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01节
陶宽爷爷说着田里的事,还是想让孩子知道些,在陶宽爷爷看来,二个孙子除了和自己的儿子——陶宽爹学手艺外,还不能有其他的事可做,可二兄弟也不可能只学一门手艺,都说同行是冤家,陶宽爹也如此,没有篾匠的朋友,而且陶宽爹的手艺好,为人正直,舍得力气,才有如此多的户头,真要是二个孙子都学了篾匠,按照他们二人的性格,陶宽可能要吃些亏,陶宽比较直,没有陶磊那样的那样的内敛,很多事情陶宽都会自己去和陶磊说,而陶磊却从不和陶宽说,即使是陶宽问到,陶磊也是视情况而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陶磊心里更有个底。前几天陶宽回家的时候对着自己说:想做个医生。陶宽爷爷是有些高兴,但也只当是孩子的一时兴起,嘴里没有个把门说了出来,过后却让陶宽爷爷觉得陶宽说得有些不切实际,去哪里学,跟谁学这都是问题。不管他们以后想做什么,但种田肯定是根本,民以食为天,不管是哪个时代,种田都不会太坏,至少不会饿死,尤其是南方的农村,一口吃的总会有的,但必须学会种田,也更要懂得怎么去种田。学会了种田,不仅是粮食会有保障,就是自己吃的菜还是可以种到的。有了粮食和蔬菜,就能活下去。既然,孩子问到田里的事,陶宽爷爷也就想说说这次分田的过程,反正陶磊不急着去学校,陶宽就更无所谓了,下午砍柴的多少而已,就是不去砍柴,陶家的生活还是可以过的。陶宽爷爷接过了陶宽的茶水,坐在自己扯过来的椅子上,对着陶磊和陶宽说起了生产队里分田的情况。陶宽爷爷说得很细,甚至把生产队长分田的理念都给说了,目的就是让孩子知道,这次分田的意义。孩子还小并不能理解陶宽爷爷所说的情况,但陶宽爷爷还是觉得有必要去说,尤其是先把五保户安排在桐坞突这样的好田,就很能体现出不仅是生产队长,背后的大队支书对于那些不能有很好保障的五保户都有着很大的保护,保证他们有口吃的,不至于因为分田了而没有饭吃。这还是好的年景,真碰到有个饥荒,那些人就更难了。陶宽爷爷说得仔细,陶磊和陶宽也听得仔细,就连吃饭的陶宽妈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静静听着陶宽爷爷说。陶宽爷爷还告诉了二个孙子:自己的祖上并不宽裕,也都是穷苦人家,困难的时候也都是银井湾里的乡村帮忖着过来,尤其是林家,对自己家里的帮忙更是无微不至,甚至还在陶宽爹小的时候也还帮助着自己家里。因此,陶家对于林家的回报是应该的,至于陶磊砸了林家的锅,陶宽爷爷就没有直接说出来,这倒让陶磊有些不自在了,幸好陶宽爷爷没有太多的指责陶磊,那时候的陶磊小,还不能犯个错吗。而后就说到自己家里从一开始就想把门口的田分到自己家里来,但生产队长又不是自己家里人,即使是自己家里人当生产队长,更不能这样去做,能做的只是通过别人家里去换。陶宽爷爷还把二人以后成家立业了,也要分家,分家也就需要做房子,而最好的就是把门口的田换过来,以后做房子就有了宅基地。说到这里,陶磊和陶宽这才意识到,门口的田对于自己家里来说的重要性,但有了了生产队长的帮忙和林家的大度也基本上把这个事做好了。至于,陶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去和林家交涉,陶家的二兄弟相信,爷爷会帮着自己去筹划好的。这也是给孩子做个铺垫,等到来年开始,陶家就得要学会种田来养活自己了,二个孙子也不只能是砍柴而已了,得学会自己去种田,不管以后谁要学篾匠手艺,谁要种田,陶宽爷爷自己都还没有想好。陶宽爷爷认真得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二个孙子,这倒让陶磊和陶宽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起来。是啊,自己二人不小了,尤其是陶宽这几年,因为有着比陶磊更好的根基,打小就身体好,身上有些力气,嘴上都有些绒毛了,和银井湾其他的孩子比起来,确实是舒服,压根就没有做过田里的活,到了明年兄弟俩都得要到田里去做事了,甚至连舂米这样的活也得帮着陶宽妈做了。儿时的损伤并不能是陶宽一辈子都不去水碓的理由,那时候陶宽还小,现在呢,站到水碓头面前,托起一个水碓头是轻而易举的事了。陶宽爷爷一番话说得很是顺畅,因为这样的话,陶宽爷爷早就想了很久,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有了这样的机会,陶宽爷爷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看看别人家里的孩子,像陶磊和陶宽这样的个子早就学会了很多田里的活,当然了别人家里的孩子没有读到陶家兄弟俩的书也是事实。至于读到书好,还是学会了田里的活好,在陶宽爷爷看来二样都重要,而且田里的活还要比读书要实在点。在陶宽爷爷看来,陶家兄弟俩学得再好也逃不过回家种田的命运,陶宽爷爷并不想看到自己的二个孙子眼高手低,只会在银井湾里夸夸其谈,而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很苦。想这些,陶宽爷爷就有些着急,教育孩子不只是陶宽爹和陶宽妈的事,也更是陶宽爷爷对二个孙子的一个愿望,祝愿他们在以后的日子能脚踏实地过日子,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说延续陶宽爹现在的生活水平,但至少能养活自己的家人,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二个孙子过好日子,陶宽爷爷很想很想。时间也就在他们的谈话中,过得很快,以至于陶宽爷爷停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的陶磊也得抓紧去学校,至于陶宽要不要去砍柴,那也只是陶宽自己的想法了。
第三章202节
大凡在农村,都有耕读传家的祖训。有钱的大户人家也挂,没钱的穷苦老百姓也挂,只不过是字体大小和挂的地方不一样罢了,甚至在祠堂这样庄严的地方也缺少不了这样的匾额。有的是挂在厅堂位置,有的是挂在走廊上的,没有地方挂的就写。写在香屉桌上门板上也有。写在门板上的字就没有了挂在厅堂上那样的高端大气了,但所有这方面的牌匾或者是香屉桌上的写四个字,无不传导着一个意思:今后家里的子弟不能丢掉耕读的理念。耕是物质基础,代表着种田的所有程序,读是精神层面的,有了耕才有读。可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吃饱了就不要想其他的事,想想读书,想想世间的伦理道德,子孙才不会做错事。陶家的房子是新做的砖瓦房,香屉桌倒是旧物件,没有写这样的字,但在林家的那张旧樟木大桌子上,嵌在桌子的腰间的围栏上写着这四个字,每次陶宽爷爷带着二个孙子去吃饭喝酒都会念叨这几个字,因为是繁体字,直到陶宽到了初中才认识里面的读字和传字。以前陶宽爷爷对于陶磊和陶宽的耕读思想的教育也只是停留在精神层面上,但今天却实实在在得在现实里说给二个孙子听,也想让二个孙子有更好更深的理解。生在农村,没有田无以为耕,也就谈不上吃饱饭。但今天所说的只是最初的一个道理,不管是哪个朝代,也不管你家里的田是租来的还是自己家里的田,都要善待。银井湾也有句俗话:善管田地恶管山,土地要珍惜,这是自己家里的命根。时间也在祖孙三人的谈话中,悄悄得溜走了,等陶宽妈来叫陶磊去准备炒好的菜,陶宽爷爷也发现时间不早了,说会说,事还得去做,毕竟种田也还是来年的事,也不能放下书不读就去种田,分田也只是最开始的一步,至于这田会这样一直分下去,当时的银井湾还是没有个定数,毕竟银井湾离公社有些远,没有太多的信息来证实,陶家虽然在中学读书,那只是一个学生,谈不上知道外面的情况。陶磊听着陶宽妈的话,去准备自己的行李,虽说是行李也不过是一套换洗衣服和一大罐炒好了的菜,这也是陶磊这一个星期的菜,不能坏了,不然陶磊只有干着急,甚至可能吃白饭了。因此,陶宽妈给陶磊炒的菜,几乎就没有放水,而是用油炒熟,装在带菜的铝盒里,陶宽爷爷所珍藏的菜罐子没有了铝盒的干净和轻便。陶磊提着自己的菜和装好换洗衣服书包告别了家人去了学校。倒是陶宽,陪着陶宽爷爷坐了这么久,耽误了去砍柴的时间,但还是比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要早些,既然结束了谈话,陶宽还是拿着自己的工具去砍柴了。陶宽爷爷因为有了对孙子的教育,心里也踏实得多,毕竟这样的话搁在自己心里也有些日子了,今天说出来就如卸掉一块大石头而倍感轻松。陶磊去了学校,陶宽去砍柴,陶宽爷爷也就想着去林家问问,看看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家里的田,是不是还准备换田,在陶宽爷爷心里门口的田他是志在必得的,只有把门口的田换好了,才能根除自己以后日子的心病。陶宽爷爷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走出门去找林家男人。林家和陶家离得有些远,这样的远也只是相对于银井湾里巷子来说,在银井湾里只有住在巷子里的人家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银井湾人。陶宽爷爷出了门,走过自己想着的水田的田埂路,便朝着巷子走去。陶宽爷爷知道,像换田这样的大事,只有自己亲自去才好开口说,换做是陶宽爹去也不能提现陶家的诚意,更别说是孙子辈。陶家也不能说自己家里对林家有恩就一定要林家换田,林家也必须把田换给陶家,这样的话陶宽爷爷说不出口,只有自己诚心去和林家男人沟通才对,林家男人虽然过来说愿意换田,但终究能不能换成,就看陶家怎么做了,而陶家最有诚意的就是陶宽爷爷自己去,这就是银井湾里的脸面,也是陶家和林家的脸面,林家虽然说这几年生活不好,但抵不住家里的孩子多,有了人才有翻身的机会,陶家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当陶家只有陶宽爷爷一个人的时候,林家也替陶家担心过,不过这样的担心随着陶宽爹的出生也就慢慢缓解了,直到陶磊和陶宽的出生。林家这才对陶家有了些放心,至于陶宽爹因为手艺好而挣得一口好饭吃,那只能说是陶家这几年的运气好,陶家生活的好对于林家还是有些影响的,至少林家在最困难的时候有陶家的背后撑着,不只是借米卖肉这样具体的事,有些人就不敢放到林家头上去做点把戏,银井湾里的人都知道,陶家对林家的好,欺负了林家,也就欺负了陶家。林家虽然在银井湾里是大姓,但随着生产队的建立,也就慢慢得淡化了家族的作用了,反倒是邻居们的帮助显得更有人情味。陶家和林家之间的亲密是银井湾里比较经典的人情世故的典范,而这些都是表面现象,真到了涉及到最核心的问题上,陶宽还是情愿去请林家给予援手,就像今天这样的事,自己不亲自去就抹点了所有面子,而变得淡化起来,但也许只是面子上可能还有些交往而已。林家离着陶家有些距离,陶宽爷爷也隔了些日子没有去林家看看了,趁着这样的机会走走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是大白天,自己不能带着东西去,更不要让银井湾里人知道,陶家有了想法,只是普通的走动,等有了眉目才很好得去多谢,当然了,这样的感谢还有很多方式,也还很多时间,这就靠陶家的后辈人怎么去做了。
