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惑心之光
对于沈陌黎的既定目标,白球并不看好。前路上的光既然是陷阱,便没有让人轻易绕开的可能。
在暗道里的这些年,白球远远观望过,还从未见过有人找到那些疑似暗道出口的亮点,靠近后还能活着离开。那些人并非是穿过了光离开暗道,而多数还未到达光点所在位置,便已莫名发疯成魔。
往日,白球还乐得多出现些虚无缥缈的亮光,好让它躲藏暗处多捕些发疯的人做食物。可眼下,换自己前往亮光所在处,白球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些年,它也曾想过暗道寻不到出口,或许光亮所在处就是暗道出口。然而每当它靠近些,心智便开始变得混沌模糊,若不是白球的把持力极好,恐怕现在它自己也早已疯魔。
但若是不走,这条路结界遍布,它困在原地也是出不得进无门的境界。
人道好死不如赖活,然而在方寸之地苟活余生,对白球这等性子的魔物来说却是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权衡之下,白球撇撇嘴,决定随沈陌黎冒险一试。它保不准自己是否在靠近亮光后心智会再变模糊,但这无牢胜似坐穿牢狱的地,它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暗道里眼瞧着亦没有其它路可走,白球犹豫再三才对沈陌黎道:“你可知那束亮光会迷人心智?”
既然决定与沈陌黎同行,白球思量下还是决定将危险告知沈陌黎,免得真靠近了亮光,连累到它出事。
“暗道内外,每样带有光束的东西,皆有迷人心智的作用。我不知你为何对我的灵魄之光有抵御,但末甲,许便是因为接触了我的绿光而再次变做山魔。”沈陌黎低垂下眸道。
说这话时,沈陌黎内心难受加倍,怪在自己想清得太晚,才害末甲再次成了山魔模样。
她的灵魄绿光折射到晶石上,既能让修为深厚的老鬼癫狂,那在这暗道之中,若是无疑光束折射到末甲身上,同样会让末甲再度迷失心智,转成魔物。
早前,沈陌黎只以为是晶石的作用使见者心智尽散。可在末甲再度疯癫后,她细细回思,便想清了当中缘由。
晶石本身若无光线反照,对人应是没有多少影响。她先前以灵魄绿光为末甲拔除晶石,之所以分拨晶石与心房的动作缓慢不能疾,也非她的灵魄把控力不精,而是晶石反射了灵魄绿光,对她的心智造成了一定影响。
若非她对心智的把控力极强,在绿光折射下,恐怕此时早已发狂成魔。
而折射出的微量绿光,对末甲一时间并未即刻起作用。反倒是晶石的拔除,让末甲短时内重回归了魔人模样。但根源恶光未除,绿光反射的影响便仍存在于末甲体内。
随着与沈陌黎一道前行,那些反射后的绿光如点滴毒素,不断在末甲体内堆积,终在一刻爆发。
麒锁兽的尖刺道道似剑,锋芒锐利,同时折射光的良好媒介。
沈陌黎用以照路的绿光在无数尖刺的反照下,终汇聚在末甲身上,让末甲本恢复清明的心智再度丧失。
白球不知其中缘故,听完沈陌黎的话稍是一愣。早前它靠近亮光,分明会受亮光影响难控心智,又怎会是沈陌黎口中那不惧光的特例?
猜测许是沈陌黎安慰自己的话,白球抬起澄亮的双眸直视沈陌黎道:“我知你是想让我安心,但我还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我并非这暗道里的幸运儿,无论哪个地的光,对我同会有所影响。”
“但我的灵魄绿光,对你却是无害。”沈陌黎浅答道。
不明自己祭用的绿光,为何对自己都有迷惑心智的影响,对白球却好像完全无害。但沈陌黎在眼下危险时刻,也顾不得再多做分析。她需要将自己悟明的部分真相告诉白球,以换取白球与她的配合。
前方的亮光中隐藏的秘密,单凭她一人无法破解。在这危难时刻,她更需要借力使力,以求在末甲还未被结界里的陷阱吞噬去生命前,阻停所有结界运转。
白球直视着沈陌黎,想从她眸子里读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奈何盯视许久,看到的皆是坦诚。
“你的灵魄绿光,对你亦是无害。”白球转过头,敷衍的应答着沈陌黎的话。
白球的心里不断嘟喃着,更觉得险些被沈陌黎蒙骗。
他们去往亮光所在地,沈陌黎早早就说要绕开光亮,直击其后。如今却对它直言自己的绿光即是惑人心智的罪魁祸首,由表明对它无害,这摆明了是要自己去以身犯险。
白球心底有气,想把它当诱饵,门都没有!诱人当靶子的把戏,白球自认为只有自己使得成。
“你不信?”见白球应得随意,沈陌黎问。
眸眼弯起月牙弧度,白球讪笑着道:“我怎会不信你呢?你可是我在这片黑暗里唯一的救星。只是我人小力薄,纵然受你灵魄之光的影响,也不会有多大作为。”
话说得好听,白球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着“信你才怪”的念头。
莫不是沈陌黎未来对白球还有些用场,恐怕白球连话都懒得对沈陌黎道。
“恰是你小,才有大用途。”沈陌黎收起浅笑,慢慢收起萦绕四下的绿光灵力。
随着她的动作,道路那头的亮光亦渐渐暗淡。直至沈陌黎的灵魄绿光彻底消失,道路尽头的光也随之变得极为暗淡。
见白球眼里仍是闪动着不信的精明光芒,沈陌黎再多次重复暗亮其光,以验证自己的猜疑。
“怎么回事?”白球略带惊讶道。
这头一两回,路口的亮光随沈陌黎灵魄绿光时亮时暗,白球实则并没有放在心上。
起初的白球,只认为那亮光暗亮,与沈陌黎灵魄之光近乎同时,仅是沈陌黎碰巧以巧合做成的事。
可巧不过两回,几次相同的频率暗亮,使本对这事无多大兴趣的白球眼前一亮,骤然惊讶道:“你能控制路口那光明灭?”
