不是一桌子的人都馋那道菜来的。

    听说还有这样一道,一个个都没了胃口,吃东西都小心了,生怕吃饱了尝不到那一道菜。

    景阳公主正要使人去问,就听到隔壁传来六皇子的声音,“来人,让温六那丫头再做一条河豚来。”

    七公主起了身,使了侍女道:“去!到厨房里候着,要是彩彩做好了,你把那菜捧过来,把他能了,敢抢我的菜,吃一条不够还要一条,难怪说六皇兄的脸皮厚,可不是一般的厚呢。”

    温彩捧着一个大盘拾阶上来,径直进了景阳公主的雅间,“今儿新做的酱烧河豚,这桌备了条五斤重的,公主、王妃快尝尝。”

    景阳公主让下人斟了酒,一面品酒一面吃河豚,“好吃!”

    七公主站起身,拿着筷子直往碗里扒,“二皇姐别和我抢,我可念了大半年呢,母后让宫里的厨子做过两回,可他们不会做酱烧河豚,说起来还是彩彩的厨艺好。去年秋狩,父皇都爱吃她做的牙签兔、水煮兔。百味楼的厨子虽也会,到底没彩彩做的地道、味正。”

第231章 人以群分

    这厢董氏在说两位小姐的婚事,那厢顾夫人与池夫人共坐马车,正说池睿的婚事。

    “嫂嫂之前一直没机会说睿儿和温六小姐的事呢?”

    顾夫人低声问道:“温六小姐早前嫁过一回人……”

    “我知道,嫁的是平远候冷昭,因冷候爷念着青梅竹马便又和离了。我还听说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那温六小姐要今岁六月才及笄。”

    池夫人想到这事就一阵头疼,按理她的儿子就得娶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可怎耐池睿就瞧上她,午后池夫人找了池睿说了温彩的事,池睿听后愣了一阵,“那事又不怪她,她只是奉父母之命嫁人。”竟是丝毫都不介意的样子。

    顾夫人道:“这个……”

    池夫人一副云淡风轻地道:“大不了,我让睿儿娶她做平妻。”

    “做平妻?”顾夫人惊愣,“小姑子你可真敢想,我索性把话与你说明,不是她配不上睿儿,而是睿儿不能娶她。”

    池夫人秀眉微挑,“为甚?”这是说她的儿子还配不上温彩不成。

    顾夫人压低嗓门,“我们入京有些日子了,你可听说过真命凤女的事?”

    池夫人呆愣,“大嫂有话不妨直说。”

    “好,那我就爽快地说。”她的嗓音压得低如蚊鸣,“你知道我为何让十五与温六小姐交好,景阳公主当真是因为看在七公主、十公主的面子对她敬重有加又示好?”

    这事着实有些奇怪,景阳贵为皇家嫡出公主,她何时把别人放在眼里过。还有顾家,是皇亲贵戚,是当朝权贵,便是周家、冷家都未必会放在眼里,又何须与一个温彩示好。

    池夫人迟疑道:“你是说……她……她是真命凤女?”

    顾夫人肯定地点头,“这事儿是皇后娘娘私下悄悄告诉我的,皇帝已知晓。温六小姐乃是大富大贵的命格,那可是经过摸骨、相面、合八字、抽签……重重挑选才认定的真命凤女。”

    池睿喜欢又如何,可人家是注定要做皇后的,也注定池睿的一腔真情付流水。

    池夫人的耳畔都是顾夫人那极低的声音,可一字一句蓄满份量。

    池睿娶不了这样的女子!

    要是娶了,皇帝怎么看?会视池家有野心。

    池夫人心头一紧,过了良久才道:“我会劝睿儿的。”

    顾夫人继续道:“当年袁监正曾给三殿下卜过一卦,说三殿下需待真命凤女显身时方可躲过重重劫难,要是她不显身,三殿下不能回皇家。妹妹是聪明人,你当明白她的命运是与三殿下绑在一起的。而她属于三殿下,京城的贵女很多,睿儿看上谁,哪怕是公主、郡主我皆替他谋娶,可是这一个……不成。”

    三皇子慕容恪是顾家的外甥,也是他日顾家要扶持、倚重之人。皇后把这件隐秘之事告诉顾夫人,也是告诉顾夫人,慕容恪的正妃人选订了,即便温彩有过一段姻缘,可她是当得慕容恪正妃的。慕容恪的妻子,谁人敢夺,更不是臣子可以打主意的。

    “我明白。”

    她该如何劝说池睿?说温彩是真命凤女,他配不上她,所以她要池睿放手?

    外头的马背上,池睿怀抱白萝卜,思绪还停凝在温彩献萝卜给他的画面上,每每想起他都按捺不住地想笑,蓦地回首,再望一眼镇远候府的马车。

    徐兰芝头戴着一顶纱帷帽,直到现在她的心情都无法好转,隐隐觉得这就是一场阴谋。

    去岁秋狩,她技压群芳,名动京城,从那以后京城贵女纷纷示好。可今日游园,她却成了一个笑话。曾经交好的宋小姐远了她,谢小姐不冷不热,就连七公主也是淡淡地道“是徐三小姐啦”,眼神全都是疏离。

    徐兰芝按抑不住,问七公主道:“是彩彩背里说我坏话,所以公主才……”

    “徐三小姐,彩彩一个字都没说,是本公主不喜欢你。本公主召你入宫叙旧,你怎能私带庶女入宫,还由着她们在外头瞎说,自称是本公主的朋友。本公主贵为一朝金枝玉叶,稀罕与两个庶女为友?别说是她们,就是她们嫡出的姐妹,本公主也未必当回事。今儿,本公主就对外宣布,本公主的朋友是温六小姐、是顾十五小姐,但不是你,也不是旁的什么小姐。”

    七公主的话像一把刀子,上回召她之后,几个月就再没召她入宫叙旧。

    她拿温彩当朋友,却未能拿徐兰芝当朋友。

    徐兰芝想亲近新得宠的十公主,可十公主神色淡淡,只与七公主一处说话,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她又忆起去岁初冬,大抵是温彩离开镇远候府半月后,七公主突地令宫中嬷嬷来传话,接徐兰芝入宫叙旧。当时,嘉勇伯萧家的两个庶女萧八、萧九就在府里作客,两人求着她道“芝芝,你要入宫吗?要不你们也带上我吧。你要是不在,我们可不好意思留在镇远候府作客呢。”徐兰芝当时原不想带的,可经不住她们的再三央求,便将二人带上了。

    一抵虹锦宫,七公主见着她领了两位萧小姐来,与嬷嬷打听萧小姐的身份,一听说是庶女心下便有些不欢喜,又问嬷嬷道:“我叫你接彩彩和芝芝,你怎把不相干的人也接来?”当时几人都以为七公主是因为温彩没来不高兴。

    嬷嬷回答:“温六小姐云游去了,近来不在京城。”七公主面露异色,沉吟道:“彩彩出门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不知道。”

    萧八、萧九第一次进宫,自是使尽浑身解数想讨好七公主,给七公主端茶递水,拍七公主的马屁。尤其是萧九,软声蜜语地道:“禀公主殿下,温六小姐不能不离开啊,她在京城的名声坏透了,别说与她交好,就是与她说话别人都觉得晦气。”

    七公主笑问徐兰芝:“现在想想,她一个和离女子确实名声不大好。”她留了下半句未讲,就是想知道徐兰芝的想法。

    徐兰芝与庶女为友,任由萧九口出抵毁之言,若徐兰芝是个有情义、有良心的,就当明白和离的事怪不得温彩,根本就是一段错配的姻缘。

    徐兰芝以为七公主嫌弃温彩,接过话道:“华华,我也劝过她,让她与冷候爷和好,可她倒好,拿定了主意不回头。冷家都使媒婆上门来说软话了,给了你台阶就下呗,偏她还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狂妄之话,可不是笑死人么?”

    萧八早前不敢轻易说话,见徐兰芝说温彩,也接过话道:“可不就是,何况冷候爷给的是嫡妻位,她硬着不服软倒平白连累了芝芝的名声,也坏了镇远候府的名声。”

    萧九轻哼一声,“温六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主儿。”

    徐兰芝想到温彩给她添的堵,因温彩受的那些委屈,想着自温彩走后过的好日子,道:“我倒要擦亮双眼瞧着,看她能挑个什么样的男人为夫。冷昭是个薄情人,遇上温六这样的固执女,还真是天生一对,哈哈……”她拈了一枚蜜饯入嘴,又扫了眼众人,“小心他日,她挑个破盏灯笼。”

    七公主广袖的手一次次握紧,又一次次松开:温彩待徐兰芝早前情同姐妹,但凡是温彩有的,徐兰芝就有。未曾想徐兰芝在背后竟说温彩的坏话。温彩的真心付出,却换不得徐兰芝的真诚以待。若是她拿徐兰芝当朋友,徐兰芝会不会在背后讲她的坏话?

    初遇温彩,她虽扮作娇弱,可她为了保护一个素未昧生的小十,拿着自己的命去拼,可见温彩正直、善良。明知她是公主,却敢与她大打出手,又可见温彩富贵不淫,威武不屈,是她最欣赏与敬重的人。

    七公主故作平静地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彩彩的不是。”她想知道更多,唯有顺着徐兰芝的话说下去,“冷家使媒人上门,要她与冷候爷和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能细细地说么?”

    徐兰芝便将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了。讲了媒婆上门说的话,又讲了冷家为示诚意,曾有萧彩云在路边挽留温彩,甚至还把温彩与萧彩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七公主沉吟道:“彩彩对萧氏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做不到就别来招惹我,我是和离了,但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不屑要你的怜悯,也不屑要你的同情。对你来说,冷候爷许是好夫婿,可对我来说,他一文不值!’”她差一点就拍案叫绝。

    萧九接过话道:“这话是从冷家传出来的,是媒婆说的。原是要温候爷和温夫人劝说温六,不曾想,温候爷居然还认为温六的话是正理儿,温夫人都快要气死了。”

    七公主歪着头,对温青颇有两分赞赏,“彩彩好福气,有一个如此懂她心思的兄长。”她微眯凤眸,轻声道:“这才是本公主认识的温彩,不愧是名门嫡女,她的这份骄傲是寻常人就学不来的。”

    徐兰芝面露异色:七公主不是也要疏远温彩么,怎的反而欣赏起温彩了。

    萧九的脸色有些难看,小心地望着萧八。

    不待她们回过神来,七公主对左右大喝一声“来人,本公主累了,送三位小姐离开!”她看了眼果点盘里的东西,“萧家二位小姐挺喜欢那点心,本公主赏给她们了。”若是温彩,她是绝不会赏糕点的,因为那是吃剩下的。

    萧氏姐妹不懂其间的门道,连连欠身谢恩。

    那日离开后,七公主再没有宣徐兰芝入宫叙旧,听说偶尔会宣瑞王府郡主、肃毅伯府的谢小姐入宫说话。

    直至今日,徐兰芝才恍然所悟七公主疏远她的原由。正想着心事,她透过纱幕,看到了前方那个马背上的少年,他总往这里瞧,难道他……

    他的马术很好,箭术也好,更重要的是世家公子。

    徐兰芝想:他总是看我,是不是看上我了?

    然,很快她就留意到他怀里抱着的大萝卜,那是温彩送给他的。徐兰芝故意落在另一个方向,原本欣赏的心,突地被一个事实刺痛:池睿看的不是她而是温彩,因为他的视线一直在留意镇远候府的马车。

    车上,坐的是董氏与三位温家小姐。

    徐兰芝今儿瞧出来了,董氏不是来游园的,她的主要目的是给两位小姐相看婆家,瞧今日的状况许是已经说定了。

第233章 吵架2

    温青大喝一声“怎么回事?”