第三章203节
陶宽爷爷背着手穿过银井湾里巷子,巷子里住着的人看着陶宽走过来都和他打个招呼,陶宽爷爷也是微笑着回应他们的招呼。陶宽爷爷老了,牙齿也不齐整了,陶宽爷爷笑着的时候,露出了豁口,仅存的几个牙齿也是黑不溜秋,像是秋风里的发霉的丝瓜,给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大家不会嫌弃陶宽爷爷那豁口的嘴,那个时候大家几乎都没有刷牙,看着别人不太好看的嘴,其实自己也差不多,只是看着别人的丑而不记得自己的黑。林家住的地方是在银井湾的另外一头,即使穿过巷子,也还得走上一段路才能到。陶宽爷爷有了自己想要的说法,也就不用考虑自己去林家怎么开口,最好是碰到林家男人自己还在家里,这样就不必和林家的其他人打招呼,尤其是林家的大儿子。背着手的陶宽过了巷子也就把手放开了,也许这样走没有背着手威严,但却很舒服,手的摆动可以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午后阳光有些偏西,但还是有些热力的,陶宽爷爷走出了巷子,就感觉自己背后有些汗了,陶宽爷爷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找了个树荫站了一会,虽然站得时间不长,但还是有些功效,原本继续出汗的背上停止了出汗,陶宽爷爷抬起头看看太阳,估算着自己走到林家还是免不了要出一身汗的,索性就朝着林家走去,在这样热的天气是不可能不出汗的。有了坚定的目标,陶宽爷爷倒是加快脚步,能少晒太阳也是好事。不想遇到的却也偏偏遇到,就在陶宽爷爷快到林家的时候,迎面走来的是林家的大儿子。此时林家的大儿子自己是一个壮实的青年了,远比自己家里的陶磊结实得多,要是二人动手的话,林家的大儿子可以毫不费力把陶磊摔出很远,但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看着打架或者其他手段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不光是林家男人,就是林家大儿子这样的青年都觉得该动动脑子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也许林家男人不止一次说给自己的孩子听:陶家之所以能有这样好的生活,很大的原因就是陶宽爷爷不顾自己的劳累,让陶宽爹去学了篾匠手艺,当然了,陶宽爹也不赖,自己勤奋学得一门好手艺,这才有了陶家生活的美好生活,也就有了陶磊和陶宽都去读书的好。陶宽爷爷看着迎面走来的林家大儿子,就站住了,对着林家大儿子说:你爹在家吗?很显然,林家的大儿子可能走得有些急,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是陶宽爷爷,更没有想到的是陶宽爷爷居然还问自己了,虽然问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爹,但还是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对着陶宽爷爷说:陶伯伯,您找我爹吗?我爹出去看田了,您先去我家坐会,我这就去喊我爹回来。说完就过去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着陶宽爷爷说:您去我家坐会吧,我娘在家呢。林家大儿子的话,让陶宽爷爷有了去林家的心情,陶磊虽然砸了林家的锅,但陶家却对林家做了最大程度的赔偿,不仅如此,陶磊还被陶宽爹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这就足足提现了陶家的道歉的诚意,砸锅的是陶磊,又不是陶宽爷爷自己,再说都过了这些年,即使心有芥蒂也该慢慢消除了。何况陶家对自己家里的帮助,作为林家的大儿子也是看到的,最主要的还是在路上,自己不能这样对待陶宽爷爷,尊老爱幼家里还是交代了的。陶宽爷爷听着林家大儿子的话,回过头来对着林家大儿子笑笑,就算是自己对林家大儿子的回应了。陶宽爷爷对林家的大儿子印象还是可以的虽然有些时候林家大儿子并不是很愿待见自己,但不会每次都是这样,既然自己是去林家的,林家对自己这样热情自己心里就畅快很多了。走到这里的时候,再走几步,拐过山嘴就可以看到林家的房子了,在这样的路上几乎没有树荫可躲,只有往前走快点,早点到林家才是硬道理。这个时候的林家,家里也应该没有太多的人在家,除了因为小脚不便外出的林家女人,林家的几个孩子都可能去砍柴或者是做其他事情了。陶宽爷爷想着,脚下也没有耽搁,转过了山嘴看到林家,林家的屋前有些冷清,陶宽爷爷于是放慢了脚步,既然快到了,就没有必要紧着这几步,于是站定,想看看林家有没有其他人出来,看着的结果出乎陶宽爷爷意料,整个林家屋前的场上依旧是空荡荡的,连一只鸡都没有。陶宽爷爷不想这样过去,但又抵不住太阳的热力,汗水一直流着,也不只是背后有汗水了,连整个脸都是汗滴。走过这几步路,到了林家的大门口,陶宽爷爷站着对着屋里喊:有人在家吗?陶宽爷爷的喊声回荡在林家的厅堂里,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屋后的回应:陶叔,您过来了。从屋后出来的是林家女人,小脚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摔倒。看到陶宽爷爷,林家女人笑得很开心:有些日子没见您过来坐了,快进来吧,外面热。陶宽爷爷进到林家的厅堂,高大的土墙挡住了外面的太阳,土墙里的水分还没有被太阳晒干,进了厅堂就有一股凉意,身上的汗水自然就停了下来。待陶宽爷爷坐好,林家女人就从香屉桌上倒了碗茶水过来,对着陶宽爷爷说:我家里没有开水壶,只能给你喝凉茶了。陶宽爷爷接过林家女人递过来的凉茶,茶水很浓,估计是早上做饭的时候烧好的,茶叶也是那个时候就放进去的,有了大半天的浸润,茶水变得很黄,但没有了茶香,只留下一些苦味,陶宽爷爷端着茶水都能闻着一股淡淡的苦味,陶宽爷爷并不是嫌弃这样的苦味,也正是这样的苦味才解暑气。
第三章204节
这时候的天,虽然不是三伏暑天,但太阳却是有些毒辣,满身是汗的陶宽爷爷坐着,身上也就没有那么热了,但口还是有些干,有了手里的凉茶,醇厚的茶汤虽然有些苦味,但喝进去肯定解渴,陶宽爷爷到了这样的年龄,也能忍住渴,闻着有些苦味的凉茶,轻轻闷了一口,喝进嘴里的凉茶瞬间填完了陶宽爷爷的口腔,即使是喉咙里很是干涩,有了这样的凉茶也变得不那么得干涩了,而是变得湿润多了。陶宽爷爷知道,自己不能大口得喝凉茶进去,得慢慢来,不然就可能容易受凉而引起呛咳。等整个嘴里有了苦味,喉咙湿润了这才喝进第二口茶进去。这口茶闷在嘴里,只是一丝丝吞进喉咙,有了第一口茶的前奏,这次又喝进去不少,整个喉咙舒服多了,也没有了原来的干涩,气也顺了很多,更别说身上的汗了。林家女人看着陶宽爷爷这般仔细得喝水,也都感叹年龄大了,容不得年轻时候那样的鲁莽了,一切都得慢慢来,才能体会到生活的好。也许生活的好就是这样得简单,口渴了有口凉茶,太阳大了有个遮阴的地方坐坐。林家女人的年龄虽不及陶宽爷爷那般得大,但也都过了心急火燎的年龄了,她也想陶宽爷爷喝完了一碗茶,再去给他添碗茶水喝,于是站起了那双颤巍巍的小脚准备给陶宽爷爷倒茶水,陶宽爷爷却用手给阻止了,对着林家女人说:没事,你坐着,我自己会去倒水喝,又不是外人。陶宽爷爷这才把碗里的茶大口点喝进去,一直喝了几口这才把碗里的茶喝得差不多,遂放下手里的茶碗,对着林家女人说:这茶水挺醇厚的,是今年的新茶吧。林家女人笑着说:是啊,但不是清明前的茶,而是谷雨茶。茶叶等到这个时候,茶叶的汁水最浓厚了,也最解渴了,家里的大人小孩都合适喝着解渴,眼下就快到暑热天气了,男人在外做事容易中暑,孩子也需要解暑,所以就采了些谷雨茶来做。陶宽爷爷听着林家女人的话,入情入理,显然是个会把持家里的好女人。林家女人的身世,陶宽爷爷不是十分得了解,但林家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女人也是福气,更是林家的福气。银井湾俗话里说:娶错一门亲,害了三门丁。也确实如此,林家虽然孩子多,林家女人又不能帮着男人做事,但家里过得还是很和谐的,父子间的关系也符合以前那种父为子纲的要求,林家男人对待自己的几个孩子很是严厉,要不是林家男人管着儿子,陶宽爷爷估计陶磊肯定会被林家的几个孩子给暴打一顿,即使是陶磊猛,但双手难敌四拳,总是要吃亏的。林家女人虽然不能做劳动,那是因为是一双小脚,站都站不稳谈何体力上的帮忙。但林家女人生养好,给林家生了这么多的孩子,而且清一色都是男孩,这不由得让银井湾里的人都刮目相看了,在农业时代,有了人才有翻本,况且都是男孩,那就更是让人眼红了。家里孩子多,但有着林家女人的严厉管教,家里的孩子也就没有太多惹事,只是林家的老三却是一个意外,按理说有着林家女人的严格管理,林家老三不会那么淘气,但林家老三还是到处惹事,林家女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还是没有管理好,直到这几年长大了这才消停下来,可能是有了林家的大儿子开始管理了吧。陶宽爷爷喝完了碗里的茶,就起身自己到香屉桌上去倒茶水喝,有了第一碗茶水的浸润,陶宽爷爷也就没有那样的渴了,只是觉得那种苦味很让自己舒服,这才想去再倒口茶水喝喝,毕竟林家男人还没有到家,自己和林家女人就没有太多的话题去谈,自己倒着茶水,就可以让林家女人去做自己的事,而避免尴尬。倒好了茶水的陶宽爷爷就有慢慢喝茶消磨时间的借口了,于是对着林家女人说: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坐着等侄子回来问问你家的田在哪些地方。