却见沈陌黎轻摇头道:“路口的光仅受我的绿光反射影响,忽明忽暗。我能控制得了光束强弱,却无法令它灭息。”
第二百零九章 秒灭百人
白球原以为沈陌黎的灵魄绿光能控制不远处那束光线直接灭去,心头刚澎湃起激动之情。沈陌黎一句否定如同凉水泼顶,直接将白球刚燃起的希望直接泼灭。
“无法灭去那光,光束再弱也同是有迷惑心智的作用。”白球哭丧着张脸道。
它看得出沈陌黎这样的女子玲珑剔透,有着比他人更细致的观察与冰晶玉透的聪慧。原以为沈陌黎是想到了妙招,可助他们一起离开,岂料这话绕来绕去,到头来还是个死结。
见白球垂头丧气,沈陌黎凝思片刻,试探问道:“那光束所在位置,应附着有一块晶石。我知晓个法子可破了晶石,走出这条路,只是这个法子需要你的帮忙,不知……”
“哎呀,我一个脆弱的小魔物,就算想帮忙也没有半点办法。我知道你现在遇了难处,仅是你把希望托付错了人。你瞧我一不能武,二不能挡,这攻守皆是我的弱点。无论是何法子,我都必定是帮倒忙的份。”白球打断沈陌黎的话,断然拒绝道。
通过沈陌黎早前的话,白球已能猜测到七八分沈陌黎接下来话里要说什么。
白球暗暗想着,想把它当出通道的垫脚石,想上万年都是白日做梦,它甚至没了耐心再听沈陌黎把往下的话说完。
“好,我知道了。”沈陌黎瞥了白球一眼,并不再多言协商。
她知自己现在说得再多,怕也难撼动白球半分。
收了全身的灵魄绿光,沈陌黎手呈白球在漆黑的路上静默前行。她尽可能地惦着脚,借着路口那抹渐变昏暗的光束走得轻声。
道路上的结界遍布,每道结界里皆布了难以探知的危险。沈陌黎原有光照四周,还能早些察觉到危险的靠近,现在这灵力绿光一收,四周的可视范围便降到最低。
走在没有兽狂吼叫的暗道里,悄然无声的四下反倒令人更易心生不安。
白球立在沈陌黎掌心上,不断抖颤着鼻尖。处在看不清的幽暗里,白球比往常更绷紧神经。环视着四周,它能敏锐地感触到这道结界里有极其浓郁的血腥味,那些血腥味应还是出自许多人的体内。
借由血腥的浓度,白球几乎是一瞬间便能断定此地死过极多的人。
暗道里的魔人魔物数量相加,恐怕也没有此地死去的人那般多。股股浓烈呛鼻的血腥味,让白球一时把不准这股血腥由何而来。
身为人族,沈陌黎的嗅觉不如魔物敏锐,但过于浓重的血腥气息漫散四周,已然到了再不想闻,也随意可嗅得的地步。
她警觉的巡看不见天日的四边,却看不到半点异样痕迹。呈在手心上绷紧了身子的白球,已然让沈陌黎猜测到这血腥味意味着什么。
沈陌黎轻轻将白球捧至唇畔,悄声问:“以你的嗅觉,可否判断出这里死去的人修为如何?”
他们刚进这条路时,结界内空气清新,可没半点血味。突然弥散起的血腥,在这无声的地界里发生,本身就是极其不寻常的事。
既然白球紧张得身体都绷得如拉到底的弓弦,想必是从血腥气息中捕捉到了不少重要信息。他们现在同是患难,沈陌黎信白球应是愿意将此事嗅得的事,告知她一二。
仅是,白球脑袋空白,停顿了良久才终是开口。它仍处在一片惊愣中,诧异道:“这里方才死了近百人,每个人的境界都在圣阶近神级阶段。我嗅不出杀他们的是何人,可在眨眼不到的功夫,一击秒杀如此多人,必是不得了的人。”
世人皆知,圣阶在高阶之上,步入圣阶者,离神级便仅有一步之遥。无论在圣阶的哪一重天,只要觉悟力强,都有进阶神级的可能。
人在绝境中最可能激发潜力的可能,那些踏步圣阶者面临死亡的威胁,不说百人皆破神级,但起码百个内有一两个晋升是极有可能的。
神级以上者世间不多,想与一两个神级与一群圣阶修为的人对抗绝非易事,想将这一波人抹杀更是难上加难。
可由白球方才嗅得的血腥味,它能从中捕捉到的信息却是,那个抹杀那群人的凶手,几乎没有给那群人任何反应时间,就将其一个不留尽数杀去。如此可怖的实力,在神级境界中也是不常见。
“圣阶修为……”听白球惊诧说罢,沈陌黎若有所思道。
可在思绪还未全理清时,白球忽然尖叫出声:“逃,它来了。”
余音未落,白球早在沈陌黎手上消失了踪影。
大难临头各自飞,在白球看来,它与沈陌黎非亲非故,在这临危时刻,浪费去点滴韶华告诉她危险将至,已算仁至义尽。
那杀人之人,速度快过闪电,它那一句话的空档,兴许人头便已落地。
闻到血腥里突然靠近的危险气息,白球再顾不上其它。打不过,逃才是王道!
在白球一溜烟刚逃开后,沈陌黎掌心内,即刻出现另道黑影。
“奇怪,我分明闻到了它的气息,怎一眨眼又不见了?”黑影道。
因距离不远,沈陌黎很快地看清,停留在自己掌心上的黑影,竟是个与白球一模一样,浑身乌黑长绒的球状魔物。
它抬高鼻尖,左右嗅闻,最后将目光聚焦在沈陌黎身上。
黑球煞气极重的目光,光是盯看,就有将人拉入地狱之感。它冷着脸问:“喂,你和楚白是什么关系?”
