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引争执2
徐兰芝动作之迅,“啪——”的一声打在冬葵脸颊上。
温彩一进来就看到这幕,“徐三小姐好大的威风!”
“彩彩!”徐兰芝惊呼出口。
温彩一把将冬葵护在身后,扬手就是两耳光,打得狠,一为前世时徐兰芝的狠毒,二为徐兰芝的不知好歹。早前她视徐兰芝为朋友,后来徐兰芝故意让春草传话,以为是无意,后来方明白是故意为之,有了双双前世的记忆后,温彩更加确定那是徐兰芝的步步谋划。
徐兰芝张大嘴巴:温彩打她!温彩竟为了护一个丫头来打她!
春草就是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瞧错了眼。
温彩厉声道:“冬葵是我的侍女,我与她名为主仆,一路走来早已情同姐妹。连我都不曾说重话训斥,你倒敢打人。”
冬葵泪光盈动,她好感动,小姐待她真好,眼泪滑落。
温彩扫了一眼,“徐兰芝,你打她便是打我。谁要欺负我身边的人,打我身边人一耳光,我就回她两耳光!”她扬了扬头。
徐兰芝气得一张脸煞白,当她是好欺负的么,以前因为她受的闲气还少,扬手就要打,不想却被一个陌生的女子捏住了手碗,她的力气已经是够大的,可这青衣女子竟比她的力气还大了许多,她运足的全力,被青衣女子轻而易举地按下。
青莺冷声道:“你敢对我小姐不敬,可别怪不客气。你叫徐兰芝,是不是?你觉得你的力道能打得过我么?我想,就算有三个徐兰芝,也未必能胜我吧?”
这女子是谁?为甚她的武功如此厉害?温彩出去一趟,身边就有两个这般厉害的女子相护。
温彩关切地问冬葵:“不疼吧?都留指印了,回头抹些药膏,可别明儿就瘀青了。”
“小姐,我没事……”
“还没事,你都疼得哭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她用眼睃着冬葵与青莺。
青莺道:“我们一进安然阁,冬葵说要拾掇屋子,让小厮们把花放在了花厅的桌案上,拧了小姐和她的箱子上楼拾掇。属下便收拾我和燕姐姐住的厢房。没多久,就见到这二位姑娘进来,我只当是上头派来帮忙打扫的丫头也没留意。”
徐兰芝气得吐血,她怎能这样说,这是她的朋友,居然说萧家二位小姐是打扫丫头,这分明就是折辱人。
萧八小姐看着自己的打扮,厉声道:“你们……我们哪里像丫头?”
青莺不屑一顿地冷声道:“二位衣着只有大丫头才穿的茧绸,不是丫头是什么?便是我和冬葵身上穿的衣料也不比你们差。”
这是奇耻大辱!分明是瞧不起萧家。
青莺继续道:“没过多久,我就听冬葵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待我出来时,看到这二位姑娘摘了两朵双喜临门的花儿戴。这花儿珍贵,一盆就值一千两银子,是小姐特意花了高价买来孝敬温府两房长辈的。”
温彩与徐兰芝已经闹僵了,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情意。只是,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哪里对不住徐兰芝,也至她如此残忍。梦里,徐兰芝明知她与冷晓不和,还与冷晓联手害她。
面对现实,点滴都与梦里情形相似。人待她不好,她又怎会巴上去用自己的热脸贴他人的冷屁股,就算如此,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当,而徐兰芝是绝对不值当的人。
她初来京城,温彩还瞧她活泼可爱,时日一长,才发现徐兰芝骨子里就爱慕虚荣,喜欢被人捧着,而她是从来不愿低头捧着徐兰芝,更因为她,徐兰芝早前没少被徐氏和徐宜人训斥,一有了机会,曾经的一切都成了她心头的刺。
徐兰芝挨了两巴掌,愤愤地盯着温彩,想打回来,可她又打不过青莺。一边立着的红衣少女目光犀厉、冷漠,更在警惕地观察着四下。
温彩扫了眼花儿,冷着声道:“这两盆双喜临门是我从畅园买来的,你们是准备把这两盆花买去,还是准备向冬葵赔礼道歉?我给你两种法子,你挑一个。”
萧八小姐、萧九小姐都是庶女,一个是嘉勇伯府大房的庶女,一个是二房的庶女。大房袭爵,二房原是庶子,因是庶出,在家里也不得宠。萧家子女众多,家里过得并不宽裕,否则萧大太太也不会算计了原配大太太的嫁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现下这些嫁妆都被萧彩云给拿走了,萧三小姐没了这些东西,在刘府的日子也过得大不如前。萧大太太想给女儿添妆,可他又有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添妆的事也不现实,只好给搁下了。
两位萧小姐根本买不起这花,只巴巴儿地看着徐兰芝,没想今儿不过是两人簪了朵花戴,就惹来这等麻烦。
徐兰芝气恼,厉声道:“有钱就了不起,我买行不行?我买。”
“好!你买,另外再多付二两银子,这花是特意从柳树镇送来的,因花金贵,路上得小心谨慎,路资运费又贵了些。”
徐兰芝一转身,就看到外头进来的徐宜人,奔过去道:“娘,你给我二千又二两银子,娘。”
徐宜人盯着徐兰芝的脸,不等问出来,春草就低声把温彩打徐兰芝的事说了。她一听,立马就有些不乐意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可以打骂,徐氏也能打骂,怎能让温彩一个外人来打骂。
早前原对温彩还有几分愧疚,可温彩不在,她们徐氏母女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可谓过得极是光鲜,那分愧疚早就被现实的荣光给冲淡了。
徐兰芝又重复了一遍要银子的事。
徐宜人轻斥道:“不过是两盆破花,哪就值二千两银子,又不是全摘了,上头不是还有好些么,只摘了两朵,也瞧不出来。”
几个月不见,徐家人说话硬气了啊。
温彩扬头,在梦里,徐兰芝嫁人后,徐宜人又跟徐兰芝住了一年半,早前半年过得很不错,可徐兰芝有正经的婆婆、姑子,家里便有了闲言碎语,在背里说三道四。且徐兰芝从小任性、骄纵惯了,哪里会打理内宅。她就喜欢玩,喜欢在外头受人追捧,又不似徐氏,虽不会内宅事务,却肯为了温青学习。
徐兰芝在她第一胎生下女儿后不久,她丈夫就娶了位平妻,准确的说,是她婆母要娶的,嫌徐兰芝不贤惠,要另娶个贤惠女子进门。这女子进门后不久,便与徐兰芝平起平坐,一年后产下了嫡长子,竟压了徐兰芝一头。
家里有两个奶奶,一个能干,一个就会在外头耍威风,虽会些马术、箭术,可这些又当不了饭吃,尤其是成亲后,就越发不能适应婚前婚失的天然之别。
徐兰芝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徐宜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只得又回了徐氏身边。回来后,徐宜人才恍然大悟,真正待她好的还是大女儿、大女婿,直至后来温青被贬官职,流放西北镇守边关,徐宜人也是随温青夫妇一道去的西北。
知晓了这一切,温彩很难对徐兰芝也好感。是徐兰芝与冷晓联手害她,也害温青,甚至最后徐兰芝还谋夺她的百货行……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她怎能再如从前那般视徐兰芝为朋友。
便是对徐宜人、徐氏都莫名地多了一股轻视与怨恨。
前些日子,徐宜人觉得徐兰芝不该有那么多的朋友,可后来一想,都是些闺中小姐,温彩又走了,总得有个人陪着徐兰芝。时间一长,倒觉得徐兰芝受欢迎、人缘好,再说她这个宜人的诰命也是徐兰芝给她讨来的,自是把徐兰芝捧在心坎上疼,还一心想着要给徐兰芝寻门比温青身份更高贵的男子。
温彩一走,没了比对,她和徐氏也很少训斥了。
唯一训斥的,就是徐兰芝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不够花,徐宜人又将自己的那份贴补了进去,可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够花使。徐氏手头还算阔绰,少不得私下偷偷塞给她三五十两银子。徐宜人左手得了大女儿的钱,右手就心疼了小女儿。
温彩半是玩笑地道:“早前是好花,被人摘了花去,自然不如从前。徐伯母买了两盆比这更好的来,双喜临门、三羊开泰什么的也成,我补些差价给你,你留这两盆,我要那更好的可成?”
一株开出两色红花,深红和浅红,这些人还真会取名,叫什么双喜临门,有人成亲,也送这样的花儿来庆贺。
徐宜人知温彩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是僵持下去,指定要她买了这花,她可舍不得花二千两银子来买两盆花,笑了一下:“萧家小姐不知道这花金贵,摘也摘了,我代兰芝给你赔个不是……”
温彩忙道:“徐伯母的不是我可不敢当。我要萧家二位小姐向冬葵赔不是,摘花的是她们,犯错的也是她们,让她们赔个不是,这不算过分吧。”
徐兰芝厉声道:“那你打我怎么算?”
“你打冬葵又怎么算?”
“我是小姐,她就是个丫头。”
温彩冷笑了两声,“你自个想想,若是张家小姐打了李家小姐的丫头,李家小姐会如何想?首先声明这二位小姐一不是朋友,二不是交好,你说李家小姐不会护着自己的丫头吗?何况这丫头与她的感情素来交好,会任由旁人欺负她?”
红燕与青莺又凝重了起来,以她们的敏锐听力,发现有人正在靠近这里,那沉稳的脚步声,有力而快速,一定是长年习武之人,还是个男人。
二人交换眼神,红燕摇头,他能从那脚步声里听出欢快,既无恶意就不必防备。
徐宜人笑了一下,“六小姐,以前你和兰芝不是好姐妹么?”
“好姐妹?”温彩笑,“当你使计把我从镇远候府赶出去后,就已经不是了。我一旦迈出镇远候府,再回来,我就是这里的客人。”
徐兰芝得意地道:“你知道就好!”又道:“难道没人告诉你,你走之后,这安然阁就一直不间断地用来接待我的朋友,你自己不听府里安排,偏要回这里……”
院门外的温青没想自己一来就听到这样的话,竟是徐兰芝赶走了他妹妹。
他怒!
怒不可遏!
他浴血奋战,出生入死激战沙场,为的就是让祖母、妹妹过上好日子,让她们再不受凄苦,不曾想到,竟会是这样……
第207章 道破实情1
温彩道:“你当我是回来看你的么?我是回来看哥哥、长辈。你放心,我不会住太久,我回来一没想与你争夺哥哥、长辈对你的宠爱,二没想威胁你在这府里的地位,为了我哥哥不会夹在中间为难。今日的事,我是不会说出去。我也相信,过去的数月里,我哥哥一定也不知道这些事。
徐兰芝,这一次你休想再伤害和算计到我。我虽不懂领兵打仗、捕猎物之事,可是我也读过兵法战略,你所有的心思,我都知道。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范河水,若是你再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温彩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昔日猎场秋狩,你在贵族小姐们面前,貌似替我说好话,实则是在抵毁我,你这叫捅软刀子。只是那时我却以为你是真心替我说好话。这几月,我什么都想明白了,你抠心自问,你当时是不是想毁我更彻底?”
朋友是做不成了!
她不稀罕这个朋友。
徐兰芝也不会在乎,现在的徐兰芝朋友有一大把。
可是这么多人里,又有几个是真心与她交往。
徐宜人惊呼一声:“温六小姐,兰芝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是……误会了。”
“徐宜人,我们瞒天瞒地、瞒旁人,唯独瞒了不自己的心。我不在乎,因为她对我来说,原就是不相干的人。我之所以不说、不闹,是不想我哥哥为难。”
她顿了一下,对冬葵道:“这里不必拾掇了,既然安然阁有了新住客,我们就转往他处。”她又扭头问徐兰芝,“你既常与各贵族小姐往来,当是知道各家的阁楼向来住的都是尊贵的嫡女,就算家中无嫡女,也绝不会被置成客房供人居住。徐兰芝,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要置嫂嫂被外人在背后看笑话。”
徐兰芝眼神慌乱,大声斥道:“你胡说!”
她知道京城大户人家的忌讳,这阁楼素来住的都是各家最受宠、最尊贵的女儿,是万不会被置成客房的。严格说起来,便是徐兰芝也不配住到阁楼里,因为这镇远候府是姓温的,而不是姓徐。
“你怒了,看来又被我说中了。你坏嫂嫂的贤名,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心里的原因自个儿明白。”
徐兰芝恨得咬牙切齿,她和温彩之间怎就变成这样了,她还以为温彩就是只知道赚银子的笨蛋,可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了,连她从来不曾对外人讲的秘密也被她看透了。
她心头一凉,浑身微颤,恶狠狠地看着温彩。
院门外的温青,进不是退也不是,就那样静静地立在一侧,听着温彩对徐兰芝的指责。从来,他待徐兰芝如温彩一般,视她为妹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骨肉至亲的妹妹。他对不起祖母,对不起母亲,他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害妹妹因她而受尽委屈。
温彩对冬葵道:“收拾一下,我们迁到客院去。”
冬葵轻声道:“小姐,不如送完礼物我们就回柳树镇,好歹那边还有一处院子让我们安身。”她不悦地扫过众人,“虽在外租座小院,也从未受过这等闲气。”
徐兰芝大喝一声“你说什么?”被打的是她,温彩受什么气了?
冬葵恍若未听见,满心满腹都是替温彩委屈,“哪家正经的小姐,被别家庶女欺辱的,奴婢虽是下人不懂,可在哪家都是没有的。”
徐宜人气恼温彩打徐兰芝,原是想训徐兰芝几句的,可近来数月,她怎么看徐兰芝怎么喜欢,徐兰芝交朋友怎了?如今在京城贵女圈算是站稳脚跟了。
青莺也不喜欢这儿,附和道:“小姐,用过午饭我们就回吧。”她猜出院子外头是谁了,也猜到温彩会如何回答。
“且住几日吧,要是让我哥哥知道了,他又该多心难受。”
门外的温青心头一阵剧烈的刺痛,如剜心一般。
冬葵道:“小姐,奴婢去收拾东西。”
温彩看了眼盆花,再抬头,伸手取下萧八小姐、萧九小姐头上的花,“我的东西,就算揉成了泥,也不会便宜了旁人。果然啊,这住进阁楼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作客可比在自家当小姐还要体面呢。”
萧家到他们这一辈是再不能袭爵了,而“彩”字辈的萧氏后生里并无出色之人,萧家也呈现落败之兆,京城但凡会观方向的人一早就瞧出来了。身为萧家的庶女,她们也很难嫁入体面人家做正室,连一些小吏也瞧不上她们。
“徐伯母,有一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认为是道理便听,认为没道理只当我未讲过。徐三小姐原在孝期,这般接二连三地设宴款待朋友,还常去旁人家串门、作客,这可是一个守孝女该有的本分?”说罢,温彩发现自己有些多事,又补了一句:“这话是为我嫂嫂才说的。”
京是大族最是讲究“规矩”,尤其守孝期间别说登门作客,便是大小宴请都会回拒,而自家的所有庆生、节宴也全都低调处置。
天朝子女守孝,会谢绝一切宴请,更不会在家宴请亲朋,而是一袭素袍,静静地在家待着,遇清明、中元、年节、过世长辈的生辰、祭日要烧冥钱敬香、焚经文,守孝的多是在家抄经佛经,替长辈安魂,后自己及后人祈福,绝没有像徐兰芝等作为的。
若不是为徐氏,她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说。
安然阁的粗使丫头见温彩主仆要离开这儿,心头不由一阵失落,暗怪徐兰芝坏了她们的事。若温彩归来,便是她们的主子,这有主子护着的下人,声音都可以高上三分,偏让她们服侍几个庶出小姐,谁心头没有几分怨言。
温彩一声:“冬葵,赏二位丫头,原该赏你们一两银子的,可你们却忘了本分劝阻他人摘金贵花,就各赏一枚银锞子,到外头叫两个小厮来,帮我们搬箱子和花盆。”她就是有钱,徐兰芝不是背后笑她一身铜臭么,在她看来更像是嫉妒。她赏丫头,亦有维护之意,毕竟安然阁的丫头是温彩的丫头。
冬葵应声。
温彩提了自个儿的蓝皮染花箱子,那箱子使用的木头刨推得轻薄拿到手里也不沉。
几人很快就拧了各自的箱子,瞧得徐兰芝一脸诧色,而两个萧小姐更是喜欢那箱子得紧,连她的丫头使的都是这等好的东西,穿的也比寻常的丫头还要体面光鲜。
正待出院门,就听麻嬷嬷在外头惊呼一声:“候爷,你回来了?”
温青原在外头与朋友吃茶,一听下人来禀说温彩回来了,当即骑马归家。
温彩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她们说的话,他不会听到了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青故意吐着粗气,装出刚回来的模样,“刚到。”望向徐宜人、徐兰芝的眼神多了两分犀厉与不满。
只一眼,瞧得徐宜人心跳加速:莫不是他听到了?转而又想温青那火爆脾气,要是听见了还不当即破口大骂,定是没听到。
温彩一伸手,俏皮地道:“帮我拧箱子,我要住到客院去。”
“为何住客院?这可是你的闺阁。”
“里面乱得很,就算要住,没有几日是拾掇不好的。小时候,族里有个姐妹睡了我的床,我便非让母亲把被单全都洗过,哥哥,同样的东西要是别人使过,我会觉得别扭。”
温青心头一阵酸楚,他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事,很显然,这府里的安排有许多地方都不合常理,如这闺阁是不能被置成客院的,就算住的是女客也不行,这是违矩的。
两位萧小姐来过镇远候府多回,曾在后花园与温青相遇多次,每次温青看到她们都恍若未见一般,匆匆来去,温青会与徐兰芝说几句话。在突见温青的刹那,二人或含浅笑,或抛媚眼,温彩瞧在眼里,心下一阵恶心,还以为她们是与徐兰芝交好,原来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刹间,徐兰芝满目气恼地瞪着萧家二位小姐似要发作,却又直直地凝视着温青,见温青没有反应,面露释然和欢喜。
温青对二位萧小姐如何与徐兰芝何干?徐兰芝却露出这样的神色……陡然之间,温彩回想双双留给她的梦里记忆,又想起七公主与她说的话。
徐兰芝有喜欢的人……
难不成,这个人是温青?温青是徐兰芝的大姐夫啊!