    温紫见正主到了,轻呼一声“大哥”失声哭了起来,“徐三小姐要打我娘,我就把娘护住了,她……她就打了我。”

    温青的脸黑若墨炭。

    温彩道:“徐兰芝,你实在太过分了。”

    董氏哭了起来,“玉堂啊,我这当二婶的,也是一片好心。你不知道我这心啊,是心疼六侄女啊,早前不知道,今儿去游园,才听宋夫人悄悄与我说,说……说她竟在宋府串门时说六侄女的坏话啊,说六侄女嫁不出去……这外头的坏名声,都是被她说出来的啊……”

    她坐在贵妃椅,哭天抢地嚎啕大哭一场,什么宋夫人、七公主身边的内侍太监,董氏都搜罗了来说话。

    今儿宋夫人确实与她示好了,许是宋夫人觉出了异样,瞧出顾家人与几位公主都与温彩交好,尤其是景阳公主,她的表现就是京中的晴雨表,品出些味来,便与董氏闲聊了一阵,而宋小姐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便提了徐兰芝在宋府说温彩坏话的事。

    温青的脸越来越黑,冷着声儿道:“三姨妹,我二婶说得没错,你应该搬出去。兰贞,你寻了大牙行的人来,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院,先买一处安顿岳母与三姨妹。待三姨妹出阁,要是岳母愿意与我们同住,便接她过来。”

    徐兰芝打了人,打的还是温紫,这样一来,温家人就厌恶她。

    自然,她也不稀罕温家人待她好。

    “大姐夫,我和母亲搬出去,那她呢?”徐兰芝手指的是温彩。

    董氏厉声道:“六侄女怎了?她是姓温的,就算不住镇远候府,我二房挤两间房子出来也能安顿她,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委屈六侄女的,更不许外人欺到她头上。”

    这个时候她们不巴着温彩更待何时,董氏可算是瞧出来了,如今连顾家人都待温彩好呢,还不是因为知道温彩的命格。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董氏对温彩更多的感激之心,要不是温彩,温紫哪能谋上那么好的亲事。游园之时,可有好几家官家夫人表露出对温紫的好感。

    徐兰芝就知道温青不会同意温彩搬出去,冷声道:“同样都是你妹妹,温六不搬出去,我和母亲也可以住在这里。昔日是大姐夫自个说的,拿我如同亲妹妹一般对待……”

    徐氏轻喝一声“住口”。

    徐兰芝扬了扬头,“你怕大姐夫,哼哼,我可不怕。大姐夫舍不得她搬出去,那么,我也不会搬出去,既是两个妹妹一样对待,她可以在镇远候府出阁,我也一样可以。”

    温彩朗声道:“我搬出去!”

    温青急呼“妹妹”。

    温彩道:“我是和离过的女子,原不该住在娘家。可徐三小姐只算府中的亲戚,也不该常住镇远候府。我置府邸不花哥哥嫂嫂的银钱,希望徐三小姐母女莫要再花她们的银钱,就算哥哥嫂嫂给徐宜人一些银钱,那也是敬孝的钱。徐三小姐既然这般硬气,应该不会花自己母亲的养老钱吧?

    徐三小姐,你不能一味要求哥哥拿两个妹妹一视同仁,我们做妹妹的也要学会自力更生。哥哥偏我怎了,那是我值得他们偏,我除了守住祖母留给哥哥的家业,还替哥哥挣来五家赚钱的店铺。”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这样的白眼狼好。

    一文钱也休她给徐宜人母女。

    她同意搬出去,且置院子的钱不让温青夫妇出。

    徐兰芝“你……”了一阵,“你有什么了不起,一身铜臭,除了会赚钱你还会做什么?京城贵女们都不屑与你为伍。”

    温彩笑,“你清高,你不用钱,最好永远别沾银钱。我就是一俗女,食五谷杂粮。我明儿一早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住出去,也希望硬气的徐三小姐明儿一早也搬出去。”她一转身,对温青道:“哥哥昔日曾说,徐三小姐出阁,你当替她置二百亩良田,再一家镇子上的店铺为嫁妆。京城的小院算是暂时借给她们母女住的,他日出阁再另做打算。”

    温青是堂堂男儿,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是万不会更改的。温彩这么说,也是让董氏知道,温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董氏摇头轻叹,“玉堂哇,你太厚道了,温翠还是你的庶妹,算起来与你更为亲近,你方才给了五十亩良田、一处铺子,再置了些布料银饰。她不过是你妻妹,怎能越过温翠去?”

    徐氏见董氏说话,有失底气,心下生怕徐兰芝吃亏,偏徐兰芝又不知好歹,非要闹得撕破了脸面不可。

    徐宜人悔断肝肠,懊悔跟董氏大闹。她看徐氏打理府邸,似乎处处得体,可徐氏哪会什么,原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说句实话要不是温彩帮忙帮衬,各处的管事又使用得当,哪有现下的好日子过。

    温青问道:“妹妹,你说呢?”

    温彩勾唇一笑,“哥哥堂堂七尺男儿,当一言九鼎,说了要置这么多的嫁妆,就得给这么多。待徐三小姐出阁后,徐宜人若愿意与你们同住,便接来同住,她若愿意与二女儿或三女儿同住也由得她去。徐宜人搬出去后,哥哥嫂嫂该尽的孝心还得尽,每月派人送三两银子给她贴补家用就成,四季衣衫也各做一套新的。给徐宜人月例孝银、四季衣衫是孝,给徐三小姐一份嫁妆则是对幼妹的疼爱。如此,也全哥哥嫂嫂一片情义。”

    徐氏心里暗恨,瞧瞧人家,这才是大家典范,名门嫡女,把他们夫妻的脸面都顾齐全了,可是徐宜人和徐兰芝明明可以继续住在镇远候府享受荣华富贵的,偏生温彩做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来。

    董氏道:“六侄女说得是,不愧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就是懂情识理。”她看了眼温紫,满是心疼,把嘴里的血都打出来了,这都多疼啊。

    温青问徐氏:“上回,你不是说在城西卫家镖行附近置了处小院么?够岳母与徐三小姐住了。再从牙行买几个下人添上,今晚就派人过去拾掇,明儿一早把人送过去吧。”

    徐氏应声“是”。

    徐兰芝道:“她不搬出去,我也不会搬出去。”

    徐宜人喝呼一声“住嘴”。

    徐兰芝愤愤地瞪着温彩,“离开了镇远候府,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与你交好?你当他们真是与你好么?她们是因为你有个镇远候、北路军都督的大哥,你……”

    “徐三小姐,这话我也送给你。你以为萧家二位小姐真与你交好,她们是借机想引诱我大哥呢,要不是我大哥对嫂嫂情真意坚,早就被她们得逞了。为甚你在屋里,她们俩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路口上张望……”

    “你胡说!”

    温彩冷笑两声,“我胡说?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对了,上回搬阁楼,有婆子从你屋里发现了一幅肖像……”

    温青大喝:“妹妹,别说了!”若真说出来,他往后何以自处?他虽无意,可徐兰芝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徐兰芝有些怕了,慌张地看着徐氏。

    徐氏似也知道,又气又恼。去岁冬,杨家着人从侧面递话,说杨二公子看上徐兰芝,她私下问过,徐兰芝说“我的夫君,要文武兼备,要有过人的武功,会骑马射箭、带兵打仗,还能对自己的妻子视若珍宝,不纳妾、不娶平妻、不要通房……”徐兰芝不是羡慕徐氏,而是觉徐氏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徐氏抑住伤痛,“娘,收拾一下,明儿一早搬到城西徐宅去吧,那里离二妹家的卫家镖行也近,闷了你可以去二妹那儿窜门。”她扭过头去,想到事实,心疼得无以复加,“三妹,待你出阁的时候,我会再给你备几抬陪奁。”

    话都说到这份上,便是她不乐意将母亲、妹妹送走也不成了。

    徐氏心里暗暗地想着,待过上一阵子,待温青的火消了,再把徐宜人母女接回来。

    唉,这回徐兰芝是触了温家的众怒,董氏到底是长辈,岂是徐兰芝能动手打的。

    温彩对董氏道:“二婶,我明儿一早就离开。”

    温青心头一痛,“妹妹”。

    她微微含笑,“我明儿一早就走,得空我会回来探望哥哥。”

    董氏道:“六侄女可以回温府,我着人拾掇一处院子。”

    温紫道:“六妹妹可以与我住一处。”

    温彩摇头,“我和离了,再回娘家住不妥,你们别担心我,去年我在外住了那么久,不也无事么。”她吐了口气,“我舅舅在西北做官,我正好借这机会去探望舅舅、舅母。”

    温青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是长兄,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看着她在红尘飘泊,看着她遭受不公的婚姻,看着她因为无奈而再次离开。

    他突地觉得胸腔里填满了太多的不甘,蓦地长叹一声,“徐兰贞,我对得住你们徐家,可是你们却在伤害我最疼爱的妹妹……岳母,你想过来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

    徐兰芝面露得意,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她不能住,温彩也要离开这儿。想回来时还能回来,然而,温青的话给她再次泼了盆冰水。

    “至于三姨妹,以后别再踏入镇远候府,这里不欢迎你。我们夫妻对你尽到姐夫、姐姐的本分,可你从来不安分。我对你仁至义尽,相较旁人家的大姐夫,我已经做得够多,至于旁的你别再奢望。”

    他一转身,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

    徐兰芝实在太令他失望了。他是为了徐氏才没有多说的,可徐兰芝步步紧逼,伤害他的妹妹,还要伤害他的妻。他又要去找人喝酒,发泄心头的不快。

    徐氏垂着头,看向徐兰贞的目光多了几分怨怪。

    董氏道:“阿紫、阿绿,你们拾掇拾掇,随我回府。”

    温彩道:“三姐姐到我屋里抹点药膏,可别瘀青了,我正好与你们说说话。”

    她正要离去,徐氏却轻唤一声“六妹妹……”

    温彩停下脚步,目光平淡,欠了一下身。

    徐氏继续道:“我是不是配不上你大哥?”

    她期待着温彩能说句安慰话。

    温彩回过头来,扫过徐氏,又看徐兰芝,“嫂嫂身上唯一的优点,便是还肯用心学打理内宅的本事。说实话,如果你不是哥哥在北疆娶的嫂嫂,以你的才能、出身,的确配不上他。正因为你是我哥哥喜欢的女人,我才一再地容忍你,对徐家人好。嫂嫂,我哥不欠徐家的,而我更不欠徐家。从今往后,不会容忍除你以外任何与徐家有关的人。徐宜人,你别忘了,你们母女是因为我哥才过上好日子,人要懂得感恩,而不是得寸进尺。”

第235章 吵架4

    温子群一脸诧色:温子林夫妇什么时候这般疼温彩了?

    像不认识他们一样。

    温子林厉声道:“大哥,你得做主,你是徐氏正经的翁爹,哪有纵容徐家人欺负彩儿的。”

    温子群神色寡淡,对于温彩他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不如他跟前长大的庶子,能记住的就是杜家那张还算清秀的面容。

    “我能说甚?玉堂那性子,要是我开口,还不得喊打喊杀,跳脚握拳地骂人。”

    温青是镇远候,对于这个长子的脾性,温子群可是最了解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的性子,温青那性子十足地像极了温老太爷年轻那会儿。

    温子林恼道:“大哥是不准备出面了?”

    “是。他们兄妹的事,管好了,是我本分;管不好,就是我添乱。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才懒得管,就在家里领着几个儿子读读书,也算是快事一桩。”

    这哪里是当父亲的人?

    董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温子林一阵气急,“好!好!你不管,但我这当亲叔父的不能不管,我绝不许徐家一个外人欺到亲侄女头上。我请族里的长辈来管,我一定要给徐家人一点厉害瞧瞧。”

    温子群起身,“既然我把七丫头的婚事交给你们做主,你们就看着办吧,我们大房的家产不多,想来玉堂那儿也是要置五十亩良田,一家店铺做嫁妆的,我就照温翠的样儿,再置四抬陪奁。她要觉得镇远候府体面,从那边出阁也成。”

    这是什么话?温绿怎么说也是温子群的女儿,温子群是想把温绿的婚事推给温青么?父亲在世,哪有兄长过问的道理。

    温子林指着他:“你……你……”颤抖得厉害,“怎有你这样的父亲,七侄女也是你闺女。”

    “二弟不是今儿才知道,我原就是不管家事的。”

    温子林气着对左右道:“都下去,都下去!”

    董氏以为温子林要骂温子群,不想温子林道:“你现在当真不管?你当真不想做光鲜无限的国丈爷?”

    温子群第一个跳了起来,“这话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谁?是温绿?不可能,这就是个庶女,嫁的还是顾家庶子。

    是温紫,那更不可能了。

    温子林道:“你在太仆寺卿位置上干了两年多,你不会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吧?”

    外头有婆子禀道:“二老爷,六小姐来了。”

    温子林停下了话,愤然盯着温子群。

    温子群则想:温子林疯了,竟说了这么一通疯话。温子林发疯,他可是清醒的。

    温彩进了屋,欠身行罢礼,“父亲也在这儿,我知道住回娘家不妥,我明儿一早就回庄子上。我过来是与二婶商议的,想让沙婆子在府里多住几日,劳二婶和沙婆子帮我挑买一处还算雅致的院子。”

    董氏笑道:“家里虽挤些,住你还是足够了。”

    “二婶,我一个和离女子若住娘家,会连累了家中姐妹的名声,二婶宽厚,温彩心下感激不尽。这几日,我听三姐姐讲,二房的铺子生意不是很好,要是二婶信得过我,就把铺子交给我帮你打理。”她看了眼温子群,“父亲,我与二叔、二婶议事,能劳父亲离开么?”

    温子群应了一声,拂袖而去,自家的女儿倒与二房的亲厚了,拿他当个外人,虽然不喜温彩,可他身为父亲还是生气的。

    温彩道:“这次回来,二叔、二婶待我与以往不同,虽然你们比小太太待我好,可不免让人深思其间的原由。”她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如水,“我们做笔交易,我知道二房的日子不好过,二叔、二婶把你们在京城的店铺交给我,我帮你们打理,待生意好转之后,我如数交还给你们。在我打理期间,我按照以前的例给你们付利银。半年之后归还时,让你们铺子的盈利是提升至少两倍。如何?”