“楚白?”沈陌黎疑惑道。
自来到这地,她可从未听说过“楚白”这一名字。
见沈陌黎略生疑惑,黑球恍然大悟道:“也对,那小子做事向来马虎,估计与你在一起的时候,连个名字都忘记向你介绍。我问的就是个与我体型一样,浑身长着白毛的家伙。”
“它?它是我在暗道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们同行到这里,它便又突然离开。”沈陌黎道。
莫说白球,就连沈陌黎都能从眼前这个黑球身上闻到一股极浓的血腥味。这让沈陌黎在与黑球对话时多了些谨慎。
“暗道?原来那小子跑到那里去了,怪不得我找了数百年都未找到。我叫楚乌,乃是楚白的孪生哥哥。我那弟弟生性莽撞,还得感谢你将它带出了暗道。”黑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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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绝地余愿
生性莽撞?沈陌黎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听都不觉得楚乌口中描述的那个楚白,与白球是同一个魔物。会想她之前遇到的白球,行为举止步步皆经过深思熟虑,满脑装的都是令人难以琢磨的心思,那性子与楚乌所说的人脾性相较,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是眼下,沈陌黎无法确定楚乌是否为秒杀那群圣阶之人的罪恶凶手。以白球之前推断的可能性,眼下这毫不起眼的楚乌,或许暗藏着惊人的凶杀力。
即刻间抹灭百人的杀伤速度,以沈陌黎现在的实力着实难以匹及。见楚乌停在她的手掌上,她也仅好敌不动她不动,静观其变。
然而楚乌的想法,却险些让沈陌黎吐血。它在沈陌黎的掌心内来回踱步,暗想片刻后说道:“既然楚白与你一起走出暗道,想必对你应有所依赖。那小子兴许怕当初兀自离开,回来挨了我的揍,临时躲起来了。我想,它应回来再找你,索性我就跟着你,等它回来好了。”
楚乌说罢,球身一躺,竟悠哉悠哉的卧在沈陌黎的掌心里,一副无事闲等人的模样。
这平白出现又危险十足的魔物,突然间赖在手心不走,让沈陌黎瞬间头疼得很。
她轻启红唇,谨慎道:“我随即便要离开此地,你跟着我怕是找不到楚白。”
犹听到天大的笑话,楚乌冷哼一声道:“此地是我地,此路是我开,你想从这里离开,未经我的允许,你认为你走得了吗?即使我不作声,堵路口的貘甲豹也不会答应你过去。”
说罢,它乌黑的小爪由背后伸出,好似平常的从长绒内挑出一颗比自己身体还大,仍然跳动着的心脏,几口并做一口往肚子里吞去。吃至一半,好像想起旁边还有人看着,楚乌余光一瞥,问沈陌黎道:“我看你这身子骨娇弱,可要也来一颗人心壮壮身?”
看着眼下血腥的画面,沈陌黎强忍着心底作呕的难受,默然摇头。她而今基本可确定那一时灭百人者,必是这团乌黑的魔物。
楚乌见沈陌黎摇头,倒是无多大反应。它小爪一丢,直接将残余的心脏一口吞入了肚中,淡然道:“你们人族好生奇怪,以肉补肉、以心补心乃是大补,好心请你们吃,却没人愿品上一口。早前见到那身负重伤的少年亦是如此,明明伤了心房,还不愿意吃心补心,非要我……罢了,懒得提。”
一听楚乌提及伤了心房的少年,沈陌黎的心滕然一紧。末甲的心房正是因晶石被剥开而受伤,她无法确定,楚乌口中的少年是否为末甲。
还未等沈陌黎开口问,楚乌再道:“看你的神情,好像很紧张那少年,他是你什么人?”
楚乌边说,边懒洋洋地将余光扫向沈陌黎,凶相毕露的目光里,带着丝好奇的询问。
“你见到的少年长什么样?能否带我去看看?”沈陌黎软下语气问。
唇角勾起抹煞意炳然的笑,楚乌玩弄着自己的小爪,轻肆笑道:“这换做平时,我是绝不会陪人族去做什么。巧在我今日心情不错,便带你去见见那少年。不过,他估计命不久矣,你要有什么想说的话,便趁着他还有口气,赶紧对他说罢。”
说完,楚乌慵懒的一个起身,忽起几丝长绒捆扎住沈陌黎,以快于雷电之速往那抹血腥味最重的地方赶去。它停在沈陌黎掌心落得片刻闲暇,可有事之时,却更愿意以自己的速度前往。
人族祭用灵力后的缓慢时速,在楚乌眼里简直如蜗牛龟爬,全入不了它的眼。
随着那抹愈来愈浓的血腥味,沈陌黎的心沉重到极点。她不知死去的那些是何人,但眨眼抹杀那群人的,必定不是什么善类。在那抹浓重到令人想停止呼吸的血腥中,沈陌黎极度想知道末甲此时如何,伤情可还有救。
末甲本伤及心房,加之在麒锁兽上那番胡乱闯荡,现在伤情必更加严重。患难至交,沈陌黎并不希望末甲出事。
好在楚乌行事极快,弹指一挥间便将沈陌黎带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面前。