温彩心头一荡,再细细一思,满腹的疑惑在片刻间寻着答案,不由粲然一笑。若没有那个梦,若不曾知晓被遗忘的前世,她不会对徐兰芝生厌,更不会恶待徐氏,但现在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
温彩在桂堂附近的一进小院里住下了,正房有三间,左右又各有两间厢房,这原是徐氏留下来准备安顿她未出身的儿子住的。
温青在院子里与温彩说了一阵话,她拿着剪子重新修饰双喜临门的花,“把被掐的痕迹掩一下,这样好看多了。”
温青笑,“妹妹小时候就爱养花,为这事,还吵着祖母要给你建花房,祖母到底是应了,竟把厨房后头的一块地给了你。”
“女孩儿都爱花、爱美,我也不例外。”
兄妹二人说了一阵儿小时候的趣事。
温青留在院子里陪温彩说话。
萧家两位小姐知惹了事,不敢再留,收拾东西告辞离去,徐兰芝找汪管家备了马车送她们回去。徐兰芝站在三门处,想了一阵依旧有些不甘心,领着春草去桂堂。先与徐氏说温彩打她两巴掌的事,又把打红的脸给徐氏瞧。
徐氏胸口怒火乱撞,到底是她的亲妹妹,岂有让旁人打徐兰芝的道理。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无论那人待你如何好,可没在一处生活,少了联络,时间长了感情也会淡。况且徐兰芝又是徐氏嫡亲妹妹,她本就在感情上要偏徐兰芝,可纵容她、宠溺她,她可以打、可以骂,却不绝旁人动她的妹妹。她越听越生气,一气之下将饭碗一推,再吃不下了,“今儿候爷对这事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吃了!”。
待温青从后头小院过来,徐氏对着一桌子菜生闷气。
“不是让小厮来传过话,我陪妹妹用饭,你不必等我么?”
“妹妹,妹妹……你一回来,妻儿全忘,就只记得她。你怎么不说说她,她打兰芝作甚?就算兰芝惹了她,自有我和娘教导兰芝,岂是她能打的?”
第208章 道破实情2
温彩为了一个丫头去打徐兰芝,徐氏越想越气,温彩哪来的胆儿,还不是仗着温青的疼爱。
温青恼了,要不是他无意间听到那些话,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温彩搬出去住的原因,刚坐下,倏地弹跳起来,额上青筋爆怒,胸口气得不停起伏,嗓子也比寻常大了几倍,不像是说,倒更像是吼,“你还说我,究竟是谁的妹妹受了委屈,你给我说清楚。”
徐氏被吓住了,平日温青让着她,可温青一旦发怒,那服软的指定是徐氏。这会子也不例外,徐氏再不敢说一个字。
温青噼哩啪啦把自己在安然阁外头听到的话全都说了。
徐氏虽下令禁议温彩离开的事,温青没从下人们那里听到闲话,倒是从温彩与徐兰芝争执中听到。都是当长兄、长姐的人,这让温青怎么看?她理亏啊,人家嫡亲的妹妹,被她娘家的妹妹逼到外头住,过年节都不能回来,这种心境她不敢想。
温青时不时看着徐氏那圆滚滚的大肚子,要不是徐氏怀着孕,以他的性子,许是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可瞧着这女人给他生儿育女的份上,他不与她计较,就听温彩的,待徐氏好些。
待他说完,火气也消退了大半。
温青又道:“阁楼怎能设成客院,你可知道这里头的忌讳大了,我们以后有了女儿,人家拿她们住的阁楼当客房对待,你会怎想?温家的规矩那住在阁楼里头的定然是嫡出小姐、是家里捧着明珠般的娇贵女儿,你由着兰芝把阁楼当客房……这传扬出去岂不让各家笑话?”
“还有兰芝,到底不是温家小姐,不能住在阁楼,另择小院给她安顿,最好能挑两处小院毗邻,下次她若有朋友来,正好另一个院子做女客院,她们说话玩耍也都方便。”
徐氏见他发火,连呼吸都快停凝了,这会子见他平静下来,胸口恢复了顺畅。当听温青说到“到底不是温家小姐”时,心头有些不快,可听到后面却又能接受了。对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入京后学了许多,可这内里细微处还是不甚明白。
温青说完了,又问她,“是谁告诉你顺娘打三姨妹的事?”
“是……是兰芝自个说的。”
温彩没跟自家哥哥叫屈,徐兰芝倒先告状了。
以前,他温青怎就没瞧出来徐兰芝是这样的女子,她到底跟京城那些庶女学坏了。
徐氏越发觉得胆怯,愧疚没有,就怕温青发火拿她撒气。心里暗怪徐兰芝多事,又怪徐兰芝没把事儿说清楚?兰芝怎能先告状,温彩都没叫屈说苦,害得她平白招惹了温青发顿怒火。
“别叫兰芝跟庶女们来往,虽说岳父不在了,可兰芝到底是正经的嫡女,你瞧瞧名门望族的嫡出小姐,有几个与庶女来往亲密做朋友的,没的让人小瞧。”
“早前原是有宋府、李家的嫡小姐来往,可后来就来得少了。过年节后,她们都没再来,倒是庶出小姐们总是上门来找兰芝玩。”
“那是她们喜欢巴着她,三姨妹没以前单纯,再这样下去会误了她的好姻缘。”
温青与徐氏又说了一阵,徐氏这些日子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可突然又发现还有许多地方被自己忽视了。她原想让温青就徐兰芝被打一事给个交代,不想温青的火比她还大,听温青一说,便温青大骂起丢了面子,徐不敢再闹。
“汪婶子的话你该多听,她是老人了,最晓大户人家的规矩。”
“是。”
汪婶子说过,可徐氏不爱听。在徐氏看来自己是掌家夫人,汪婶子就是个下人,说的大体与温青说的有些一样,甚至在心下认为汪婶子越了规矩。今儿徐氏愿听,不是真的认为理亏,就是怕惹怒了温青骂出更难听的话,对温青说的话心底未必就认同。甚至心下暗怨温彩张狂,暗恨汪婶子奴大欺主。
温青见麻嬷嬷站在外头,道:“麻嬷嬷,你把汪婶子叫来。”
麻嬷嬷应声。
汪婶子来后,温青吩咐道:“夫人身子重,这些日子就要生了,该安顿的都得备好。”
他一个大男人,哪该过问这些,如果温彩在府里,把这些事一早就打点好了,徐兰芝就会整日的玩闹,对府里的事也帮衬不上。
“稳婆请来了,自家府里有两个。乳娘也备好了,是名下庄子上的,还有年轻管事娘子,到时候由着夫人挑。”
温青又问:“一会儿你带人去安然阁里,让汪管家请了木工匠人来重新打一套家具,窗帘、摆件等物一律都换上新的。”
温彩的性子,温青是知晓的,小时候的温彩,但凡有人用了她的东西,她不是洗就是换,那安然阁住了好几拨小姐,还都是庶女,也难怪温彩不高兴。他就这一个妹妹,这次的事,原就是徐家人做得过分,他自要站在自家妹妹这边,恨不得将温彩捧在心坎上疼的好。
温青道:“里面的东西全都送到女客院去。东西搬完了,弄些艾草、柚叶的好好熏熏,去去晦气……”
他的宝贝妹妹,怎能住小院,那自然要住到最好的阁楼里去。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但他就是要疼自己的妹妹。
温彩不喜欢那么多庶女住了安然阁,那他这个当哥哥就给徐氏立立规矩,徐氏不是心疼银子么,他偏狠狠地大花一笔,有了这教训徐氏再不会让庶女住进去,也知道他的忌讳了。
徐氏低低地道:“那里头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汪婶子接过话,道:“夫人,这在大户人家也是有讲究的,再得宠的庶女也不能住嫡女的阁楼,这不合规矩。更何况是别家的庶女,而且还是出身远不如我们的。”
温青原不想再说,又补充道:“被那些个庶女使过的,你还想留给我们宝贝女儿使?全都换了,换最好的,屋子用艾草熏过后再买了上等的熏香来熏。除了阁楼家具全换,重新装修,安然阁厢房的东西一水的换新件儿。”
徐氏在心头估算要多花的银子数量,一水的新打家具,一水的换窗帘……就连摆件也要一水更新,还得一水的全要好的,这样一算下来还不得好几百两银子,弄不好一千两银子还下不来。现在她把肠子都悔青了,可又摆着当家夫人的谱儿,面上故作不在乎,心却似有人在剜割一般。
她哪里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忌讳多了,连住院子都有这许多讲究,早前只当是麻嬷嬷和汪婶子两个糊弄她。
温青要胁似地道:“你不记着这该有的忌讳、规矩,被人糟践一回,我就换一回。”
徐氏噎住,呆愣愣地看着温青,不敢回话。今儿这事惹恼了温青,她自己也弄了个没脸。
温青没迁怒徐兰芝便是好的,只是让徐兰芝从阁楼搬出来,迁到小院里住。
她能说什么?只能依从了。
温青也是个牛脾气,顺着他,啥话都好说,你和他闹,他就能比你的气焰更高。“汪婶子,这府里该有的忌讳你得提出来,若夫人不听,你来告诉我。”
“是。”
温青对麻嬷嬷道:“你之前说想回小姐身边服侍……”
“听说杜七婶脱了奴籍回老家,小姐身边不能没个老成人帮衬,老奴肯请候爷让老奴去小姐身边服侍。”
麻嬷嬷跟着徐氏,早前以为体面,可这些日子过下来,除了月例,连个赏钱都没有。今儿再见冬葵的打扮,出手阔绰,又帮温彩管着钱袋子。温彩一说赏,冬葵一抓出来,就是一把银锞子,连数都不带数的,直接赏了下人,这得多阔绰。这样的温彩才像世家大族里娇养长大的嫡女风范,对那些个小钱根本眼皮都不抬。
冬葵跟着温彩出了一趟,就有大丫头的气派了,可见温彩在外头的日子过得极好。麻嬷嬷隐隐觉得,温彩这次回来长水灵了。再看冬葵那气焰,以前就是个蔫不溜丢的闷葫芦,这次就敢跟徐兰芝对吵,狗仗人势,冬葵哪来的底气,自然是温彩给的。
温彩在外头到底过得何种地步,又过到如何好,单凭冬葵的气势就知道不会差,许比在府里还好。
徐氏有些不快,她不好吗?麻嬷嬷就要离开了。徐氏心里正恼,今儿先被徐兰芝诓了,这会子又被丈夫说了几句,心情不好,可此刻又只得忍着。“小姐会要你么?你瞧她这次回来,身边又添了两个丫头。”
麻嬷嬷心头有些不快:是你不舍得放人,偏说小姐不要我。
徐氏岔开话,问:“玉堂,杜鹃怎没跟妹妹一起回来?”
温青有些反应不过来,“我问过了,妹妹在外头开店做生意,留了杜鹃当管事,说是店铺上离不得她。”
徐氏歪着头,“妹妹在外头怕是又开了几家店子呢,早前给我的那五家店铺上的管事都离开了,他们去哪儿了?那个张管事,还有那个涂管事……这几个管事可比现在的管事强多了。”
她在年节前后新置了几处产业,正是差人的时候,要是有这几个管事指定能帮上大忙。
温青道:“他们原就是妹妹的人,培养了新管事接手生意,自是要离开的。”
徐氏又问:“妹妹会把新开的店铺交给我们,算作我们的产业?”看是询问的话,倒更像是志在必得。
温青立时大喝一声“徐兰贞”,连他自己都觉得害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好意思要妹妹的东西,白得了她那么多嫁妆田庄、店铺,还白得了她辛苦赚来的近二十万两银子,更白得了她自己挣来的五家生意极好的店铺,还盘算着要更多?老子看你是越来越贪心了!
老子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妹妹一两银子的主意,你就是不贤!老子又不是不能三妻四妾,你这个没良心的,要不是妹妹劝着我对你好,你当老子会说不娶平妻、不纳妾的话?可若你不贤,老子才不管什么誓言不誓言,你******一点嫁妆没有,我可嫌弃你半分,敬你、重你,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享着老子挣来的诰命夫人,拿着老子祖母、母亲、妹妹置下的产业享荣华富贵,却对老子最疼爱的妹妹这个样子。
刚才,错的是你妹妹,我说过她一句不是?你声声说要把两个妹妹一视同仁,你这个不贤的贪妇,有一视同仁吗?”
第209章 温青大怒1
徐氏就那么随口一问,又惹着温青了。
这比之前的火还大,他不管不顾,也不管麻嬷嬷和汪婶子在跟前,声色俱厉,火冒三丈地一阵混骂。那嗓门大得连外院的小厮与护院都能清清楚地听见,声音飘得老远。
徐氏原没旁的心,就是觉得温彩既新置了店铺,就该给她管。这未出嫁的女儿挣来的东西,哪怕是一文铜,也得算是家里的财产,温彩挣来的东西,自然算是她的。若是温彩把这些产业交给她,也省得她整日与牙行打听置家业的事,这会子被他一骂,哪敢说一个字,只垂首呜呜哭起来,心里又怕又惊。
一怕温青不要她,又怕温青真弄个三妻四妾来,到时候寻个比她出身好的,还不得压她一头,要是温青偏了心,这偌大的家业都交给其他女人,她也别过好日子,到时候她娘、她三妹也别过好日子。
跑腿的小厮一听,这回惹大了,立时跑去告诉徐宜人。
徐宜人风风火火地奔来,刚近桂堂,就听到温青那破锣嗓子一般的声音。
“我妹妹给你赚银子花,你妹妹就花我们的,我有说过吗?你妹妹使计,把我嫡亲妹妹逼出府去,在外头过着漂泊日子,我有说过吗?
你的良心是不是喂狗了,我当初娶你,便觉得你贤惠善良,你现在连最起码的东西都丢了,你的贪心没改分毫,反倒学了一大堆的坏毛病。徐兰贞,你妹妹是宝,我妹妹就该给你当牛作马地挣田庄、店铺、银子?
老子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妹妹主意,说我妹妹坏话,老子就休了你,反正老子的产业多,给你一处田庄,你自个儿过活去吧?妈的,以前倒是个得体的,越来越不成样子,我妹妹委屈成那样,她没说一个字,要不是今儿我在外头无意听到她们的话,我还不知道她背里受了那些苦……”
徐宜人原要进去劝两句,一听到这话,心下明了,也不敢进了,只觉自己没脸见温青兄妹了。
温彩待她不薄,温青可是拿她当亲生母亲一样敬重。可徐兰芝竟帮着外人欺负温彩,这换作是谁都要生气的。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让温青如何看徐兰芝,如何看徐氏。
她们都是知道的,不过只瞒着温青罢了。
温青气得不轻,骂得也很难听。温青骂完了徐氏,一扭头气哼哼地出来,刚到内院门口就与徐宜人撞了个正着。两人都颇不好意思,徐宜人红着脸,温青也是微微一窘。
温青先打破了平静,“岳母,我妹妹就是个大度人,要不是欺她太甚,她也不会生气。我和兰贞就是夫妻间争执几句,你莫往心里去。”
怎能不往心里去,那是指着鼻子骂徐氏,跟骂徐宜人自己一样。她是住在女儿、女婿家的,因为徐兰芝做的那些事,她往后可如何住下去呀,她真没脸再待下去。
可离开了这里,他们又能去哪儿?
徐宜人立马想到了二女儿徐兰香。
对,不如就先到卫家镖行住几日,那里人多也热闹,且请来的镖师都是北疆回来的老兵,多是认得的。
徐宜人拿定主意,一进花厅,就见徐氏拿着帕子在那儿抹泪,那眼泪就像泉涌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兰贞,你也别哭了,玉堂就是个急脾气,过一阵就好。说不准回头冷静了,又买好吃的哄你。”
徐氏抬眸,“娘是怎么教三妹的?搬弄是非便罢了,她不该连我也利用上了。”徐兰芝先前说被打的事,怎的没细细地将前因后果告诉她,是,她不喜温彩,甚至是嫉妒温彩的,温青对温彩身上倾注的感情比她还要深。“她要对付顺娘,好歹也小心些,做得高明些,别做这么明显。同样是妹妹,顺娘就知道不让玉堂为难,她怎就不思量我的难处?”
徐宜人面容讪讪,劝不是,今儿这事确实让她觉得丢脸。不劝吧,徐氏又怀着身孕,要是伤心太久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徐宜人苦笑着,“我会说兰芝的,可是温六……也太过分了,怎能当着客人的面打人。”
“什么客人?那温府会把庶女当回事么?没的自降身份。我让你束着她,别与庶女们交往,你偏不管她,与庶女做朋友,也不怕外人拿了她也当庶女。”
她有说过么?徐宜人腹诽:以前可没这等话,还不是被温青发一场火徐氏心里慌。她今日的脸面丢大了,温青火爆脾气一犯,竟当着下人的面将她给臭骂一顿,她一个堂堂嫡母,往后可如何服众?再看汪婶子、麻嬷嬷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鄙夷之色。汪管家一家与温青兄妹感情深,换句话说,温青兄妹都是汪管家夫妇看着长大的,见温彩被欺负,这心里岂能乐意?
徐氏抹着泪,对上汪婶子的视线时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只顾着难过生气了,刚才那些话虽是母女几人私下说的,是万不能让汪婶子、麻嬷嬷等人知道的。这汪婶子一家可是温家的世仆,对温青兄妹最是忠心的。
她苦笑一下:“汪婶子,今儿这事,是兰芝不对,我……我气糊涂了。”
汪婶子冷声答道:“夫人,谁没有说气话的时候。”
怕是徐氏今儿这话才是真心的吧?“她要对付顺娘,好歹也小心些,做得高明些,别做这么明显。”这是哪家夫人会说的话,分明就是拿温彩当仇人、外人,更有纵容自家妹妹刁难温彩的意思。汪婶子的嘴角抽了一抽,别说是她不高兴,要是汪管家或温青听见了还不得更生气。
徐氏为了挽回自己说错话的印象,又说了一堆徐兰芝的不是,“越发没规矩了,她还在守孝呢,不能再乱跑。”“拘着她少与庶女来往,没的降了身份。”“娘也得管管她,让她好好学规矩。”不敢说温彩的不是,就寻徐兰芝的不是了。那温青就是个横的,又是个顺毛驴。至少这样,就当是给自己寻了台阶下。心里却越发地暗恨温彩。
徐宜人原想说几句,想一想还是忍了,就算是瞧着徐氏大肚子的份上也不与她计较。
事情闹到这地步,她可真是没脸再住在这府里了。
温青怎么看徐兰芝?又如何看她这个岳母?要是今儿的事传到温家人耳里,不是更要瞧她们母女的笑话了。
徐宜人心头闷闷的,恨不得当着温青的面藏到地缝里去。“兰贞啊,你二妹妹昨儿又派人过来了,要接我去卫家镖行住些日子,我总推了她也不好,都是我女儿,我都一样的疼,要再不过去,她怕又要说些酸话。”
徐氏看着自己的大肚子,早不去、晚不去,这到了跟前儿,徐宜人说要去徐兰香家作客,心下越发难受得紧。
汪婶子立在一侧,是走不是,留下也不是,厚着脸皮说道:“夫人,奴婢告退!”
徐宜人喊了声“留步”,扭头对徐氏道:“玉堂那性子拗上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我瞧他倒是愿意听六小姐的,你一会儿把六小姐叫来,解释一下。六小姐要是愿帮你劝玉堂,他那口气就消了。别闷在心里,闷得久了要闷出病的。我这就回去拾掇,一会儿就带着兰芝去你兰香家住一阵子。”
临离开前,徐宜人又叮嘱了几句。
汪婶子劝了徐氏一阵,道:“奴婢把六小姐请来。”
徐氏应了,想着今儿这事闹的,真真算得上是鸡飞狗跳了。
温青那嗓门太大,温彩就住在后头的院子里,原在榻上补觉,听到那声音就知是温青发火了,生怕出事,手忙脚乱地整好衣裳赶过来,偏还晚了一步,一问桂堂的外院小厮,方知温青气哼哼地出门了,直跑得气喘吁吁,才在二门上追上了温青。
温青正要骑马出门,却被温彩拦住了去路。
“哥,好好的你和嫂嫂怎么吵起来了?”