    董氏一早就听温紫说过,说温彩在做生意上是个好手,因温紫在府里住了几日,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温紫也知道了。

    温子林微敛眸光,对这个以前忽视的侄女不由得有几分探究,“条件呢?”

    温彩抬头看着夜色,“你们别把我是真命凤女的事说出去,就算是我大哥、父亲也不行,这件事你们必须烂在肚子里。还有镇远候府的事,你们不要掺合,我是对徐家人厌恶,对嫂嫂有些失望,但是我不想大哥为难。”

    董氏面露疼惜,温紫能说上这么一门好亲事,多是缘于温彩,“这样一来,侄女不是太委屈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我要的就是别府另居,自由自在。有一些体面,不过是过给别人瞧的,而我温彩压根就不屑要。”

    温子林心下暗忖:不愧是真命凤女,她说的话,天下其他的女子就不敢说,也不敢做。

    他不知道温彩是怎么帮衬温青夫妇的,但现在温青过得很好,那就是印证,可不像有的豪门大府,外面瞧着光鲜,内里早已是空壳。

    镇远候府虽是新贵,但家里的银钱充盈,日子也殷实富足。

    董氏喜道:“六侄女真能帮我们打理店铺?”

    “是。你只需把店铺清单给我,然后再与各处的管事下令,让他们必须完全服从于我,至于旁的我自有主张,你也莫要多问。我会先贴银钱进去重新整顿店铺,你放心,这笔钱我不会找你要,但是在我收回成本后,我会把店铺交到你手上。就以半年为期吧,半年内,各处店铺的利盈会照以前的例按月交到你手里。”

    董氏忙道:“有劳六侄女了。”

    温彩一转身,“明儿一早,我回庄子上。”

    温子林想着她要买府邸,到时候许能小赚一笔,“六侄女,你刚才说你二婶帮你相看府邸的事……”

    “那座宅子我去年就买了,只是迟迟未能拾掇好,最迟五月就能竣工。”她裣衽欠身,“刚才进来,是找藉口阻止你们与父亲说实话。”

    她是如何猜到的?

    温子林意外。

    “二叔二婶,当你们坚持把温紫嫁给冷昭时,有一阵子我的确瞧不起你们,为了荣华富贵就可以出卖女儿。可后来,你们提出与冷家退亲,我觉得你们还是一对好父母。今日,我既然说要帮你们打理店铺,你们就交给我,要是成了,你们二房往后就不会手头拮据,要是不成,于你们又没有任何损失。”

    董氏尴尬地笑了两声。

    温子林道:“你要小心冷家人。”

    “我会的。”

    温子林欢喜地看着夜色中那抹少女的身影,想着自己许能替代温子群未来的荣华,心下就大喜。

    这不是他愿意抢,而是温彩对温子群根本就有防备,让他们二房的人知晓实情,却不让温子群知道。

    冬葵不解地问:“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过好了,我哥的日子也会轻松。二叔、二婶频频与我哥示好,我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要是知道他过不好,少不得要接济帮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我打理好他们手头的店铺,成功之后再告诉他们一些如何打理的经验,岂不比接济要强。”

    她这法子,也算是一劳永逸,算是替温青解决一个隐在的麻烦。

    这里温彩准备接手管理二房的店铺,那厢温青喝醉了酒,偏又只得七分醉,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府,一入府便有人告诉他“候爷,六小姐搬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她说不想候爷为难先搬回温府住。”

    温青的心一痛,破口大骂起来:“徐兰贞,你不讲良心,你们徐家母女没良心……我待你们不好,你们为甚要欺负我妹妹,逼她出去住!徐兰贞,老子错看了你,你对不起老子,未过门前,我对你只一个要求:对我祖母孝顺,对我妹妹好。祖母早逝,你没敬一天的孝,这不怨你。可我就一个嫡亲妹妹,却被你们徐家母女欺负……”

    他原要进桂堂,突地问左右:“徐三小姐可搬出去了?”

    “回候爷话,还住在芙蓉苑。”

    “赶走我妹妹,她是不是很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去,把她给叫起来,让汪管家备马车。着徐三带着春草滚到城西徐宅去,老子的府邸不养白眼狼!”

    他舌头有些硬,有些地方吐词不清。

    徐氏浑身一颤,想要出去,麻嬷嬷却拦道:“夫人,这个时候你去火上浇油又何必呢?”

    温青借着醉意,骂骂咧咧地到了后头,站在院门外大叫:“把徐三叫起来,现在就把她送走,告诉门上的婆子,往后不许她再入候府。当她是谁?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老子是瞧得上徐将军人品贵重,不忍失信亡人,才娶他大女儿。

    老子愿意守信,倒成了老子的错。******,一个个当老子欠你们家么?徐将军救过我的的命,老子也救过徐将军的命,说起来也是两不相欠。徐将军还救过冷昭三回命,冷昭可没救过徐将军一回,你们怎不赖他去?现下倒好,把老子赖上了,折腾起老子妹妹来。老子告诉你,徐兰芝你个白眼狼,徐洪氏你也是个白眼狼,你们徐家除了徐兰香夫妇全******全是白眼狼……”

    温青醉了,身上只着了中衣,松松垮垮,头发凌乱,抬腿又踹了两下门,“里头的人都死绝了?滚起来,拾掇了细软去徐宅。老子府里不住白眼狼,老子数到三,再不开门收拾,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院子也不给她住……”

    这可不是说着玩儿,徐氏很快听到有人劝慰的声音,似汪管家:“候爷,这可使不得!”

    “老子的府邸,老子想烧就烧,烧了也不给白眼狼住。”他一把推开汪管家。

    徐宜人得了消息,忙不迭地跑来,跑得太急,扶在路边的树旁喘气,站在外头唤道:“兰芝,快开门,你再不开门,候爷当真要烧院子。”

    一个婆子颤微微地打开院门。

    温青气急,抬腿一踹就飞了过去,“找死!老子叫半天都不开,我要守在门口让她滚!”

    徐兰芝又气又恼,讷讷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月下将军图,“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在你心里,我连温彩那个没人要的都不能比么?为什么……”

第236章 建议和离1

    她一直视他为大英雄,可他眼里除了徐氏便是温彩,从来都没正眼瞧过她。

    徐宜人进了内室,轻声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收拾,现在就去徐宅,你大姐已经派人把那边拾掇好了,快起来吧,被人闹上门赶人,你当光彩啊?”

    徐兰芝不愿起来,硬是被徐宜人给拽了起来,母女二人收拾了一番。

    温青打着酒嗝,赤红着双眼,“带上你们的衣服细软今儿就走,这院里旁的东西不许带,别让老子看低了你们,莫做偷盗之事……”

    还没低看?竟告诫她们莫做偷盗之事,这分明是不放心,也不相信。

    徐兰芝又气又急,原想温彩走了,她们只要与温青求个情,这事就了了,不曾想温青半夜三更的归来,非要赶她不可。

    更可气的是,徐氏大半天了也没见身影。

    徐宜人一古脑儿地把徐兰芝的衣裳都拢到大箱子里。

    春草也收拾好了,她的衣裳也不少,也装了一口大箱子。

    一旦离开这里,往后就不能置那么贵的衣裙了,从此便是小户人家的丫头。

    远处站着七姨娘,正翘首看着这边,嘴里骂道:“这徐氏母女就是个蠢货,竟惹恼了候爷。”

    温青最紧张的是温彩,为难了温彩,这分明就是打温青的脸面。

    徐兰芝被母亲强拽着出了院门,温青看了一眼,神色里带着怒容,“徐三小姐,往后再别上我家。待你出嫁,我照着温家庶妹的样,给你添几抬陪奁。”

    他醉了!

    徐兰芝突地念头一闪,推开徐宜人奔了过来,站在温青地跟前:“温玉堂,你与我说句实话,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啊——

    徐宜人暗呼“不好”,几步一奔,想捂住她的嘴,不想徐兰芝固执地道:“你说呀,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从四年前庆功宴上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可是父亲却把大姐许给了你?我没想为难温彩,只是觉得她一个和离女子,着实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她有什么面目连累你的名声,她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疼爱的妹妹?”

    温青恼了,站起身,冷冷地打量着徐兰芝:“徐将军怎会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

    “我不知廉耻?也好过你妹妹与人勾三搭四……”

    后头的话,淹没在一声响亮的耳光里,是徐宜人打的,目的是想制住徐兰芝说胡话。

    温青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杀人的狠戾,“我们好吃好喝地养你们,可你们是如何对我妹妹的。你们穿的,是我们兄妹挣来的;你们吃的,也是我们兄妹赚来的……到最后,还说我妹妹的坏话,在外头抵毁她的名声。冷家可恶,你比冷家更可恶!你是杀人不见血的恶毒之人!走!本候再不想见到你,从今往后都不要再见到你。”

    徐兰芝带着哭腔,摸着被他打疼的脸,泪水滑落,“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一丁点喜欢过我。那年我及笄,你亲手用梨花木雕了一支钗子给我,你……”

    “那原是我要送给妹妹的及笄礼,赶巧那日在徐家碰上,身上没得像样的礼物,只把它给了你。本候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可你太让本候失望了,这回我无法原谅你。”

    “既然你原谅几回,为什么不再原谅我一回。”

    多原谅一回又怎了,多一回不算多,可温青半夜三更借着醉意就非要赶她走。

    都怪那个温彩,如果没有她,她就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小姐。

    徐兰芝也恨徐氏,嫁给温青这么久了,居然没拢住温青的心,温青依旧把温彩看得最重。

    温青厉吼:“你是一头白眼狼,永不知足的人,你拥有了一两银子会想拥有十两,拥有了十两银子会想拥有一百两,你这种人我瞧得多了。”

    温青果决挥手,转过身去,再不看徐兰芝,“送人!”

    徐兰芝站在夜风里,突地仰天一笑,“温玉堂,你最好别后悔!”

    他又打了个酒嗝,“我最后悔的事,不该答应徐将军娶徐家女为妻,竟由着你们伤害我唯一的妹妹,我好后悔,好后悔……”

    徐氏远远地站在路口,听到他这句话,他到底是嫌弃她了,他已经后悔娶她了。

    她论美貌,这京城比她美丽的女子比比皆事;若论才干,连一个知县的嫡女都比不过。

    温彩今日离开时失望的眼神,就那样跟着董氏离去。

    此刻温青的话,像一把刀子恶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温青忆起今晚找慕容恒喝酒时的点滴。

    慕容恒从来都是他的倾泄对象,就如温青会找定国公诉苦一般,但更多时候,定国公会劝他忍耐,而慕容恒则会给他出主意。

    “玉堂,既然她们那样伤害你妹妹,你应该果决处置,把徐氏母女送往徐宅生活。你每月接济些银子,也好过她们在府里给你兴风作浪。”

    那一刻,他拿定了主意,借着酒兴回家把徐兰芝赶走。只是他没想到,徐兰芝走前会问出那样的话。

    温青回头,看到了不远处的灯笼,徐氏携着婆子、丫头站在一侧,他定定心神,摇摇晃晃地在汪管家搀扶下过来。

    徐氏一再地偏护徐兰芝,否则他妹妹也不会两次被她们逼走。

    徐兰芝有错,可徐氏是长姐,在遇事的时候保持了沉默。

    “来人,给候爷备醒酒汤。”

    “不用。”温青吐出两字,“把店铺、庄子、十八万两银票都交出来。”

    徐氏一愣,“候爷!”

    这是要夺她的掌家权。

    掌不了后宅、银钱的女主人又算什么夫人?

    “你怀着身子,不宜操劳,明儿我请了一天假,往后由我来亲自打理家业。听说京城各家,男子打理家业的人也不少呢。他们能做到,本候也能做到。”温青一扭头,对汪管家道:“随我一道回桂堂,把东西都核对一下,把账房先生唤来。”

    温青竟说要亲自打理府邸,这原不是他的主意,而是慕容恒给出的主意。

    徐氏想反驳几句,可温青根本不睬她:“你偏娘家我无甚话说,可是纵容娘家人欺负我妹妹就不成!徐兰贞,你不是一个能容人的嫂嫂,今儿的事你会忌恨到我妹妹身上,怎么样都要招你的怨恨,我不在乎再多做一点。我酌情把一些田庄、店铺给你。待你生下儿子后,你一门心思扑在教养儿子上,更没心思打理,过几年你人成熟、行事沉稳、处事公允时我再交给你。”

    徐氏不敢招惹温青,尤其是在他赶走了徐兰芝后,她只能忍气吞声,顺从把所有东西交出来。

    汪管家心头早有怨言,怨徐家人二度逼走温彩。

    汪氏在世时最疼温彩,而他更是看着温彩长大的。

    徐氏交出东西后,温青便将所有事交给了汪管家,而他自个则在偏厅榻上睡熟了。

    温青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汪管家得了消息,第一时间抱着东西赶来,垂首禀道:“回候爷话,昨晚与账房对了一宿,都弄明白了。”

    温青伸手,接过上面的清单,看了两页,有些头大,“你直接回禀。”

    徐氏从内室出来,挺着大肚,“汪管家,我可是任劳任怨……”

    汪管家瞧了徐氏一眼,“候爷,要如实禀么?”