陶宽爷爷说着的话,心里还是清楚的,林家分到的田自己都在场的,林家的人口多,劳动力差,生产队里则适当得给了林家的好处,挑了些难种但面积还是有些优惠的田分给林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林家能在分田后能不再去借粮食就是了。生产队长之所以这样做,不仅仅是看着林家的苦,也看着陶家和林家的关系,陶家一直无限制得帮助林家,这在银井湾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会说穿而已。林家女人听着陶宽爷爷话,对着陶宽爷爷说:那你就坐着等我家男人回来再说。于是对着屋里喊:去外面看看你爹在哪里?让他回来,陶家爷爷在等他呢。陶宽爷爷随即阻止了林家女人安排孩子去找林家男人,对着林家女人说:别让孩子去找,我刚进来的时候碰到你家的大儿子了,你家大儿子也答应去给你家男人说了,估计不久就可以到家了。林家女人笑着说:还是您陶叔好,早就找到了传话的孩子了,那就好,我去后面看看猪吃饱了没有。陶宽爷爷这才知道,自己进来的时候,林家女人正在喂猪,看来林家吃饭的时候挺晚的,估计是等林家男人去认领了田才回到家吃饭的。林家女人的小脚不只是帮不了做农活,就是家里做饭也都紧赶慢赶的,幸好的是林家的孩子都很乖,不会因为饭晚了和林家女人去吵。以前生产队里要赶时间出工,去晚了都得挨生产队长的话说,林家女人必然要早些起来做饭,估计也受了不少苦,现在好了,田分到自己家里了,什么时候去做,做到晚点回家吃饭都没有人管,这对于林家女人来说是个很好的事,林家的翻身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第三章205节
银井湾像林家女人这样小脚的女人不多了,陶宽爷爷对于林家女人的难处也确实身同感受,由于脚小,站着都累,何况那个时代,不管做什么都得靠着二条腿的走动才能完成。林家男人也因为自己的女人行走不是很方便,在生产队里出工也吃尽了苦头。没有了一双健康的脚,做饭的速度慢了很多,很多时候林家男人都是饿着肚子去做事,但林家男人从来没有对自己女人有所不满,加上林家的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巴也就顺理成章。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孩子能吃的一个方面,适当得帮着自己的父母也是事实。到了今天,生产队里的田要分到个人手里,对于林家不折不扣的好事,没有了出工的催促,林家男人完全带着孩子的孩子从容得吃饱了早饭去做事。陶宽爷爷也对林家充满希望,日子也许就在这分田后,各家都有改变,林家也许就是典型。喝完了碗里的茶,陶宽爷爷接着去香屉桌倒了碗茶水过来,接着坐在桌子上喝,到了这第二碗茶水,陶宽爷爷不只是解渴了,更多的是在消磨时间,反正自己又没有太多的事,换田成了陶宽爷爷首要的事,即使不能换田,到林家来坐坐也是应该的,陶家和林家的友谊或者说是情谊也不就是在这样的来往中加深的吗。陶宽爷爷慢慢喝进茶水,体味着这先苦后甜的茶水,静静等待着林家男人的回来。在陶宽爷爷看来,林家的大儿子去叫了林家男人,林家男人自然就不会太久耽搁,换田不仅是对于陶家有利,对于林家也是好事。林家的那块田在陶家门口,即使是种出很好的稻子,但也经不住陶家的鸡鸭鹅的蚕食,收成自然不会太如意。也就在陶宽爷爷喝了半碗茶水的时候,林家男人匆匆进了家门,看着陶宽爷爷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喝茶,就觉得自己的女人不善待客,但想回来,也正是这样的适当的距离才保持着二家人的情谊的长久。进了门的林家男人,首先是去找了一个碗走到香屉桌去倒茶水喝,直到把自己灌了一个水嗝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碗,对着陶宽爷爷笑笑:我那儿子看到了我,没有直接说是您来了,而是先把自己的事做好了这才对我说:您叔开到家里了。言下之意,是孩子耽误了自己回来陪陶宽爷爷的时间,也许林家男人说的是事实,也许林家父子错开了彼此的时间,导致林家男人晚了很多时间才赶回家里来。陶宽爷爷自然不会过多对林家大儿子有所不满,自己的到来本来就是随性的,自己是坐在家里没有事了,才到林家来坐坐,事情迟早都要解决,主要是看林家的态度。林家男人喝饱了水,就坐到陶宽爷爷身边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杆,填了烟丝递给了陶宽爷爷,陶宽爷爷接都没有接就给挡了回去,对着林家男人说:抽不得烟了,太咳,吸一口烟都咳到要命。林家男人见陶宽爷爷态度坚决得推辞,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这样对您客气,我自己和您好不到哪里去,吸烟也咳,在生产队里做工分吧,你不吸烟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也是不得而为之,现在要分田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自己做事就无所谓了,想做就做,想歇就歇,自然就不必为了歇口气而去吸烟了。既然是填好了烟丝,林家男人还是舍不得这烟丝,转过身去找来了火桶,直接把烟杆塞进火桶里面去点烟吸了起来。陶宽爷爷觉得林家男人是对着自己的尊敬才把烟敬给自己的,自己不吸烟了反倒是让林家男人自己吸了。吸完烟的林家男人对着后面的厨房里喊:屋里的,去泡点好茶出来,陶叔也有些日子没有过来坐了。林家男人嘴里说的:屋里的也正是在叫林家女人。银井湾里,男人对自己女人的称呼没有北方人嘴里的孩子他娘或者是孩子他妈都说屋里的,或者直接叫名字。林家女人听了自己男人的叫唤,也就知道了自己男人回来了,男人回来了也就没有了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约束了,自然可以走到厅堂里来招待陶宽爷爷了。虽然都是解放后多年了,但银井湾里的风俗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来了又去的工作组而改变,尤其是男女之间,不管是亲还是邻都恪守着这条界限。林家女人从厨房出来,顺手带来了二个碗,另一只手则摁住衣角走到厅堂里来,待把碗放好,这才放开摁住衣角的手,从衣角里倒出一些茶叶来。林家女人把茶叶分别搁到二个碗里,对着陶宽爷爷说:陶叔您坐会,水快烧开了,我家不比您家有热水壶,要泡茶也得重新烧水。林家女人笑着说完,就进到厨房里去烧开水了,陶宽爷爷也猜想到林家女人刚才去了后面就去烧水了。也幸好是灶头还有些热乎,天气又不是太冷,烧口茶水还是来得及的。陶宽爷爷这时候才觉察到自己不该贸然开到林家来坐,虽然只是要喝个热茶也得浪费林家的柴火。但林家的孩子多,柴火但不是自己家里的那么紧张,但也花费时间,虽然林家女人做不了外面的体力活,但就这样要做林家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也让林家女人有些劳累。现在来都来了,林家也不可能一年到头都没有个客人来吧,这样想着陶宽爷爷也就释怀了很多。林家男人因为刚进门的时候喝了一大碗的凉茶,而陶宽爷爷手里的凉茶却还有半碗之多,自己也不是刚才进到林家屋里的那样渴了,也就耐心等待林家女人烧出开水来,泡碗好茶喝。有了烧水的间隔,陶宽爷爷也就顺口问起了林家的田,都分到哪些地方。林家男人对于这样的话题还是有些开心的,毕竟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分田更有意义的话题了。
第三章206节
林家女人用手摁住衣角,从衣角里拿出茶叶来,这样的做法让陶宽爷爷有些感触。虽然是解放后的银井湾,但却很大保留着旧时代的做法,对于女人依旧有着很多的歧视,虽然男人不再要求自己的女人按照旧时代的约束来做,但还是有很多的女人会很自觉得做好自己的事。在银井湾,能够这样做到约束自己的女人不多了,让陶宽爷爷感觉时代变了,却在林家依旧可以看到那个时代的烙印,心里不免还是对林家女人有些高看一眼,能在细节方面的坚守,本身就是一种修养,特别是那种自律更是很多人做不到的。旧时代对于女人的歧视,有些是当时环境下决定的,比如扎脚,把女人的脚扎成畸形,成了男人畸形的追捧是不可取的,但当时的环境,没有扎脚的女人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婆家,甚至会影响到女人一辈子的幸福,解放后了也就没有了这样的扎脚,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脚女人也就慢慢少了,但林家女人是银井湾扎了脚女人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懂得旧时代约束比较多的一个女人,从本质上来说,林家女人值得同情,但对于那些旧时代约束的坚守也还是很认可的。有衣角兜住茶叶或者鸡蛋,甚至是米,银井湾里的其他女人早就不会那样去做了,就是陶家的陶宽妈也不会那样去做了。南方的灶头都比较大,家里吃饭人多的人家都还是双口锅的,烧起水来比较慢,林家女人也就在陶宽爷爷到了不久就去了厨房里烧水泡茶了,平时一般的客人来,也就是倒口冷茶喝喝就是,但对于陶宽爷爷对于林家有恩的人来说,烧点开水泡茶就有必要了,林家女人给陶宽爷爷倒了冷茶暂时的解渴,随即就去了厨房里去烧开水了。等林家男人回家之后,水也就有了一定的热度了,二个男人坐着说着银井湾这个时候最敏感的话题,就是家里的田分到哪里,会不会吃亏。陶宽爷爷也知道林家的情况,生产队里也充分得考虑到林家的实际情况,能帮忙的尽量帮着,不让贫穷的更加贫穷,这不仅是生产队长,也是大队支书的想法。在是不是吃亏这个方面,林家可以说不至于有这样的情况。眼下就是谈论着林家的田分到哪里的问题。陶宽爷爷问着林家男人的话,林家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喝茶,等下再给陶宽爷爷看。陶宽爷爷这时候就几乎想到:林家是要留着自己在林家吃晚饭了。陶宽爷爷也确实有些日子没有来林家吃饭了,自己过来也没有想到林家会这样的客气,自己也只不过是想沟通下和林家怎么去换田,那想林家倒是留着陶宽爷爷吃了晚饭再回去。陶宽爷爷和林家男人说着一般的话题,等着林家女人过来泡茶。