温青可没脸想徐氏说的那些话,连雍郡王都说他有个好妹妹,得了东西一点私心都没有,可徐氏那心眼小得跟针眼一样,见不得温彩有好东西,都想往她自个儿身上扒拉。
“你嫂嫂越来越不像话,不训她两句就忘了自己是谁。妹妹别管,让她想想也好,我找雍郡王喝酒去。”
温青高兴时要喝酒,这心情不好时也要找人喝酒,今儿算是高兴的事和心烦的都撞一块儿了,他离开京城数月的妹妹回来了,他很高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肚子里了,可另一方面,徐氏和徐兰芝的事闹得他心烦,想着温彩也是把她们视为家人一般重要的,结果徐氏想管温彩新置的店铺,那徐兰芝背里使计逼走了温彩。
他喜怒交织,对徐氏又气又恼,对温彩是又怜又疼。
“哥!”温彩拉着他,“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待你们和好了,我就放你出门。”
家里没个长辈,若是有汪氏在,一定会手把手地指点徐氏。又或是有杜氏在,也一定会劝着温青的。一家人的日子,夫妻和睦最是重要。
温青执拗不过,又不愿提他和徐氏吵架的原因,想把温彩的手剥开,可温彩死拉着他的胳膊不放,他一碰温彩的手,就在想:这样娇嫩的肌肤,他一个大男人不知轻重,莫要伤着她。剥了两回,没推开温彩,只得跟着温彩回来。
温彩刚近桂堂,正遇着汪婶子来寻人。
“六小姐,夫人正找你呢。”看了眼温青,旁的路也不多说。
温青却道:“汪婶子也是老人儿了,往后得多提点着夫人些。”
徐氏正哭着,就听丫头来禀:“夫人,六小姐拉着候爷回来了。”
她立马抹干了泪,冲着门口扯着嘴角笑。
温彩赔着笑,“嫂嫂,哥哥就是脾气臭,你别和他计较,我拉他回来跟你赔不是。”
可这明明错的是她啊,徐氏可不敢,忆起她小时候,有一回徐父把徐宜人给揍了一顿,事后徐父也不会赔半个的不是,反而徐宜人给徐父服软赔礼。听温彩这话一说,徐氏越发有些受宠若惊,忙道:“今儿这事,原是我的不错,不是候爷的错,妾身给候爷赔不是。”
温青扬了扬头,睨了徐氏一眼。
温彩抬腿狠踩一脚,嘴不动而声出:“哥哥,见好就收,你骂人还有理了。嫂嫂都给你赔不是,别板着脸。气坏了嫂嫂可怎好,她肚子里还有个宝贝儿呢。”
第210章 温青大怒2
温青冷声道:“瞧在妹妹的面子上,今儿的事就不与你计较了。你想吃甚,待我和刘世子踏春回来买给你?”
他真不生气了,否则不会问她想吃什么。
徐氏舒了口气,“这几日想吃酸杏。”
现在是阳春三月,杏花才刚开败,哪里就有酸杏吃。
温彩笑道:“哥哥回来的时候,给嫂嫂买干杏、红枣、话梅,各买上半斤。听说城南陈记果脯店的味道最正宗,你就买那家的。”
温青应了,对徐氏道:“饭菜都凉了,让下人了热了再吃。”
徐氏垂着头,“妹妹想要什么,回头让他一并买回来。”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温青就暴跳如雷,她再不敢惹温青不快,现在细想想,她待小姑子和自家妹妹还真是不一样。
温彩摇头道:“我啥都有,哥就别花这冤枉钱了,把嫂嫂想吃的东西买回来就是。哥,一会儿我要去城南温家,把那两盆花送过去。”
温青想到温子群、何氏就不爱搭理。温彩走了那么久,也没人来问一声,关心几句,倒是二房的董氏使人来问过两回。“让汪三毛去送,他嘴儿甜,又最爱干这种能得赏钱的活。”
徐氏知道丈夫是不愿温彩上门看人脸色,原花了钱送礼,怕是温家上下还嫌温彩是和离女子不爱搭理,“你哥说得是,留在家里陪我说说话,我还听你说外头的趣事呢。”
温彩道:“嫂嫂还是先吃饭,吃完了我们闲话家常。”又与桂堂的内院吩咐了,着冬葵跟汪三毛一道去温家两房送花儿。
她送给温青那棵树,被温青弄到了前府会客厅内摆着,又特意叮嘱了前府的小厮,小心养护。
大管家得了温彩送的一盆花,稀罕得跟宝贝一样,搁在他屋里赏了大半晌。
温彩原吃饱了,见徐氏似没胃口,又陪徐氏吃了下半碗。
吃罢饭,麻嬷嬷又搀着徐氏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温彩立在一边,问道:“嫂嫂,我走这几月,家里和温府那边都好吧?”
徐氏因着临近产期,身子笨重,那肚子更显得奇大无比,走起路来很是吃力,“冬月十八,二房的温翡嫁给任副尉,有人走了京城卫军所的门子,抢先一步夺了任副尉的差使,任副尉便去了沧州卫军所。这消息知道得太晚,否则你哥也能帮衬上一把了,后来才听说那顶了任副尉京城卫军所名额的是冷家亲戚。”
徐氏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家里的诸多事来,镇远候府倒没什么,只是温府那边的事儿好像多了一些。
“腊月二十二那天,安王殿下去温府作客,他和四小姐好上了,被大老爷撞见她和安王殿下抱作一团。大老爷是个爱面子的,当天夜里就着人把四小姐给抬进安王府了。”
在皇家猎场的时候,温彩就瞧出来了,温彤早和安王有意,只不过没点破,堂堂一个官家嫡女,连个嫁衣没披,一骑轿子就抬过门了。
以她对温彤的了解,温彤是有些手段,可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嫂嫂,是不是内里有什么事?四小姐心气可高着呢,嫁小吏为妻都瞧不眼的。”
徐氏道:“她做了那等事,除了嫁安王,还能嫁旁人不成?”
温墨、温玄兄弟可不是温青,他们也疼温彤,但二人更在乎的荣华富贵,更想攀附权贵皇子。
“四小姐去安王府的时候,小太太把温蓝当成丫头给送过去了,瞧这样子,是想让温蓝在必要的时候帮衬温彤一把呢。”
温彩听到这儿,想到四姨娘与温蓝联手算计温翠的事,虽然温翠早前有些不堪,可后来被徐兰香一骂,是真的改好了。
“那三姐姐温翠呢?”
“你大哥认识南河县知县,是知县夫人保的媒,把温翠说给了金主簿,那边一听满口答应,生怕变卦似的,冬月初二就上门提亲下聘了,备了十抬聘礼,虽都不是好东西,倒还过得去。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又不能要他的那点子东西,我一络的全给了温翠做嫁妆,又添了八抬给她,早前答应的五十亩良田、一处铺子也都给了她,是从我们府出的阁,你哥又请了几个朋友、同僚来吃喜酒,后来我细算了一下,除了办酒席所用的食材、待客的零嘴,竟还额外赚了一千多两银子。”
早前徐氏还不大乐意,可温青坚持要温翠在镇远候府出阁。温翠自然愿意从镇远候府出阁,原因很简单,镇远候府的名头比温府大得太多了,她虽是庶妹,好歹有个体面、出息的兄长。
“温翠三朝回门的时候,带着金主簿先回镇远候府,我娘说这有违规矩,又让他们俩回温府拜见了长辈,在温府吃了顿午饭就回来了,我和你哥留他们俩住了两天,方才让他们回的南河县。
没想到温翠好像还攒了些贴己,在那边置了个体面的小院子,早前金家就三个人,女儿还不到五岁,她翁爹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金主簿是个书生,什么也不懂,便是做饭的婆子也是临时请来的,每日只做一日三餐,一个月得给六百文钱。
温翠一过门,他们的日子倒好过了许多,先翻修了院子,又添了几个下人服侍,那金老头怪有意思,直说就爱种地,现在又有地种了,闹着非得去乡下种地不可。年节时,温翠把她翁爹接到县城过节,年节没过完,就有个乡下寡妇寻过来,声称有了金老头的骨血,温翠气急了,提了把扫帚把那寡妇给赶了出来。
后来才听说,那寡妇一个人带了两个儿子过得艰难,以前也赖过旁人,若是遇到软弱的,便许她些银钱打发,若遇强势的,她也不敢招惹。
温翠怕闹出事来,索性给他翁爹买了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作妾,那女人带了个十一二岁的姑娘,也一并改了金家的名字,母女俩一共花了十三两银子买下。”
温彩脑海里掠过早前温翠爬慕容恒床的事,这种丢脸面的事温翠都能干,拿着扫帚打寡妇,也的确是温翠能干出来的事。
温彤不甘做顺王的侍妾,最后却做了安王的侍妾,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
温彩又问:“那二房的温紫呢?”
徐氏道:“二婶急得不成,让我帮忙给她寻门好亲,这官职低的,又不肯委屈,这官职高的人家又瞧不上她。虽说与冷昭订亲,这提出退亲的是温紫,外头的名声到底不大好听。”
汪婶子听徐氏说旁人家的事,心里暗自嘀咕:自个都是个刁钻失贤的人,还说别人家的长短。要是让候爷知道徐氏今儿那样与徐宜人说话,她还奇怪怎的这徐兰芝几次三番就敢算计温彩,敢情闹了半天,这后头都是徐氏纵容和挑唆的。
徐兰芝便在人前人后地嫌弃温彩是“和离妇”,说温彩名声不好。
时间一长,徐氏也有了这种看法。
一面嫌弃温彩不好,一面又想把温彩手头的店铺、田庄、银钱全都给掌管了,巴不得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她徐氏的好。
汪婶子琢磨着今儿的事得告诉汪管家一声,总不能这样由着徐氏姐妹欺负温彩。
这厢,姑嫂俩叙家常、说闲话。那厢,徐宜人拾掇好了包袱要出门,却久久不见徐兰芝的身影。
着了徐婆子去问,却发现又有一位朋友来寻徐兰芝玩耍,两个人跑到后花园里荡秋千玩儿。
徐宜人一时气恼,急匆匆令春草赶紧拾掇,她来到后花园里。
那如花小姐微微欠身,“李五见过徐伯母。”
徐宜人笑着应了声“好,有几日没见,李五小姐又长水灵了。”末了,扭头对坐在秋千上的徐兰芝道:“赶紧给我下来,都捎话给你二姐了,说我们要过去住些日子,说不准都备好晚饭等上了,快快收拾东西出门。”
徐兰香夫妇开了卫家镖行后,徐兰芝随徐宜人去瞧过两回,每次都是吃一顿饭就回来,那地方在外人眼里看着大,可哪能和体面的镇远候府比。
徐兰芝荡悠悠地晃在空中,摇摆着双腿,“娘,我不想去二姐家,要不明儿去?我们吃顿午饭就回来。”
徐宜人见有外人在,不好说教,对李五小姐道:“李五小姐,我们今儿要出门,不好留你了。”
李五出来时,就想在镇远候府住几日,眼神切切的似要哭一般,就等到徐兰芝留她,那座阁楼安静,里面的摆设也好,全是照着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阁楼布设。
徐兰芝厉声道:“娘,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我朋友,人家刚来,你就赶人家走,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母女俩寻声望去却是温绿、温紫带着丫头从三门处过来。身后的服侍的丫头背着包袱,瞧这样子是要长住。
温绿笑了两声,“紫堂姐,太可笑了,那萧家还真是有趣因府里来了客人,便将两位庶出小姐排挤到别人家作客去。”
温紫轻斥道:“真真是喧宾夺主呢!我们姐妹是来作客的,客从主便,我们一切都听大堂嫂和六妹妹的安排,他们才是这镇远候府的主子,虽说我们俩都是姓温的,到底大堂哥有皇上御赐的府邸是单独出来的。我们这次来呀,就陪六妹妹解闷,再听六妹妹讲讲外头的趣事。”
冬葵与汪三毛去送花,温家二房的董氏便嘘寒问暖一番,又见冬葵脸上有些红肿就多问了几句,冬葵原是个不多话的,不肯多说,偏温紫又哄着汪三毛问了,汪三毛哪能装住话,见都是温家人算不得外人,便把徐兰芝欺温彩的事说了。
温紫悄悄告诉了董氏,董氏当时就恼,哪有一个外姓小姐住在别人家,还欺人家正经小姐的道理。徐兰芝在镇远候府住得,温家小姐也能住得。
冬葵要告辞的时候,董氏便说不放心温彩,要让温紫过来陪温彩,毕竟是堂姐妹这名义不足,温紫索性又邀了温绿同来。而今温家两房的待嫁小姐里,就她们俩与温彩的年纪相仿。
她们一进来,听到徐兰芝那句“待客之道”的话就觉得可笑,徐兰芝自个还是府里的客人呢,就摆主人的谱儿。
温家姐妹二人经过徐宜人身边时,欠身行礼问安。
徐宜人敷衍了几句。
温绿抬头就看到安然阁里头有小厮、婆子搬出些瓶儿、罐儿的东西,还有的在搬椅子、桌案,“这是怎了?”
第211章 颜面尽失1
身后的婆子笑道:“候爷下了令,要重新装修安然阁,里面用的、使的全一水换成新物件。”
温紫凝了一下,“六妹妹什么身份,那可是正经的大房嫡女,是大堂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哪能使庶女用过的东西?”
她就最是看不得这徐兰芝,会些马术,就得了个“马上舞”的雅号,以为自己就是天下最了不得的人物。
徐兰芝脸色难看,那些与她交好的庶女,到底是她的朋友,而温紫说话时还是当着李五小姐说的,这分明就是不给客人面子。
婆子又道:“不仅是安然阁重新装修,就是芝小姐住的那处阁楼明儿也得装修,不过芝小姐要是喜欢早前使用过的东西,可以先搬到其他小院里去。阁楼后头的倚竹苑、撷芳苑还是极不错的,不知芝小姐喜欢哪处?”
徐宜人想着今温青发脾气的事,说着面子话:“去年你大姐就说要装修,一直没顾上。你快拾掇东西,待你回来,那阁楼许就装修好了。”
徐兰芝大声道:“娘,你告诉大姐,让她照着安然阁的矩,好好装修漱玉阁。”
温紫心下发笑,徐家人真是越来越过分,徐兰芝竟与温彩比上了,她是一外姓小姐住在镇远候,有地儿住就是厚待,还要求与温彩的阁楼一样装修。
温紫正要讥讽几句,徐宜人先道:“你大姐心里有数。”徐宜人令粗使丫头把李五小姐送走。
李五小姐是护国公堂弟的女儿,也是个庶女,自打通过朋友的朋友认识了徐兰芝,也学了其他人的样儿,时不时过来串门。早前不留宿,后来见旁人都留宿,她也跟样学样地住上几天,当成是走亲戚一般。
徐宜人唤了粗使丫头把李五小姐主仆送出大门外,见温紫姐妹走远,这才低声道:“今儿你大姐夫发那么大的火,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你大姐夫知道你去年借故挤兑六小姐的事了,也是因为这事骂你大姐呢。可你倒好,还因为挨打的事跑去跟你大姐说……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闹了,赶紧收拾东西去你二姐家住一阵子。”
徐兰芝顿时心乱如麻,怎就这样了?“是温彩背后在候爷跟前编排我了?”
她现在离开,岂不是告诉别人,她怕温彩了?她着实不想走。
徐宜人道:“是你和她争吵的时候,你大姐夫就在安然阁外头,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回子,她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指不定温青心里如何看她呢?
徐兰芝一想到这事,一张脸涨得通红,“娘,我更不能走了,我要跟大姐夫解释。”
“解释什么?你还嫌不乱吗?赶紧收拾东西。”
徐宜人想拉了徐兰芝回漱玉阁,徐兰芝挣脱她的手,一转身就往桂堂奔去。内院花厅没人,她又进了偏厅,却见徐氏懒懒地倚在椅背上,一个丫头正在给她捏腿、揉肩。
“大姐,今儿温彩可是与大姐夫一起用的午饭,一定是她在大姐夫面前咬舌根说我坏话。”
徐氏一看是她,忆起那事,火就涌了上来,“你还大呼小叫的,今儿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她定定心神,心跳加速,“娘不是说带你去卫家镖行住些日子么,就给我消停一点,瞧瞧你那些朋友,三天两头的就有人上门,知道的说你热情好客、广结朋友,不知道的当你自降身份,镇日的只会跟一些庶女来往。你说你这几个月,花了娘多少银子?娘还想给你攒嫁妆,嫁妆没攒起来,倒是一****有了亏空,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吵闹?”
徐兰芝见徐氏也厌了她,再留下去也没甚意思。
只是她不甘心,为甚温彩一回来她就要离开。
“我去二姐那儿可以,但你得把漱玉阁照着安然阁一样装修,用的、摆的都要一样好,大姐夫不是拿我和温彩一样当妹妹么……”
“你好意思与温彩比么?人家都办了些什么事,你又办了些什么事?”