连眼都懒得再看青年一瞬,楚乌在沈陌黎四周地上随意绕了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对沈陌黎道:“你瞧瞧你所说的生死至交是否为这人?我且到附近去搜罗点食物,一会回来找你。我虽是这地的主人,这地却皮得很,从来都不听我的话办事。切记,你若是乱走动,必是送死的份。”
说完,楚乌也不等沈陌黎应答,须臾间再度消失在黑暗里。
在分毫不见前方的漆黑里,沈陌黎只听跟前有着极为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它动静。她祭起丁微绿光灵力,俯身寻着声看向面前的少年。
楚乌带来的这个地方全无半点亮光,沈陌黎心知祭用灵力许有危险,但不祭灵力,她全看不到面前的人。末甲不知所踪,沈陌黎极想知道,这个粗气直喘的少年是否便是末甲。
“杀……杀了我……”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借着微弱的光,沈陌黎这才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她心里暗松口气,幸于面前人并非末甲。但随着她操纵的光亮移动下,她刚稍纵轻松的心再度绷紧。
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一颗跳动的心脏露在体外不断跳动着。心脏上,还有着点点像是污垢的灰黑沙石。
见面前来的是个人族女子,少年眼中燃起最后的希望。他缓缓抬起手,手中紧握着什么东西,艰难地对沈陌黎道:“如果……你还能活着走出这地,劳请……姑娘……代我将这交到玄云宗。”
“我现在替你疗伤,你的东西还是留着自己交回。”沈陌黎运着灵魄绿光,移动少年身上想为少年减轻些痛楚。
幽幽绿光,如清流缓缓流淌入少年的血肉中,让少年不断痉挛的身子渐渐归于平静。
然而,在沈陌黎正准备将绿光由少年的喉咙处下移至少年心房处,继续替少年疗伤时,少年却大手一拉,即刻制止了沈陌黎的动作。
第二百一十一章 医者难医己
少年神情感激,开合着苍白的唇道:“姑娘不必为我费事,我心房处覆盖的是剧毒蛊虫,染此虫者便无生的可能。姑娘灵力一运,蛊虫借由灵力逆向而行,即刻转移到姑娘身上。我命数将近,存着一口气全因手中之物。还请姑娘成全我的心愿,代我将这物交到玄云宗。”
在沈陌黎灵魄绿光的疗伤下,少年说话不再断断续续。犹恐下一时刹心脏便停止跳动,少年话语极快的将自己的遗愿说完。
“好。”沈陌黎悲痛莫名的接过少年手中东西道。
“多谢。”少年脸上漾起一抹祥和的笑,余愿已成,他抬起在沈陌黎灵魄绿光疗养下暂时停止痉挛的手臂,猛地往自己脑袋上狠拍,顿时断了气。
缓缓起身,沈陌黎看了眼从少年手中接过来的一块绣着水月花纹的帕子,将其收入衣袖当中。
仔细回想着来路,沈陌黎足下一点,急急收起灵魄绿光,跟着记忆往来路返回。
蛊虫寄生活人体内,那少年断去呼吸,蛊虫察觉到人走血凝后势必会成群离开少年,寻找下一个寄生体。
沈陌黎离少年最近,她若不赶紧离开,不久后她便是下一个遇害者。
轻巧贴地低飞的沈陌黎,在凌飞过楚乌方才绕圈的地方,忽感腿部撞断了根细绳。她稍是一愣,骤然加快了速度往来路回赶。
辨不清虚实,沈陌黎在腾飞间,总觉得离脚不远的地面在不断如潮水涌动。她凌飞在上,时不时地被地面上的未知事物打中足底。
多次击打下,由沈陌黎的足部传递至全身一股小而密的撕咬感。那阵撕咬的疼痛并不算极为难忍,却让人感觉好似有极多牙尖嘴利的小东西,依附在了沈陌黎身上。
诡谲感让沈陌黎倏然加速,更急于回到方才离开的地方。
“你又淘气了。”黑暗里,忽传来楚乌的阵阵回响。
随着楚乌的话,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那些附着在自己足上撕咬的东西如听见阎罗反问,瞬间全数消失。
无边的黑寂中,楚乌回荡八方的声音让沈陌黎一时间,全无法辨别出声源的方向。沉沉之声,宛如藏在黑夜里的恶鬼,让人闻此声便生胆寒。
“楚乌,是你吗?”沈陌黎见回响停止,壮着胆问。
“我应该告诉过你,不准离开我给你圈画的那块地。”楚乌回荡不止的冰冷声音,再次从黑暗里传来。
虽从其声,沈陌黎可极其肯定声源出自楚乌。但明耳人皆能听出,这道声音与楚乌原先的音线比起来,又好似少了份温度,冷冷清清就像是从坟墓中爬出的人所说的话。
听及圈画的地,沈陌黎这才想起早前楚乌确实绕着她转了个圈。仅是楚乌话未说清楚,沈陌黎也着实不知她随意一绕圈还有其它用处。
耐下性子,沈陌黎对着黑暗道:“那少年并不是我要找的人,他一见我便了断了自己的性命。你应也知他身上有蛊虫,他一死,我若不走蛊虫必会袭绕我来。”
她的解释,对熟悉这里一切的楚乌而言无疑是苍白的。楚乌处在黑暗里,冷声邪笑:“不管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他应该早没了自尽的气力。即使是最快的咬舌,对他也是可望不可及之事。我绕那圈,便是防这地的蛊虫侵入你体内,你倒好,直接闯出圈子来此地喂蛊虫!”