陶宽爷爷想着林家这般的辛苦,回去得和自己的儿媳妇——陶宽妈商量一下,是不是也帮着林家买个开水壶,这样的话,陶家虽然有些投入大些,却让林家有了很实质性的帮助,林家女人本来就因为自己的脚小行动不便,像这样烧水泡茶就更累了。陶宽爷爷也只是自己心里想着,并不会直接说出口来,要等到自己回家以后和陶宽妈商量好了,再让陶宽爹去公社供销社或者是托人到县城去买,才送过来。这不仅是钱的问题,也还有可能要托人去买呢。二个男人在聊着的时候,林家女人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水勺,水勺是那种木制的,有些笨重但不烫手。林家女人端着盛着开水的木勺就显得有些沉重,走路就有些不稳了,林家男人看着起身接过自己女人手里的木勺,略带责备的口气:等一下我去倒水,你叫一声也好啊。林家女人笑笑便走回到厨房里去了,林家男人便开始给陶宽爷爷碗里倒水。滚烫的开水冲起了茶叶的翻腾。细小的茶叶经不住开水的冲劲,纷纷上下沉浮,慢慢得也有原来的浮在水面,因吸满了水而变得有了分量,慢慢得沉到茶碗的底部去了。林家男人给陶宽爷爷倒了七分满的开水,便给自己的茶碗里倒水。倒好了自己碗里的茶水,林家男人拿着木勺便起身走到厨房里去。厅堂里只有陶宽爷爷一个人坐着,陶宽爷爷便俯下身去闻茶叶的香味,茶叶沉到碗的底部也慢慢吃透了开水,茶汤也慢慢得绿色,茶水里香味变得有些肆无忌惮朝外扩散开来。陶宽爷爷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茶香钻进陶宽爷爷的鼻子,感觉很是舒服。林家男人从厨房里出来,看着陶宽爷爷深情得想闻着茶香,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于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陶宽爷爷说:这茶叶还可以吧。陶宽爷爷听着林家男人的话回应着林家男人:不错,整个银井湾里能拿出这样的好茶的人家不多,即使是大队书记家里的茶叶那也只是茶汤要好些,香味还没有你家的好。林家男人听着陶宽爷爷的话,知道陶宽爷爷说的是实话,陶宽爷爷早些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也喝过其他地方的茶水,能得到陶宽爷爷的赞扬本身就是一个荣誉。林家男人听陶宽爷爷说完这才对着陶宽爷爷说:要说我们这里的茶叶虽比不上有名的绿茶,但有着这样香味的茶叶也算是上乘的,今年年成不是太好,天太冷了,根本采不了太多的茶青,满打满算只有二斤不到的样子。也就是您陶叔来了,才拿出给你喝点,真觉得好喝,等下回家的时候带点回去。陶宽爷爷知道,今年格外的冷,都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这都是说给比较远地方的俗语,银井湾难得碰到这样的情况,但今年给碰到了,严厉的倒春寒就在正月底还下了雪,也是因为那一场雪,到了清明前都不太热过,人都觉得冷,何况是茶叶。
第三章207节
林家男人说着这话,意思很明显,天冷是天灾,谁也无法改变,因为冷茶叶抽不出芽,自然也就没有了太多的明前茶了。也因为是您陶叔来,其他人还未必能喝上这样的茶叶。林家男人之所以对自己的女人好,好生养是一个重要原因,农村没有谁家不想多生的,尤其是那个还是以农业为主的年代,谁家孩子多自己的将来也就有了依靠,虽然这样的依靠有些苦涩,但终究比没有依靠好。另外的一个原因既然林家女人会做茶叶,就如同陶家女人会腌肉一样是个绝活。肉和茶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都算是奢侈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品尝得到的东西,尤其茶叶比肉还更让人喝到,这里说的茶叶就是银井湾里的明前茶。林家女人做得一手好茶叶也是银井湾众所周知的事,但确确实实品尝过林家明前茶的人不多,银井湾里每家每户也喝茶,但喝的也是自己家里女人做的茶叶,因为茶树的少,又不能像现在一样买茶叶回家喝,一家人包括自己喝的和待客的茶叶就得要很多,只能是等茶叶盛产的时候,才去采茶青来做,这就得等到谷雨前后了,茶叶很是大片去采,才能满足一家人的喝茶的茶叶。但到了这个时候的茶叶只能是粗茶了。但林家不同,也许林家男人好了这一口,每年的清明前都会让家里的孩子去到远些的山,也算是野茶树了吧,采摘茶青,自然产量低了。林家孩子采回来的茶青,经过林家女人的手变成了林家男人茶碗里的好茶。粗茶和明前茶就有很大区别了,不仅是数量的问题,更多的是茶香和品茶的心境了。陶宽爷爷看着自己茶碗底的茶叶,经过了开水的烫,茶叶吸饱了水分而变得膨胀起来,同时也释放出来香味来。陶宽爷爷端起茶碗,吹掉茶汤面上碎末,轻轻得闷了一口,茶味有些苦,但绝对没有了刚才香屉桌倒出来的茶的苦味,但茶香味却弥漫在自己嘴里每个角落,说是满嘴清香一点也不为过。陶宽爷爷有了刚才大碗茶的铺垫,更觉得这次的茶好的妙处,陶宽爷爷虽然是喝过很多种茶叶。但缺少那种可以描述茶叶好处的文思,只能说这茶好。林家男人也品尝着自己碗里的茶,但还是有些比较,只不过自己不愿把这样的比较给说出来,那就是今年的茶香味比起去年的新茶来,稍微有些焦味,也许自己的女人老了,手脚没有了以前的利索,而造成了有些焦味,但这样的焦味不是一次两次就知道的,需的是很多次的比较才有。解乏的茶喝了,好的茶叶也品尝了接下来的就是进去彼此最关注的话题了:那就是林家的田都分到了哪些地方,陶家能拿出最好的田来换林家的田。都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能说事,但也只是评书里说的,但现实里的林家男人和陶宽爷爷喝过了明前茶就开始这样的交流,说谈判有些严肃了些,毕竟是陶家有求于林家,况且陶家也不能道德绑架吧,总不能说你陶家以前对我林家好,我林家就应该把自己的田双手奉上吧。陶宽爷爷就问林家男人:你家里的田有哪些地方的田?林家男人说:和生产队里的其他人家差不多都有三四处,幸好自己家里的孩子多,不然都分不到哪里去做事。林家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就埋怨自己嘴太快了,现在在自己家里坐着的陶家也正是没有太多的人来做田里的事,老的太老,如同陶宽爷爷,只能是守着田地,事却是做不了,最主要的劳动力——陶宽爹因为要去别人家里做手艺而不能去田里做事,即使是去田里做事也只是个门外汉,不仅是力气不够,一张白皙的脸就不是做田里事的人,剩下的只有陶宽妈一个女人家家,和二个正在读书的孩子,和林家比起来,在做田里事可谓是云泥之差了。这不明明鄙视陶家而显摆自己家里的孩子多呗,但说出的话收不回来,却有不好去解释,那样会越描越黑,索性当做自己随口说说而已罢了。很显然,陶宽爷爷没有刻意去追问林家男人说话的几个意思,而是平静得说:大家情况也差不多。陶宽爷爷接着说我门口的田有八斗多些,你阄上是怎么说的。既然说到了抓阄的事,林家男人也没有退路,只好起身去自己房间里去找阄,想给陶宽爷爷仔细看看,自己家里的田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林家的人口明显比陶家多,能只是分到四个地方的田相对于陶家的四个人来说,算是分得很不错了。林家男人正要起身去自己房间找那个阄,却看到自己家里的女人走出厨房来给自己添茶水,就对着自己女人说:屋里的,你去把我前几天抓到的阄拿来给叔看看。林家女人说:一个阄今天看,明天看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了,叔难得过来一趟,留着吃了晚饭回去,叔也有些日子来咱们家里坐了。农村对于老人来说显得很淡,都说六十不留宿,七十不留餐,都随老人自己的意愿,不再强留。意下之言,陶宽爷爷这次过来到林家,下一次能不能来都还是个问题,林家也不比前些年了,家里的光景好了很多,留陶宽爷爷吃个晚饭也不是太大的事了,你这样急忙得给陶叔看阄,看完了人家还坐得住,留着先聊聊其他的,吃了晚饭再说。除了自己家里烧个酒席,陶宽爷爷都很难得来自己家里吃饭了,这次能来,也就是为了换田的事才来。再说自己家里这次分田和陶宽爷爷还是有着很大的关系的,陶宽爷爷当初推荐林家男人一起去丈量田的本身就是在帮着林家,自己家里应该看到陶宽爷爷的诚心帮着自己家里的那一份情,这个时候不正好酬谢一下陶叔吗。
第三章208节
林家女人的心思还是想借着这次机会,酬谢一下陶宽爷爷。在银井湾,陶家虽然算不上最好的人家,但有了陶宽爹的一门篾匠手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以前都说陶宽爹是陶宽爷爷的儿子,大家都看着陶宽爹背后的陶宽爷爷,现在却有些换了过来,陶宽爷爷也不再是过去的陶宽爷爷了,而是变成了陶宽爹的爹,一个篾匠师傅的爹,但在林家看来,陶宽爷爷依旧还是陶宽爷爷,依旧还是那个愿意帮着林家的陶宽爷爷。陶宽爷爷也看懂了林家女人的心思,但还是婉拒了,自己这么大年龄了,能不在别人家里吃饭最好,虽说是别人家里的饭好吃,自己家里的床好睡,但陶宽爷爷过了那个年龄了,还是以为是自己家里的饭好吃,尽量不要在别人家里吃饭,不过在生产队长家里吃饭是个例外,按照现在的说法,去生产队长家里吃饭,算是应酬吧,况且自己还带了二个菜去呢,至于自己喝了点酒,那也是一时兴起。林家女人出来给陶宽爷爷添水,也和陶宽爷爷说着话,但自己想留陶宽爷爷吃饭,倒给陶宽爷爷婉拒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被陶宽爷爷嫌弃的感觉,在林家女人看来,林家始终是陶家所看着的人家,这在银井湾也不是什么隐晦的事了。既然陶宽爷爷拒绝了自己,林家女人还是笑眯眯得给陶宽爷爷添水,刚才倒的茶水,因为时间而有些凉了,只有不断得续水,才能保持着茶的温度。林家的茶叶是明前茶,也算是绿茶类的,算是不发酵茶,只是那缕沁人心脾的茶香味,比不得发酵茶,冲得时间越长,茶汤俞是浓厚,而是冲一次水便淡了一阵。陶宽爷爷也知道,再这样坐着,林家男人就得给自己换茶,不然也就没有太多的味道了。陶宽爷爷便起身准备告辞,自己只是想给林家说一下换田的事,但林家却想留着自己吃晚饭,彼此还是有些不和谐的感觉。这时候的林家男人起身说话了:叔,既然不想在我家里吃饭,那总得让我过意得去吧,这样您坐着,别老想着回家去,等一会再说。说完这话,就拉着自己的女人走进厨房里去。