    “禀!”

    温青直接忽视了徐氏。

    徐氏胆颤心惊地站在一侧,这些日子她享受了与从前天壤之别的生活,收获了京城贵妇对她的羡慕,她甚至不敢告诉别人徐家在边城的真实生活状况,只说自己的父亲是五品武官。

    这都是徐兰芝的错,更是温彩那小妮子惹出来的……

    否则她就不会失了管家之权。

    汪管家道:“这大半年,除了交到公中的几处店铺、田庄,夫人手头还有小姐交给的五处店铺,这是温家人置的产业,就应是候爷名下的,可是所有店契、地契都写了夫人的名字。另外,小姐离府后,夫人在邻县先后置了四千二百亩田庄,旁处的不知道,可南河县的我知道,那边的良田最高十八两银子一亩,可上头写的全是二十五两银子一亩……”

    温青笑,徐氏竟藏有此等心机。

    一亩良田七两银子的差价也要赚。

    徐氏不由得浑身一颤。

    温青道:“麻嬷嬷,让人给夫人熬一碗保胎药来。”他扭头,“妹妹走后,你一有不顺就闹肚子疼,我替你备好了,想着都是快生的人,要不是你们行事过分,我何至如此,难怪有人说,枕边人不可信,至亲也不可全信,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三番两次赶我妹妹作甚,原来是这原因……”

    “候爷,我……”

    温青站起身,“你好自为之,我待你好,你也要对得起我对你的好。若是你不值,我也不是迂腐之人,这次的事是最后一次。”

    他随汪管家出了桂堂,一路到了前府书房。

    汪管家又道:“早前,老夫人留给小姐的那处八百亩田庄原化成了两处,有四百亩在小姐手里,另四百亩却不在其例,小的派人去官府查档,说是……是……”

    “说!”

    “另四百亩良田地契上写的是卫成的名字。”

    温青捏紧拳头,愤然啐骂:“可恶!她有什么资格得我妹妹的嫁妆?那是祖母留给妹妹的。这个女人,果然可恶!”

    温彩明明把这些交给了徐氏,怎会变成卫成的名字,温彩最初交回来时,那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着温青的名字。

    汪管家又道:“六小姐置的五处最赚钱的铺子,也易到了夫人的名下。另外,新置的田庄、店铺,一律全是夫人的名讳,细算了一下,这其间有二万两银子的数目合不拢,赚钱铺子所赚来的银钱也没记数,粗略估算,亏空四万两银子。”

    徐氏到底还背着他做了哪些事。

    温青微微拧眉,“我一心与她过日子,可她……竟与我生了二心。”

    汪婶子立在外头,“以候爷今时今日的地位,别说再娶一妻,再纳几房侍妾也不在话下。”

    温青心下刺痛,要不是有人无意间提醒了几句,他不会想到这么做。“派人再细查一下,看这四万两银子的亏空都去了何处?另外,加上她虚报的银钱数目,大概是多少?”

第237章 建议和离2

    “五万二千两银子。”

    这可是一笔大数目。

    温青冷声道:“把祖母、母亲、妹妹给我置的产业,一律换成我的名字。你再挑一千多亩田庄又几家她新置的店铺给她打理。忍冬有了身子,往后就劳汪婶子四下查看生意。剩下的田庄、店铺统络改为六小姐的名讳,他日六小姐出阁置成六小姐的嫁妆。我一会儿去卫家镖行找卫成,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旁处的可以不管,可那处庄子原是祖母留给妹妹的,岂能给了外人。”

    汪管家顿首,“老奴派了可靠的人去邻县官府查档,一有消息就回禀候爷。”

    温青去了卫家镖行,卫成也在,卫成听说这事,他自己惊愕不下,又唤了徐兰香来问。

    徐兰香道:“不会吧,我们可都知道那处田庄是温妹妹的嫁妆,那可温家老夫人留给她的。”

    温青道:“平白就没了,官府的地契上写的是卫成的名字。”

    徐兰香吃惊不下,徐氏的脑子被驴踢了?她怎能干出这等事,竟然把温彩的嫁妆田易到卫成名下,这可是犯忌的事儿。一个女子的嫁妆田,别说是婆家不敢动,这旁人更不敢轻易动。

    她不由恼道:“大姐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干这种事,温六妹妹可待她如亲姐姐一般呢。”

    她骂了几句,有些不放心,叮嘱镖行的婆子照看好两个孩子,骑马到了镇远候府。

    徐氏昨儿一宿没甚睡好,后来还是麻嬷嬷着人熬了安神汤给她,喝了半碗后才一觉睡到了天亮。

    徐兰香问明了原由。

    徐氏哭道:“这都是兰芝惹出来的事,我早早给置了徐宅,她非要逼温六搬出去,那死货昨晚在外头找人喝了酒,定是外头有人说了什么,回来就吵着要赶人,我又不敢拦,一回桂堂就说他要自己接管府邸。”

    徐氏忆起小时候,徐超喝醉了酒就回家打骂妻女,她想到温青喝了酒,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温青打她。

    徐兰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们镖行也有几个权贵家的公子,像肃毅伯谢家、护国公李家,这些个公子都有自己的家业,他们从祖上继承来的,素日便自己打理,赚了银钱也自己花使,像大姐夫这样交给你的原就不多。现在被她知道你把温六妹妹的嫁妆良田过继到卫成头上,大姐,你怎能干这种糊涂事,险些让大姐夫疑上我们。我们一家能在京城立足,是仗了大姐夫帮忙,要不是他在雍郡王面前说好话,怎会给我谋来那么一笔好生意……”

    徐氏垂首,见着自家姐妹,这才说了真心话,“我正是瞧着京里男人的凉薄,这才有了防备,他家业这么大,万一迷上旁人,我们母子可怎么活?我就想给自己私存些家业。”

    “温氏族里谁不知道田庄原就是温六的,你这样折腾,要是温氏族人知晓能饶得了你?”

    昨儿,汪管家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今儿到晌午了,也没见温家有人来说这事。

    徐氏苦笑:“就你多想。”

    温家人要是有人不满,早早就过来了。温子群、温子林不是一直没动静,徐氐就觉得他们是夸大其辞。

    麻嬷嬷捧了碗汤药进来,“夫人,候爷临走时让你喝的安胎药。”

    徐兰香凝眉,都要生了,还喝什么安胎药。

    徐氏强颜欢笑,自不提昨儿温青说后悔娶她的话,“他总是不放心,让多多吃几副药呢。”

    “这种药还是少吃的好。”

    徐氏接过,一口气把药喝完,“候爷还没回来?”

    “是。”

    麻嬷嬷淡淡的,温彩给沙婆子赎身也没提带她走,她怀疑徐氏在背里动了手脚。

    徐氏早前总爱与娘家母亲、三妹嘀嘀咕咕,尤其是在外头置产业那些日子,只要听说田够大,店铺是新修没几年的屋子,她就会买。

    哪里是个真正会经营的。

    下人们嘴上不说,可心里多有瞧不起徐氏,一瞧不起她抠门,二瞧不起她乱置产业,都没派人细瞧就买。

    温青原想去温府接温彩,去晚了一步,温彩今晨一早就离开了,说是去了乡下庄子里。

    待他回府,正巧有庄子上的小厮来,问温青道:“候爷,六小姐让小的捎话,是不是府里没粮食吃了竟把她陪嫁庄子上的粮食都拿干净了,连做种子的都不留。”

    温青原本一肚子气,温彩一半的嫁妆田不见了,剩下一半也被人拉走了粮食。他腾地一下离了前府,怒气冲冲进了桂堂,人未进,声先到,“徐氏,你给老子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妹妹就剩四百亩良田庄子,你还着人把粮食都拉干净,是不是想饿死她?啊!”

    温青一进来,就见徐兰香走,冷声道:“二姨妹,劳你回避一下。”

    徐兰香急道:“大姐,你又做了什么?”

    外头跟来的小厮道:“今晨六小姐到了陪嫁庄子上,庄头一家愁眉苦脸,说年节前,夫人着人拉走大半粮食。二月初,又着人去拉了粮食,连今春地里下种的粮种都没了。六小姐就剩这处庄子,能给夫人的都给了……”

    温青抬手很想给徐氏一耳光,但他是从来不打女人的,手掌突地在落下时重重拍在案几上,“啪啦”一声,案几断成了两半,“徐兰贞,你太过分了!欺我妹妹如此,我再不能容你,我要休妻!”

    徐兰香惊呼一声“大姐夫”,转而对徐氏道:“你怎能这么干,你手头有那么多田庄,你为什么连温六妹妹的田庄都不能放过?你快认个错,让大姐夫原谅了你。”

    徐兰香方觉徐氏当真做得过分,以前还觉得自己这个大姐是个贤惠的,如今一看当真是越发贪婪了,你拿了人家一半的嫁妆田便罢,怎能把人家剩下那半嫁妆田的粮食都拿走了,也难怪温青会发这么大的火。

    徐氏吓傻了,愣在一边,呢喃道:“我……我置了处米粮店,外头进货要花银子,就……就……”

    去年她就拉过一回,那次温彩去乡下,并没有说什么,她就想,许是温彩是够吃的。

    温青只觉有人在剜他的心一般,仰头长叹,“徐将军害我,竟让我娶你这等不贤妇,他害苦了我……”

    他蓦地转身,出了内院门,对外头的护院道:“从即日起,夫人禁足,不得踏桂堂内院门一步,若让他走出去,军法处之。”

    “是!”几名护院朗声齐应。

    他待徐氏不好么?她竟这样待他。

    徐氏到底在想什么,他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她,却做假账、贪银子。他对她的要求不多,只要她待自己的妹妹好。便是这最卑微的要求,徐氏也做不到。

    徐氏上没有长辈、公婆立规矩,下又没有兄弟姐妹,他虽有一个妹妹,可温彩乖巧懂事,要不是被人欺到如此,温彩是不会说的。

    温彩拿了银子给庄头,让他从外头采买了两车粮食回来,又高价买了种子备下。

    对徐氏,她比对徐兰芝的失望更甚。

    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静默地想着心思。

    在双双前世的记忆里,温青虽然保住了性命,在西北却过得极苦,得势的徐兰芝仗着与冷晓是朋友也壮大了徐氏的底气。到西北后,徐氏对温青也不算太好。温青知温彩日子艰难,连给温彩置套寒衣都不能做到,可见温青被徐氏压制得多厉害。

    徐氏还动不动就骂:“都是你那自私的妹子,要不是她,你不会丢了爵位。你能保命,还能做五品守将,全是托了我三妹的福,你要是敢在外头给我弄侍妾、外室,我就带了孩子投奔我三妹……”

    温青原是个阳刚气十足的男人,硬是变成了耙耳朵,更不愿意回西北的温家,在她前世临终前,隐约听人说温青与三个孩子的感情不好,还染上了酒瘾,整日里醉生梦死。

    温彩落魄,安王将他们夫妻贬为庶人,徐兰芝便谋夺了百货行,而畅园则成了皇家避暑园林。他们夫妻先是软禁皇陵,再是孩子生病而求医无门,那时候的她懊悔自己连累了他,所以背里她又开始做生意,不等事成,就被慕容悰知晓了消息,将她宣到宫中几番折辱……

    梦里点滴,她一人的命运却牵扯到太多人的沉浮。

    徐氏之所以现在怕温青,那是她没有得势,一旦她得势,就会与徐兰芝一样捧高踩低。徐家三姐妹里,真正善良美好只徐兰香一个。

    后来的徐宜人幡然醒悟,她跟着温青去西北,一是有愧温青,二是觉得如果有她在,徐氏不会闹得太过分。

    虽然现在的徐宜人有些糊涂,但温彩并不讨厌她。

    温彩对庄头道:“那家米粮店在哪儿?”

    庄头道:“就在城西菜市的路口。”

    温彩吐了口气,“候爷知不知道这处?”

    “小的听说这家米粮店的粮食全是从自家庄子上运来的。”

    “你手里可有拉粮的凭证?”

    “有的。”

    “取了给我。”

    黄昏,温彩径直回了镇远候府。

    彼时温青正在前府,听说她回来,迫不及待地来见她。

    温彩平静地把几回拉粮的凭证给他看:“哥哥,一直以来,我们都太纵容徐氏。她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就以为我们兄妹好欺。我们兄妹自是苦命人,我遇人不淑,哥哥娶妻不贤,以徐氏的为人不得势便罢,一旦得势,就会目中无人。

    哥哥,你想想看,昔日徐将军在世,他这个长女是不是眼高过顶,后来她瞧上哥哥,是因为哥哥步步高升?一个能共荣华,却不能共患难的女子,哥哥真要与这样的人共度一生?”