话语虽同样冰冷无情,但沈陌黎心底的石头却是悄声落了地。楚乌所言,字字带着责怪,可她从话句里听出楚乌并未有杀她的意图。
楚乌冰冷无情的话,更像在警告,告诫沈陌黎不准再入危险之境。
“这次是我太过莽撞,只是我见那少年命亡,思及其体内蛊虫兴许会转移道我身上,这才慌不择路,拂了你的好意。”沈陌黎坦诚道。
听沈陌黎认了错,楚乌冷硬的态度终是有所转变。它不喜人族,甚至于将食人族血肉看做日常。但沈陌黎与楚白关系看上去非同一般,想找到楚白,沈陌黎绝不能现在丧命。
楚乌太是了解过去的楚白,楚白重情义、好善乐施。楚白倘若知沈陌黎与它在一起,必定会寻准时机前来搭救沈陌黎。到时候,把楚白揪回自己身边,对楚乌而言便是分分钟既能办成的事。
沈陌黎不听其言,不仅妄图想救少年,还闯出它画的圈险些丧命,种种举动着实惹怒了楚乌。但因楚白,楚乌还是强压下心头火,从黑暗里出现见沈陌黎。
对于人族,楚乌从来便没多少耐心。它扣指脆响,原本乌漆墨黑的四周顿时有了微弱的光芒。
借着微光,沈陌黎这才看清,她方才以为在流动的大地,分明是无数蛊虫聚集成群在不停涌动。推想可知,由她足下传来并不明显的细密疼痛,必是蛊虫撕咬其肤,闯入她体内时所留。
眼下的蛊虫多过沙漠泥沙,凶狠势态倾泻毕露。只是不知何故,这些蛊虫又极为忌惮楚乌,在四下闯荡中独独避开了楚乌与沈陌黎所在处。
瞥了沈陌黎一眼,楚乌悠悠道:“我已命那些蛊虫离开你的身体,它们方才不知你是何人,稍是淘气的钻入你体内玩了一会。可能无意损了你的筋脉,但应无大碍。”
话是说得风轻云淡,沈陌黎却没有半点好心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蛊虫的淘气一玩,已断了她几根筋脉。蛊虫口舌内含有致人神经麻痹的毒素,在撕咬筋脉时,受蛊虫啃咬者难以察觉到自己被咬的伤情。
可一旦蛊虫停止啃咬,麻痹人体的毒素便会尽数消散,疼痛感亦随之不断加剧。
现在沈陌黎的肺腑里,当真是无处不疼痛。她想运灵魄蕴养的灵气贯通全身,以疗养断裂筋脉。
怎奈医者最难医的,便是自己。
沈陌黎运灵气疗养自身,灵气运转得通彻,却难准确疗伤到筋脉断裂的位置。
一只乌黑的小手在沈陌黎运转通身灵气时,忽伸过来,手里还握着几根看不清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二章 结界寻声
沈陌黎缓了缓因运转灵气而变得模糊的双眼,稍过片刻才看清那支小手的主人。
楚乌摊开它乌黑的手掌,将那几根东西往沈陌黎跟前送,边送边道:“把它吃了,你的伤自能痊愈。”
顺着楚乌的话,沈陌黎垂眸一看,楚乌手中握着的竟是几根滴着血、略带弹性的东西。仔细看去,更像是从人体抽出的筋脉。联想至楚乌早前所言吃心补心,沈陌黎瞬间明白了楚乌的用意。
皱起眉心,沈陌黎略微摇了摇头。人心皆是肉长的,让她吃同族血肉,她再是伤重都下不了嘴。更何况,她并不认为吃了人的筋脉,自己的筋脉便会愈合。
“人族真是麻烦,筋脉乃是大补之物,你不吃我可不客气了。”楚乌不耐的将掌心内的几条筋脉一口吞肚。它没有多少好性子与人族劝说,对方既是不愿意,它不介意自己独食这道美味。
楚乌与楚白的身子与其它魔物不同,吃心补心,喝血补血这种于他人并无多大作用的事,于这两魔兽身上却是受用得很。它们的伤患处,无论是血肉模糊的外伤,亦或者触目不及的内伤,它们皆可通过食同族乃至异族的相同器官血肉以疗养自身。
所有的血肉筋骨,于它二人来讲最不受用的便是吃肉补肉。它们掌心大小的毛绒身子,无论吃上多少肉,都未曾见过有半点增肉。亦正是如此小巧的身子,让它们拥有了常人所不及的速度。
而两人中,又属楚乌的速度更快。楚乌本身的修为并不算高,但它的速度却是神级以上的高强者都难以匹及。借着这番速度,它在这地真称得上呼风便是雨,即使来了一堆修为高它颇多者,在黑暗中也很难是楚乌的对手。
恰如离弓之箭、脱缰之马,楚乌的速度妙在袭人于尚未有所反应之时。谁也难以想到,这样一个乌黑球团,内藏着杀人于神速的深厚功力。
仅是在楚乌不触血腥时,它的神情却是极为淡定慵懒。
待啃食完几根筋脉,楚乌再次以长绒卷住正在运转灵气疗养自身的沈陌黎,惺忪着半合的双眼道:“既然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找的人长什么模样。兴许我这会空闲,还能带你找到。”
举手之劳,对楚乌而言并未有多少影响。它只不过是想借着寻人,将沈陌黎留在这地,好等楚白出现。至于人是否能找到,并不在楚乌关注的范围内。
眼见目前走是走不了,沈陌黎索性收了蕴养自身的灵气,谈及末甲:“他全身为山石覆盖,眼泛猩红,声夹暴虐……”
“且慢。”楚乌止停沈陌黎再往下说。
托起被长绒覆盖下巴,楚乌睁大淬着寒冰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沈陌黎道:“你确定你说的是人?”
原以为沈陌黎寻的是不起眼的普通人,但听沈陌黎那番描述后,倒是勾起了楚乌的兴致。它在这地驻留许久,还真没见过长得像魔物的人。
“是。他身形像山,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魔人。”沈陌黎肯定加确定道。
只听一个响指,那些躲在四边的蛊虫忽聚起成人形模样,立在沈陌黎跟前朝楚乌一个俯身行礼。
“都听到了?可吃过这样一个人?”楚乌对着蛊虫聚起的人形随意问道。
却看蛊虫聚成的人形猛然摇晃起脑袋,随着如拨浪鼓直摇的脑袋,细小的蛊虫时而被摇至人形之外,时而又争先躲回人形之中,好似极为惧怕楚乌般。
“倘是遇到,可管好你们的嘴,把他留给我。”楚乌淡淡的交代一声,再度转向沈陌黎。
犹在辨别沈陌黎话语的真实性,楚乌再次问:“你确定那长得像山的人在我的地盘上?”