到了厨房,林家男人就对着自己女人说:你看,现在的陶叔怕打扰我们,也不想让自己欠了咱们的情,这样,我下午就不去做事,你呢把家里原来自己榨的粉丝拿出,煮个二碗的样子,就算是给陶叔做个点心。林家女人自然是对自己的男人点头称是,等自己男人说完就去准备粉丝了,林家男人则从厨房里出来,对着陶宽爷爷说:叔,您坐会,我下午也没事了,咱们聊聊,看看这田怎么换才能让二家都好。林家男人知道,这次分田,几乎就是分到自己手里去了至于以后要什么时候再分就很难说了。自己家里不比陶家,陶家就二个孩子,现在还有陶宽爹撑着,以后真不再分田了,即使是娶个媳妇进来也不至于没有吃的,自己家里情况就不是很乐观了,那么多孩子,又没有女儿以后都得娶妻生子,都是加人口的,自己二个老人就是不吃,也不能维持这个家以后的吃穿用度,再说回来,即使自己生产队里有嫁出去的或者是死亡的,能再分到田就很难说了。林家男人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从以后的情况来看,确实也是这样,从那一次分过田以后,银井湾就没有再重新分田了,只不过是大家开始去了外地谋生了,田倒给荒废了,这倒是林家男人没有能想到的,也是陶宽爷爷所没有能想到的。林家男人想着:既然是换田也就是彼此平等的方式去换,不能说陶家对自己有恩就可以无条件去和陶宽爷爷换田。自己家里是受着陶家的好处,但也只是暂时的事,总不能把自己后代的幸福都用来偿还陶家对自己家里的好,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以后睡到土里也不能安生,自己后代的吃不饱,都会算到自己头上来,有了这样的想法,林家男人也就不怕得罪陶宽爷爷了,要把话给说清楚,自己要为自己的后代着想,不能一时冲动,什么事都让着陶家,虽然陶家要换的田数量不大,但也得有个原则。回到厅堂里的林家男人,随手就把陶宽爷爷的茶碗给倒了,重新放过茶叶,这次茶叶可比刚才多放了些,陶宽爷爷看着林家男人给自己重新换茶,就有些过意不去了,对着林家男人说:你看,你陪着我大晴天坐家里喝茶,耽搁你一个下午事不说,还浪费那么好的茶叶,我也是过来人,虽说这几天生产队里不是很忙,但今年还是要按着以前来分粮食的。林家男人笑着说:现在不比过去了,过去家里只是我一个人做工分,现在呢有了孩子的帮忙,也不再欠生产队里的工分了,口粮都给领回来,而且吃的也好了很多,要是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到您家里去借米做饭了,今年就没事了,以后都会好的。陶宽爷爷这个时候也想起,以前这个时候确实要给林家送谷过来了,有时候还直接是米,今年就好很多了,林家男人不说,自己都几乎忘了这茬了,陶宽爷爷心里不仅感慨:自己老了是个事实,要正确看待,再则,林家比以前好了也是事实,自己不能老把着老黄历不放,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当然也有坏消息的,只不过是自己老了,家里人或者是银井湾里的人不愿告诉自己罢了。自己以后也不能老是高高在上,用俯视来看林家了,也许过不了几年,林家就得赶上自己家里了,甚至有可能比自己家里过得更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林家的孩子比自己家里多,在这样农业的时代里,家里有人也就有了靠山,哪怕都是做田里活的。
第三章209节
人和其他动物不同,有一个很好的优势,就是能凭着自己的经验对将来有一定的预测,这样的预测可能会比较准也有可能完全错了,这就得结合看这个人自己的知识储备或者说对某个事物的认知,也只有了准确的认知才能对将来的预测准确率有所提高。陶宽爷爷凭着自己这一辈子的社会经验,可以预测到林家的将来还是很不错的,也许这次分田就是林家的转折点。自己对林家的帮助不仅仅是自己对林家的回报,也有将来林家真的翻身了对自己家里的帮助,这样的帮助也许不久就可能实现。以后田都分到每家每户了,田里所有的一切都得靠着自己去做,陶家不仅在种田的技术方面有着自己撑着,真要是自己走了,自己家里种田这个方面也许就得靠着林家的帮忙,而且就连普通的体力活也还是需要大家一起来做,一个很简单的就是割稻子的时候,孩子的作用和大人差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大人还更有帮助。当然了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过来和林家男人谈换田的事,凡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以后体力上的事,林家能不能帮忙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真要是林家把门口的田换给了别人,自己可能就要花更大的力气去求别人,甚至最后换不过来,成了自己的死结,这是陶宽爷爷最不愿看到的情况,趁着现在自己对林家还有余恩,也许还要好做些。陶宽爷爷虽然不知道林家男人的心思,但自己愿意多出些田去换林家手里的那块自己认为是核心利益的田。林家男人让陶宽爷爷坐着,自己给陶宽爷爷换了新的茶叶接着喝茶,陶宽爷爷也不太清楚林家男人肚子里的算盘,台面上的算盘自己是打得不错,但林家男人此时心里的算盘,陶宽爷爷却有些抓摸不透了,既然林家男人给换了茶叶,自己也就耐心得等着,看看林家男人后来想做什么。但陶宽爷爷心里清楚,林家男人安排自己的女人到厨房里做饭或者是做点心,目的也就是让自己多坐会,林家做点好吃的来招待自己。既然是换了茶叶,二人也就静下心来,可以说点彼此比较关切的话题,最好是就着换田来说点比较直接的问题,不必绕来绕去。林家男人比较要年轻点,而且还是主动方,林家要让陶家好些,但也不能因为陶宽爷爷曾经帮过林家,林家就有必要对陶家好。陶宽爷爷也不想让林家吃亏,毕竟这样的事,陶家是占便宜的,从常理来看,林家在陶家门口的田能否有个好的收成,也是未必,但换给了陶家,陶宽就有了其他的作用。陶宽爷爷也知道林家男人在厨房里对着自己女人说什么,要求自己怎么招待自己,只不过林家男人要烧个粉丝给自己做点心,陶宽爷爷却没有想到。点心,在银井湾很普遍,是下午烧给匠人吃的,为的是让匠人有了更好的体力完成主人家安排的事务,都说吃了点心,做到点灯。但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不管是什么匠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个时候的,因此,点心只是一种匠人们的待遇了。同样的,亲戚朋友来了也会做个点心,那只是限制在很远的地方过来的,旅途遥远这才需要补充体力,也是一种礼仪,但在同村里能够烧个点心的就比较少了,所以陶宽爷爷并不期望林家女人会做个点心给自己吃。林家的家人比较多,要做个点心,不只是自己能吃点,孩子嘴也馋,分点汤喝也是想的。陶宽爷爷并不知道林家什么情况,但肯定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儿媳妇陶宽妈每次做点心来招待客人,自己必然有一份,陪着客人一起吃,而大部分机会,陶宽妈都会做很多,不仅是自己陪着客人吃,或者是匠人吃,陶宽妈也会给陶宽留一份,哪怕是汤也会留些,这样家里人都可以尝到,林家就很难说了。陶宽爷爷坐着想和林家男人说说换田的事,于是就问林家男人:你家的田大多在什么地方?林家男人说:这次生产队里还是照顾自己的,分到的田都很好,而且分到田的面积也不是算得很紧,到了自己家里能开始种田了,家里的劳动力也有富余,情况就好些了。既然陶宽爷爷问到这样的情况,林家男人干脆就给说开了:陶叔,您家门口的田肯定是要给你换的,当时分田的时候,生产队长就和我说了的,本来直接给你自己,但碍于社员们的指责,还是经过我的手,这样就很好说话了,至少面子上大家都好说。林家男人接着说:您家门口的田也就是八斗的样子,也许在你家里占的份额有些多,你家里人少,分到的田本来就不多,但对于我家里来说,我家里人多,分到的田也就多些,您门口那块八斗的田也就没有太多的关系了,早上我们也大致说了些情况,你把李家屋背的田跟我换,我也合适,李家屋背我已经家里也有田,以后种起来也就方便很多,尤其是牛,如果不换田,那一块八斗的田就有些费时间和精力了。林家男人接着说:我也去了李家屋背,你家里的田也有二块田,其中一块是一担多些,你就把这块一担多些的田给我,我再从这块田里给您划个小菜园,这样就不会不平衡,彼此都不会太亏。陶宽爷爷听懂了林家男人的话,但自己不能太直接得变态,自己家里的户主换成了儿子陶宽爹的了,就有必要和陶宽爹说下才好,虽然这只是一个形式,但还是不能直接就这样换,我陶宽爷爷看来,自己家里的那块一担多的田全部都给林家,暂时来看,自己家里是吃亏的,但从长远来看,自己不会吃亏反而是有些赚的,陶宽爷爷也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把李家屋背的田都给林家才能换到自己门口的田。
第三章210节