对他们夫妻,温彩是有大功的人,白花花二十万两银子,那可是好大一笔数目。若是挣来银子的是徐兰芝,怕是徐氏早就人前人后地夸得满城皆知了,但因是温彩,她却很少提及。
“她有什么好?你到外头去打听,谁瞧得起她一个和离妇,她这一辈子都别指望找个好婆家。她能和我比么?我会马术,我会猎虎,我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马上舞’,要不是我在守孝,这媒人会把镇远候府的门槛都踏破……”
徐氏心头欢喜,指不定这妹妹往后就寻上一门好亲事,到那时看温青还说她没甚嫁妆,只要徐兰芝嫁好了,那也算是她娘家的依仗。可这话若被温青听到这话,敢说他妹妹嫁不出去,怕又是一场风波。
她连连摆手,“赶紧拾掇拾掇,送宜人和芝小姐去卫家镖行。”
徐兰芝跺脚,“去就去,下次你们不用八抬大轿接我,我还不回来?二姐家住腻了,护国公府、嘉勇伯府我都去住。”
放下了狠话,徐兰芝调头跑了。
徐氏脸色难看,抿了抿嘴,想骂两句,见人已经跑远,终是化成了一声喟叹,“小时候我们姐妹三人,我最敦厚老实,二妹最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三妹最是单纯活泼,瞧瞧现在……”最不让人省心的便是徐兰芝,忘了她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以前和温彩交好的时候还好,如今越发不成个样子。
温彩此刻与温紫、温绿话家常,对于徐氏那说别人看如同在说笑话的态度,她到底是不大信的。
温绿笑道:“二房的翡姐姐跟任姐夫去沧州任上了,三姐姐若是知你回来定会来瞧你。”
温紫捧着茶盏,轻咳一声,“我听人说阿翠有三个月身孕,金主簿就盼她一举得男,好延续金家香火呢,怕是不许她出门。”
最让温绿羡慕的就是温翠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也是正经的嫡母奶奶,上无公婆管束、立规矩,下只得一个不到五岁的继女,好似那小姑娘见谁都怯怯的。
翁爹是庄稼汉子,又喜种田,温彩便将自己陪嫁的五十亩良田拨了十亩地给他侍弄,收了粮食也归金老汉自己的,又在乡下给金老汉建了一座还算过得去的砖瓦房,那金老汉越发高兴了。现在温翠给金老汉买了个侍妾,他又得了个乖巧的便宜女儿,在乡下过着吃饱穿暖的日子。
姐妹三人一起用过饭,又有管事婆子来禀,说给温紫、温绿住的客房拾掇出来了,温紫原是嫡女自住女客院的正房,温绿则住厢房。
温青从外头回来,问了几句关于温彩的事,知她还好,这才放心了,又叮嘱徐氏“对我妹妹好点儿,你妹妹惹我生气,这劝我厚待你的可是我妹妹。”
徐兰芝敢劝他么?他还不得一听就冒火。
徐氏笑着应“是”,“明儿就把绣房管事叫来,给六小姐多做几身新裳。”
“再把张记珠宝铺的掌柜叫来,叫他带几套时新的首饰,让妹妹自个儿挑……”他又怕徐兰芝心疼银子,“六小姐可挣了二十万两,你拿出一万两给她置首饰怎了?早前妹妹不也送了你一套珍贵首饰么。”
徐氏怯怯地道:“我没说舍不得。”心里又想:还说她没待两个妹妹一视同仁,他瞧着温彩也是一样,他心里可是把温彩看得比谁都重?徐兰芝也是他妹妹,怕是连温彩的一半都不及,别说是徐兰芝,便是她在温青心里也没甚份量吧?
这么一想,徐氏心头那没由来的怨忿又升起来了。
她生怕忍不住又说错话招惹了温青,转而又想:这也不怪温彩,谁让温彩是个有能耐的呢,人家能挣来银子,这就是本事。越想徐氏心里越难受,最后徐氏便想:我在温彩身上花一百两银子,许回头温彩就给她二百两银子的东西。对!一定会这样的。这么一想,徐氏才勉强平复了心境,颇是期盼温彩会回馈她的好东西。
次日一早,温彩换了件时新的春裳来到桂堂,与徐氏和温青问了安,模样儿俏生生又水灵,瞧得温青颇是欢心,颇有“我家有妹初长成”之感。刚坐下不久,温紫、温绿也到了,几个人一处用了晨食。
温彩道:“明儿是三月初八,春晖庙会的最后一天,我要去敬香,紫堂姐和七妹去不去?”
温绿笑道:“去,当然要去了!”
温彩道:“我让冬葵、青莺今儿先去逛庙会,明儿我们各带一个侍女去。”她含着笑,看着一边的麻嬷嬷,“还劳嬷嬷走一趟与汪管家说好。”
汪婶子领着绣房的吴管事,又有一个提着精致木盒的中年妇人进了内院,“夫人,给六小姐量新裳的吴管事到了,张记珠宝铺子的掌柜娘子到。”
徐氏道:“妹妹先做几身新裳,再挑几套头面首饰,算是嫂嫂给你添的。”
温彩在张记珠宝铺子占了三成干股,但每次都派杜鹃拿着她的印鉴出面办事,她从来未曾露过脸,这掌柜娘子自不认得她。
掌柜娘子将木盒打开,共有十二层之多,每层都是一套精致的首饰。
“夫人、小姐,这是今年的新式样,赤金的‘双喜临门’头面,嵌的是红玛瑙和红珊瑚;还有一套点翠的‘四季常青’头面……”
掌柜娘子熟络地介绍起每套的名字,不多会儿,十二层匣子里的首饰全都堆放在桌上了,温彩细细审视一番,用指头一点:“双喜临门的留下、四季常青留下、南珠的留下……”
留了五套!
天啦,这张记珠宝铺的东西是做得精致,除了内务府的能比过,全城还真没哪一家能比得过了。
徐氏一阵肉疼,温彩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贪心,买一套便罢,还挑了五套,真当这些首饰不花钱么?看着温彩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犀厉。
温彩原想一早就说是她买的,可又想让徐氏着急、难受一下。“暂时先留五套,一会还要再选。定下来了,你再带走。”她微微一笑,“掌柜娘子,可有银质的首饰,要精致、大方的,年轻奶奶、小姐们戴的,再要一些赏丫头、婆子们戴的。”
徐氏心头火急火燎,就跟有人剜割她的心一般。“妹妹,你挑自己喜欢的就好,旁的就不必买了,这府里的丫头、婆子都有月例,让她们自个儿买去。”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温彩这样使银子啊!真是个败家女!
第212章 颜面尽失2
温彩云淡风轻地道:“这钱我出,全算我的。掌柜娘子,快去取来吧,我这就回屋取银票。嫂嫂,你要打理这偌大的府邸不易,我怎好让你破费。”
她离开了不多会儿,又回到了桂堂花厅,那掌柜娘子似早有预备,又取了好些首饰来,一起同来的多了个十几岁的年轻丫头,瞧着样子,像是掌柜娘子的侍女。
侍女小心地捧着托盘,麻嬷嬷则捧了另一个空托盘,温彩接过一件只瞧一眼,但凡觉得顺眼的,随手搁到麻嬷嬷捧的托盘里,时不时传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掌柜娘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买首饰的,一颗心怦怦乱跳,光这一笔快抵铺子里近十日的销售,这可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大主顾。
温彩边挑边道:“嫂嫂,我选中的五套都挺不错,雅俗共赏,你若戴上也显贵气。除了那套南珠是为我自己挑的,其他四套供嫂嫂挑选,你选个两套留着戴,各家的夫人出席赏花宴、茶宴时,也是换着戴的,你总戴早前那两套,没的让人小瞧了去。”
温彩这般阔绰,手头到底有多少银钱?怎的这么不懂事,也不晓得把银子交出来给她。“原说是我花钱买的,怎能让你花这银子?”不用她掏钱最好不过,她可舍不得一下子买这么多,若是有人送她,更是乐意得很。
“横竖赚银子就是花的,该添置的就添置,何必苦了自个儿。”
温彩挑过一盘,便喊一声:“换一批。”继续挑挑拣拣一番,没过多久,麻嬷嬷的双手便有些酸麻,她猜不出温彩在外头到底做了甚生意,花钱爽快又阔绰。
挑毕之后,她看着麻嬷嬷的托盘,“我再把次些的退回去。”
掌柜娘子亲自捧了托盘来接,她又挑了一半出来。
最后,她看着托盘,“给我拿盒子装起来。”
徐氏却没有再挑,一双眼睛就落在那几套头上瞟来看去,觉这几套都是好的,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哪两套。
温彩道:“嫂嫂戴双喜临门和四季常春,这名好,彩头有好。”
“这……”
温彩又对温紫道:“紫堂姐也挑一套吧。”
看着她阔绰,其实她在挑的时候还是用了心的,但凡懂行的一看都知道,最贵的当属南珠头面,其次再是温彩给徐氏挑的那两套,然后又有一套赤金晶花的头面首饰、一套同样是晶花的银质首饰。当金与银搁到一起,温紫自会挑金的。
温彩看了眼银晶花的,笑问:“七妹妹还喜欢那套吧?”
温绿喜在脸上,“六姐姐……这……怎么好……”
“好了,就当是我送你的。”
掌柜娘子与侍女小心地将首饰装到锦盒里。
温彩道:“掌柜娘子,一口价一万两银子!”
“一……一万两……”还是第一次有人不问价儿,却自己喊出价儿来的。
温彩脸上漾着笑,徐氏与温紫连呼吸都急促了。
徐氏道:“妹妹,就这些点东西,哪就值那么多钱,贵了,贵了,最多八千两银子。”
温彩回过味儿来,“就是,我看呀,也就是七千两银子。”
温绿道:“哪就值七千两,五千两吧。”
掌柜娘子听这话,“啊哟”一声,“我的个天,夫人、小姐,便是夫人的那两套,我们店里少了二千五百两是不买的,还是小姐那赤金晶花的,少了一千二百两也不卖……”
温彩道:“你家的首饰轻盈,同等款式的,你家所使的金子比旁家的少了三成五,银子也少了三成,不过胜在式样精致。”
这事,她如何知道的?
曾有人说首饰太重,压得头疼,于是张记珠宝铺都是以首饰轻薄、轻盈为优,做工上求精致,式样上求新颖,价格上又与旁家同款不相上下,但实则其间更多赚三成至三成五的利润。
除了些小户人家喜欢买重的,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买张记的珠宝,对有钱人来说,他们更看重的是名气和式样。
温彩又道:“一万两银子不会亏了你,我也在外头开店做生意,知道其间的不易,有句话怎么说,薄利多销,看着卖与我的便宜,实则你今儿加起来可赚了不少。让利于我,我还照顾你的生意,你们店里看有没有好式样的翡翠镯、赤金璎珞盘什么的,都挑上些好的送来,我还买。”
掌柜娘子呢喃道:“小姐,一万两银子真不赚你钱了,这……这连工钱都没赚出来。”
温彩道:“我知道自己给的价儿是什么,你若再要高价,我可不买了。”
徐氏故作恼意,“照我说,多了八千两都不要。”
掌柜娘子心里也大致估算了一下价格,这一万两其实还算合适,“好!好!一万两就一万两。”
徐氏拿出银票捏在手里,只不伸手,生怕掌柜娘子真收她手里的银票,嘴上急切地道:“妹妹,原说好是我来付的,掌柜娘子,你别收她的,收我的,收我的……”
掌柜娘子看了递过银票的温彩,又看了死拽着银票似不愿付账的徐氏,一个嘴里嚷着八千两,掌柜娘子自是收温彩手里多的那个。
温彩爽快地道:“一万两银票,你且验验。”
掌柜娘子见交易成了,又让侍女捧了一盒子的绒花来,笑道:“这盒子东西就送给夫人、小姐们,或自个儿戴,或赏下人们戴。”
一盒子绒花,平日也值些银钱,张记的首饰哪怕只是不值钱的绒花,也比旁家做得精致,用料也要更好,满满一盒,就再不值钱,这三五两银子还是要的。
温彩却在想:这掌柜娘子是个精明人,懂得生意经,做成了还不忘给人送份礼,得她一个好。
“如此就谢过掌柜娘子。记得稍后送些翡翠、赤金璎珞项圈过来。”
“小姐要多少?”
“有好的自然会留下,总得让我能挑出合意的才成。”
徐氏又急又松了口气,急的是温彩给了高价,松口气是自己今儿没花一两银子,这是温彩自个买的,要是回头温青问起,便说是温彩抢了先。“妹妹买贵了。”
“重要的是式样合心意。”
掌柜娘子与侍女收拾好立马告辞。
待她们出了院门,温彩道:“嫂嫂,我的那套南珠的,至少得四千五百两银子,你的那两套素日在他们店里少了五千两银是拿不走的,还有紫堂姐那套最低价也是一千二百两,七妹妹那套最少也得二百五十两银子,你们且算算,我还挑了一盒子旁的银质首饰呢,可是真的贵了?”
温紫心下茫然,同样是温家女儿,她比温彩还要长几岁,可瞧温彩的气派,又岂是她能比的。到底是祖母一手带大的,就是与她们不同。现在祖母被皇帝追封为一品诰命,连温家两房都觉得身份尊贵了不少。
温绿则一脸佩服,目露羡色,又有三分感动之色。
温彩道:“不过刚才亏得嫂嫂与姐姐妹妹们一阵混说,乱了那掌柜娘子的心,这才卖给我们,虽说她赚得不多,倒也不亏,我们买得高兴,她赚少了却也卖得爽快,买卖已成,皆大欢喜。”
银翘热红一张脸,从外头进来,一见花厅坐着温彩,先是一愕,随后惊呼一声:“是六小姐,六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彩笑,“我昨儿回来的,我还在奇怪,怎没见你和忍冬呢。”
麻嬷嬷小心地答道:“回六小姐话,忍冬有了身子,汪婶子与夫人请了假,正在北边小院里养胎。银翘代了忍冬,在四处查看店铺和田庄,半月前去了京城各县的铺子、田庄上查看。”
“倒是辛苦你们了。麻嬷嬷和银翘挑两件合意的首饰戴着玩儿。”
两人谢过,在盒子挑拣了一阵。
温彩又道:“绒花就留夫人屋里,让夫人赏了婆子、丫头们戴。”
徐氏见屋里有几个丫头,除了同温彩过来的一个红衣女子,还有温彤、温绿的服侍丫头,“你们几个各挑一对绒花戴。”
温彩把自己挑的东西交给了红燕,让她送回院子里收好。
几个人心情大好,尤其是徐氏话突地多了起来,把她听来的奇闻趣事都细细地讲出来,这些事多是徐兰芝的朋友们透露的,徐兰芝听了后就当成趣事讲给徐宜人和徐氏听。
徐氏欢喜地道:“还是我们温家的家风就好,听说萧家的公子因几两银子都能大打出手,还是大房的嫡子和二房庶子打呢。”
温紫颇是认同,就是温彩今儿送她的这套头面也值一千多两呢,要在平日董氏哪舍得给她置这么好的。
温绿附和道:“真是丢人,还说是世家名门呢,没的让人小瞧了去。”
徐氏又细细地讲道:“是嘉勇伯的嫡幼子借了二房一个庶子的三两银子,原说一月就还,结亲过了三月都没还上,庶子的姨娘早前原是商户,银子是不差,却是两个人都看上了同一个粉头生了芥蒂,二房的庶子去讨债,偏嫡幼子不认,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虽是别家的丑事,可也透出两件事:一是两位萧家公子为一个粉头争风吃醋,还为几两银子打架,不过借了三两银子,竟能拖几月不还,可见萧家的日子不好过。京城各家都在暗自猜测萧家已经破落,怕是昔日的名门世家从此要一蹶不振,但是这只是各家的看法,而萧家却在娶得一个贤女为宗妇后扭转了这个局面——梁秋月!
温彩心头一个激灵:梁秋月是个贤惠、能干又能襄助丈夫的奇女子。可惜她的哥哥温青已经娶了徐氏。
想到徐氏与温青后来的结局,温彩一阵心疼失神,她待徐氏那般好,可徐氏也免不了落俗,到底是个捧高踩低的人。以前倒不觉,自打知晓了双双的前世记忆,对徐氏便有些旁的看法。现下,她细细地打量徐氏,但见徐氏因得了几套头面首饰,喜形于色,一副爱慕不已的样子。还有刚才徐氏付首饰银子时的模样,着实让温彩小瞧。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夹杂着一只狗儿的吠叫。
有婆子厉声喝道:“快把那狗给我抓住,莫让它惊了府里的夫人、小姐,快捉住。门上的小厮是怎么弄的,怎让一只狗进了府?”
第213章 颜面尽失3
小厮的笑声、婆子的骂声,似乎还有人摔倒在地的尖叫声、更有丫头的笑声……好端端的镇远候府,忽地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
徐氏皱了皱眉,这等乱哄哄的成什么样子了,对麻嬷嬷道:“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麻嬷嬷还未出内院门,但见春日下金光一掠,一个东西窜进屋来。待众人定睛细瞧,那是一只长着黄棕毛的小狗,动作之速,比寻常狗儿还要灵敏一倍,“汪!汪!”两声摇着毛绒绒的小尾巴,仰头打量着众人,那黑葡萄一样的鼻尖似在用力地闻嗅什么,一双冰魄般的眸子锁定在温彩身上。
第151章灵犬辩人
花厅里立时沸腾起来:
徐氏张着小嘴,从未见过这样的狗儿,与她见过的狗长得不一样,如寻常刚满月的小狗一般大小,长得敢态可鞠,偏又比寻常小狗更加灵敏、迅捷。
温紫一脸好奇,语调里带着几分兴奋,“这狗是哪来的?好特别的狗儿。”
温绿则蹲下身子,“好漂亮的狗狗。”
那狗儿汪了一声,突地一个飞跃,端端儿落在温彩的怀里。
温彩吓了一跳,想伸手推开,可那狗儿却一脸讨好,想抱住,她很怕狗的。穿越前小时候被狗追过、咬过,追她的是恶犬,咬她的却是一只超可爱的小狗,那简单就是她的恶梦。从那以后,无论是多可爱的狗,她都心生畏惧。
她尖着嗓子,“快把她弄走,快弄走啊!”身子未颤,声儿先颤,即便是这只超可爱的狗狗,还是让她顿时如避瘟神。
狗这东西太可怕了,越是可爱的小狗,会冷不吱声地咬你一口,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还真是这道理。她在穿越前被那小狗咬了后,外婆每过一段时间就领她去打狂犬疫苗,不知是体质有异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她一打那疫苗就得难受好几天,吃嘛嘛不香。
温绿问:“六姐姐,你养的?”
温彩看着摇头晃脑似很欢喜的狗,它将脑袋贴在温彩的胸口,轻轻地蹭着,一脸亲昵,还望头舔温彩的脸蛋。
这狗似乎很喜欢她,似乎对她一见如故……
她明明没见过样的狗。
她可以确定这是一条纯种京巴,只是京巴不是都该是白得像雪的狗儿么,可这一条却是浑色黄棕色,阳光下就闪出金色的光芒,更像是一只金雕的狗儿啊。她都不认得它,它是不是认错人了,还舔她的脸。弄得她的脸痒痒的,被狗舔,这得多脏啊!
“我没养狗,它从哪儿来的?干吗往我怀里跳……”温彩顿时被这萌狗的样子轰得外焦内嫩,要是换成旁的狗,她二话不说先一拳拍出去,可现在她扬起的巴掌却打不下去了。
徐氏恼道:“还说不是你养的,它谁也不亲,一进来就往你怀里跳。”
又被狗舔了一下,她拧眉。
温紫则瞧出来了,这狗许真不是温彩的,“它是不是认错主人了?”
汪婶子从外头进来,神色慌张,“夫人,外头有位致仕的老太爷带着她的小孙女,说他养的狗儿跑我们府里来了,要进来寻狗。”
徐氏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小狗,“这狗够糊涂,把主人都认错了。”
不多会儿,一个着浅粉袍的少女进了内院,身后跟着个同来的丫头,那少女出落得清丽脱俗,打扮清爽,头上哪束了一根浅粉色绣了金边的丝绦,耳上垂着一对珍珠耳坠,毫无粉黛之身,给人一种惊鸿一瞥之感。
少女款款一拜,“我与祖父途经此处,不想家里养的狗儿被闷坏了,跳下马车就闯进来,它没惊扰到各位夫人、小姐吧,小女在这里给几位赔不是。”
这少女……
温紫快速地想着,好像在哪里瞧过,这姑娘有一股子出尘气质,虽然她参加的宴会不多,但一定是见过的,可一时竟想不起来。
温彩抱着狗儿,笑盈盈地递给少女,可她那表情,明明有些嫌恶,眼里还有几分畏惧。这狗不会咬她吧,这里可没狂犬疫苗,这狗儿为什么往她怀里跳啊?要不是瞧它还算长得可爱,还算没有恶意,她真想把这狗拍死。
“小姐客气了,既然来了,不妨吃盏茶再走。”
少女轻声道:“我正要随祖父探亲,不好久留。”她的手很美,轻柔地抚着那狗儿,狗开始很兴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少女问道:“敢问姑娘闺名可叫顺娘?”