    她垂眸,满满都是失望,“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去年就从庄子拉了一半的粮食到她名下的米粮店,她做不来生意便罢,只要尽本分就好。可她年初又把最后的粮食一粒不剩的拉走了,她凭什么拉我的粮食,我给她的东西还少吗?她连最后的这点都不留给我?她是不是真当我温彩好欺负?”

    温青用沉痛地心道:“我……会休掉她。”

    “休吧,给她留下足够生活的田庄,就给南河县一座五百亩的田庄、一座院子。”温彩想着徐氏后来的张狂,温青的孤寂无助,除了与她的退让有关,也与徐氏姐妹的狠毒、无情相关,这一次,她绝不会阻止哥哥休妻。

第238章 求你成全爱1

    休了,也好!

    休了,就给彼此一个新的开始。

    温彩有一颗现代的灵魂,她不会绝了徐氏的后路,至少会给徐氏一条活路。

    “哥,待她生下孩子后再休,但在这之前,先找雍郡王帮忙,让他请十公主在七公主面前说说话,再托七公主与皇后透透气,把你休妻的原因都说明白。她到底是朝廷封赏的诰命夫人,若是皇后不知情这也不说过去,先放出话去,这对我们大家都好。”

    今生,她要学会做一个恶人。

    徐氏既然如此不放心温青,就让她寻一个放心的男人过一生。

    他们各有各的宿命。

    分开,有时候对两个人都是解脱。

    一开始,她委屈的是自己,可后来却委屈的是温青。

    温青应该找一个更贤惠的女子。

    “哥哥舍不得?”

    温青痛苦地摇头,他是想到了徐将军。

    温彩道:“哥哥且想想一个家族的兴起,与当家夫人的贤惠有紧密的联系,徐氏是能掌得了家,教养得出好子孙的人么?”她顿了片刻,“和离也成,上头可以写男婚女嫁再无干系。哥哥,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你受委屈,也不想自己再受嫂嫂的委屈,我的哥哥只有一个,可我的嫂嫂却可以有两个、三个……”

    她不希望温青和离,可她没有法子,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温青,如果能让温青娶一个明晓事理,又能助温青的女子,这无疑是最好的。

    温彩含着泪:“只这一次,哥哥听我的罢。”

    “好,我听你的。”

    温青又说了徐氏亏空银钱的事,各县官府查了存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下落。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妹妹受委屈,徐氏行事过分,就算温彩不提,他也准备休妻。

    温彩不在乎那些银钱,可是她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三月十六日晨,麻嬷嬷来禀,徐氏要生了。

    府里下人遣人去请董氏坐镇。

    董氏很快入了府,又领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产婆。

    未时一刻,徐氏产下一女。

    当她听产婆报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一个白胖可人的千金小姐。”

    徐氏一愣,失声嚎啕大哭,扒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

    温彩听到消息,吩咐道:“让麻嬷嬷小心服侍,好吃好喝的将养着。”

    夜,温彩难以入眠。

    明儿是三月十八,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如落叶飘零的声音,一个黑夜如魅而至。

    她手捧着茶盏,却是久久的发呆。

    慕容恒缓步静默站在一侧,“玉堂说,你支持他与徐氏和离?”

    “是。”

    “你和离,你又让他和离……”

    外人怎么看,兄妹二人都和离,别人会不会瞧不起他们。

    “那是给徐氏面子,否则我哥哥可以直接休妻。徐氏不贤,待我更是刻薄……”温彩细细地将前因后果说了,说了徐氏霸占她祖母留给她的嫁妆,她是说过要给徐氏,但那里头多少有试探之意。

    知道了结局的她,这一次不会再看着悲剧重演。

    她只想自己的哥哥能活得更恣意快乐,而不是受徐氏的气。

    慕容恒问:“你决定了?”

    “人,是为自己而活,唯有自己活好了,身边人才能活得好,而在意的人也才能活得好,自己都活不好,又怎能帮扶旁人?阿恒,我给过徐氏机会,可她真的太过分,我知道若是再给她机会,她还是会这样子,她会有侥幸,她会觉得自己是圣旨钦封的诰命,便无人能拿她如何。

    殿下,徐氏的能耐你知道,虽然她肯学,可心眼更多。一个家族的兴起,与一个女子的贤惠才干分不开,徐氏教养不出好儿女。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过分,过问哥哥的婚姻,可是正因为她不好,我才这样逼哥哥。”

    她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既然认定了一些事,就不会再回头。

    “徐氏能受得了么?”

    “哥哥会给她留下往后吃饱穿暖的田庄小院,她若想改嫁,哥哥是不会拦着的,要是她想回北疆,也可以再回去,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温彩正色,静默地看着慕容恒:“明天是皇后的千秋寿诞?”

    “是!”

    三月十八这天会发生一件大事:三皇子慕容恪在刚被皇帝正名之后,毒发身亡于皇后的千秋寿筵。所有的一切成败都在这一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而有最大嫌疑的是顺王,直至数年之后,温彩才知道,真凶其实另有其人。

    “殿下,明天许有人对三皇子不利。你若发现端倪,记得善意提醒顾家人,切记,不要把你自己牵扯进去。”温彩顿了一下,“上次在畅园,见过三皇子的人不少,他长得与景阳公主如此酷似,大家都知道景阳还有一个孪生弟弟,不难猜出三皇子的身份。”

    慕容恒道:“若有不妥处,我会告诫顾家人和皇后。”他悠悠轻叹一声,“今日在宫里,皇后说只要我愿意帮衬三皇子,她愿意说服皇上,让我母亲走出冷宫。”

    “你答应了?”

    “答应了。她将安阳照顾得很好。”他答应不仅为了十公主更为了德妃。他一直希望母亲和小十能早日离开冷宫,即便现在的冷宫可以住人,可他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整日吃残羹剩饭。

    “你要好好的。”她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感伤。

    “你还想着池睿?”

    “是。”她并不否认,“他至今也没上门提亲,我知道是池夫人阻止了她。”

    慕容恒悠悠问道:“温彩,嫁给我可好?”

    这是第二次说了。

    他值得她爱,只是她不能再伤他一次。

    想回应他的情,但理智却不能允许。

    她不应,其实是想保住他的命。

    温彩看着漫长的黑夜,她只能拒绝,“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个失了名声的女子,你值得娶更好的。”

    “温彩……”

    “你的妆容馆、糕点坊生意还好吧?”

    “还好,成衣坊也开起来了,一些搁到百货行卖了,效果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他早已经悄然而去。

    夜,静谧如梦。

    慕容恒行了一程,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驿馆大门外,着护卫通禀后,里面传出慕容恪的声音:“进来!”

    慕容恪粲然一笑,“坐!”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小心地用树叶一夹,将书搁到一边,“这么晚来访,你有事?”

    慕容恒垂下眼帘,一路过来都纠结着如何说,“三皇兄,我登门一见,想求你一件事。”

    对于皇子们的事,慕容恪早在半年多前就了晓得一清二楚,那时荣安候、建安伯兄弟拿定了主意要他重返皇家,常与他提及皇家种种,甚至一些只有皇家人才知道的隐秘都和盘托出,让他了晓皇家的血腥争斗。在这么多的皇族兄弟里,慕容恒是他唯一一个有好感的兄弟,“你说。”

    慕容恒诚意十足地道:“三皇兄,我……喜欢温彩。早在当年与温玉堂还在边关打仗时,我便不知不觉喜欢上她。那时候温玉堂常与我讲一些关于她的事,说她小时候的事,明明没见过面,时间一长,闭上眼睛就能想像出她的模样。

    北疆战事结束前,温玉堂便与我约好,待我们凯旋回朝,他就保媒把温彩嫁给我。可是我……就迟了一天,就一天,她就嫁给了冷昭。那时候我很难受,温玉堂比我更痛苦,他与冷昭不和,在北疆时就是对头。他们俩的战术截然不同,却一样让启丹人颇是头疼……

    我第一次见到温彩是在皇宫里。那天是中秋节,她随冷昭入宫参加宫筵,在宫里迷了路,阴差阳错地遇见了欺负安阳的华阳,她与华阳大打了一架。华阳气恼,下令把她送到暴室杖毙,几番要她认错,只要她赔礼就放了她,可她固执地宁死也不肯认错。要不是安阳寻到我求助,她许就真的被杖毙了。那时候,我很好奇,世上真会有这样固执的人,那牛脾气却让我觉得异常熟悉,似曾相识……”

    他避去了与温彩在冷宫动心的事。

    只说温彩为了帮安阳,险些把打死。

    “再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温彩,是温青与我提过好几年的温彩,就和温青说的一样,她富有正义感,她善良,她活泼……她与冷昭和离后,有一次我去镇远候府找温青喝酒,无意间看到阁楼里有个上吊女子的影子,我吓了一跳,破窗而入,不曾想,她竟是在够在衣橱上的箱子……”

    点点滴滴,鲜明如昔,慕容恒平静却用快乐的语调讲叙着自己与她相识以来的趣事。

    他免去了做生意的一节,一脸神往,全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回忆。

    慕容恒突地双膝一曲,“三皇兄,虽然从小到大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我心里知道你是个有大抱负的人,我求你成全我与温彩。这一生,我只盼与喜欢的女子携手到老,不求三妻四妾享受齐人之福,也不求什么功成名就,只要有一个知我、爱我的女子便足矣。温彩是真凤命格,可她向往自由,未必能做好一个皇后。她讨厌世俗的羁绊,她喜欢简单的生活、三皇兄,我求你,你成全我和她,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他俯下身,深深一叩。

    慕容恪愣了片刻,这样简单的喜欢,能为一个女子屈膝请求。

    儿女私情能让男人放下雄心万丈,在柔情面前再多的抱负都可以化为云烟。慕容恪听他一言,对他的防备又轻浅了几分。英雄冢、美人怀,美人的爱情让多少英雄折腰,动情的慕容恒也不会有太多雄心壮志。若施恩于他,他日就更易掌控。

    “你就那么喜欢她?”

    “我知道她是真凤命格,若是改命,那她就不是。”

    慕容恪伸手扶起慕容恒,慕容恪一早就知道命格可改。他感动于慕容恒这单纯的情感,爱一个女子会积极的争取,慕容恪就做不到。在他懂事的时候,他就被顾家长辈告知:你不是顾家的孩子,你有世上最高贵的身份……

    二十出头的他,至今未议亲、未成亲,就算早年有过几个美丽的通房,也一一不允怀孕生子。

第239章 求你成全爱2

    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慕容恪问:“她知道你的心么?”

    “她知道我的心意,她也不讨厌我,却迟迟不肯答应嫁给我。三哥,这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不是随口说说。当我后来知道她是温彩,那种欣喜,就像温青的妹妹原就该那个样子。没有失望,也没有意外,和我想像的相差无几。”

    这是他们兄弟生平第一次谈心,两个人说得很尽兴。

    慕容恪令人备了上好的酒筵,相对而坐,你酌一口,我浅呷一下,说不出的和谐感人。

    酒过三巡,两人都染了醉意,索性同榻而眠。

    一觉醒来时,慕容恪不在屋里。

    慕容恒正要坐起身,慕容恪从外头练功回来。

    “三哥。”慕容恒有些许头疼,拍了一下脑袋,他能感觉到慕容恪和顺王、安王都不同,慕容恪身上多了两分侠义心肠,多了两分耿直,“你长得很像二皇姐,我担心已经有人猜出你的身份,今年的千秋寿筵你得小心,一要防人下毒,二要防人行刺……”

    游园会那天,当慕容恒看到慕容恪时便多少猜到了一些。他能猜到的,旁人也能猜到。

    荣安候正进屋子,朗声道:“四殿下说得没错。”

    有一个皇子能帮衬慕容恪,这是件好事。

    慕容恒不来示诚,荣安候也准备出手拉拢他了,既然来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慕容恒抱拳道:“还请荣安候加倍小心!本王也该回府了。”转身又与慕容恪赔了不是,“昨晚叨扰三哥了。”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这是实话,顾家的几位公子待慕容恪极好,可到底是表兄弟,慕容恒能与他说那些真心话,可见是对他这个兄弟的信任与敬重。

    待慕容恒走远,慕容恪方笑问:“大舅父也觉得千秋筹筵得加倍小心?”

    他的皇子身份就要诏告天下了,他就要做回尊贵的三皇子殿下,为了让他顺遂长大,为了让他重回皇家,他的母亲、舅家都牺牲与付出了太多。

    荣安候正色道:“小心行得万年船。顺王、安王两派不容小窥,他们在朝堂的势力不小。”

    慕容恒道:“荣安候说得是,入宫之后还得小心观察。”他抱拳道:“时辰不早,我得先回王府,荣安候还得早早想好应对法子。”

    甥舅二人看着慕容恒落落大方的举止,荣安候问:“他昨晚住在你这儿?”