“正是。”沈陌黎答。
联想起早前自己的猜测,沈陌黎周转着头,看向四处黑暗反问道:“这里的每处结界,是否都能将声音隔除?”
末甲受晶石影响,暴野难寻踪迹,最容易追踪到的便是他的狂啸怒吼。可偏偏进入这地,道道结界成了顶尖的声音绝缘体,断然阻隔断末甲的狂吼巨嚎。
“非也,我携你到此处穿过十余道结界,你的耳畔可都一直清静?”楚乌满不在乎的应答。
借着楚乌的话,沈陌黎回想起楚乌携自己到此处,速度快近箭缶神速。时间虽十分短暂,沈陌黎的耳畔却着实除了风声,还有过其余声音。
只是因楚乌的速度极快,声即听便过,快到沈陌黎还未辨别出声源何物。
“以你对这处的了解,可有哪个地方能听到各个结界里的声音?”沈陌黎再问。
有楚乌一直跟在她身侧,想要破了路口的晶石显然是不可行。晶石有着迷惑众人心智的奇效,于外来者而言是致命危机,于楚乌而言却是对这地最好的保护之一。
想来当着楚乌的面,要摘夺晶石,怕是要先遭到楚乌的阻拦。
既然离开此地暂且无路,沈陌黎更想赶早找到末甲,设法破去末甲身上的晶石惑扰。
“有倒是有,只是去那地方危险之大也非常人能挡。我虽能帮你引路,那地的危险却无法替你挡住。坦白讲,我还当真没见过进入那地的人族,有活着出来的。”楚乌小巧的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往沈陌黎手掌上一躺,打了个哈欠道。
人族脾性百样,有胆怯惧死者,亦有勇闯敢拼者。但无论那种性格,在它的地盘里都讨不得好,最后横竖皆是个死。
楚乌慵懒的躺着,余光假似不经意地往沈陌黎身上打量。
以楚乌往常对人族的了解,它并不认为,像沈陌黎这般十六芳龄的黄毛丫头能有多大作为。
在楚乌的观念里,人族十六尚且懵懂,加之沈陌黎又身姿娇小。这般娇柔的女子,于楚乌看来更需要几个人如花护着。
楚乌并不懂何为英雄出少年,处在这偏壤地方的楚乌,向来不好问世事。然它处的地历年来人却是不少,楚乌便常因闲卧黑暗里,听得不少来此地寻宝的人群,提及人间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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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娆荒寻魔
人族三十而立,直至五十方能知天命,这等年龄与见识的增长,不急不缓,比不上其仙、妖、魔三族的千年成年,万年衰老来得长久,却也比星族一瞬一生来得漫长。
只是以人族规律的见识与心智成长速度,令楚乌断然不信十几岁的人族有多大能耐。
楚白心善,从不以人的实力与见识交友。但凡楚白看得顺眼的,哪怕对方是个痴傻的呆瓜,楚白都乐得与其玩得不亦乐乎。
楚乌却是不同,它阅人无数,食人不尽,更能从人的外在看得人心深浅。沈陌黎的胆识与应变力,与人族十来岁的少年少女相较已是出众,可若放置大危大难之境,楚乌只觉得会与其他同龄的人族相差不远。
对于不看好的事,楚乌自然不放在心上。世态炎凉,与其关心不会发生的事,在楚乌看来,不如将那些消耗的精力用来颐养身心。
然而,出乎楚乌意料的是,沈陌黎在听到那地乃危险纵横之地后,仍是目光坚定道:“可否带我前去?”
话句中,全无半分玩笑成分,让人一听,犹如见巨鼎难移、钢剑难断的无比坚定。
楚乌神情一顿,稍是片刻又恢复了平常懒散模样。它轻瞥沈陌黎一样,悠声问:“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千年很长,足以让沧海转成桑田。千年又很短,短到楚乌心底,始终只能为楚白一人冒生死险境。楚乌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沈陌黎能为血亲以外的人,冒生死大险。
“他是我的挚友,患难与共,生死不弃。”沈陌黎灼灼闪着坚韧的光芒,应下楚乌的话。
“友人,大抵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逃。你愿不计生死去救他,他可未必能同你一般。”楚乌努努嘴说道。
楚乌有心想找点事分散沈陌黎的注意力,将沈陌黎滞留这地。但沈陌黎想去的那地太过凶险,它并不乐意带沈陌黎前往。这白走一趟事小,指不好沈陌黎受不住那地煞气,呜咽断命,那它想利用沈陌黎钓出楚白的计划可全泡汤了。
看着举止完全无意前行的楚乌,沈陌黎心生一计道:“楚白在暗道里遇到不少险事,生性变得极为胆怯。独自一人时,常生怯低泣,你想找到楚白,或许到你所说的地方细致听声,或许能比跟着我更快找到。”
沈陌黎与楚白实算不上熟悉,但眼下为救末甲,她也仅能以楚乌在意的人来说事。
“楚白竟变得如此懦弱?”楚乌略带不信道。