温绿一阵错愕,“六姐姐认识她?”否则怎的突兀地问起温彩的闺名来。
温彩摇头。“那是我乳字。”
她出生的时候,听汪氏说小得像只猫儿,为了能把她顺顺当当地养大,汪氏就给她取了“顺娘”的乳字,汪氏和杜氏在世时,都是唤她“顺娘”。
顺娘!温紫电光火石一般,她知道这少女是谁了。
少女轻声道:“顺娘小姐是镇远候府的什么人?”末了,又盈盈一笑,“我家灵儿竟认错了主人,想来与小姐也是有缘的,故而有此一问。”
温绿年纪尚小,笑得纯真。
麻嬷嬷愣愣地看着这少女半晌,这狗儿长得很好看,在阳光一跑,跟一道金光似的,“我家六小姐是镇远候的胞妹。”
少女笑了一下,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盈盈碧绿的玉手镯呢,“今儿惊扰小姐,这是小女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姐收下。”
“小姐客气,这狗长得可爱,我并未受到惊扰,恕我不能收。”
少女凝了一下,又笑道:“夫人、小姐,小女打扰了,这就告辞。”
温紫不说一字,就直直地看着那少女,是袁家人,是袁家啊!那个在家里建了观星阁、修了道观、弄了药庐的袁家,世代接掌钦天监监正的袁家。这袁家养的狗儿怎就突地跳到温彩怀里了,它进来的时候,这狗乐得跟见了久别重逢的主人一样。
她闭上眼睛,又听到与父亲交好的一位同窗京官道:“温贤弟在家不知道,近来朝中都传遍了,说天呈祥瑞,异世真凤显身。致仕修道的前钦天监监正袁天瑞寻着那女子、可待他禀了皇帝再去寻,那女子不见了。这几日,钦天监的人都跟疯了一般,正在四下寻人呢。可笑啊,可笑啊,一国之运,都寄托到一个女子身上了。”
温子林道:“崔仁兄可记得那女子的名讳?”
“只听袁老监正说叫顺娘,是个美丽又勤劳、善良的年轻少女,他就瞧过一回,对她赞不绝口。”
那时候,温紫正领着丫头给父亲送茶点到书房,偶然就听到了这么几句话。温紫还觉得“顺娘”这名耳熟,今儿经温绿这么一提,方才忆起温彩的乳字就唤作“顺娘”。
温青兄妹是温家子女里有学名、乳字的二人,温紫虽也是嫡女,可长辈唤她紫儿,兄姐们则唤她阿紫。因着这缘故,温彩入京住到温府后,姐妹们也唤她“阿彩”,温彩的乳字倒被众人给忘了。
现在温紫可以肯定,钦天监近来苦苦寻觅的正是温彩。
是温彩!是不是说温彩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异世真凤的命格,可不是就是皇后么,除了她别人也不成啊。
温绿见温紫不说话,一副呆呆傻傻地样儿,问道:“紫堂姐是不是被那狗儿吓着了?”
“没……”
温彩起身将那小姐送出院门,态度恭谨又不失大方。
温紫心里暗自琢磨:堂妹温彩得上天眷顾,如果自己与她处好了关系,往后就不愁觅不上好婆家。
温彩直送到花园里,方唤了一个婆子来:“把这小姐送出去,小姐走好。”
那女子回眸一笑,带着友好,更有一份难得的欢喜。她走了很远,就快出三门了,还见温彩在那里望着。
温彩疑惑不已:真是奇怪,她为什么对自己笑?我不认识她,她怎么知道我的乳字?七公主一直唤她“彩彩”,温青夫妇一直叫她“妹妹”,旁人也是“温六小姐、小姐”地叫着。
少女出了三门,脚步更快了,近乎小跑一般,风姿飘逸。
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帘一打,露出一个白胡子老者来。
“爷爷。”那少女甜甜一唤,“灵儿找回来了。”
“快上来吧。”
少女怀抱着灵儿,轻柔地抚摸着,“这回灵儿功劳可大了,要不是它,就找不到那小姐。”再寻不出人来,皇帝一旦恼怒,就会斥钦天监上下吃闲饭,寻个人都找不到。
白胡子老者道:“问清楚了?”
一边的侍女道:“老爷,奴婢也瞧见了,那小姐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好看,说话温和,看人的眼神也友好,一看着就让人舒服呢,只是……她似乎很不喜欢灵儿。”
这狗儿多可爱,在袁府上下谁不喜欢。这可是袁府最得宠的小姐养的灵犬,这狗儿又乖巧又听话,从来不乱咬人,更重要的是灵儿的鼻子很厉害。
钦天监上下寻不着的人,这会子被灵儿给找到了。少女觉得很欢喜,以自己为祖母、伯父等人解了忧而自豪。
少女轻声道:“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小时候被狗咬过吓怕了。”她悠悠地道:“爷爷,她是镇远候温青的胞妹,乳字顺娘,闺名温彩。难怪近来打听不到,外头人知晓她乳字的不多。我道出她乳字时,她妹妹还一脸惊奇……”
白胡子老者笑微微地道:“薇儿,这次有劳你的灵儿了。”
难怪找不着人,原来是她回到了镇远候府。
“爷爷这回总该信我的灵儿了吧?它的鼻子可厉害了,爷爷给她的香囊,里面装的香草可是我亲自给爷爷配的呢,全是最好的草药和花瓣,可爷爷倒好,一点也不知心疼薇儿,转手就送了人。”
幸亏送了那香囊,否则这偌大的京城、如此大的万里天下,他们去哪里把这女子寻出来。因有香囊,再有灵儿,袁天瑞带着孙女袁薇儿在京城各处一走,竟让灵儿寻着人了。可不是喜事么,现在可以让监正去向皇帝复命了。
“这次你立了功,想要什么,爷爷都答应你。”
“爷爷教我观天相。”
“不行。”
“为什么不行?男子可以学,女子为甚不能学,我指定会比哥哥们学得还好。”
第215章 颜面尽失5
像你们府里,能住那儿的除了你和玉堂的女儿,便是顺娘、三小姐,早前三小姐是够身份住的,如今她与人为妾了,就不配住体面的阁楼。”
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徐兰芝不能住阁楼,别人家那些身份卑鄙的庶女更不能住。
董氏又对她道:“你要生的时候派个下人来通禀,二婶便过来坐镇,我也生过三个儿女,比你有经验。我拿你当亲侄女儿一样看待,你有事说一声,莫要外道。这些果脯都是我自个做的,比外头买的好。”
“谢二婶。”徐氏喜滋滋的,婆家长辈里,总算有一个能关心她的人。
董氏知道温彩送了温紫一套体面首饰的事,心里暗自琢磨着温彩哪这么多钱,上午买了一万两银子的首饰,下午又专买了玉镯、赤金璎珞项圈又花了三千两。
董氏侧问问过徐氏,徐氏直说是温紫又自己开了店铺做生意,还说赚了些钱。
就算赚钱,就没这样买东西的。
自此后,隔三岔五的董氏就过来串门,偶尔会带温红妻过来坐一阵儿。
温红妻的话不多,早前徐氏又与她接受过,是个实衬人,两妯娌也能说到一处。
三月初八一早,温彩领着红燕、温紫与温绿各领了一个丫头,徐氏不放心,着汪婶子一道跟着,陪三位小姐去春晖庙烧香。
因是庙会的最后一天,庙会的人很多,庙前一家接一家的小摊,有卖脂粉的、有卖针线的、有卖零嘴的、还有卖香烛之物的、更用帐篷搭建了临地茶肆、饭馆、酒肆……步入庙会,仿佛走进了一个热闹而繁华的小镇,叫卖的吆喝、还价的议论声、卖艺歌女的歌、杂耍的火球……真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春晖庙相传是百年前由京城百姓布施所建的庙子,因着谢圣母爱女之心的传说,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母亲。早失母亲的孩子相信:就算母亲不在人世,但母亲的爱还在延续;而拥有母亲的孩子相信:母亲是天底下最爱自己的人。
庙子不算大,分前院、后院,前院塑着春晖圣母的神像,墙上绘了些民间传说。烧香的太太、小姐们鱼贯出入,庙会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温家姐妹刚一进庙,立有比丘尼过来提醒:“各位施主敬香请快,半个时辰后,这里要清庙。”
温紫张着嘴儿,她们才刚来呢,“清庙……”这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就要赶她走。
比丘尼垂首道:“一早就有贵客来通报,所以……”她凝了一下,“施主请便。”
温绿不悦的扁着嘴:“什么人呀,还让清庙。”
温紫提醒道:“七妹少说两句,能让这里清庙的绝非寻常人,还是少说为妙。”她是嫡堂姐,自得提醒两个妹妹,免得说错了话落了口实。
温彩道:“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我们赶紧烧香,再添了香火钱。”她唤了汪婶子来,将银子递过去,“里面是三十两银子,你找师太添了香火,十两是我的,另十两是候爷和夫人的,再十两就分别写大老爷、二老爷的名儿。”
汪婶子应了。
姐妹三人只用了一刻钟就烧完香了,几个比丘尼还在与来敬香的奶奶、小姐、姑娘们重复同样的话,“请各位施主敬香请快,一会儿要清香客了,请各位帮忙……”
温彩道:“我们到后面花园去玩,听说那儿的风景还不错。”
温紫就想借着这次机会与温彩好好地培养感情,温彩说什么她自不反对,温绿也只听两个姐姐,年纪又小,原是贪玩的,此刻连声附和。
只见两个官家小姐想去后园,竟被比丘尼给拦了回来,“阿弥陀佛,今日贵客入寺,还请二位小姐体谅,现下开始清庙、清园了。”
温紫不由有些失望,“六妹妹,怕是去不得呢。”
温绿道:“听说春晖庙后头风景极好呢。”人都来了,要是不去瞧瞧也太可惜了。
温彩道:“且试试吧,若是人家不让我们过去,我们不去就是。”
姐妹三人穿过后院的长廊,心细的温紫陡然发现在通往后院的小角门里又掠过一道金光,是它,那日闯入镇远候府的灵犬,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布绳,摇着像风中黄旗一般的尾巴,它似很欢喜。一侧又坐了两个比丘尼,她们只吃惊地看着那灵犬,似乎没瞧见穿过角门的她们一般。
真是奇了!温紫心下暗惊,莫不是那后院有什么特别之事,别的官家小姐不允进,却能让她们进去。难不成,一会儿会发生一些特别事的?
温彩是异世真凤,是祥瑞之身,皇帝原是不信,可钦天监的大臣却很坚持,也由不得他不信。
温紫吐了口气,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温彩。
到了后园,好一幅春季美景图:一片如霞似锦的桃林出现在视野中,而近处是一座别样的花园,蔷薇、月季、山茶……林林总总,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春日韶华易逝,春花虽美,转眼凋零。
温绿有些呆愣,“听说畅园很美,不知道有没有这里美啊。”她歪头扫视四下,“这里风光独好!”她吐了口气,颇有些心旷神怡。
温彩勾唇笑问,“七妹,蔷薇美还是山茶花美?”
温紫道:“这怎么好比,这是不一样的美。”
“紫姐姐说得是,不一样的花不能比,只是它们是不同的美。这花园也一样啊,畅园的美是一个静幽、精致,而这里的后园繁华、热闹,这是完全不同的美,不能搁到一起比的。”
红燕提着只食盒,这是出门前就备下的,汪婶子生怕饿着小姐们,特意让厨娘预备下。“小姐,到前边凉亭坐一会儿。”
姐妹三人缓步走来,林间深处传来一个女子的怒喝声:“小十,你哭丧着脸给谁看?要不是我,你还有这出门的机会?”
温彩放缓了脚步,直往桃林方向看,那桃花开得如火似荼,一树接一树,一枝接一枝,如一片云霞,哪里能看到人影,只能隐约听到人声。
“九公主……你就让我去敬柱香吧,我娘近来有些不适,我想……求谢圣母保佑我娘……”
“敬什么香?我不是让你服侍冷四爷么?快给他端茶递水。”
温彩的手捏成了拳头,“紫姐姐、七妹,你们先进凉亭,我过去瞧瞧。”
“六妹妹(六姐姐)……”
温彩提着裙子,气冲冲就往桃林深处去。
温紫不放心跟了过来。
温彩进了林子,四下一寻觅,就看不远处的土径上站着几个人,一袭宫袍的九公主,正趾高气扬恶狠狠地盯着小十,“你今儿出来,便是服侍本公主的,少给本公主板着脸儿,本公主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九公主身后站着猥琐的冷时、荷花里冷家的五爷,一双眼正色迷迷地打量小十:这丫头长得还不错,比旁的宫娥瞧着水灵,扯着一副还未完全蜕变成少年的鸭公嗓子道:“公主殿下的话,你没听见?”
小十微微一颤,心里害怕,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出宫,在后宫见到的男子不是皇帝就是皇子,壮着胆儿问:“九公主,是不是我给冷五爷奉了茶,你……你就能允我去前院敬炷香……”她虽不懂,可是冷时那双眼睛瞧得她心里不安,一看他的眼神就不怀安意。
冷时怪笑,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小手,小十失声惊呼“啊——”整个人儿就跌在了他怀里,他肆意捧住小十的脸颊,顿时一阵揉捏。
温彩气得咬牙切齿,在她心里,小十就跟个纯洁、善良的妹妹一样,手臂一抬,厉喝:“姓冷的,快把你的脏手放下!”
冷时惊愕,对左右道:“不是说清园了?怎还有外人?”
“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我没出现,你就敢轻薄十公主,快把十公主放开,否则别怪本姑娘下手无情了!”温彩嘴里骂咧着,一个急奔,将小十挡在身后,“冷时,你这个王八蛋!卑鄙下流的小人,就凭你,也敢妄想十公主……”
冷时指着小十,脑海里掠过今晨母亲小董氏的话“时儿,为娘让你娶公主如何?”早前以为是娶九公主,可后来知道不是,小董氏附到他的耳畔,低声道:“娘让你娶十公主,今儿华阳会带她出宫,你自己要争气……”
这争气是什么意思?
冷时自然明了,就是把事给做足了,到时候自有淑妃帮忙周旋,让他做驸马,若娶了公主,哪怕是不得宠的,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保住了。
九公主咬着唇,想到温彩给冷家带来的耻辱、笑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当日我母妃和本公主待你何等好,你却让我们冷家蒙羞……此刻跳出来当什么好人,信不信本公主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
新仇旧恨,此刻一古脑涌上心头。
冷昭娶温彩,温彩在宫中走失,有多少人笑话冷昭。
冷昭是安王最倚重之人,就连淑妃母女对冷昭也高看几眼。
偏就是这个温彩,几次三番地让冷家成了笑话,温彩与冷昭和离,第一个提出和离的是温彩,京城笑话冷昭是没女人要的,这为其一;其二,冷家老夫人想让温彩与冷昭和好,可温彩竟然不领情;再其三,要不是温彩的和离,冷昭怎会娶萧彩云那个女人为平妻,又怎会从一等候爵被降为三等候爵……
九公主只觉得与温彩之间有太多的前怨。
“到底是谁罔顾皇家尊严和伦常,十公主就算再不得宠,她也是公主,你竟让她去服侍一个大臣之子,是你丢了皇家公主的脸面、更丢了皇家的尊贵。”
小十伸手轻扯了一下,除了他们再无外人,要是惹恼了九公主,温彩会凶多吉少,她不可以让温彩有事,连声道:“顺娘,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十公主,你怎么被她欺成这样还要替她求情?是他们欺人太甚!”
九公主气得浑身一抖,厉声道:“把她们两个给拉下去,莫让父皇知晓。”这件事,是淑妃吩咐她做的,要替冷时谋娶十驸马之位,万一皇帝迁怒淑妃,就得不偿失了。
第216章 拍皇帝马屁1
几个宫娥扑过来要抓温彩,温彩展开架式,左一拳、右一腿,把两个宫娥直接打趴在地上。
九公主厉喝:“五表哥,你站着作甚,快把她给制住,莫让她坏事。”
待温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
红燕立在一侧,面无表情,看着温彩那毫无章法,但打架时却颇为管用的招式。
冷时扑了过来,被温彩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迅敏的过肩摔,冷时被重重摔在地上。
九公主一愣:这温彩是练家子的!不好,温彩该不会打她,扯开嗓子:“护驾!快护驾!”
温彩一听,她倒是恶人先告状,引来了人,岂不是自己理亏,索性大叫起来:“来人啊!打死人了,来人啊,要欺负人了……”
温彩一阵大呼小叫,小十定定心神,见温彩冲她眨眼睛,也跟着乱叫起来:“要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早前声音不大,后头也跟着扯破嗓子一般乱叫。
原本静寂的后园,顿时一阵乱哄哄,“打死人了!”“欺负人了!”的声音城桃林里此起彼伏。
春晖圣母庙后院香客房里,一个锦袍妇人听到这声音,微微敛眉:“怎么回事?”
七公主侧耳聆听,刚出香客房,就见皇帝也在屋里聆听。
“啊,好像是彩彩的声音!”
七公主嚷了一句,飞野似地往桃花林跑。
九公主心下发慌,生怕惊扰到皇帝、皇后,咬唇就要来捂温彩的嘴,温彩却随势倒在地上,嘴里大叫着:“九公主打人了!九公主打人了……”
温紫着急,她一个弱女子,可没温彩那等胆大,早前还以为温彩胆小怕事,今儿算是领教,敢与当朝九公主对着来呢,还敢训公主,我的个天。“红燕,你家小姐被人欺负,你快过去帮忙……”
九公主怎会突然出宫?淑妃对九公主可是看管得紧,只能一个解释,这淑妃说不准就在周围。
红燕前些天隐约听青莺提过“今年的庙会很热闹,听殿下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会去拜谢圣母。”
永乐皇后是谢圣母的女儿,这皇帝也算是谢圣母的半个后人。
九公主急着手舞足蹈,“快把她们的嘴给我捂上,不许她们惊了圣驾。”
几个宫娥立时去抓温彩,她现下再不反抗,却开始灵巧的躲避,直将自己的身上弄了一身污泥尘土。
小十见她如此,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小九,你又干什么事了?忘了母后的教导么,叫你别仗着公主之尊欺负他人。”这话是皇后时常训七公主的。七公主妙学妙用,这会子搬出来压九公主。
淑妃领着嬷嬷、宫娥也到,一看到眼前的画面,有些提不上气儿,“庆阳,怎么回事?”