    “是。”

    “就为了说今日你可能遇到危险。”

    “不止这些,雍郡王喜欢上一个女子,向我说他的心事,想来挺有意思,他用情至深,我得成全。”

    荣安候道:“还想求了皇后,将十五许给他呢,如今瞧来是不成了。”

    “他迟迟未成亲,就是为等那女子及笄,可见他的情是真的。”

    荣安候道:“雍郡王是个贤王,颇有才干,早前顺王、安王都想拉拢他,如今能为你所用也是你们的缘分。他既有喜欢的女子,你且成全他,让他感恩于你。”

    “他没野心,班师回朝后只在户部行走,也从不插手户部事务。”

    荣安候为慕容恪多了个臂膀欢喜,就目前来看,除了心怀叵测的顺王和安王,六皇子、八皇子早早有了他们想支持的皇子,四皇子雍郡王是个最合宜的帮手人选。一,他无甚野心,中规中矩,有些才干;二,他资质平庸。朝堂并无支持雍郡王为储的臣子……

    温彩原想过提醒温青的,可温青性子耿直,她着实不愿意把温青牵扯到是非漩涡之中。

    对慕容恒则不同,前世的慕容恪便是在今日被皇帝宣布他是皇后自幼送入宫外长大的三皇子后不久,毒发身亡,皇帝勃然大怒后,下令严查凶手,可隐藏在寿筵上的下毒宫人多指向顺王,即便顺王再三呼求冤枉,可还是被皇帝斥责“毒害嫡皇子、不顾兄弟情义,其心可诛”贬为庶人暂时软禁府中,之后不仅,大皇子慕容慬便自尽府中。

    顺王妃李氏携其子女流放西北苦寒地,侧妃谢氏于皇家寺庙出家修行,其他一干姬妾收没宫中为宫婢。

    安王借着慕容恪的死,同时除去了两人。直至他登基之后,温彩与慕容恒才方晓真相,温彩知道是成为太后的顾皇后悄悄告诉她的,之后不久,顾皇后暴毙宫中。慕容悰敬冷淑妃为太后,冷氏一族更因扶助慕容悰登基宠冠京城。

    冷晓的狠毒,徐兰芝的嫉恨……

    一上午,温彩心绪难宁,刚坐下要用午饭,眼皮跳了一下。

    红燕进了屋,面带关切地道:“小姐今儿是怎了?”

    “红燕,今儿许要出事,我眼皮总跳。”

    青莺笑了两声,“今儿是皇后的千秋寿节,皇上登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给皇后过寿呢。各地都督纷纷派妻儿前来道贺,驿馆更是住满了人……”

    皇后是皇帝太子时迎娶的太子妃,夫妻二人还算和睦,皇后贤惠,颇得皇帝敬重。

    冬葵今儿一早就出门了,学着早前杜鹃的样,拿着温家二房给的店铺清单,开始逐家查看生意情况,瞧清楚后,又拿笔记下,这样方便温彩对店铺生意进行调整。

    “你出去后,要观察那店铺的位置,还要观察附近都有些怎样的店铺,各家店铺的生意如何?周围都住了些什么人,主要的顾客是什么样的身份,这样全都要弄明白,也要让我做出正确的判断,那样的地段、那样的人群,适合做什么生意……”

    跟了温彩后,青莺、红燕等人才知道,难怪世上说“生意经”,这做生意当真是一门学问,同样的生意,温彩可以做得很好,可有的人却是举步维艰,同样的生意温彩做起来就多了一些新意和特色。

    麻嬷嬷进了院子,带着愁容地道:“六小姐还是管管吧,自从上回候爷醉后与夫人吵了几句,那天夫人生下小小姐,候爷进屋里瞧了,之后再没进桂堂,迁到前府书房住了。

    这夫人还真是心狠,小小姐也是她的女儿,这都生下三天了,硬是瞧都不瞧一眼。奶娘抱了小小姐给她看,她竟骂道‘都是这个赔钱货,要是个儿子,夫君也不会不进桂堂了。’骂完就哭,直说她肚子不争气,怎生了那么个女儿。”

    徐氏叫嚷着不看,实则也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看到那皱巴巴的孩子就不喜,又忆起徐兰香生的两个孩子粉妆玉琢的,她不丑,温青也生得端正,怎的生个女儿皱巴巴得像个小老头。虽然也知刚生下来的孩子是这样,可一看那孩子的小眼睛,更不乐得看了,连连摆手,把近来遭遇到的不顺一古脑儿的全责怪到女儿身上。

    她又想着,早前温青说过,要是她生了儿子,就让她接手家中事务,如今得了女儿,怕是越发不能沾手了。

    更怕的是,温青借着她生女儿的事,到时候万一真娶平妻、纳妾,她还真不能反对。总觉得如果是儿子,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这般一想,越发难受、郁闷,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徐氏怀着孩子时,谁要是说怀的是女儿,她就跟谁急,不想如今真生了女儿,竟把那孩子当仇人一般。

    青莺一挑眉,道:“夫人怎能这样?再怎么样,那小小姐也是她生的,她就这般不待见?”

    麻嬷嬷垂首,呢喃禀道:“老奴听说,徐将军在世的时候,最是个重男轻女的,连带着徐宜人也如此。徐将军战死沙场那役,原本他不会死,是他为了救徐小将军才遭敌人围攻,命丧沙场。他一死,徐小将军在军中无人关照,战场原就刀剑无眼,徐小将军在下一回激战时徐小将军就战死了。”

    温彩一直还奇怪定国公刘维忠何等气概,身为结义兄弟的徐超竟至死都只是个五品武将。再有徐小将军的年纪虽比温青、冷昭要年轻,可死时也只是一个校尉,按理徐超父子军中有人,该是提拔得快的。可见徐超的为人上还是欠缺了一些。

    徐超是为了救儿子死的,只是徐小将军武功不济,终是在第二役时战死了,留下了家中寡母弱女。

    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小户人家长大,也难怪徐氏会如此不待见刚出生的女儿,生下来几天不见便罢,还边骂边哭,好似她现在已经真的失宠了,而这一切全怪那出生几天的女娃。

    温彩想了片刻,“芙蓉苑空置下来了,你让奶娘带着小小姐收拾一下,他们迁到芙蓉苑暂住,要是夫人哪天想见小小姐了,再抱过去给她瞧。”她对外头服侍的丫头道:“把汪婶子叫来。”

    汪婶子也觉得徐氏够烦人,自己生了女儿,温青没说甚,徐氏第一个倒嫌弃上,生女儿怎了,汪婶子也生了两个女儿,虽然生下来时多少有些失望,可后来想通了,觉得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心疼的。

    温彩道:“你挑两个喜欢孩子又心细的丫头进芙蓉苑帮衬奶娘照顾小小姐。待漱玉阁装修好了,再让她们迁进去。”她稍稍顿了片刻,温青说要自己打理府邸,可温彩哪有不帮忙的,“各房若有什么大事,汪管家和汪婶子拿不定主意的就来请示我。”

    “是。”汪婶子应答一声。

    “徐宜人过来瞧过了么?”

    “昨儿去报的喜,一听说夫人生了个小小姐便有些不喜。听三毛说,徐三小姐还嘲笑‘大姐夫早晚得纳妾’。”

    徐兰芝这到底是什么心态,温青待徐氏好,不对么?她竟说温青早晚要纳妾,就因为徐氏生了女儿?

    汪婶子想着温青让人查官府存档的事,想查出徐氏那五万二千两银子的亏空去向,轻声道:“南河县那边,有三姑爷帮忙已经查出来了,夫人背里在那边置了六个田庄统共二千八百亩良田,又在县城置了一处二进院子,再八家店铺,并没有开店子而是赁出去的。”

    温彩没想徐氏喜欢置产业,置也就置了,可她错在对温青藏了二心,如果早前与温青说一声,也不至让温青大怒。寒温彩心的是,徐氏明明手头有那么多田庄,居然把她嫁妆田庄上的粮食给拉干净了,庄头忙了个一年到头,竟是连吃饱的米粮都不够。

    徐氏薄待旁人便罢,但不该薄待温彩的陪房。

第240章 行刺案1

    温彩也是个护短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吃不饱饭,一看到她那委屈得老泪纵横的样子,且有不对徐氏失望的道理。

    原想念着徐氏在前世到底跟随温青去了西北,她一再原谅她,可徐氏越闹越过分。

    徐氏以为最后是她的三妹徐兰芝保全了温青的性命,却不知道,更是徐兰芝害了温青。要是徐兰芝与冷晓说温青的坏话,温青不会被剥爵位,不会被官降数级流放西北边城。

    定国公刘维忠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安王登基后,刘家依旧过得风光体面,可见安王并没有为难温青的意思。

    温彩道:“这事儿,你让汪大叔禀晓候爷。各处查出都一一列出清单,把每一笔都弄明白。”

    “小姐,我瞧那些东西许还在夫人屋里,要不把地契、房契的先弄出来。”

    温彩点头道:“这事就交给你和麻嬷嬷来办,拿出来再交给哥哥,你们且先核对一下,看数目可对得上,这块儿的事,我不好多过问。”

    温青爱妹如命,他不会重男轻女。那天他进了桂堂还抱了小小姐,他硬是絮絮叨叨与小小姐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见孩子睡熟了,他这才进了内室瞧徐氏,轻声道:“好好将养着,女儿就女儿吧,有女儿也挺好。”温青也说不来多少甜言蜜语,只说这一句便转身出来。

    徐氏先是一愣,心下想:要是儿子,他一定会很高兴,这分明就是温青不喜她生了个女儿。待温青走远,她又开始哭骂,直骂小小姐怎就是个女儿。

    汪婶子看了眼麻嬷嬷。

    麻嬷嬷道:“得了机会,我把东西从屋里取出来。”

    汪婶子笑,“我们一起去取,等夫人睡熟的时候进去。”

    徐氏这两日吃了睡,睡了吃,她又不用奶孩子,让麻嬷嬷给抓了回奶汁的汤药来,几碗一下肚,真没一滴奶水。

    麻嬷嬷试探性地问:“小姐,你瞧候爷这……是要娶平妻还是纳妾?”

    温青娶了徐氏这么久,连个通房都没有,而今徐氏生了个小小姐,麻嬷嬷猜测许温青要给府里添人了。

    温彩道:“这种事候爷自个儿有主意,我不好多问。夫人刚产下孩子,我只是暂留府中打点。”

    汪婶子奉命将小小姐与奶娘迁到了芙蓉苑安顿,一切都照主子的例给了最好的,连小小姐睡的摇床等物也一并搬了过去。

    徐氏听到外头有搬东西的声响,问大丫头:“他们在做什么?”

    “说小小姐和奶娘住这里太挤,让小小姐先迁到芙蓉苑去,待漱玉阁装修好了,就让小小姐搬进去。”

    那么小的孩子,哪有直接交给奶娘就不管的。

    偏徐氏就能干出来。

    徐氏想到那孩子,心头就一阵发堵,要是男孩该多好?她怎就生了个女儿呢,徐兰香成亲后,第一个给卫成添的是男孩。

    又有下人送来了鸡汤,坐月子的女人一天五顿,徐氏也不例外,上午两顿、下午两顿,夜里三更还有一顿,什么鸡汤、鱼汤、鸡蛋等物一古脑地往桂堂送。

    徐氏捧过碗,“是不是候爷吩咐的,这两天侍候得怪好,知道我爱吃鸡肉,天天都有,亏得他知道,我养好了身子才能给他生儿子。”

    大丫头一脸羞红,自打徐氏生了孩子,温青就来过一回,又与麻嬷嬷打听了一番,知徐氏身子无碍这才离开了。

    温彩坐在窗下,听冬葵介绍二房店铺生意上的事。

    “城南麻柳巷口有一家布庄,店子是十几年前就开的,生意不大好,卖的全都是些早就过时的花色布料,打听了一下,管事的说,过时的布料比同等布料要便宜五分价。”

    舍不得进好货,就赚不到更多的银钱。

    瞧着董氏也是个精明人,在这上面倒是小气了。

    “布庄上一个月也卖不了几块布,若是遇上哪家庶女出阁,倒是会去这里买上十几匹置陪奁。”

    冬葵又道:“那周围有两家杂货铺,我瞧着生意都还不错,那一带住的多是小户人家,要买布料自去旺国街、兴国街,买些随常的针线、佐料倒多些,我让沙虫儿在那儿守了一个时辰,沙虫儿说到两家杂货铺买针线的十二人,买盐、打酒的有八人,另外又有五个买笔墨的。

    另有两家分茶铺子,一个时辰卖了四斤茶叶。

    豆腐铺子卖了六斤豆腐,还有两个提着木桶来买豆浆的下人。

    一个时辰内,布庄没一个买布的人,管事父子俩就坐在柜上打瞌睡,好不容易进去一个,瞧着花式不好,就又出来了。”

    温彩问:“冬葵,你觉得那铺子改作什么生意好?”