在楚乌的记忆里,楚白心地善良,虽因心善时做傻事,却也不至于胆小惧事。况且,楚白的速度不及它,但在五族内也算是佼佼者。放眼三国六海,能追得上楚白的速度,将楚白置于死地者屈指可数。
然而世事难料,联想到暗道内的凶险,楚乌对沈陌黎的话,怀疑中有带了几分相信。
凝思片刻,楚乌终是开口:“要我带你去娆荒可以,只是途中你必须听我话行事。否则,这掉你命的买卖于我来说太不划算。”
“我这人生地不熟,自然随你前行。”沈陌黎应得爽快。
忽若疾风,楚乌未再有半刻犹疑,卷起沈陌黎便往口中的娆荒地迅疾而去。
始终有些许不信楚白的巨大变化,但对于这个孪生弟弟的事,楚乌向来谨慎得很,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白驹过隙,几乎是在转瞬之间,楚乌便已拉扯着沈陌黎来到娆荒。
娆荒名字听上去妖娆偏远,实则只是众多结界相挤压下形成的三寸空余地带。无数声响透过结界,汇聚娆荒来回飘荡,将娆荒变成一处随时可让人耳膜震破,肺腑震碎的地方。
对娆荒甚是熟悉的楚乌,在进入这块地前,早做了准备,在途中顺势往沈陌黎耳中堵上两团拔于自己身上的减音长绒。
“好自为之。”一入娆荒,楚乌便丢下如此一句话于沈陌黎,自己开始上下左右各处结界乱寻,只盼能听到楚白的声音。
当年,楚乌恨铁不成钢,当着楚白的面直接杀去误闯入内,与楚白关系甚好的三个妖族。还在楚白伤心欲绝时,强迫着楚白吞下三个妖物的筋骨血肉。
楚乌原以为这等揠苗助长式的方式,能让楚白变得同它一样冷血无情。岂料在那之后,楚白变得沉默寡言,见它便是躲闪,直到最后竟在这地消失了踪迹。
在发现楚白失踪后,楚乌曾疯狂的搜寻过,却翻遍这地的每个角落都不见楚白。楚乌也曾想过进入暗道寻找楚白,奈何暗道里的凶险,最终让它没有勇气进入。
楚乌爱自己的孪生弟弟胜过一切,甚至于见楚白被人扎刀,它能毫不犹豫的冲上前替楚白挡下所有的刀子。可是面对不确定的暗道,楚乌却是犹豫了。
它无法确定楚白是否真进入了暗道,自然觉得自己冒命的危险进入暗道并不值得。
此番好不容易有了楚白的消息,楚乌便再也不想错过。
这些年,楚乌虽仍吃人肉喝人血,却再不曾自己动手杀过人。甚至于遇到濒死之人,它偶尔还乐于伸出援手。它甚至于信佛,希望自己日行一善,能换得楚白回来。
而当所有的等待,有了个可能出现的善果,让楚乌如何不激动。
见楚乌撇下自己,往各处结界边缘寻找楚白,沈陌黎亦脚赶脚的贴近结界边缘,逐一细听结界内的声响。
楚乌的长绒对抵挡音量极为有效,将娆荒的声音一下降低百倍不止。声音的减弱,削减了萧煞巨声对沈陌黎身体的损伤,但也让沈陌黎捕捉到末甲的声音造成了些许影响。
末甲变成山魔后,其狂暴声音并不小,嘹荡在娆荒中极易令人发觉。
然而飘荡四下的声音,反让人更难以辨别出声源方向。
沈陌黎贴在结界上,才勉强分辨开余绕娆荒的那些声音源头。
不像楚乌那般慌不择界,跳跃式寻找。沈陌黎按着结界顺序,一个不漏的听着结界内动静。
“它在这。”沈陌黎忽听在一处结界前说。
在初听到楚白声音时,沈陌黎本想瞒下楚乌,又感于楚乌的兄弟情深,方才开口。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界多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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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是楚白的消息,楚乌一时激动得话都无法说出口。
它速度是快,但因寻找时毫无秩序规律而将寻找的结界漏的漏,重复的重复。
一听沈陌黎已寻到声,楚乌激动的窜到沈陌黎所指结界边缘,侧耳倾听。乍听之下,楚乌阴深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抹恰是黑夜邪魔的鬼魅笑意。
激动下,楚乌延出长绒,困住沈陌黎,刚想把沈陌黎一齐拉入结界内。沈陌黎反抗的拉扯长绒,让楚乌正准备前行的动作稍是一顿。
回眸匆匆看了沈陌黎一眼,楚乌终是收回长绒道:“在娆荒等我,我不希望我的话,第二次被人当作耳边风。”
说完,楚乌一个飞身闯入结界。
乱音缭荡的娆荒在楚乌离开后,显得更加诡异。那些躲藏在娆荒中以音为食的小魔物,统统露出头来。它们是不得见光的音蚊,平素在楚乌面前隐藏得极好,从不露出半点马脚。
楚乌向来不与人族交好,让这些不懂人话的音蚊,在楚乌走后既蠢蠢欲动想对正寻找末甲的沈陌黎下手。
它们以娆荒里的声音为食物不假,但有时却也更想换换口味。素日楚乌盯得紧,娆荒中几乎没人族会踏入,好不容易出现个细皮嫩肉的人族姑娘,叫它们如何不兴奋?