九公主指着温彩:“母妃,温氏对我不敬,我想教训她两下,她就大呼小叫地说我打她。”
淑妃凝着眉,“臣不敬君,理应被罚,拉出去给本宫打!”
七公主厉声道:“淑妃娘娘,你怎能听小九一面之词,彩彩和小十还没说话呢。”
林间深处,传来皇后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清园了么,这里怎还会有外人?”她是知道真相,皇帝今儿出宫,一会拜圣母,二则是为了见见温彩,虽在去岁的秋狩时见过一面,但袁老监正声声说天相显示“三月初八,老龙稚凤春晖相遇”,皇帝被他的预测所吸,想来这里试试。
这虽是宫中的秘密,但皇帝告诉了皇后一人。
九公主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彩裣衽行礼,不顾自己浑身狼狈。
冷时见皇后到了,趁乱想开溜,温彩一声“红燕,拦住冷五爷。”立时就被红燕张臂拦住去路。
温彩又是一拜,不带停顿地一口气道:“启禀皇后娘娘,我与姐妹们来赏花,不想听到九公主命令十公主给冷五爷端茶递水,如此便罢,那冷五爷还摸十公主的脸、拉十公主的手,明知十公主不愿意,他竟行轻薄之举,要不是臣女赶到,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淑妃一脸犀厉,这下完了,要是让皇后知道这事,皇帝就会知道,可转而想到温彩说冷归摸小十脸的事,立时又宽心了。
九公主叫道:“她……她胡说……”
“胡说?九公主殿下,你是公主,十公主也是公主,你凭什么把小十打扮成宫婢一般?就算十公主不得宠,她也是皇家的金枝玉叶……”
九公主知今儿撞祸,横了横心,哭道:“母妃,不是她说的那样,是……”
“是什么,事实摆在眼前,同样是公主,九公主穿的什么,十公主穿的什么,身为姐姐,不懂得怜惜妹妹,还如此折辱自家妹妹,哪有天下第一家姐姐的体面与派头。”
林中,传来一个男子带着怒意的声音,“果然大胆,竟敢教训朕的公主?”
朕……
所有人高呼“万岁”齐刷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温紫心下一惊,失去了平稳的心跳。
温绿则是早已经吓不出话来了,浑身微微一颤。
今儿怎就遇上皇家人了,早前还说是什么人,居然要清庙,可是她们进后园的时候,也没人说这里在清园啊。除了皇家,又有谁敢让春晖圣母庙清庙、清园呢?
温彩愣了片刻,提裙跪下。
皇帝面无表情,“怎么不说话了?”
完了,她的话被皇帝听见了。要是皇后听见,七公主跟皇后求求情,幸许她就万事大吉了。说自己越矩了,呸,这从来不是她温彩的性格。
她声音不高,却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回皇上,臣女不明白,九公主是公主,十公主也是公主,为什么有的公主可以飞扬跋扈,而有的公主却过得如宫婢都不如?皇上,只要是你的儿女,就该是人中龙凤,是天下最尊贵的儿女。
为何十公主想给谢圣母上炷香,为亲娘祈福都要求九公主,而九公主却可以果然拒绝?为何十公主要给一个臣子之子端茶递水?而冷五爷却可以借机轻薄十公主?”
这番话,是在指责皇帝失了父亲之责么?
皇帝的脸有些难看,似有愠怒。
淑妃欠身道:“禀皇上,这都是臣妾侄儿的错,可错已造成,臣妾奏请皇上将小十许配给冷时,冷时这孩子素来是庄重的,想来也是喜欢小十……”
这绝对有阴谋!
小十浑身冰凉,又恐惧,又担心,要是皇帝真把她许给冷时,她还真不敢反抗,只切切地扫过七公主,又望着温彩,一脸慌色。
七公主冷笑一声,“父皇,儿臣还真是奇了,不是下令清园了么?这冷时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人故意给他机会轻薄十妹?父皇,以儿臣之见这是有人居心叵测。”
慕容恒是郡王,但他与定国公、镇远候都交好,如果冷家娶了慕容恒的胞妹小十,无疑是逼着慕容恒站到安王慕容悰那边,这打算真好啊!
皇后心下明白,不由对淑妃的警惕又深了几分。
正欲开口,却听温彩不紧不慢地道:“七公主说得是。禀皇上,十公主贵为九五至尊的女儿,当配天下的才俊人物,文有状元之才,武能有平疆定国之功。”
就凭冷时,那个读书不成,武功不济,连她温彩都打不过的废物,也配娶十公主么?温彩忆起梦里,十公主的一生过得凄苦,前半身受德妃所累,后半身则是受她所累。这一回,她说什么也要护住十公主,不让她再受委屈。不是她心善,而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淑妃冷笑一声,“温氏这话是说我侄儿冷时配不上公主?”
“既然淑妃娘娘认为这是良缘,臣女奏请皇上,把九公主许配冷时为妻,自古道,表兄表妹自好一对。十公主年纪尚小,不敢抢了九公主的良缘……”
淑妃险些没气得吐血,这女子着实张狂得很,不畏不惧,居然以这副腔调与她说话。
皇帝扫了一眼冷时,那副猥琐样,别说娶他女儿,便是娶他身边服侍的宫娥他都不乐意。
皇后与七公主则在心里大叫痛快,淑妃不是很得意么,今儿竟被温彩给塞得哑口无言,只气得瞪眼握拳。
“禀皇上,臣女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臣女觉得,既然都是公主,无论生母是否尊荣、得宠,都该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儿。皇上日理万机,可今日十公主被人欺负,臣女斗胆,请皇上给十公主做主!”
皇帝面无表情,厉声道:“好!好得很,你小小一个女子,竟敢顶撞起朕来,来人,把此女带回宫中,朕要好好处置此事。”
七公主惊呼一声,“父皇,彩彩有什么错?彩彩性子直率,不畏强权,要不是彩彩,十皇妹还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儿呢?父皇……”
皇帝厉喝一声:“起驾回宫!”
“恭送皇上,万岁万万岁!”
温绿吓得颤颤栗栗,“紫堂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六姐姐许要没命了,她的胆儿……也够大!”
淑妃得意地扬头,一扭头满是失望地看着九公主。
九公主心想:这原怪不得她,谁知道这园子里竟没清干净。
温紫见人已走远,突地跳了起来,对红燕道:“你还站着做什么?快找大堂兄啊,六妹妹……被皇上带回宫了,快找大堂兄去救人啊……”
虽猜到会出事,可温紫没想温彩会触怒圣颜,万一真的小命不保……
她不敢再信,忙吩咐红燕报信传话,好让温青设法救人。
温彩的胆儿也太大了,早前有人说温彩在宫里和七公主打架,现下瞧来,温彩还真有这胆儿。
温紫想到温彩以前在温府的情形,温彩的胆小,温彩的怯懦……如今瞧来,温彩那时全都是装的,现在的温彩才是最真的。
不多会儿,汪婶子也知道了,带了温紫姐妹回镇远候府,前去寻温青。
红燕又去了雍郡王府找慕容恒,直乱得鸡飞狗跳。
而此刻,温彩正与七公主坐在凤辇里,最豪华的龙辇上坐的是皇帝和皇后,后头又一辆是淑妃母女。
七公主紧着心,“这可怎么好?父皇好像真生气了,彩彩,你也真是,都说我口直,你比我还直。”
第217章 拍皇帝马屁2
温彩笑,云淡风轻,不以为然。
“你还笑,我父皇或许会杀了你。”
温彩的笑容微微一敛,皇帝要杀她?她说的可都是实话,“昏君才乱杀人,我说的话都有道理咧?”
“你……”七公主语塞,看了眼一边坐着的小十,“你也真是,宫里也有佛堂,不是也有谢圣母神像么,你去那里拜也一样,怎的跟着小九出宫。冷时怎么进的后园,那分明是有人把他放进去了,分明就是有人下了套等着你钻……”
小十埋着头,心里又害怕又难过,温彩待她好,为了她甚至顶撞皇帝。
温彩道:“你怪小十做什么?她怎么知道有人设好了局等着她跳。”
“局,什么局啊?”小十惊讶地问。
七公主一恼,骂道:“你在宫里白活了十几年,冷时哪来的胆子敢碰你,分明是得了人的暗示。淑妃的那些话明明是想把你嫁给冷时,这样一来,你嫁入冷家,你四哥为了你,少不得要帮安王殿下得势,你还真以为小九会那么好心带你出宫玩呢?”
小十目光一黯,原来这内里还有这么多事。
不是因为她长得水灵,根本就是为了逼他哥哥帮安王……
“我……我……”小十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彩轻声道:“华华,你别吓着她。小十在冷宫长大,和你们几个不同,她从小就胆小,性子又温顺,哪里晓得这种事。”
母亲不得宠,被贬冷宫,小十从小就过得很苦,都十四岁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无论是皇子、公主,都唤她一声“小十”。在宫里,连太监、宫娥都能欺负,就更别说其他有母亲、兄长呵护的公主。
小十突地跪了下来,“七公主,我求你了,你帮帮顺娘吧,你帮帮她。今儿这事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顺娘,顺娘是为了保护我,才……才和皇上顶撞的……”
七公主结结巴巴地指着温彩,眼里闪着光亮,有惊喜,有意外,“你……你……小十为什么叫你顺娘?”
温彩笑了一下,“顺娘是我的闺字,我祖母取的。温彩是我的名。”
“乳字!”七公主看着外头,这几日就听钦天监的大臣在皇帝耳边嗡嗡,时不时提到顺娘,说她有“异世真凤的命格”,此乃我朝祥瑞之兆,又可换来百年昌盛、天下太平。
七公主心下大喜,突地大声喝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另有闺字?”
温彩要拉小十起来,小十跪在那儿不动,“彩彩,彩彩……挺好听的啊。”她有些急了,“十公主,快起来!”
小十见温彩恼了,这才起身,“七公主,你一定要救顺娘。”
“别再顺娘顺娘的叫,这名真难听,你还是唤她彩彩,我一直都唤彩彩的。”七公主顿时释然,“别救了,彩彩不会有事。”
在未得到证实前,七公主不想让旁人知道温彩的事。
她心里暗想:皇帝带温彩入宫,莫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三个人,三种心思。
温彩琢磨的是,皇帝不会真杀了她吧?她今儿是冲动了,尤其是对皇帝说的那番话。
七公主则在思忖:温彩是钦天监找的顺娘,那么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那么多人在寻温彩,好不容易找着人,皇帝也会顺应天命,自不会为难她。
小十则是又怕又忧,要是温彩因她丢了命,她如何向哥哥交代?
皇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这宫灯稀疏的黑暗里,旷寂而冷。
殿宇鳞次栉比,宫廊繁复。
一个古板得像石头一般的嬷嬷冷声道:“温六小姐,请随我去养心殿。”
小十紧张地拉着七公主。
七公主宽慰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
怎能不担心呢?她们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呢。
小十心乱如麻,一扭头往冷宫跑去,她要告诉德妃,让德妃想办法,要是她能出宫就好了,她可以叫哥哥来帮忙,让哥哥去皇帝跟前求情。
温彩近了养心殿,只见宫门两侧立着七八个大臣,一个个目光怪异地看着她。
她是怪物么?温彩想,除了她的衣袍沾了泥土,也没什么失矩之处,怎的被他们看得像是在瞧猴子。
她站在宫门口,倒吸了一口寒气,既来之则安之,她相信皇帝不是昏君,只要她占了道理,皇帝总不会因为她一个小女子的话就把她真的咯嚓掉。
“臣女温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皇帝看着大殿上的小女子:目光清明,举止端方。“你不怕朕杀了你?”
“回皇上,秦皇汉帝各领风骚数百年,论风流人物当数今朝,一代天骄的皇上更是英明神武,怎会因小女子说了几句实话就要杀小女。”
这是什么词儿?
新鲜又奇特。
那言辞之间,竟是连秦皇汉帝都不搁在眼里,把群臣夸了,也把皇上夸了。
皇帝一愣,正要笑出声来,却突地转肃,“不要以为说几句好话,朕就会轻饶你。”他一转头,对皇后低声道:“照朕的吩咐着办,不要让他们瞧出来。”
“是。”皇后轻应一声,临离开的时候,冲温彩微微一笑。
温彩立时便明白,她不会死了!
只是,皇帝把她带回宫做什么?
“来人,赐温六小姐坐。”
一个皇帝,给一个年轻小姐赐座儿,怎的这场面古怪得紧呢?
温彩谢了恩。
皇帝道:“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彩如实把九公主、冷时欺十公主的事说了。
末了,她提裙跪下,深深一拜,“皇上,十公主是您的女儿,臣女奏请皇上给十公主一个公道。”
大总管垂着头,这女子当真够大胆,公然与淑妃为敌。
皇帝若有所思,要不是今儿见到十公主,他不会忆起那个人——秦德妃。十五年了,他整整十五年没见过秦德妃。犹记当年,秦德妃初入太子宫,比现在的小十稍大些,却已出落得水灵秀美,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而他登基亦有十八载。
温彩静默地跪在中央,不惊不惧,目光沉静,她总觉得如芒刺在背,就似暗里有眼睛在盯在自己,似要把她盯着一个窟窿来,她想扭头去看,到底是谁在偷窥她却终是抑住。
她的感觉没错,在通往偏殿的珠帘后头,有两个钦天监会相面的官正对温彩品头论足,其中一人手拿个女子画像,“目光清明,乃是正义之人;额饱满,硬堂红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贵相;五官如雕琢的昆山美玉,容貌端方……”
另一边偏殿,皇后又与两个会周易的钦天监官正合八字、看命格,官正拿着六女子八字,正在掐指细算。
过了良久,皇后方轻言细语地问道:“哪个女子是大富大贵的命格?我正想挑出一人来指给本宫娘家的侄儿。”
官正欠身道:“禀皇后娘娘,除了这个六月十三出生的女子,旁的都成。”
“这是为何?”
另一人竟有些激动,“回皇后娘娘,这八字……是不是袁老监正遇到的那位顺姑娘?是……真凤命格。”又行一礼,“微臣斗胆,皇后娘娘能允微臣见见她么,微臣还是第一次遇到生有如此八字之人。”
皇后冷声道:“这六人的八字是皇上给的,至于这女子是何人,本宫也不知是谁?”
温彩……
竟然是真凤命格!
皇后有些小小的激动。
“她的命格到底如何?”
“回皇后娘娘,这命格乃是旺国旺夫的命格,乃是女生男命,是与永乐皇后一般的人物。”
“好了,本宫知道了。今儿这事,你们俩把嘴闭紧了,要是往外透出一个字去,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两人又喜又惊,喜的是,瞧这样子,是有人已经找到那女子。惊的是,不敢说出去啊。
可这女子到底是谁呢?
七公主见温彩一见养心殿,大半个时辰也未出来,心下担心,自己先进了大殿,行罢了礼,笑道:“父皇,我好久没见彩彩了,能不能让我带她下去玩。”
“带走吧!”
温彩在这里静默地待了大半个时辰,皇帝自批阅奏章,却在暗中观察,她就静静地跪在那边,不急不燥,盯着大殿的地板似在想什么事,因她一会儿含着笑,一会儿很兴奋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在担心什么……
皇帝一抬手:“温氏,跪安吧。”
温彩道了声“谢皇上”,随七公主出了大殿。
一出来,就揉着膝盖。
皇帝又对外头道:“传下一位女子进殿。”
那女子见礼,静跪在大殿中央。
皇帝给了皇后六个女子的八字,同样又请了六个女子进大殿,让钦天监的人按八字批命、据面相批命,甚至还摸骨批命……能用的都一古脑儿地使上了。
袁天瑞不是说温彩乃是异世真凤么?
他就要瞧瞧,这些人能不能从中认出来。
要是认不出来,他就当他们放了个屁。
温彩是第二个进入大殿的女子,在她跪的过程中又有两个女进来过,然后她们便陪温彩一道跪在那儿了。
令温彩好奇的是,这两个女子并不是宫娥打扮,倒像是哪家的小姐。
温彩一出养心殿,揉着膝盖:“华华,我的腿都快酸死了。”
“我若不来,你指不定跪到什么时候。”
温彩吐了口气,弯腰捏着小腿肚,“你派人与小十说一声吧,免得她担心。”
“好。”七公主应了,唤了个太监,让他去传话。
温彩随七公主到了虹锦宫,躺在偏厅的榻上,一身慵懒,身上已经换了一件七公主早两年前穿过的宫袍。
七公主也她一并躺在一侧,呢喃道:“彩彩,我有哥哥了。”
“你当然有哥哥,还有几个哥哥呢。”
七公主瞪了眼,“我是说同母的哥哥。”
温彩失声笑起来,“皇后娘娘有喜了,就算有喜,也不能过几月就生出个比你大的皇子吧?”
第218章 异世真凤1
“你……”七公主气恼。
温彩顿时定下心神,世人皆说皇后膝下无子,其实皇后有一个儿子,所有人都说三皇子夭折了,可她却知,三皇子现下还活得好好的,只待皇后千秋寿节,三皇子就会重回皇家。她勾唇笑问:“你有哥哥?难不成你三哥好好儿地活着?”
“你知道我三哥?”
七公主翻坐起身,面露惊色。
三皇子慕容恪与二公主景阳原是龙凤胎,听说在三岁那年掉入御花园荷花池,之后便染了风寒,不久夭折离世。
温彩惊道:“三皇子并没有死?”
七公主欢喜地笑着,“也许过不多久,你就会见到他。我告诉你吧,其实今儿父皇、母后出宫,原是去春晖庙还愿的。当年我三哥本就没死,是钦天监的袁老监正占卜、算命说,我三哥要想平安无事地长大成人,就得送出宫去。后来,我母后就在谢圣母面前发愿,只要她保佑三哥平安,待三哥归来之时,就去春晖庙还愿。”七公主不知道的是,皇帝出宫还为了验证袁老监正的占卜,说“老龙稚凤会相遇”。
早前温彩的疑惑,此刻得解。
三皇子没死,顺王和安王争斗了数年,岂不要落空?只是她却知道皇后千秋寿节那日会发生一件大事,也是这件事,让顺王、安王立分高低,而这个皇后与顾家满心想要保护的皇子竟没有逃过一劫。
天朝皇家早有祖宗规定:立储之时,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立贤不立庸。三立、三不立间,立嫡排在第一位的。皇后有子,岂能落到安王、顺王二人身上?
七公主有胞兄了,难怪她提到三皇子时眉飞色舞,跟捡了个绝世珍宝一样。七公主微微一笑,“彩彩,要是我三哥回来,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说什么傻话呢。”温彩面容平静,“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是和离女,在京城的名声很难听,不攀这高枝儿。皇后娘娘和景阳公主一定会帮他挑个最好的女子为正妃。”
两个人躺在榻上说话儿,而宫外温青与慕容恒得了消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二人在宫门前一碰面,相携入了宫中。
皇帝、皇后又问了相面的几人,“六位小姐里,哪位小姐面相最好?”