林家男人有些奇怪,本来以为陶宽爷爷过来,不只是问自己换田的事,也有可能是把自己给林家所有的帮助给要回去,话说难听点就是要死占自己分到的那块田,虽然只是八斗田,但对于一个劳动力富余的林家来说,可就是大事了,中国人都有土地情结,尤其是那个时代的农民,他们刚从旧社会过来,很多人都是佃农,靠着种别人的田养活着自己的一家老小突然间变成了土地的主人确实有些惊喜,对于土地的那种嗜好,是外国人所不能想到的,在旧,,社会土地就是硬通货,只有土地才能有产出,才能填饱肚子。在旧社会平均年龄都不大,主要是营养不良,没有填饱肚子,加上人又累,不早走才怪。到了解放后,突然有了自己的土地,虽然那个时代田还是在生产队里田属于生产队,但自留地还是自己的,不管是生活好的人家还是生活差的人家,在自己家里粮食不够的时候,自己家里地里还能种出些瓜果蔬菜来,填饱肚子倒不是难事。时间走到现在,生产队里的田突然分到自己手里了,那种对土地的热情几乎是井喷,尤其是林家这样的家庭,早些年因为家里的吃饭的人多,林家女人又是扎脚的帮不了自己,日子过得很是难以言表,突然有了自己的土地,心情很难有语言来形容,真想大干一场,让自己家里彻底翻身,因此就对陶家门口的那块只有八斗的田很是在意,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陶家居然愿意出更多的田换自己的那块八斗的田,心里所有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地上。林家男人更是感觉到自己误解了陶家,更是误解了陶宽爷爷,好在自己家里和陶家还是有着很深的渊源,陶宽爷爷能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林家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愿意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只有自己拿出诚意,才能回报陶宽爷爷对自己的好。林家男人对着陶宽爷爷说:陶叔,您也不必过于迁就我家,其实生产队长也交代了我,您门口的那块田,本来就是分给你们家里的,我也不过是过下手。犯不着你家出那么多的田来换,不让我吃亏就已经很好了。陶宽爷爷心里也在想,这样的结果最好,我陶家也不会欠你林家的情,也就是自己手里或者是陶宽爹手里,二家不会因为有些事情而造成二家关系分崩离析,但到陶宽或者是陶磊手里,能否还是这样的好,都为着对方着想就未必了。自己手里的事尽量在自己手里解决,不管是恩还是仇都不要拖到后辈手上去解决。陶宽爷爷看了看林家男人,而后就低头去喝茶了。既然是新鲜茶叶,味道依然醇厚,香气浓郁但喝到嘴里的感觉却没有了刚才第一杯茶的香味。陶宽爷爷是代表自己的儿子陶宽爹来说事的,对面坐着的却是林家的主心骨,彼此的心境不免还是有些不同。既然二个男人把事情给谈好,剩下就是喝茶坐着等林家女人把粉丝端桌子上来。陶宽爷爷和林家男人所坐的桌子并不是林家那张老旧桌子,而是用来借给别人做喜事用的桌子。这桌子既没有繁琐的雕花,桌面也不是一张整块的木料而是用杂木拼接起来的桌面。陶宽爷爷这个时候也就没有了太多的话题,随口就问林家男人:你家里那张樟木桌子呢,还在吗?林家男人也知道陶宽爷爷在找话题,避免尴尬。林家男人指着自己的楼上对着陶宽爷爷说:搁上面保存着呢,大家都要做喜事,大家都来借,借谁和不借谁都得罪人,干脆谁都不借自在点,像我这样人家谁也得罪不起。陶宽爷爷点点头,这话也是实在话,别说是林家。就是自己陶家也不愿去得罪人,在同一个村子里,能不得罪人最好。陶宽爷爷懂得林家男人的难处,对着林家男人说:以后的日子也难说,说不定谁家好,像我家吧,现在虽然是好些,但分田后能怎么过还是个问题,二个孩子都不懂农家事,以后可得吃些亏了。就在二个男人在说着话的时候,林家女人喊自己男人进去。林家男人起身进了厨房,只留下陶宽爷爷一个人坐着,喝了口茶看着门口,门口很安静没有了喧闹,也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不一会儿便看到林家男人端出二碗粉丝出来,有一碗看着要满些,另外一碗就少了很多,但看着还是过得去,不至于很少。陶宽爷爷看到粉丝端出来就对着林家男人说:都是自己家里人,没有必要这样客气了。林家男人还是笑了:您陶叔的禁足还是大家清楚的,能过来坐坐,本来想留你吃晚饭,您又客气,那只好做个点心表表心意。说完便把那碗满些的粉丝推到陶宽爷爷跟前,自己留着那一碗浅些的粉丝,举手示意陶宽爷爷用。陶宽爷爷看着林家男人,家里的孩子呢?怎么一个都没有看到,都出去玩了?林家男人说:孩子在家待不住,我们吃吧。陶宽爷爷看着眼前的碗里的粉丝就用筷子夹了些,送到林家男人碗里:人老了,吃不了那么多,你年轻多吃点。林家男人看着陶宽爷爷,您先吃,吃不完再给我吧。陶宽爷爷早些夹给你,自己老了嘴里有些味道,不卫生也不好吃。陶宽爷爷夹好了粉丝就开始吃了起来,陶宽爷爷确实是有些老了吃起来很慢,也不能完全吞下去,只能是咬断了再吃。林家女人还是很体谅陶宽爷爷老了,把粉丝煮得烂些,煮烂了粉丝就短了很多,即使是这样短,陶宽爷爷还是情愿咬断了再吞进去。很显然粉丝的味道不错,陶宽爷爷从第一口吃进去,就没有停下手里的筷子。对于陶宽爷爷这样的开心吃,林家男人很满意,至少陶宽爷爷没有因为味道不好而放下手里的筷子。
第三章211节
农村的点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老主人家对于客人的热情程度来的,至于像陶宽爹这样的匠人师傅一般都比较吃的好些,也有亲戚家更是会投其所好,煮几个蛋给陶宽爹吃,真正做房子的人家,每天的点心就有些平常了,夏天吧就煮锅粥给大家喝。但对于难得来一次的客人就不一样了,林家对于陶宽爷爷这次就有些隆重了,林家的孩子多,能吃饱饭就是很不错了,像粉丝这样的比较好吃的,也只有给陶宽爷爷这样的客人准备的。很显然,陶宽爷爷还是觉得林家的粉丝煮得不错,首先就是比较烂,对于年轻人来说,煮得太烂的粉丝没有太多的质感,也不滑溜,甚至还有些烂乎乎的感觉,但对于一个没有了牙齿的陶宽爷爷来说很是合乎他的口感。陶家的生活不错,但林家女人做饭也同样很不错的,做出来的粉丝咸淡适宜,又有些辣,把陶宽爷爷原本要出的汗现在才出来,但也不是大汗淋漓,而是微微发热,身上有些微汗,感觉很是舒服。陶宽爷爷没有停下筷子让林家男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能很好地酬谢陶宽爷爷,林家男人有些上心。林家男人坐着吃,也想着自己女人,在厨房里做了粉丝出来,估计连粉丝汤都不曾喝一口,自己的手也就慢了下来,自己的女人就得靠着自己去心疼,但也得陶宽爷爷走了以后才能把自己剩下的粉丝端到厨房里去,让自己女人尝一口。就在林家留着大半碗粉丝而慢慢吃的时候,陶宽爷爷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对着林家男人说:这粉丝烧得不错,我隔了些日子没有吃到这样好吃的粉丝了。陶宽爷爷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半是对林家的盛情款待的一个回应,也有对林家女人手艺赞赏有加。那个时代的农村,男人和女主人不能有太多的接触,男女授不亲,林家女人的矜持更是不太可能走到厅堂里来,和陶宽爷爷说笑,陶宽爷爷所有称赞林家女人的话,只有通过林家男人来传达。林家男人很开心,对着陶宽爷爷说:陶叔,您在说笑呢,你陶家的儿媳妇也烧得一手好饭菜,家境又好,烧个粉丝肯定更好吃。林家男人说着这话有很大的成分就是说陶家的家境好,家里的腊肉多,又腌制得很好,烧个粉丝有腊肉和没有腊肉做佐料是两回事。林家女人手艺再好也不可能把没有肉味的东西烧出有肉味来。陶宽爷爷笑笑:两回事,没有佐料完全是吃粉丝的原味,加了腊肉也就变得腊肉味道。林家男人听到这里,这才体会到陶宽爷爷嘴里的好。于是也就停下手里的筷子,先把陶宽爷爷的茶水添了一些。陶宽爷爷看着林家男人这样做,是为了把自己碗里的粉丝省下来,不管是林家女人或者是林家孩子都可以尝口汤,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的爱。陶宽爷爷自然不会去说破,很多事情说破了就没意思了。陶宽爷爷于是起身对着林家男人说:你看,我就是随便过来问问你分田的事,反倒是让你破费了,但我还是开心,这样,你慢慢吃,我就告辞了,在家里坐,不去出外摞,出来就是好。陶宽爷爷抬手端起林家男人刚才给自己添了茶水的茶碗,喝了一口。因为是刚添的水,水也是有些烫,但也正好趁口喝,有些烫的茶水给陶宽爷爷很舒服的感觉。陶宽爷爷喝完了茶便对着林家男人说:事就这样说,听我的,你家孩子多,李家屋背的田都给你,换你我家门口的田,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不是什么事都是我做主,但我说好的事,他们不会太多的反对,这事暂时说好,也不要告诉别人,等到明年再说。林家男人听着就明白了:换田事只要自己和陶宽爷爷说好,没有必要去和生产队长或者是大队支书去说。陶宽爷爷说完了话便起身离开了桌子,朝着门口走去。林家男人赶紧得起身去送,等陶宽爷爷走出了自己门口的场这才回到厅堂里,把剩下的大半碗粉丝端到厨房里去。这个时候的林家女人也开始准备晚饭了,反正灶头是热乎的,先做饭再去煮猪吃的,就可以省下去洗锅,更是节省了柴火。林家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端来粉丝,就问自己的男人:陶叔,他回去了,没有给你丢份子吧。林家男人赶紧说:那能呢,陶叔夸你手艺好,烧得一碗好吃的粉丝,让他很是开心。你自己也喝口粉丝汤,隔了很久没有吃点好吃的了。林家女人说:饿不了火头军,我开始尝了些,留给孩子们吧。林家男人自然不让,对着自己女人说:孩子自己会长大的,等他自己赚到吃的就不会饿着了,倒是你又行动不便全靠在自己家里吃口好的,别管孩子了。林家女人拗不过自己的男人还是端起粉丝碗,用筷子夹着几根粉丝慢慢吃起来,林家女人对于自己男人省下来的粉丝更多的是体味着自己被心疼的那种感觉。站在边上的林家男人对着自己女人说:你说陶叔也确实舍得,愿意把李家屋背的一担多的田来换我们家里的一块八斗的田,看来我们是从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还以为陶叔是来要我们酬谢,硬要那块田的。林家女人并没有停下手里的筷子,依旧不紧不慢得夹着粉丝,她知道自己家里的事自己男人会去解决的,自己不便过多去谈论或者是咬耳朵。自己男人过来和自己说,那也只是自己男人对自己的尊重罢了。没有吃几口,林家女人便放下碗,去做自己的事去了,林家男人也走出了厨房,看着外面的天,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合适去干点什么,到了孩子大了,很多事情不必自己去操劳,尤其是自己的大儿子都会带着弟弟去做了。
第三章212节