    “奴婢觉着,改作杂货铺更好,虽说已有两家,可那两家店铺都不大,一家一间铺面,一家两间铺面,这布庄是三间铺面的。”

    “先经营着,你把各家情况摸熟,我再重新调整各处店铺上的生意。”

    下午,冬葵又带了沙虫儿出去摸下一处店铺的生意,每处店铺都是要走几回,才能瞧出来,除了自己看到的,还要向管事询问,各处管事接到董氏的令,知道这是六小姐要代为打得店铺。

    沙婆子在畅园领了新差事,主要工作是看管荷花池。池里养了些好看的锦鲤,遇有人买锦鲤就卖上几条,偶尔也租船给游园们玩,随道再帮花房盯着摆在荷花池周围的花,花房的生意好,她帮了忙,花房的管事另给她算一份工钱,还直说这是园子里的规矩。

    她原不识字,每天卖了锦鲤、租了船,一回去就把银钱交给杜鹃。

    杜鹃摆摆手,“你且盯着吧,搁到你那儿,回头交给小姐。”

    双双则笑,“就这么点儿钱,不如沙婆子自个儿揣着,你卖了锦鲤,记得回头再添补上些。”

    沙婆子白天当差,夜里就回怡然阁住,没几****就过习惯了。

    沙虫儿则留在温彩身边跑腿,近来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赶车跟着冬葵四处看店铺上的生意,再根据冬葵教他的,数各家铺子的生意,哪有一个时辰做了多少笔等等,又花些碎钱与各家店铺上的小二打听一些内情。

    看似无意的,但这些东西对温彩来说很重要。

    沙虫儿已经知道畅园是温彩的了,越发觉得他跟的小姐是个厉害能干的人物。跑前跑后就更热络了,闲下来的时候,冬葵便教他识几个字,还买了三字经给他,教熟了,就让他没事的时候看看。

    夜里二更,温彩躺在床上琢磨二房店铺生意上的事。

    青莺进了屋,一脸急色:“小姐,候爷回来了,出事了!”

    温彩翻身起来,脱口道:“什么事?”

    “候爷受伤了。”

    受伤了?

    今儿皇帝为给皇后过千秋寿节,罢了早朝,所有文武大臣都入宫参加寿筵。

    温彩想到记忆里的事,整好衣衫就到了前府书房。

    “哥!哥!”

    她进去时,正瞧见一名陌生的郎中正给温青包扎手臂。

    “你怎么受伤了?出了什么事?”

    温青抬眸,“我只是一些皮外伤,怕是四殿下伤得不轻呢,这些人真够大胆的,先是毒害三殿下不成,然后又闹了刺客……”

    温青是正午前入的宫,文武大臣多携女眷参加,温彩因是和离女,他这次没带她去,而徐氏又在坐月子。

    他到的时候,顾家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一律安排在寿筵的右侧坐着,荣安候是最后一个来的,待他到时,顾家人都已经落座。

    他刚入大殿,慕容恒迎过来,低声道:“荣安候,今儿有些奇怪,本王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在你们家的人,有一个左颊长黑痣的太监还有两个宫娥,看似无意,可他们总盯着三哥那儿……”

    荣安候含笑示意,故意提高嗓门,“四殿下来得真早啊!”

    “母后寿宴不敢迟到。”

    二人佯装说了几句。

    荣安候回到自己的座儿上,扫过顾家的子孙,“淮儿!”

    顾淮起身抱拳,“父亲有何吩咐?”

    “坐到你三哥身边侍奉酒菜,记住了,只有你尝过的菜,才许你三哥吃。”

    顾淮吃惊地看着荣安候,顾三公子是二房的长子,而他是大房的庶子,让他这个大房的儿子去给二房的儿子试菜,要是菜里有毒,岂不是要毒死他。

    顾夫人微微挑眉:三皇子可是顾家更进一步的希望,顾五这个样子是不乐意么?

    一侧,顾四抱拳起身:“大伯,让我陪三哥坐一桌吧?”

    荣安候低斥:“淮儿去,要是你三哥今儿无事,你就是顾家的功臣。”

    早前他们不知道,可来到京城后见到了景阳公主,顾三公子长得与景阳公主如此酷似,顾家几位公子早已经猜到几分。

    顾五公子虽有意外,却不敢反对,这是父亲要牺牲他来保全三皇子,俗语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现下是父亲要儿子给三皇子试毒,他不敢不试。

    顾五公子坐到了慕容恪身边。

    慕容恪道:“我备了银针,不会有事的。”

    顾五垂眸,“有些食物原本无毒,就如吃羊肉不能吃梨,两者混合却是毒。”

    “说得没错,你一会儿留心看着,莫要吃混了成毒。”

    慕容恪知道皇家暗潮汹涌,他从小就被外祖母、外祖父及舅舅们灌输了太多的知识,什么兄弟相争,什么尔虞我诈,他母亲是为了保他性命,让他顺遂成人,这才忍痛将他秘密送回顾家养着。

    他刚回皇家,不甘心就此送了性命。

    当大殿上坐满了人,帝后款款而来,皇帝笑声朗朗,“各位爱卿,朕今日很高兴,一来今儿是皇后的四十寿辰,二今儿朕的三皇子慕容恪重返皇家。”

    群臣吃惊地发现,坐在右侧上座的景阳公主外,还有一个少年,那模样与景阳竟有八、九分的神似,不过个头更高大些,一双眸子与皇帝一般无二。

    慕容恪起身抱拳:“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皇后面容感动,不由得轻泣抹泪,“三年那年,臣妾请袁监正给恪儿相面,袁监正说龙凤胎的儿女得分开养,景阳虽长,自幼体弱,那时皇上子嗣单薄,便只好忍痛将略为健壮的恪儿送出宫去,这一别竟是十九岁……早几年原说要接恪儿归朝,恪儿在外学艺,臣妾不敢误了他的学业,方才延至今日……”

第241章 行刺案2

    顺王瞪大眼,似有些意外,那个不是十九年前就该夭折的三皇子,凭空冒出来了。

    他想说不是,说不准是顾家人弄出来的假皇子,可人家长得跟景阳如此酷似,那双眼睛又跟皇帝一模一样,谁敢这时候说不是,皇帝、皇后都说是,人家是送到外头学艺去了,你敢否认,是说皇帝糊涂乱认儿子么?

    不仅是顺王,一样吃惊的还有群臣。

    他们这是干了什么?这十几年来都在争选明主,都想扶自己中意的皇子成为储君,现在皇后有子了,有嫡立嫡,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那他们过去十几年前的争斗,就成了一场笑话。

    慕容恒抱拳道:“弟恭迎三皇兄回家!”

    六皇子看着顺王,左右为难啊。

    顺王起身,“慬恭迎三皇弟回朝!”

    他一声落,大殿之下皆是呼声。

    慕容恪抱拳回礼:“多谢各位大臣,恪蒙父皇垂怜,得母后慈爱,终顺遂成人。儿臣再拜父皇母后!”他长身而跪,重重一叩,“儿臣恭贺母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皇帝朗声大笑。

    又多了一个儿子,一下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不过,在这之前,皇后便已经告诉他了。

    当年是谁把慕容恪推到了荷花池,至今也没闹明白,但那事之后,宫里打杀了一批宫人,而慕容恪也因在荷花池里受了风寒,高烧数日不退,也是在那时,皇后忍痛决定把他送回顾家交给娘家父兄。为了让慕容恪在宫外顺遂成人,皇后对外宣布“三皇子夭亡”。

    因三皇子慕容恪的出现,一些原追随顺王、安王的臣子当即转向,纷纷起身敬酒,也表自己的忠心。

    酒宴刚进行到一半,就在众人观赏歌舞之时,只见顾五公子惊呼一声:“有毒!酒菜里有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一时间惊住了所有人。

    皇后第一个倏然起身,要不是今儿有顾五公子试菜,那中毒的岂不是三皇子,“抓刺客!给本宫抓……”十九年前,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这一次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

    皇后这一嗓子喊出,却惊动了大殿内隐藏的人,立时有人提剑冲向慕容恪,亦有人冲皇帝奔了过去,大殿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慕容恒启开双眸,看着大殿上突然涌出的刺客,杀气,浓烈的杀气,他倏地起身,衣袖一挥,以移形换影之速,闪到皇帝跟前,手臂一伸,一把握住刺客的手臂。

    贵妃早已经惊慌失措大叫“护驾!快护驾!”

    慕容恪被数名刺客包围,顾家原是书香门第,家中女眷吓得尖叫连连,顾大公子、顾四公子踢倒了案几,抱起了绣杌为兵器抵挡,拼力护着家人。

    皇帝、皇后身侧,早有宫人团团围住。

    那刺客见对付不了皇帝,一调头转而扑向慕容恪。

    慕容恪虽在外学艺多年,可一人难敌数手,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些刺客就是冲他来的。好几次,他险些被刺客刺中要害,皇后大叫:“恪儿小心!”

    慕容恒的招式看似缓慢,却以缓制快,以柔制刚,总能恰到好处地接过刺客的剑招。他轻缓如舞,卷起强大的剑风来去自如,矫若惊龙,动若脱兔,直制刺客双臂两腿,慕容恒总能不紧不慢巧到好处的将刺客的拳腿招式给接住。突被牵制,刺客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凝重,转念间,身形已起,衣袍在空中飘飞,看似行云流水,实藏雷霆万钧。

    刺客突地凌空转身,那剑尖直刺慕容恪,七公主、景阳吓得惊叫连连“三弟(三哥)小心!”然,一紫色蟠龙袍却挡在慕容恪身前,拼足全力,挥起一剑直中刺客要害,慕容恒亦倒在了慕容恪怀里。

    十公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又怕又惊,嘴张着却唤不出声来。

    慕容恪咆哮一声,接过慕容恒手里的剑跳了出来。

    大殿外,靴潮滚滚,如海潮翻逐,更有无数的侍卫重重包围大殿。

    刘维忠父子、温青、冷昭等人已经跳将出来,与刺客拼死一战。

    皇后紧握着拳头,情绪繁复地看着眼前的凌乱:是谁要杀她儿子?这人她一定要揪出来!

    狼子野心,要是她儿子在宫中,指不定被人算计了多少回,而今刚回皇家,他们就坐不住了,最初佯装行刺皇帝,可最后立马调了剑头,直指慕容恪。

    十几名刺客,或当场毙命,或被大殿武、侍卫制住。

    慕容恪抱住慕容恒,连声呼着:“四弟!四弟!”

    慕容恒胸前鲜血奔涌,他微微一笑,这样的笑太难得,他原是一个不会笑的人,“三哥……没事……太好了……”

    荣安候则抱住了顾淮,他还在抽搐。

    景阳公主惊叫:“传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一脸怒容,慕容恒受伤,他竟然为了护慕容恪伤了,“着刑部、兵部、大理寺彻查此案!朕要揪出幕后主使……”

    十公主此刻才回过神来,提着裙子奔到慕容恒跟前,一瞬间泪如泉涌,倾泄不可止。她颤而微凉的手指小心地拭着慕容恒的脸,一把将他抱住,嘴里喊着“四哥”哭得声嘶力竭。

    内侍取了木板,将慕容恒、顾淮抬上去,匆匆移到了偏殿,由太医看诊。

    温彩此刻听罢温青的讲叙,久久回不过神。

    “哥,四殿下伤得很重?”

    温青道:“那刺客的武功极高,一剑即中,怕是伤得不轻。顾五公子中了毒,被抬到偏殿。二人的情形,我们也打探不到。皇上今儿震怒下令严查,皇后受了惊吓,让三殿下住到宫中严加保护。”

    慕容恒受伤了!受了重伤!

    温彩落漠地望着漫漫长夜,如果不是她说的好些话,他会不会……

    皇家情感淡薄,可慕容恒竟以命相护,只是慕容恪会善待他么?就如登基后的安王善待八皇子那样。

    前世,安王视慕容恒为眼中钉,那是皇帝一早流露更看重慕容恒为储君的意思。在安王看来,更有资格登上帝位的是慕容恒,所以安王容他不得,登基之后一直想除之而后快。

    但这回,慕容恪才是最有资格做储君的人,他是嫡子,他有顾氏一族的支持。

    又是她害了慕容恒么?

    如若不是她的话,慕容恒不会往剑锋上撞。

    “四殿下在宫里?”