两人异口同声:“温家小姐,虽不是最娇美的,但一定是最有福相。”
又私下问了摸骨的官正,也说是温彩。
最后又问了几个抽的签,这签有数百支,是让她们六人不同批次进入大殿,然后每人又选一只签文,当时温彩与另两位小姐在,那两位小姐生怕落后,抢着选了签筒,这没人要的就被温彩得了,她拿到手里一阵摇晃,其中一支就跳了出来。
“一百八十号,这是什么签?”
袁监正垂首答道:“禀皇上,这三百支签是从护国寺取来的,受佛前供奉已有三百年之久。一百八十号,乃是帝王花。”
“帝王花……”
皇帝若有所思。
皇后道:“此签何解?”
“得此签的女子,若非生于皇家,就必嫁入帝王家。”
皇后恍然所悟,难道温彩注定要嫁给她儿子慕容恪。
虽然温彩早前嫁过一回,念在她尚未及笄的份上,又有旺夫旺国之命,她岂不计较了。再则,七公主与温彩交好,温彩那性子皇后还算喜欢,率直、坦然、大方,虽长得不算很美,但模样还过得去。
待钦天监的臣子离开后,皇帝夫妇俩沉默了良久。
最后,还是皇后打破了宁静:“皇上,今儿在春晖庙的事,你是不是还得给个处置?”
温彩的话又回荡在皇帝的耳畔,这姑娘时而正直,时而狡黠“回皇上,秦皇汉帝各领风骚数百年,论风流人物当数今朝,一代天骄的皇上更是英明神武,怎会因小女子几句实话就要杀小女。”那话不仅拍了皇帝的马拍,拍得让他高兴,同时她还有傲视青史之意。
“哈哈……”
皇帝放声大笑起来。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可是有主意了?”
“传朕旨意,冷时胆大妄为,目无皇家,胆敢让十公主侍茶,将冷效连降三级、罚俸半年,责其在家严加管教儿子。”
冷家人要罚,更不能轻饶淑妃。
冷时怎会在清园之后进入春晖圣母庙后园,这本身就有问题,其次淑妃竟奏请他把小十许给冷时,这其间用意令人深思。
“淑妃冷氏,教女无方,从即日起,将九公主交予贵妃严加管教。”
皇后欠身高呼:“皇上圣明!”
皇帝又道:“传朕口谕,小十温良贤淑赐封号安阳,择宫而住。皇后,往后由你来教养小十。”皇帝对皇后的偏护中,一半是对她的愧疚,还有一半则是近来冷家人蹦达得太高,需要打压一下冷家的势头。
“臣妾遵命!”皇帝让她教养小十,这分明就是给她机会拉拢慕容恒。皇后心下琢磨一番,从今儿的事来看,皇帝还是向着她的,不枉他们夫妻一场。
三皇子需要一个帮衬的皇子,慕容恒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顺王有六皇子,而安王有八皇子,她的儿子就要有更优秀的皇子襄助。
待慕容恒入宫时,听到的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最让他意外的就是皇帝给小十赐封号,还令皇后教养小十,又令皇后给小十挑选宫殿……
皇后教养算是皇后的半个女儿,自是凌驾于其他庶妃所出的公主之上,他日寻婆家,也会得配更好的良缘。
淑妃被禁足重华宫半年,不许她迈出一步,虽只半年这与失宠没有二样;其次,九公主庆阳交给贵妃教养了。这贵妃原与淑妃不合,这用意就让人深思。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小十得了消息,飞奔到了虹锦宫,“七公主,我求求你了,别让我离开冷宫,我走了,我娘要是病了,跟前连个说话、煎药的人都没有,七公主……”
七公主一拧眉,“你这个傻子,有自己的宫殿不好么?如今父皇赐了你封号,安阳!安安,多好听,比我这个华华可顺耳多了,你有甚不乐意的。”
温彩深晓小十,小十性子虽然温顺怯懦,可她最是孝顺,“华华,要不你跟皇后娘娘说说,求皇后娘娘给德妃送两个会服侍的宫人。”
七公主轻叹了一声,“你快起来,又不是今儿就让你迁宫,这不还有两日么,我一会儿就求母后,让母后给你娘安排两个宫人过去。”
小十壮着胆儿道:“谢七公主。能不能把……把当年服侍我娘的宫人给拨过去?”
七公主啐道:“还叫七公主么?以后就叫七皇姐吧,以前让你这样叫你不敢,现在你可是有封号的公主了,安阳、安阳、我以后叫你十妹、安安。”她凝了凝眉,看着从小在记忆里卑微如仆的小十,“小十,你以前没封号性子懦弱,如今有了封号,就该霸道些。你知道以前我为什么总爱欺负你,我打你,或是让宫娥打你,却每次又打得不重。”
小十一直以来也觉得奇怪呢。
七公主很刁蛮、霸道,又总是欺负她,看着闹得厉害,可是又曾对欺负她的宫人道:“你们这些奴才听好了,本公主可以欺负小十,你们不可以,要是被本公主知道了,本公主就将你们乱棍杖毙。”
七公主轻叹一声:“你这性子,着实一点也不像公主,更不像父皇的女儿。我每次欺负你,都盼着这次能不一样,能看到她反击。可谁知道你,每次被欺负了都默默受着……你说你怎就是这种性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逆来顺受了!”
小十张着嘴儿,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七公主欺负她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小十觉得“安阳”这名字很好听,她长了十四年,终于有自己的封号了,虽然来得晚,可是德妃知道的时候还是很高兴,这就意味着小十再不是被人遗忘的公主。
尚工局那边,有人过来给小十量裁新衣。
七公主道:“彩彩,要不给你也做两身吧?”
“我……”温彩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袍,摆了摆身,“我家里多着呢。”
“你还送我狩猎服呢,我送你几身又怎了,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你不嫌我名声难听?”温彩笑。
小十道:“彩彩可是我的福星呢,我今儿可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
三人又说笑一阵。
有宫人来报:“七公主、十公主,皇后娘娘给十公主挑的宫殿选好了,就在离七公主不远的翠薇宫,宫人、太监、宫娥都已经挑好了。皇后娘娘说,两日后是个大喜的日子,让十公主暂住虹锦宫两日,两日后乔迁新宫。”
七公主道了声“知道了”,笑道:“十皇妹可得办一次酒筵,这宫里头已经好久没热闹了,我再让二皇姐出面,把皇家的郡主、县主们都领进宫里来朝贺。”
小十埋着头,小心翼翼地道:“那一定要请彩彩。”
今天,皇帝第一次看清楚了她。虽然他一早就知道秦德妃在冷宫生下一位公主,可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地瞧小十。
小十从小到大都是偷偷儿、远远地望着父亲,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
温彩心情大好,“那我可以带两个人来吗?”
七公主问:“是你们与你一道去烧香的姐妹?”
“是。一个是我堂姐,另一个是我庶妹,这家里头与我交好的姐妹也不多,她们倒是算一个。”
小十道:“七皇姐,你……同意彩彩吧。”
“好,我允了!回头我吩咐宫人给你们下帖子。”
笑声阵阵,如银铃,如泉响,听到人的耳里,也禁不住一笑。
温青见温彩没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皇后又赏了温彩一些绸缎、首饰等物,嘉赏她“聪慧敏捷,温和善良”,方才让温彩跟了温青出宫。
宫门前,立了许多等着散班回家的各部院官员,几乎快排成了长队,七公主宫里的太监一路快奔近了跟前,手里捧着个精致的帖子,“三月十一,十公主乔迁新宫,请温六小姐赴宴。”
“有劳公公。”
第219章 异世真凤2
太监笑了一下,回去复命。
镇远候府。
温彩简要说了今儿的惊险。
温紫惊道:“六妹妹在宫里抽签?”
“天晓得是什么事?不仅是我抽了,我瞧了一下,统共有六位小姐抽了签呢。他们让抽那我就抽呗,反正又少不了一两肉。”
也不知道宫里的人在玩什么,让那么多小姐入宫就是为了抽签玩。
温紫问:“那其他小姐出宫时,皇后也赏了绸缎、首饰?”
温彩摇头,“这个不知道。”
徐氏轻声道:“妹妹不是说了,皇后是嘉赏她‘聪慧敏捷,温和善良’么,其他小姐又没跳出来帮十公主,敢与淑妃顶撞?”
温紫心下暗想:可见皇帝、皇后到底待温彩有些不同,赏要需要一个名目,皇后就给一个,怕不是皇后的意思,是皇帝要皇后赏。
淑妃被禁足半年,这时间可不短,半年之内会发生太多的意外。只是那件大事,也是在淑妃禁足时发生的,谁会想到,幕后的真凶是安王和淑妃。
九公主交给贵妃教养,贵妃的性子最是跋扈张扬,这些年受了淑妃不少的挤兑,又岂是好相与的。怕是要将她在淑妃那儿受的闲气,一古脑儿要发作到九公主身上。
温彩拿了帖子出来,“三月十一,安阳公主乔迁新宫,请我们姐妹三个入宫参加迁宫筵呢。”
公主们就知道温彩,谁知道温紫和温绿呀,尤其是温绿原就是个庶女。
温绿脱口而出,“六姐姐,还有我?有我?”她可是庶女,整个京城贵女圈谁知道她温绿啊,再因为温府两房老爷因为守孝在家,身不官职,温家太太、小姐便淡出了各式聚会宴请。
“对啊,我们三个都去。”
这各家的官家小姐,有几个入过宫的,又有几个能与公主们交好,温彩与七公主好,这在全京城都是知道的,现在连十公主也给温彩面子。
麻嬷嬷道:“夫人,三位小姐是不是得备入宫的新裳?”
徐氏觉得这是好事,大声道:“去传绣房管事来,连夜给三位小姐赶制一身得体的新裳,三月十一要进宫赴筵呢。”转而又顿了一下,“这是不是还得备什么?”
麻嬷嬷道:“六小姐是进过几回宫的,紫小姐和七小姐怕得学学宫规,免得到时候让人瞧了笑话。”
接下来的两天,温紫和温绿开始接受麻嬷嬷的教导,学宫规,走路、喝茶……
董氏听说温紫要进宫恭贺十公主乔迁新宫的事,次日便到镇远候府了,原想预备新裳,又听徐氏已经让绣房做了。
午后回到温府,董氏一进府门就撞到了何氏,妯娌俩现下越发不大对付了。
“大嫂,我们家阿紫可真是好运气,跟着六侄女沾了光,得了宫中十公主的邀请,三月十一要入宫赴筵呢。大侄儿媳妇仁厚,六侄女又大方,将皇后娘娘赏赐的六匹缎子做成新裳,我的个天,那缎子可真漂亮……”
温紫要入宫参加宴会?为甚她的温彤就没得这样的机会,长这么大连皇宫是什么样都没见过。
何氏心头嫉恨,二房的人凭什么去倚仗温青,说起来还不如他们大房亲厚呢。
温子群问:“六丫头与阿紫要入宫?”
董氏欠身,回道:“不止是我们阿紫,还有大房的绿儿也要去。今儿一早正跟着麻嬷嬷学宫里的规矩。听阿紫说,十公主和七公主邀请大公主、公主、郡主们参加,十公主今非昔比,养在皇后娘娘名下,与七公主更是姐妹情深。”
温子群怔在原地,心内五味陈杂,他一直不喜温青兄妹,不想他们倒是越来越风光了,温青给汪氏、杜氏挣来一品诰命,温彩又与公主们交好。
何氏患得患失,如果温彤不是那么早嫁了安王,或许今儿也有入宫在贵人们面前露脸的机会。温彤而今就是个侍妾,别说入宫,就是见淑妃都难。
淑妃现下被罚禁足,冷家三房的冷效也因冷时行事不端被皇帝严斥,听温子群在朝为官的朋友讲,今儿早朝,皇帝在朝堂可是半分面子也没给冷家人留,直斥:冷家家风不正,着实不成体统,前有冷昭任意妄为,行事不端,后有冷时胆大妄为,竟敢让十公主给他侍奉茶水……
御史的人一听这些话,除了安王派的几个御史,其他人更是群起攻之,更是把冷家说得一文不值。
皇帝一怒之下,冷敦被降爵了,从二等长庆候降成三等长庆候。
冷家原还想能袭这长庆候的爵位,没想却是这番光景。
原想帮冷家说好话的安王,一听皇帝那言辞,连大气都不敢出。淑妃被罚禁足,这半年怕是连他也见不着了,而他的妹妹庆阳,也交给贵妃管教了,听说贵妃倒是尽责,今儿一大早就把庆阳传到宫里,让教引嬷嬷好好的教她规矩,让宫中女官给庆阳教《女德》,末了又让她学《三从四德》,直说皇家不能再有她那样不维护体面的公主,哪有看着自家妹妹被人欺负还不说公道话的。
贵妃借着机会,将对淑妃二十多年的不满全都发泄在庆阳身上。
庆阳硬是被贵妃折腾到夜里二更时分,贵妃这才放了她出来,临走,贵妃还美其名曰:“你别以为本宫是为难你,本宫身奉圣谕着实不敢有半分懈怠,倘若你再行事不端,世人便会怪本宫没教好你。”
庆阳敢怒不敢言,一路忍着回到宫里,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的委屈,扑在床上失声大哭了一场。
因她交给贵妃教养,她都不敢私下去瞧淑妃诉苦,只与她奶娘发泄了一通。
冷家更是一片凄风惨雨,暮气沉沉。冷效被官降三级,冷敦降了爵位,冷时被下令禁足府中读书……
佛堂内,小董氏与老夫人道:“这温氏就是灾星,被她一掺合,淑妃被罚禁足、九公主交给贵妃教养、二老爷的爵位被降、大爷在朝中被人排挤……就连安王殿下都小心翼翼。”
京中权贵惯会看天子脸色,但乏一件小事,却也透出玄机。皇帝这次对冷家与淑妃的处罚不可谓不重,原是极好的一件事,被温彩一闹全变了模样。
冷老夫人很是不解,冷家的运程明明已经改了,冷晓分明是要做皇后的命,为什么眼下情势急转,处处都对冷家不利。
贵妃娘家周家一族如今是上窜下蹦,一捏住安王派的错就往死里踩。
冷晞轻启红唇,“祖母,神算子道长的法事当初是不是失败了?”
神算子是被雷霹死的,有人说他泄漏天机,也有人说他大恶不赦。
李氏脱口而出,“不会的,他临死之前明明说法事成功了。”
一侧沉默不语的冷敦,“砰”的一声搁下了茶盏,“今日散朝时,重华宫的宫人递来话,说皇上近来令钦天监的人在寻找一个叫顺娘的女子。”
顺娘……
李氏顿时警惕起来,“钦天监寻顺娘……”若是旁人寻便罢,这是钦天监在寻,是不是天意已让皇帝知晓了,“不会是温氏?”
冷敦道:“听说昨儿皇上陪皇后去春晖庙上香回宫后,与皇后召见了六个叫顺娘的官家小姐。听说其间有一人,乃是真凤命格,是如永乐皇后一样的奇女子。昨儿酉时前,各家把女儿接走了,皇后娘娘并无偏颇,给她们每人赏了件一模一样的赤金凤钗和两匹宫绸。”
赏一样的看似无偏颇,也许他们已经找到那人了。
如果温氏的命运被神算子给改了,皇后就会是冷晓的,那么这突然冒出的几个顺娘来?
所有人心下一紧,齐刷刷汇聚到冷老夫人身上。
“真是巧啊……”冷老夫人道,“五位顺娘入宫,昨儿温氏也在春晖庙得遇了皇上、皇后也入了宫。她一入宫,十公主得了封号,淑妃失宠……”
郑氏在三月初六时迁离荷花里冷家,前往城南“定远候府”与冷昭夫妇同住。现在荷花里冷家的大门上挂着“长庆候府”的匾额。府里住的是冷家二房、三房的人。两房太太有事就聚在佛堂冷老夫人屋里说话。
李氏迟疑,既然改命了,温彩就不该再是“异世真凤”的命格,“母亲的意思是……很可能皇上已经知道温氏是皇后命?”
冷老夫人微微点头。
李氏道:“钦天监的人不是说真命凤格的女子唤作顺娘么?”
冷敦面容沉重,“如果温氏的乳字偏巧又唤作顺娘呢?”
如果是这样只能一个解释:神算子做的改命法事失败了。若温彩是异世真凤的皇后命,那么冷家注定要败亡。
冷老夫人忆起早前自己做的那梦,身心俱冷,仿陷数九寒天,“让安王妃向温承仪打听温氏的闺字……”
安王府。
大燕朝亲王府、郡王府妻妾等阶森严,以安王府为例:安王妃一人,为正一品衔;侧妃一人或二人,为正四品;承仪四人,为正六品;昭训六人,为正七品;奉应若干,为末等侍妾,无品阶。
温彤因先于安王妃冷晓进入安王府,得了贵妾的名分,府中下人称温承仪。
慕容悰这两日因淑妃与九公主的事,心情极度沉闷。
今日早朝,皇帝寻机厉斥冷家人,半点颜面也没留。顺王党的人拿冷昭的事说话,笑话冷家“宠外室灭妻”,虽然现在萧彩云是冷昭的平妻,可这个名声冷昭一辈子都抛不掉。
慕容悰却不敢替冷家人求情,怕皇帝连他也一并恼了。
安王妃冷晓近来小心翼翼,虽说是表兄妹开亲,可慕容悰待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婚前还算温和体贴,而今见了她更是连个好眼色都没有。一切的改变,都缘于新婚夜发生的不快。提到那事,安王妃心头就一阵疑惑,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任她如何解释,事实胜于雄辩。
慕容悰与她的欢好只进行了一半,之后他厌恶的推开冷晓,厉声道:“这件事,我会替你隐瞒,但是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再敢在外头做出对不起本王的事,本王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舅家表妹。”
他愤然而去,之后冷晓就听侍女说慕容悰去了侧妃房里。府中下人背里暗中议论,说这是安王妃冷氏失宠的前兆。
第221章 粘糕顾十五2
温彩正打量着,就见七公主娇唤一声“彩彩”飞野似地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母后说我大了,让我帮着十皇妹办筵席。这两天我与十皇妹都快累散架了。吃的、用的一点也不能马虎,原想二皇姐会来帮忙,可她今儿才入宫。”
温彩笑道:“你们俩真能干,瞧那案上摆的东西样样都精致,还有这宫殿拾掇得跟瑶池仙宫一般,可不是你和十公主贤惠么?”