陶宽爷爷出了林家大门,背着手慢慢踱步走过来时的路,不大一会儿便开到巷子。这时候的巷子显得有些冷清,除了小孩在嬉闹看不到大人。偶尔也有年老的女人走过,这些年老的女人大多是和陶宽爷爷差不多的年龄,也就没有了那种热情的招呼了,彼此点点头就算是对陶宽爷爷很是热情了。这时候的陶宽爷爷也就变成了银井湾里陶篾匠的爹了,而不再是以前的老陶了,更没有了那个单身时候的陶家的男主人了。陶宽爷爷也不在乎巷子里的人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慢悠悠得走着,眼看就要出了巷子口就可以远远看见自己的家了,陶宽爷爷这个时候还不想回家去。陶宽爷爷感觉确实是有些老了,而且也把自己定位在老人的范围内。人啊,不服老不行,因为在林家有了可口的粉丝,也就多喝了一口,到了这个时候就有些吃太舒服了。这个时候要是回家,碰到陶宽在家还可以坐坐,看着陶宽进进出出的,如果陶宽去做事了,自己只能是面对着自己的儿媳妇,更没有太多的话说,可能直接就去了自己房间,人都有一个惰性,到了自己的房间就想坐着,坐着有些累了,干脆就躺倒床上去,对于刚吃饱的肚子,躺倒床上去,更是有些难受,甚至还有可能往上翻,就像牛一样的倒草,牛也许可以,也很舒服,人如果真的和牛一样倒草很是难受。年轻时候的陶宽爷爷不是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因为没有得吃,能吃到饱饭是一件很奢侈的事,都会尽量得多吃点,以至于会往上翻。年轻时候能忍受往上翻,到了这个年龄,就是很痛苦的事了。陶宽爷爷想到这里,遂转过身去,朝着自己的菜地走去。此时的银井湾里,太阳明显偏西了,早就没有了大中午那个时候的热力了,更谈不上让陶宽爷爷汗流浃背,只是延续着刚才吃粉丝时候的微汗,这样的微汗很是舒服,甚至还有些让陶宽爷爷兴奋的劲。走了些路的陶宽爷爷肚子里也慢慢得沉了下去,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想往上翻的感觉了。身上的汗也比刚才静了下来,但还没有凉嗖嗖的感觉。陶家的菜地也不止一块,分着好几个地方,最近的菜地出来银井湾的巷子就可以看到了。陶宽爷爷看着自己家里的菜地,还是继续得往菜地里走去,也只有走得远些,肚子里才比刚才舒服了很多。到了菜地,陶宽爷爷也不能去挖菜地了,只是看着菜长得怎么样,自己从今年开始,就难得去挖地了,只有陶宽妈自己去挖,偶尔也是陶宽帮着挖,邻居帮着陶家挖地也没有以前那样好了,但也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些罢了。陶宽爷爷看着自己家里的菜,很明显菜地的打理少了陶宽爷爷自己的动手,差了很多,杂草也多了很多。陶宽爷爷虽然没有九斤奶奶那样说的一代不如一代,心里肯定是有些不快,这只是暂时的,对于陶宽爷爷来说,有了刚才那种开心也就看淡了很多。陶宽爷爷继续走了过去,过了个田埂,就是别人家里菜地里,也许这个时候不算太忙,别人家里的菜也不怎么样,和自己家里的菜比起来好不了多少,菜的好坏并不是有着太多的差别,但就是吃菜的人就有很大的区别了,陶家能正儿八经菜的只有陶宽爷爷自己和陶宽妈,再就是陶宽了。农村人都知道,那些吃饭快的人饭量都大,饭也吃得多,但菜却吃不了多少,陶家除了陶宽妈多吃点菜,其他人都吃不了太多的菜,陶磊就更不好说了,大多是住校,所带的菜大多是干菜,由菜园摘去的菜吃不了太长的时间,也就很少带着自己菜地里的菜去了学校。陶宽爷爷这样看着,也这样走着,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了,而且背上因为出了汗,到了这个时候就有些凉嗖嗖的感觉。陶宽爷爷对于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不抓紧回家去,这样凉嗖嗖的背上用不了太多时间,自己就有些受凉了,这也是陶宽爷爷无奈的事。人老了就是这样的不值钱,陶宽爷爷嘴里这样咕哝着,加快了回家的脚步,他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能到家里,到了家里就可以加件衣服,甚至不是十分的情况,陶宽爷爷都情愿坐到床上去。偏西的太阳已经不能照着银井湾了,远去的太阳光虽然很是光亮,但却没有了中午热力,也退却到了远处的山岗上,染得山岗一片金色,陶宽爷爷也由此想着自己的年龄。是啊,太阳下山了,要再出来也就是明天了,而自己的年龄不不会因此而变得重复。这个时候的陶宽爷爷也就不再背着手,慢悠悠得走了,而是有些着急,仿佛是去追赶太阳,更多的是想追回自己逝去的日子。走得有些急的陶宽爷爷也变的神色凝重,不再和对着自己打招呼的人一一去回复他们的问候,而是有些冷,生怕着凉了而快步走回家里去。走出巷子的陶宽爷爷看到了自己的家,也看到那头走来的陶宽,陶宽的身影在陶宽爷爷看来是有些模糊的,但从走路姿势和高矮的比例来看,陶宽爷爷可以明确判断出对面走来的是陶宽,至于陶宽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陶宽爷爷确实看不太清楚,反正自己就要回家了,陶宽手里拿着什么都和自己没有了太多关系。陶宽爷爷走出巷子,拐过路口也就看到了陶宽,陶宽看着自己的爷爷正朝着自己走来,也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自己的爷爷过去。陶宽爷爷对于陶宽的到来有些迷惑,等自己走近了才看到陶宽手里拿着的是一件背搭。背搭是银井湾里大家都有的衣服,但老年人比较多,背搭没有袖子,只有前后二片,类似城里人的马甲。
第三章213节
陶宽爷爷走近了才看到陶宽手里拿的是个背搭,这个背搭也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都破了洞,但陶宽爷爷却舍不得丢掉,也许是老人恋旧,也许是家里的布料不够,总之陶宽爷爷一直穿着,尤其是这样的季节里,穿二件有觉得有些热,穿个背搭正好挡住了胸口,陶宽爷爷觉得穿着背搭很是熨帖。陶宽等自己的爷爷走了过来,就把背搭给爷爷披好,陶宽爷爷对着陶宽笑笑,顺便停下来把背搭的扣子给扣上。陶宽爷爷很开心,这样的开心是从心里开出来的花,舒坦着陶宽爷爷不只是背搭挡住的前胸后背,而是整个身体都很舒服。陶宽想去搀扶一下陶宽爷爷,陶宽爷爷婉拒了,感觉自己能走,不必让自己的孙子来搀扶自己。于是陶宽爷爷走在前头,陶宽跟在爷爷的后面,此时的天色没有了刚才的明亮,陶家的厨房都点起了煤油灯,厅堂里有些暗,但还能大体看得清楚桌子凳子,这些只是陶宽能看清楚,而陶宽爷爷却有些艰难,陶宽爷爷的脚步显然慢一些,陶宽跟在后面就给自己的爷爷给堵住了,陶宽于是扶着陶宽爷爷,让陶宽爷爷先坐到凳子上,自己走上前去点煤油灯。煤油灯点亮了,整个厅堂变得明亮多了,陶宽爷爷也站了起来往自己房间里去。陶宽爷爷有些累了,从早上开始,东跑西走的又是带社员去桐坞突认领田,又是走到林家去,却不说走多少路,身上的汗倒是出了不少,对于老人来说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陶宽看着自己爷爷去了自己的房间,就对着爷爷说:爷爷,都快吃饭了,你还去房间里干嘛?陶宽爷爷摆摆手对着陶宽说:有些累想躺会。陶宽听到这话,心里就有些担心了,自己爷爷虽然年龄大,但不至于晚饭都不吃就去睡,想着自己爷爷一整天都在奔忙,也就没有说太多,只是走得快些,抢先进了陶宽爷爷的房间,给陶宽爷爷点亮了陶宽爷爷房间里的煤油灯,让陶宽爷爷能看着不至于摔了。有了煤油灯,陶宽爷爷顺利得走到自己的床前,对着陶宽说:你去吃饭,等你爸回家了就让他过来一下,说完便脱了自己的背搭,从床里边扯过薄被搭在自己身上,没有过太久就发出了鼾声,陶宽看着自己爷爷这么快就睡着了,感觉自己爷爷可能是真的累了,既然是太累了,就让陶宽爷爷先睡,等自己的爹回家了,再把吃的端到爷爷的房间里来。陶宽并没有吹灭爷爷房间里的煤油灯,就走了出去。陶宽穿过厅堂来到厨房,对着正在炒菜的陶宽妈说:娘,我爷爷是不是生病了,回家后饭都没吃就去睡了。陶宽妈边炒菜,边对着陶宽说:不会吧,我看你爷爷不像是生病了,中午吧对着你兄弟俩说的多起劲,那说话的中气很足根本不像是生病的老人。陶宽听着妈妈的话也就没有说太多,直接把灶台上的菜端到厅堂里来,陶宽妈继续炒着菜,等陶宽到厅堂,陶宽妈也就把锅里的菜给盛到碗里来,接着就拿着碗筷走到厅堂里,对着陶宽说:给你爷爷留些菜,也许等你爹回家,你爷爷就醒了,到时候再给热下饭就可以吃了。陶家此时坐到桌子上吃饭的只有陶宽和陶宽妈二人了,而且陶宽妈还把给陶磊炒菜的腊肉给留下一份来,这样,娘俩的菜就显得有些丰盛。银井湾里的习惯,都是中午炒菜,到了晚上就吃剩菜了,很多人家到了这个时候晚上就吃剩菜了,而且剩菜也是冷的吃,也许是忙,也许是省柴火,但陶家不一样,每天晚上都会炒菜,甚至还有可能炒些好的菜吃,这跟陶宽晚上不上晚自习有关,陶宽妈很愿意陪着陶宽吃晚饭,尤其是陶宽开始上晚自习以来。吃饭的时间,娘俩没有太多的交流,陶宽妈说的最多的就是让陶宽吃慢些,吃的太快不好,陶宽吃的太快了,陶宽妈就一个人坐着吃,没有了那种母子情深的气氛出来,陶宽妈就嘱咐陶宽多吃点菜,饭不要吃太快。也就在母子俩吃着的时候,陶宽爹从门口进来了,陶宽妈连忙放下碗去给陶宽爹泡茶,陶宽爹则摆摆手,示意陶宽妈不要起来,自己走到香屉桌前去倒茶水喝。陶宽爹喝完了茶水就觉得有些奇怪:晚上就你二人吃饭啊,陶磊不是回家了吗,陶宽妈听着听着自己男人的话,闷着嘴笑:你这个做爹的,孩子都住校这么长时间了,陶磊这时候都到了教室里去学习了。陶宽爹这才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家照顾得太少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接着问自己的女人:陶磊去学校里上晚自习了,我爹也去上晚自习了吗?陶宽妈说:你爹也忙,也去学习了,只不过不是去学校而是去公社里开学习班了。陶宽爹对于自己的这话就觉得陶宽妈今天的心情很好,陶宽妈会给自己开玩笑,也只是说着自己二人的笑话,不会开到自己的公公头上去。陶宽这个时候对着陶宽爹说:爹您进到爷爷房间去看看,爷爷说晚上不想吃饭,让你回家了就到他房间里去,我估计爷爷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了,但看到的精神倒不是太差。陶宽爹听着陶宽的话,放下手里喝茶的碗,也顾不得坐着吸烟了,急忙朝着陶宽爷爷的房间里走。走到陶宽爷爷门口,陶宽爹听着陶宽爷爷均匀的鼾声,也就放心了,自己的爹这个时候能睡得这样的好,应该是没事的,自己便走到厅堂里来,借着厅堂里的煤油灯掏出了烟杆来,走路回家,这个时候能一口烟确实很是解乏。点着了烟丝的烟窝冒出浓烟来,自己也很满足得吸着烟,有了陶宽爹回来,陶宽就加快吃饭的速度,没有几口,陶宽便放下了手里的碗,对着陶宽爹说:您们坐着,我去做作业了。
第三章214节