    “我出宫的时候,所有太医都聚在太极殿,皇后、公主、皇子全都在殿外候着。”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说的那些话,他也许就不会冒此大险,是我……”

    温彩沉吟着,她到底是那个祸害他的人么。

    欠他一世的情不够,害他一世落漠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怎会与妹妹有关,连皇上都没想到,有人会在今日行刺。”

    温彩轻声道:“哥哥小心养伤,我得回去了。”又对左右道,“候爷今儿许没吃好,让厨房给候爷下碗骨汤面,记得叮嘱候爷按时吃药。”

    夜色,黑浓如墨。

    她的心,突然变得如雨前天空一般阴暗,潜藏了不知多少的阴霾和惊雷,似乎随时都会涌动、爆发,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要与整个的世界同归于尽。自责、懊悔、惭愧……那诸多的情绪奔涌包围。

    太极殿。

    顾淮被太医们灌了汤药下肚,催吐了一大盆东西出来。

    又有太医将酒菜都细细寻觅了一遍,最后有人拿了一只宫中的酒盏,“禀皇上,毒是抹在这只银盏上的,饮一两盏不会有时,多饮几盏那毒就会散在酒里。”

    顾大公子道:“这酒盏原是三殿下的,是后来五弟与三殿下调换过。”

    皇后紧握着拳头。

    景阳厉声道:“父皇,这分明是有人要毒害三弟,你得替他做主。当年三弟不过三岁,就有人把他推入荷花池,害得他险些丢了命。今日三弟刚回皇家,又有人……连番下此狠手。”

    皇帝犀厉的眸子一敛,他还有个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刑部那边可问出话了?他们是谁派来的?”

    有官员进了大殿,抱拳禀道:“下官问过抓到的刺客,他们招认……说是……是……”

    “说!”

    “所有证据指向怡春宫和顺王殿下。”

    “周贵妃!”皇后惊呼一声。

    是贵妃和顺王要杀她儿子!

    顺王是长子,如果没有嫡皇子,他是最有资格登上储君之位的。

    七公主在一边叫嚷着:“他们先下毒,再行刺,他们这是要父皇和三哥的命,要是父皇和三哥都没了,他就做皇帝了,这主意真好啊!”

    皇帝厉斥“住嘴!”

    “父皇,我为什么要住嘴,有人要杀我父亲,要杀我哥哥,这都是我的亲人,无论他们中谁没了,华阳都会生不如死的。父皇……都问出来了啊,你下令把周贵妃给抓起来,四哥还生死未卜呢,父皇……”

    他原就心乱如麻,再多一个叽叽歪歪的公主,皇帝脸色肃冷,“让公主们都退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进来。”

    “父皇……”

    十公主一早静默地站在一边,不停地哭,那泪水似不要钱似的,怕慕容恒没了,要是他没了,她不知道德妃可怎么活。

    德妃这些年受那么多的委屈,一直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慕容恒。

    十公主从小就知道,不管日子多苦,她还有母亲、哥哥。

    现在看着慕容恒受这么重的伤,她吓得泪流不止。

    “退下!”

    几侍走近,轻声道:“几位公主且回宫吧。”

    “父皇就是偏心,都找出真凶了,还不抓人……”

    皇帝懒得理会七公主,一转身,想着今儿的事,一幕幕掠过脑海,这些人是冲着慕容恪来的,更是一早就有准备,他们一早就知道慕容恪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

    慕容恪耷拉着脑袋,他没想自己回到皇家的第一天,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他从偏殿过来,问道:“父皇和母后信吗?”

    殿中大臣道:“禀三殿下,其中一名刺客是怡春宫周嬷嬷的侄儿,还有一名宫娥也是怡春宫的人。”

    刺客是周家人,宫娥是贵妃宫里的。

第242章 命悬一线1

    皇后欠身,“证据确凿,皇上下令吧……”

    慕容恪抱拳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

    “哦……说来听听。”

    慕容恪垂眸想了片刻,道:“父皇且想,要是今儿孩儿遇刺身亡,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周贵妃和大皇兄,这第一个获益的是谁?”

    安王慕容悰!除了他,再无第二人。

    慕容恒是冷宫罪妃之子,他虽有军功,在朝中却无任何势力,而他性子又冷漠,除了与温青、刘维忠父子交好,基本上没什么交好的臣子。

    刘维忠虽与慕容恒交好,可同时与安王、顺王的关系都不错,这刘维忠虽是武将,却是个行事圆滑之人,谁也不得罪,谁也不特别亲密。

    而温青则与刘维忠的做法相反,他是除了慕容恒谁也不交好的人物,生怕沾上就成麻烦一般。

    贵妃有野心,顺王也想问鼎皇位,可不代表他们会这么笨,公然用到自己人,还把所有的证据都引向自己。

    皇后今儿是怒喜交加,喜的是母子团圆,怒的是还没来得及细叙母子之情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关心则乱,这些年贵妃宠冠后宫,即便容颜老了,她依旧得宠得势,周家也赏有两爵。

    皇帝微敛双眸,“宣顾谦入殿。”

    顾谦,荣安候,皇后娘家的大哥。

    顾谦见罢了礼。

    皇帝道:“奉朕旨意,由你率三部彻查千秋寿筵行刺案。”

    “谢主隆恩!”

    慕容恪走近顾谦,“大舅父,此案错综复杂,虽然所有证据指向贵妃和顺王,可本王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一定要查出真凶。”

    这不仅是给他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慕容恒一个交代。

    慕容恒一早就察觉出异样,他慕容恪与景阳长得太像了,许多见过他们姐弟的人已经猜出来了,也就知道他是三皇子。

    夜色中,十公主领着宫人一路疾走。

    终于近了冷宫。

    她站在院门外,轻拍着大门:“娘,快开门。娘……”

    她真的没主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除了哭,她不能求任何人,太医说慕容恒也许会死。

    十公主很害怕,她的亲人就只德妃与慕容恒,要是其中一个没了,她不敢想像。

    十公主离开后,皇后便遣了两个早年服侍过德妃的人过来相陪,一个是老宫娥,又一个是早前随德妃入宫的嬷嬷,有两人相伴,日子虽然清苦,却还算过得去,又有温彩带来的锄头等物,没事的时候德妃就带着她们种种菜、养养花。

    十公主坐在屋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娘,四哥……遇刺了,伤得很重,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好怕,他是为了救三哥受的伤。”

    德妃心头一痛,眼里蓄着泪花,静默起身,站在自绘的观音画前,点了一炷香,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起来。

    “娘,我想去照顾四哥,可是父皇不让我去。呜呜……娘……”

    “你回吧,生死由命,观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你四哥。”

    就算是现下,事关儿子的生死,德妃依旧平静如常。

    十公主不知道慕容恒的性子是随了德妃,亦或随了皇帝,他们都是不苟言笑的人,可慕容恒更不爱笑。

    “娘……”

    “十公主回吧。”

    德妃让嬷嬷送走了十公主,她合上院门,跪在观音菩萨的画像前开始静默的祷告。

    为了秦家,她愧对一双儿女,现在儿子生死难卜,她能做的就是替他祷告。

    一遍又一遍,直至到天亮。

    慕容恪躺在小榻上,一边的病榻上躺慕容恒。

    顾五公子中毒,保住了半条命,太医又开了药,随顾家人出宫将养。

    可慕容恒现下昏迷不醒,药喂不进去,伤口也包扎好了,一张脸煞白如纸,全无半分血色。

    “顺娘!顺娘……”

    在晨光中,慕容恒呢喃着呼唤着这个名字。

    慕容恪忆起慕容恒与他提过关于温彩的事,他喜欢温彩,可温彩尚未及笄,他等温彩长大,然后娶她过门……“四弟,你想见温六小姐?”

    “顺娘……”

    他记得温六小姐唤作温彩。

    可有人说,真命凤女唤作顺娘。

    那么,温彩就是顺娘。

    慕容恒也曾与他说过,温彩是真凤命格。

    慕容恒大呼一声“来人!快传太医。”

    外殿进来三名太医,一位医术精湛的医正瞧罢,“禀三殿下,四殿下的脉像似乎更虚弱。”

    “快下药,你没见他有反应了,给他服药。”

    “禀三殿下,四殿下的致命伤在脾脏,无药可医……”

    慕容恪抬腿就是一脚,“养你们何用,既知伤在何处,你们治啊,赶紧给他治。”

    伤及脾脏、无药可医……

    想到这些词,慕容恪心头一紧,该死的人是他,是慕容恒替他挡了一剑,要不是慕容恒,他一定就没命了。

    他自小孤独,稍大些已经跟着师父在山上学艺,别人五年能学成的,他得比别人用功一倍,还得花八年才能学好,他自知天姿愚钝,所以他愿意勤加苦练。

    他是有些笨,在顾家的公子里,他许是最笨的,可家中长辈待他好,那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是当朝的嫡皇子,是皇家最尊贵的男子。

    可是,这个重逢几日的四弟,可愿意用性命来保护他。

    他说“三哥没事太好了。”

    那一刻,慕容恪想哭。

    而现在,听到太医的话后,慕容恪沉默地看着病榻上的慕容恒。

    “你们小心盯着,本王去皇后宫。”

    他倏地起身,一路疾走见到了皇后。

    皇后似一夜没睡,神色憔悴。

    慕容恪深深一拜,“请母后宣温六小姐入宫。四弟……伤及脾脏,太医说……许是不成了,他一直念着温六小姐,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皇后的心重重一沉,又忆起上次慕容恒到她宫中请安,她生平第一次与慕容恒说了很久的话。

    “你知道三皇子还健在?”

    “是。顾三公子与景阳长得酷似,要说三皇兄活着,儿臣第一个就信。”

    皇后欣赏他的识趣得体,他坚持这么久,没近顺王、安王,似乎就在等三皇子归来,好做三皇子臂膀。“你襄助三皇子,本宫设法向皇上求情,放你亲娘离开冷宫。”

    “不需母后说,儿臣也会向着三皇兄。三皇兄是唯一的嫡皇子,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皇后忍让母子别离之苦,盼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

    那个对她表了忠心的慕容恒,现下要死了。

    这不仅断了三皇子一臂,要不是慕容恒,死的就是慕容恪。

    慕容恪心急如焚。

    皇后道:“你喜欢四皇子?”

    “母后,他是我弟弟,在这么多皇家兄弟里头,他是唯一可以拿命挡剑的人,在这之前,四皇弟与我示好,不是因为我是他皇兄,而是因为情。世间的情,才是永恒的,四皇弟虽不苟言笑,但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对四皇子,慕容恪是真有几分兄弟情分,慕容恒跪下央求他成全感情的那刻,慕容恒的坦荡、磊落,让慕容恪动容。

    皇后吐了口气,对左右道:“顾嬷嬷,接温六小姐入宫探望四皇子。”

    慕容恪朗声道:“谢母后。”来不及多作寒喧,他退出皇后宫。

    皇后看着空荡的大殿,忆起昨日惊险,她尚心有余悸,她答应过慕容恒的事不能失信,现在慕容恒就要死了,在他死前,她要把德妃接出冷宫,让他们母子再见一面。

    温彩见着宫里的人,先是一惊,顿时就有不良的预感。

    “四殿下伤得很重?”

    顾嬷嬷语调平静得没有任何感情:“请温六小姐随我入宫,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温彩又叮嘱冬葵一些事,红燕心细,又留了她襄助冬葵。

    皇宫,殿宇气派庄严,朱栏鲜丽,黄瓦闪耀,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温彩携青莺匆匆进了太极殿偏殿,自从这里闹了刺客后,此处就住着三、四二位皇子,三皇子自昨日开始,寸步不离地服侍在侧。

    今晨,皇帝在群臣面前大赞三皇子仁厚,有长兄风范。

    一些倒戈的臣子得了机会,开始溜须拍马一番,只听得温青一阵汗颜,这情势式分明是要转向了。

    病榻前,温彩呆愣片刻,“三殿下,他伤得有多重?”

    慕容恪迟疑。

    她很急,昨晚一宿,眼前都是前世的点滴,是她如何害他性命,温彩一转身,动作粗鲁地抓住慕容恪的衣襟,厉喝道:“******,快给我说实话,他到底伤得有多重,如果不轻,皇后怎么会派人把我接来?”

    这个女子……

    瞧着灵气逼人,竟还说粗话,还会要胁人。

    他才不跟她计较。

    慕容恪盯着她的手,“太医说四弟外伤无碍,只是那一剑伤了脾脏,最多只能熬三天……”说到后头,他失了底气。

    “伤在脾脏么?”温彩沉吟着,一把放开慕容恪,“也就是说还有救,青莺,我拿着我的去马蹄山找我师父。如果我师父葫芦道长不在,便把我师兄邵铁拐带来,要越快越好。”

    慕容恪惊愕,“四弟的伤当真能治?”

    这脾脏伤了,通常都是熬日子。

    青莺双眸放光,当她随温彩入宫,一颗心想的就是:慕容恒要死了。

    “我师父会脾脏修补术,若是有他在,四殿下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走到案前,从头上取下一根白玉钗,里头取出一个笔尖,往上一套,变成了一支硬笔,她沾了墨汁很快写成一封信,宫人递了信套来,她又在上面写了两个人的名字,“青莺,到了那儿之后,你先问我师父葫芦道长在不在?要是他不在,你就真切我邵铁拐,会此医术的就只他们二人。”

    慕容恪又唤了自己的两名侍卫陪同青莺同去。

    脾脏之伤,有的人能拖几天,而有的人会毙命当场。要是一早知道慕容恒受的脾脏之伤,她许早就派人去请马蹄山的道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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