十公主今儿穿了件大红色的锦袍,脸上漾着笑,她会绣花儿,也会做饭,可是像打理宫里的琐事却不大懂。七公主从小在皇后身边生活,耳薰目染的,主持中馈,举办宫筵等事倒是操持得如鱼得水般的轻车熟路。
相熟的人寒喧了一阵,由司仪指了各自的位置。
左侧清一色坐的都是皇家的郡主、县主、王妃,右侧则坐了几个与二公主、七公主交好的女眷,众人一落座,就开始献礼,唱礼官照矩先唱皇家女子的礼物。
先是定国公刘世子夫人的礼物,接下来就是镇远候府献的贺礼。
温彩起身,朗声道:“臣女献给十公主的是一盆名叫‘清雅如凤’的盆景。”
有宫抬了下来,那是一个长约三尺,宽约有尺许的盆花,令人叫奇的是那花上垒有假山,山上长着几枝翠竹,这与他们早前所见的竹不同,这翠竹很小,似以前所见竹的缩小版,盆里有几枝蔷薇,开着或黄、或粉、或红、或紫的四色花朵,那花儿多一朵嫌多,少一枝又单调,恰到好处地那几枝翠竹互相辉映。
景阳公主听顾家的公子说,畅园里头有个花房,里面种出来的全是些稀罕花木。
七公主朗声道:“抬近些,让我也瞧瞧。”
景阳细细地打量,“瞧着像凤尾竹,可又比凤尾竹。”
温彩道:“回公主殿下,这就是凤尾竹,这也是新品的,专用来种在盆景的一种。”
七公主惊奇地道:“瞧瞧这蔷薇,是一棵上长出来的呢,一棵开着了四色花。”
温彩垂首,脸上含着笑。
十公主瞧出七公主的喜欢,声音低沉地道:“要是七皇姐喜欢,我就转送给你了。”
温彩道:“我猜七公主也会喜欢,所以又与七公主备了盆景,里面还能养小锦鲤呢,七公主回宫的时候别忘了带上。”
景阳故作微怒地道:“得!你给她们都备了礼物,可有本公主的?”
温彩脸上一红。
七公主道:“二皇姐最是个有钱的,你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怕是这两盆东西花了彩彩不少银子呢。二皇姐若喜欢,改日到畅园另买两盆就是。”
温彩笑答:“是我兄长预备的礼物。”
温青一个大男人会预备什么礼物,温彩这不过是说辞,许是拿来了银钱给温彩办。景阳总不好去让温青给她送礼吧。
但七公主却不信温彩的说辞,她见过徐氏,一瞧就是抠门的,哪里舍得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景阳用手一凿,“我就是开句玩笑,瞧瞧,朋友比你这个嫡亲姐姐还重要呢。”
十公主轻声道:“二皇姐、七皇姐,宣歌舞吧?”
七公主拊掌一拍,翠薇宫里歌舞升平。
近午膳时分,顺王、安王、雍郡王、六皇子等人都纷纷送来了贺礼,十公主的偏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众人都或多或少吃了几盏酒,温彩也不例外,便躲到翠薇宫的阁楼上赏景。整个皇宫,远而观之,飞阁重檐,气势恢宏大俯瞰而下,华灯宝炬,九霄霓虹,去蒸霞蔚。高冠华服之中,舞袖答转;窃语贺词之余,丝管嘹亮,韶乐飘扬。
顾十五更是形影不离地与温彩粘到一处,旁人打趣“顾十五小姐,你会成温六小姐的影子了?”顾十五怯生生低头,“我娘说我第一次入宫不懂规矩,让我跟着温六姐姐,要是我失礼,她又要罚我。”
温紫心下暗笑,想着温家多结识一个当朝权贵也是好事,帮顾十五道:“顾家妹妹年纪小,你们可别打趣她。”
顾十五小么?温绿想着,她和顾十五应该是差不多大小的吧,她都没粘着温彩,想着借这机会多认识几个人,偏顾十五就粘着温彩,温彩去哪儿她也去哪儿,温彩说吃多了酒要到阁楼上透透气,她也跟去了。
未时一刻,郡主、县主纷纷起身告辞的,有的去见皇后,也有的去拜见贵妃。
景阳则去了翠薇宫的偏厅,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叮嘱嬷嬷道:“你要多用些心,帮着十公主把这些好东西都搁到翠薇宫的小库房去。”
十公主垂手立在一边,虽说有几日了,可她还如在梦中,因为今儿今儿一早,皇帝和皇后都将源源不断的赏赐送入翠薇宫。
父皇,对于十公主来说,那是她以前不敢奢望的人物,她只能站在远处,偷偷地看着那个原是她父亲的男子。他英明神武,他高高在上,他仿若神祗,却唯独不是她能高攀的。
七公主道:“十皇妹如今可是我朝尊贵的金枝玉叶,这些个宫人要是不得体,你该打就打,该训就训。谁要是欺了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
温彩揶揄道:“华华总算有当姐姐的样子了。”
七公主被夸嘻嘻笑了起来,“你要叫我一声华姐姐,我也保护你。”
“华姐姐……”温彩回应着。
七公主戏笑,“彩妹妹乖!”
景阳直听到一阵恶寒:“没大没小,都乱规矩了。”哪有皇家公主与大臣小姐以姐妹相称的。
温彩正色道:“二公主,华阳原本比我要大哦,虽然她是公主,我可拿当姐妹一样哦。”套近乎总会没错,何况她和七公主那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而且温彩知道,七公主是值得她一辈子深交的朋友。
七公主问温彩:“畅园真的很好玩么?我听人说,那是天下第二的园林,美得跟世外桃源一样?”
景阳一听这话,就知七公主的意思,“好好待在宫里。”
七公主跳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好好待着,我不管,我要去畅园玩。过些日子是母后的千秋节,我要去畅园,我要买最好最贵的花儿回来送给母后当礼物……”
十公主怯怯地道:“二皇姐,我也想去呢。”
温彩笑着:“要是你们去,与我说一声,我陪你们去,我在那里住过一阵子哦,对那里面最了解了。”
“好……”
景阳神色俱厉,正要发作,顾十五眸光熠熠,“我大哥、三哥还有表哥他们都去过畅园,说那里好玩极了,温六姐姐若去,也带上我。”
七公主大叫一声,“我们后天就去,彩彩在宫外早早帮我预备好了,后天一早我与十皇妹出宫,一起去畅园游园。”
景阳反对无效,气得调头离去,“我说的话你不听,我告诉母后去,让她来管你。一个公主不安安静静待在宫里,镇日的想往外跑。”
七公主只作没听见,任由景阳唠叨,只与温彩姐妹话离别之情。
温彩出宫时,温青与府里的护院长等人已经候着了。
温青笑了一下,温彩快奔几步,拉着温青的手:“哥,你怎么来了?”
“你嫂嫂担心你,让我过来接你回家。”
他一转头,看着温彩身后陌生的少女。
温绿只觉有些怪异,这个顾十五怎么一整天都跟在温彩后头。
温紫往外一张望,“顾十五小姐,顾大夫人她们呢?”
要是换作温绿,一出宫没看着熟悉的人,怕是马上就吓哭了。
顾十五瞧了一眼,淡淡地道:“我娘说了,让我跟着温六姐姐,不知道我娘是先出宫了,还是在宫里陪皇后娘娘说话……”
温绿问:“你不会还跟我们一起吧?”
温紫道:“顾十五小姐又不认识什么人,就认得我几个,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好,要不就与宫人说一声,请他们转告顾大夫人,就说你跟我们去镇远候府了,要是顾大夫人出宫,让她来镇远候府接你。”
顾十五淡淡地应声。
温绿满是狐疑,顾十五粘温彩粘得太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姐妹呢。
温彩拉了顾十五,“哥哥,这是荣安候的嫡幼女顾十五,我们今儿新认识的朋友,我们只顾着玩了……”
温紫去与监门卫打了招呼,托他们捎话给顾大夫人和顾家人,拉了顾十五上马车。
原是三个人,现在变成了四位小姐,一路上温绿与顾十五说起话来,从酒宴上的歌舞,直说到了某位郡主吃醉了的事……
温紫挑起车帘一角,看着外头的风景。
温彩则微阖双眸,依在车壁上假睡。
前世,在今岁三月初八的春晖圣母庙庙会上,她与温紫等人并没有去敬香,但是后来确实听说冷时污了十公主名节的事,淑妃回宫便奏请皇帝将十公主许配给冷时,而这时贵妃却跳了出来阻止,说冷时德才皆无,不配做驸马,还热嘲冷讽地建议把九公主许给冷时,还说“表兄表妹正好一对”。
原是贵妃说的话,如今被温彩给说了。
但记忆里,淑妃与贵妃的交恶也由此开始。
后来是贵妃做主向皇帝求情,把十公主寄在她的名下教养,而十公主拥有了“安阳”的封号。那时十公主所赐的宫殿是在贵妃所掌的怡春宫管辖下的宫殿,而不是现下凤仪宫管辖的翠薇宫。
真正的惊险还在皇后的四十岁千秋节上。她还不能放松,必须得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保护雍郡王,保护哥哥一家……
只是有些人不再是她的朋友,如徐兰芝。
因顾十五进了镇远候府玩耍,未时三刻时,顾大太太婆媳特意登门拜访。这样一来,荣安候府与镇远候府就算结识了,顾大太太来的时候备了厚礼,感谢温彩今儿照顾顾十五。
徐氏留顾大太太在桂堂花厅里叙话。
顾大太太微微敛眉,“唉,这孩子都要议亲的人了,一整天就只顾着玩。”末了,笑盈盈地问:“温夫人,我瞧与温六小姐一起的还有位温三小姐、温七小姐,她们可订人家了?”
徐氏想着近来董氏待她好,又送果脯、茶叶,又给她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鞋袜的,心里感动,道:“祖母仙逝,三妹要守孝,亲事便被耽搁了。三妹这女红、厨艺都是极好的,人的性子也温和,行事又得体……”
第223章 游园会相亲1
夜里,青莺捎回一封信。
温彩启开一看,是杜鹃写来的,上头说今儿午后有景阳公主府的婆子前去畅园,要在三月十三包园子,又说除了畅园主人家的管事、下人,其他客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都得清园。
杜鹃张口开了六千两银子的价儿,说吃喝玩乐等费用另算。
冬葵轻声道:“小姐,杜鹃是不是要少了,才六千两?”
这若对外人是天价,可对于她们来说,这几千两的生意似乎还真有些少了。
温彩沉思良久,“我相信杜鹃,这个价很公道,景阳公主要包园子,不好与她多要,杜鹃不是说给景阳公主府面子只要六成的价儿,若换成旁人必须得一万两。”
红燕道:“小姐允是不允还是给个回话,以杜鹃的性子怕是心里也不踏实呢。”
“应了!就照杜鹃的主意定,另外……”她凝了一下,“百味园那边,提前养上几只活河豚,难得的好生意,我们可得大大的赚一笔。”
白花花的银子啊。
温彩笑,“以我对景阳公主的了解,她最是个爱热闹的,一旦包下园子里,怕又得下一回帖子,邀请各家的太太、小姐们同去,到时候那些个郡主、县主们也一起过去,去的人越多,我们赚的就越多。提前通晓各处,让他们都预备好了。”
冬葵提笔给杜鹃回了信,让她照着自己的决定去做,又说了一些温彩的意思,又给温彩念了一遍,见远遗漏这才着人把信送出去。
温彩还果真没猜错,第二天中午,景阳公主府来送帖子的下人就到了,邀请温彩姐妹及其温二太太一同游园。
温紫、温绿听说后,欢喜了一场。
温紫看到长辈二字,惊愕道:“六妹妹,为什么还让我们与长辈同去?”
温彩故作不解地道:“是啊,为什么还让我们带长辈,我也好奇着呢。”
温绿的脸先红了。
昨儿顾夫人一走,麻嬷嬷就与温彩说了顾夫人看中温绿,要把温绿说给她当儿媳妇的事。温紫也有一门不错的亲事,现在让长辈同往,实则就是让两家的母亲见面,或是让对方都再看看她们,说不准十三日时,她们就能看到对方的儿子。
温彩揶揄道:“啊呀,我们家可以开染房,瞧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的脸还红呢。哈哈……”
正说着话,麻嬷嬷在院子外头道:“小姐们都在?明儿要游园,新置春裳怕是来不及,这可不同上回入宫,穿的是盛重锦袍,这回游园要穿戴得体,又不能太过繁重。”
温彩道:“我这里有得体的衣裳。”她看了看温紫、温绿。
温绿咬着唇,“三姐姐出阁前,把她以前的几身好衣裳留给我了,也能挑出一身好的来。”
温紫道:“我也有的。”
三姐妹又说说笑笑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温紫的服侍丫头昨儿开始也是笑眼眯眯的,见谁都带三分笑。
“哟!彩彩遇上什么事了,竟高兴成这样?”这声音不是旁人,正是几日前去了卫家镖行的徐兰芝。
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春裳,手里拿着马鞭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的小姐。
温绿不悦地嘟了嘟嘴,拉了她的服侍丫头道:“你赶紧回趟城南温府找我姨娘,叫她把我那身水红色绣桃花的春裳寻出来,我明儿游园要穿。事儿太突然,怕是来不及新做了,反正那身新的我还没穿过。”
丫头笑着应了,正要出门,温紫道:“你回去的时候去见见二太太,让她帮我挑一身好的来。”
徐兰芝碰了个软钉子,温彩不理她,温紫、温绿也装作不认识她。她自强笑了一下,“听说景阳公主给镇远候府下了帖子,明儿邀你们去游畅园?”
温绿哼了一声,“不是给镇远候府下的,是给温家姐妹与长辈下的,徐三小姐,这回可没你的份儿,那帖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温家小姐几个字儿呢。”
身后的两位小姐身上背着包袱,正是萧八和萧九。萧八不信地道:“把帖子给我们瞧,瞧过了我们就信。”
以前只当徐兰芝是个清纯活泼的女子,梦里一朝醒悟,才看透徐兰芝表面温和、热情,背里狠毒、冷酷的本性。而这萧八、萧九,其中一人后来做了徐兰芝丈夫的良妾,那时候徐兰芝险些被气得吐血。
可见,君子坦荡荡,小人常凄凄,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
温绿“哈——”了一声,“你们是谁?你们可不姓温,竟用这样的口气与我们说话。”
萧九道:“我们是不姓温,可我们是芝芝最好的朋友,那帖子上指定写了芝芝的名讳,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芝芝一离镇远候府,景阳公主、七公主以为她出门了,宴请名帖上连芝芝的名字都没有……”
温彩勾唇一笑,“冬葵,取帖子。让徐三小姐瞧清楚了。”
冬葵取出两帖,打开第一份,这帖子因是景阳公主送的,制作很是精美,请帖上是金灿灿“请柬”二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温彩、温紫、温绿三人的排序,“特邀温家三小姐、六小姐、七小姐准时赴约安阳公主乔迁新宫茶宴”。
冬葵想着昔日徐兰芝使的伎俩,在温彩离开之后,都没与人打听过温彩的下落,甚至还巴不得温彩再也不要回镇远候府。
徐兰芝算什么,不过是寄篱在镇远候府的,竟欺负起正经的温家小姐来,这在哪家都是没有的规矩。
“徐三小姐,可瞧明白了?如果瞧明白了,那你再看看明儿的游园会帖子。”这帖子上写的是‘特邀温家二太太携温家三小姐、六小姐、七小姐赴约景阳公主的游园会。”上面清楚地写了时间,于明日寅时二刻在南城们碰面后一同前往柳树镇。
萧八道:“为什么没芝芝的名字,是不是你们在七公主面前说芝芝坏话,年初上元灯会,七公主还邀请过芝芝去看灯呢。”
温绿冷笑一声,“上回摘了我六姐姐花一千两银子买来的花儿,才隔几日怎么又有脸面跑到我大哥的府里来了?”
萧九咬了咬唇,她们也不想来,听说景阳公主邀请了全京城所有权贵家的太太、小姐们参加游园会,大家都沸腾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萧家这次并没有收到帖子,主母命她们出来打听消息。
不光是萧家没有,刘家没收到帖子、冷家也没收到……
景阳公主这般做,分明就是没把这几家瞧在眼里。
但刘家的定国公夫人婆媳俩却在受邀之列。
温绿年纪小,这会子越发声色俱厉地道:“没见过在别人家作客的,还拿自个当主人一样。”
徐兰芝向前几步,大声道:“你还说我们,你和温三不也是客人?”
温绿笑了一下,“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来,这府里的候爷可是我的亲大哥,你倒是算得上是镇远候府的亲戚,她们算什么?她们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还占了六姐姐的阁楼,我呸!也太不知羞了,难怪府里的管事这两日把安然阁用艾草、柚叶的熏一回又一回呢,这薰上几天才能重新装修。”
萧八气得胸口起伏,“你欺负我们作甚?你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姨娘生的。”
“我是姨娘生的怎了?我好歹还有个自知之明。虽是庶女,可没在外姓人家里一住就是几日的,难怪世人说萧家最没规矩,一个女儿家还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怕人说道。”
温绿眼里全是不屑。
麻嬷嬷进了院子来,轻声道:“徐三小姐,请示过夫人,府里现下来不及拾掇客房,如果你要留萧家二位小姐就只能住芙蓉苑。徐三小姐住正屋,二位小姐挤西厢房。”
徐兰芝指着温绿,“她们是住哪儿的?”
麻嬷嬷道:“三小姐与七小姐住的是幽兰苑。”
“让萧八小姐与萧九小姐也住幽兰苑。”
“徐三小姐,论起来你也是客居,怎好越过了三小姐、七小姐去。”
温紫与温绿不算是本家,一个在堂兄家作客,一个住自家大哥家,温紫算是客人,温绿可不算客人。
自从温彩不住府里,徐兰芝越发得意妄形,没了个规矩。
徐兰芝厉声道:“你这个贱婢,就是这样与我说话的么?我……可是皇上都夸我虎父无犬女呢……”
“老奴是贱婢,却是候爷的婢、是夫人的婢,是六小姐的婢,却不是徐家三小姐的婢。夫人的话老奴已经传到了,徐三小姐要是不听,只管与夫人说去,对了,这会子候爷也回来了,正在花厅上与二太太、徐宜人说话呢。”
徐兰芝气得一张脸通红,看着萧八、萧九,道:“你们可愿意住西厢房,你也瞧见了,两处阁楼正装修着,府里没多余的院子。”
萧九看着萧八,萧八笑道:“只要能与芝芝一处,住哪儿都无所谓。”
温彩冷着声儿,“什么是真朋友,患难见真情。徐兰芝,如果你不是依仗我大哥,不是依仗镇远候府,就以你的本事,能交到真心朋友?”
梦里情景的交融,面前女子那让她越发觉得厌恶的脸,让温彩不会再忍受了。
“你认识七公主,是我介绍给你认识的,你们声声说我在七公主面前说你坏话,可是谁在七公主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明日,我可以带你,只是你和你的服侍丫头同行。我想这点薄面,七公主和景阳公主还是会给我的,可你若想再带外人,我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明儿一早你若真想去游园,现在就先把二位萧家小姐送出去。”
温绿轻呼一声“六姐姐”,有些不悦地道:“她那样欺负你,你带她干什么,她不就是会些马术么?”
“那畅园山脚下有一片好大的跑马场,明儿去的有皇家公主、亲王府世子、郡主,郡王府世子、县主,还有几位王妃,荣安候府、建安伯府的公子小姐……名门世家的太太、小姐可不少呢,这可是比上元灯会都还热闹、盛大的游园会,错过了这次,就不知道等待何时了。”
她就是要她们羡慕、眼馋,温彩笑着,一转身拉着温紫道:“紫姐姐,我们回偏厅,看看明儿挽什么发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