陶宽吃饱了饭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陶宽爹和陶宽妈二人坐在桌子上,厅堂里的气氛变得更加醇厚,喝完了茶的陶宽爹找了个挨着陶宽妈的座位坐着,随手掏出自己精致的短烟杆,借着煤油灯吸起烟来。陶宽妈只顾着自己慢吞吞吃着饭,夹菜的次数明显比吃饭的次数多些,等陶宽爹吸完了二口烟,这才停下来对着陶宽妈说:我爹咋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了,真要是不舒服了就得去卫生所去看看了。陶宽妈顾着自己吃饭,既没有答应又没有不答应,等陶宽爹问了几次了,陶宽妈便用筷子指着陶宽爷爷的房间,陶宽爹顺着筷子指着方向看了过去,这时候陶宽爷爷的房间居然亮起了煤油灯来,也听到陶宽爷爷那种急切的咳嗽声音,陶宽爹赶紧得过去,陶宽爷爷这个时候肯定是醒了,不管陶宽爷爷是不是不舒服,陶宽爹都得抓紧过去问问。走进陶宽爷爷的房间,陶宽爹看到自己的爹不再是那种躺着的姿势,而是荷衣坐着,陶宽爹紧步走了过去,对着自己的爹说:爹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连饭都没吃聊睡了。陶宽爷爷笑笑:不饿,再说今天有些累了,能早点睡会就过来睡了。陶宽爷爷顿了一下,接着说:是陶宽和你说的吧。陶宽爹对着陶宽爷爷点点头,告诉陶宽爷爷这正是陶宽对着自己说的。陶宽爷爷接着说:陶宽这孩子孝顺,我在外面回来,因为太阳下山了,自己就感觉有些凉,甚至想走快点回家穿衣服,结果他正准备给我送背搭过去呢,人老了不值钱,搁早些年还是能扛过去的凉意现在扛不住了,怕冷,都想多穿点。陶宽爹听着自己爹的话笑笑:孩子懂事是好事,您也不必太为他说话,孩子经不起夸,也只是对我说说,对着陶宽还是管严些好。陶宽爷爷嗯了一声,知道,以后会注意的。陶宽爹有些不放心,对着陶宽说:您是不是真的病了,要是病了就得去看病,不要在家里挨着,小洞不补,大洞吃苦。真把身体搞垮了,孩子们都看着呢,带坏了头。陶宽爷爷笑着说:没事,没灾没病,只是有些吃饱了才睡的。看着陶宽爹有些迷惑,就对着陶宽爹说:我下午去了林家了,把咱们家里想换田的事和林家商量一下,本以为林家会借着换田来要挟我们家里的,我也做好了准备,把自己家里李家屋背的那些田都拿出来和林家换自己门口的这一块田的。门口的这块田算是八斗,这八斗田算的很紧,换做远点地方都有个一担二的样子吧,谁让咱们家里需要这块田呢。我在去的路上就有了这个打算,说是算计林家吧,也确实算不上。陶宽爹到了这个时候也大概猜出陶宽爷爷想说什么了。从一开始分田,老爷子就打着门口这块田的算盘,也和生产队长和大队支书沟通过了,但大队支书的意思就是把田分到林家家里去,而后陶家拿块好田或者是更多的田去和林家换,田算得紧也就算不到林家头上去,只能说是谁想要就得下些本钱,却不会难为陶家的。现在可好,陶宽爷爷趁着现在刚分好田就去找林家,也有点趁热打铁的意思,真要是林家种了几年了,林家种田顺手了就未必愿意换出来了。陶宽爹对着陶宽爷爷的决定还是值得去做的,虽然陶宽爷爷挨着自己的脸面去求林家,为的是陶宽一家人的面子,也算是舍小赎大了。陶宽爷爷对着陶宽爹说:林家男人确实是个好男人,我去了以后并没有直接提出要换田,而是想留着我在林家吃晚饭,唉!到了我这个年龄,都不愿在别人家里吃饭的,天光不讨黄昏的菜,情愿回家来吃。陶宽爷爷的心思非常明显,没有打算在林家家里吃晚饭,只是过来先看看林家分到哪些地方的田,自己也就有了拿哪块田去和林家换。陶宽爷爷接着说:你林叔看出我没有在林家吃晚饭的打算,就让你婶到厨房里去煮了粉丝给我做点心,粉丝在我们家里也不算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搁在林家就是可以替换粮食的好东西了,林家的孩子多,而且只是煮了二碗粉丝。陶宽爷爷说着便用手比划着碗的大小,让陶宽爹知道这样的碗在银井湾都给称做是粗碗,年轻人未必对于这样的碗是根本吃不饱的,但对于陶宽爷爷这样的老年人来说,这样一碗粉丝是足够可以吃饱的。陶宽爷爷这样比划着,陶宽爹也大概知道要煮二碗这样的粉丝也要不了太多的粉丝,照着自己的饭量,也冲充其量只是个点心。陶宽爷爷似乎有些回味,今天你林婶还是做得很好吃,我几乎都把所有的粉丝汤都给喝了。吃粉丝其次,在吃粉丝的前些时候,你林叔就提出把我们家里李家屋背的那一担多的田来换林家分在咱家门口的八斗田,他只是要八斗田就可以了,余下的就给我们家里做菜地,我原本就把李家屋背所有的田都给林家的,林家不要,这就给我们一个很大的人情债了,说实在的我也不愿意让林家吃亏,也就因此对着你林叔说:我们二人自己谈好,也不必去和生产队长和大队支书去说,等明年开春了,我们自己二家直接去分就是。陶宽爹听着自己爹的话,有了些感触,确实来说,林家没有记恨陶磊给他家砸锅的事,小事都无所谓,真到了这样的大事了就看得出一个人自己有些的胸怀,反而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陶宽爹没有读过什么书,也说不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却觉得林家男人的做法让自己陶家反而有些占了便宜。陶宽爹便对着陶宽爷爷说:没事的,以后的事多着呢,我们会给林家补偿的,这个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第三章215节
陶宽爷爷对陶宽爹说这些话,无疑是为了让陶宽爹记住林家的好,自己在世还好些,若是那天自己不在了,也让陶宽爹自己照顾着林家,这都是陶宽爷爷一厢情愿,在陶宽爷爷看来,林家就这几年是难赶上陶家的生活水平,林家的孩子多,如果都要娶妻生子,首先就得有个住处,没有了住处谁家女孩能嫁过来吗,每个孩子一个房间总得有吧,总不至于让二兄弟的夫妻俩都住一个房间吧,光这房子也得让林家有些吃力,反观自己陶家就好了很多,陶家就二个孩子,就是这一幢房子,陶家就可以让陶家二个孩子娶妻生子了。陶宽爹也明白自己爹的话,也当着陶宽爷爷的面说:我知道林家对我们家里好,打我从小开始,林家都很照顾我,更别说以前的事,咱们家里对林家也不赖,人情就是一把锯子,需得二家人都用力才能拉起来。陶宽爷爷也是等着自己儿子说这话,他更希望林家和陶家彼此都很好,时代友好下去。陶宽爹从自己爹的口里也知道了自己爹不是哪里不舒服,而是去了林家帮着自己做了一件大事,要没有陶宽爷爷,换田这样的事就得自己去说,林家不管开出什么条件,只要自己有能力接受的,自己都会接受。随着这几年生活水平的提高,银井湾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将来都得要娶妻生子,都得做房子,做房子最基本的条件——地基就显得很重要,像自己门口这样的好田用来做房子虽然在当时看着有些困难,但后来的事也确实和陶宽爷爷想得那样,自己家里的位置虽然算不上巷子里的方便,也离开银井湾有些距离,但单门独户的有一定的独立性,二兄弟做在一起就可以保持陶家少受别人的欺负,虽然陶家这几年不错,别人家也谈不上欺负陶家,但住在一起牵制肯定必不可少,陶宽爷爷也曾不止一次拿着生产队长家里的情况来说事,如果生产队长家里隔壁是生产队长的兄弟,那条弄子会造成这样的习惯吗?也许就是这样的一条弄子刻在陶宽爷爷心里,他想自己的后代不要受着这样的气。现在能把田给换过来,是多好的事。陶宽爹听着自己爹的话,心里想着姜还是老的辣,事情看得远,但从陶林家宽爷爷话里听出来,林家这次是确实帮着陶家来的,既然把田谈好了,而且又做了点心给自己爹吃,陶宽爹就觉得自己又欠了林家一个人情。陶宽爷爷说完这些,就对着陶宽爹说:你方便的时候也帮着林家买个开水壶,林家虽然孩子多,不缺柴火,但你林婶年龄大了,来个客都得烧水泡茶,确实是不方便,有了热水壶就省了很多的事,人情得长远,不能说今天好,明天就翻脸。陶宽爹也点头答应了,看到陶宽爹痛快点头答应,陶宽爷爷心里估摸着自己儿子陶宽爹找人买开水壶的事不是很难。于是对着陶宽爹说:话我就说到这里,你怎么去做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做事也有些累了,早点睡吧,我也睡下,今天一天走来走去确实有些累了,唉!人老了只有躺在床上舒服。陶宽爹听着自己爹的话,也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了,于是让陶宽爷爷睡好,自己顺手给陶宽爷爷盖好薄被,吹了煤油灯,走出陶宽爷爷的房间,带好了陶宽爷爷的房间门,这才轻点走回厅堂里来。也就在陶宽爹坐在陶宽爷爷房间里的时候,陶宽妈也算是吃饱了饭,看着父子俩说话自己也不能坐在厅堂里等着,于是就把桌子收拾干净,自己去了厨房里洗碗。陶宽爹走出房间看着桌子上没有了自己的女人,估计自己女人也吃饱了饭,回过头来看看厨房,厨房里的煤油灯亮着,里面传出来的洗碗的声音很是清晰,于是就进了厨房里去。陶宽爹去到厨房无非是洗洗刷刷,再个就是和自己的女人说说自己爹的情况。陶宽妈听着陶宽爹从自己公公房间出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最后如自己所想进了厨房里来,于是早就笑着看着门口,让陶宽爹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在笑着等他。陶宽爹进到厨房看着满脸笑容的女人说:爹没有吃晚饭就睡了你就不会担心爹哪里不舒服了?陶宽妈笑着说:你没有回来,我肯定进去看,看看他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要带着他去卫生所去看看,你回来了这事就不用我操心了,虽说是男女授受不亲,但毕竟是我的公公,我肯定会去照顾的。再说真要是爹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你还能坦然坐在房间里说那么久的话吗?我虽然没有看到你爹进来的身影,但从你爹进到厅堂里的脚步声就可以判断你爹不可能是饿着肚子回家来的,肯定是在林家吃了点心过来的。听了陶宽妈的话,陶宽爹也就没有必要去诓自己的女人了,就把自己和陶宽爷爷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得告诉了自己的女人,而后就去洗洗刷刷。陶宽妈听着没有说话,而是让自己的男人抓紧去洗洗刷刷,早点睡才是事。陶宽爹毕竟在别人家里做手艺,每天付出的辛苦也是自己女人所心疼的,如果外面要做得那么累,回家又得不到很好的休息,谁吃得消?陶宽妈不是不想和陶宽爹说事,但也得挑要紧的事说,平时自己能解决的事情是不可能每件都得说给自己的男人听,尤其是那个年代的女人更是秉承着男人就是女人的天那种概念来的,虽没有了夫为妻纲的那样的严厉,但还是很尊敬自己的男人,尤其是陶宽爹这样能在外面赚钱的男人,一则因为每天都在外面做事,难免会有其他的女人交往,二则陶宽爹本身看起来白净,比这个年龄段男人看起来要年轻很多,这些都是陶宽妈所担心的,唯一的就是要对自己的男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