几道细致的嗡嗡声藏在杂音里,落入沈陌黎耳中。
与那些杂音不同,那些细碎的嗡嗡声并无丝毫回荡声响,乍听上去即可辨别出是出自娆荒当地的声响。
寻声回转身望,这一望,沈陌黎便看见了娆荒中几只比她身形还大的音蚊。蚊身上下带着黑白斑纹,一针长嘴蚊刃,更像是淬毒的长箭,一扎能要一人性命。
音蚊体型硕大,行动却是不快。它们见沈陌黎发觉了自己的存在,顿时加快速度,几道猛扎往沈陌黎要害处袭去。奈何沈陌黎身轻敏捷,怎是几只音蚊轻易能捕到的存在。
身转左右,沈陌黎在极快的闪避间,不费吹灰之力便避开了音蚊的偷袭。
恼火下,音蚊顿时加快速度,其如啄木食虫,疯狂地用尖锐的蚊刃来回点扎,想一击毙中沈陌黎性命。它们生性嗜血,只不过楚乌比它们更嗜血残暴,让这些本以血为生的音蚊,默然改了食物。
这眼下来了猎物,音蚊却是生疏了狩猎的方法。
它们点扎乱刺得极快,却没有哪一击能直中沈陌黎要害。
流星遍至的点扎中,沈陌黎最初避开稍是吃力。过于密布的蚊刃,令她来回躲闪不止。但很快她便从音蚊的猎杀中找到了规律,发现音蚊狂乱点杀中的漏洞。
几只音蚊几近在用生命狂扎,它们行动不快,蚊刃此时的速度却是极快。只是狂扎之中,它们的蚊身行动缓慢,让蚊刃扎落的点极为固定。
细致观察下,沈陌黎加以多次尝试很快发现,只要她既能避开蚊刃,又能在蚊刃间快速移动到其它地,蚊刃并不能在一瞬间追上她。
音蚊体大,但行动也因其硕大的身体而受到一定的阻碍。蚊刃虽是凶猛,然与音蚊的蚊身却是极不搭的组合。
多番对峙下,音蚊渐渐失了最初的优势,几只齐飞在沈陌黎身后却完全追赶不上。
愤怒的音蚊在情绪波动下,暴躁的扎着身侧的结界。忽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在音蚊所扎过的结界上,原本极富弹性的结界莫名破碎,自结界内徒然涌来阵阵汹涌的狂风。
处在破碎的结界边缘,几只音蚊还未明白发生何时,便被狂风卷入结界瞬间撕成粉碎。
狂风如咆哮的野兽,不断地涌入娆荒,将娆荒中所有的一切吸入结界。那些原本煞气冲天的暴虐回音,在狂风中须臾消失。三寸娆荒,几乎是在瞬间便被吹刮得片甲不留。
在源源不断的狂风中,沈陌黎手拉另一处破碎的结界,加以汪洋灵力将身体与结界贴合,这才险险未被狂风卷入其中。
风吹人断肠,结界内的狂风好似带着无尽的力量,无论沈陌黎如何抓扯着结界坚持多久,那刮人肺腑的狂风亦好像没有丝毫消停的意思。
在狂风吹刮下,沈陌黎连衣带肉,被刮擦出道道鲜血。
她咬着唇,刚想借力往贴身的结界内闯入。忽然,一阵并不大的狂吼声由沈陌黎上方的另一道结界内传出。
娆荒之地本因声音堆积,而无限的将所有声音留余萦绕。而此时因受狂风掠夺的关系,所有从结界里传来的声音,却显得十分薄弱。
狂风的怒号一刻不息的回荡在耳畔,压过了所有声音的总和。
巧在楚乌的长绒带有奇效,能弱化那些凶煞巨响,而使塞耳者能在巨响中捕捉到更细微的声音。
“末甲。”沈陌黎几乎是在一瞬间,即辨别出源于上方结界内那声音的主人。
她借着海浪之势,艰难的将自己往上推去。
风萧萧不止,逆风而行,稍不留神便有被狂风卷走的危险。沈陌黎借着神魄汪洋,往上方前行的过程并不顺利。
每一步前行,她的脚下都如捆绑了千斤重物,将她往上的脚步向外拖拉。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在强劲的外拉之力下,沈陌黎咬着唇,用尽全身之力才勉强往上迈步。
上方的结界离沈陌黎不远,然而沈陌黎在每步前行下,却更像是在穿过生死线。
人在艰难里,最怕的不是没有人相助,而是还有人火上浇油,将自己往地狱里推一把。在沈陌黎举步维艰的前行中,狂啸的风中,忽出现一道以风聚成的女形身影,跃过狂风往沈陌黎处飘飞而来。
一盏茶时间,身影飞至沈陌黎身后,忽伸出双臂往沈陌黎两侧腋下一伸,便要将沈陌黎往狂风中带去。风聚成的女身,近似透明的脸庞靠近沈陌黎耳侧,唇畔勾起抹邪肆的笑容。
她浅笑着对沈陌黎道:“人界多没趣,不如与我到魔狱走走?”
说罢,女身面庞里的笑转恶劣的狠厉面色,加重手中的力度,猛然将沈陌黎往外硬拉。nten
第二百一十五章 汪洋万道绳
惊察风聚女身的用意,沈陌黎双手祭以浪涛,紧紧固定在结界壁上,一只足下猛然发力,往女身身上猛踢。
出乎意料的是,她用尽全力的一道猛踢,却像是踢在棉花上,对风聚女身全无作用不说,踢出去的脚还陷在女身体内,被风紧紧地包裹住。
似风呼啸的女声再次开口:“我知道你,莫离。想当年莫童那么个精致的人,这生出的女儿身姿也着实不差。这妙柳细腰,这娇俏脸蛋,这若变成了我的,想必离言也会多看我一样。”
女身说着,拉扯沈陌黎腋下的葱白细指,顺着沈陌黎的躯体往下轻触。对沈陌黎这即将俯身夺舍的躯体,女身好似十分满意,她来回磨触着沈陌黎的躯体,像是要在夺舍前了解沈陌黎肌肤发体的所有秘密。
她以风聚成的面孔形近透明,但隐隐还能看得出当年的楚楚动人。仅是因为愤恨,那千娇百媚的面容有被狰狞的愤恨所扭曲,而显得令人不忍直视。
当她飘散在狂风里,初次看到沈陌黎那张与莫童极其相似的面庞时,她的嫉恨便宣泄而出。遥想当年若不是莫童,她又怎会体魄尽逝,徒留下三魂相聚,汇成此风苟活于世。对莫童的滔天怨恨,让她巴不得撕烂沈陌黎那张脸,以泄她心中愤慨。
仅是在看沈陌黎于结界上奋力挣脱间,她的意念里产生了更邪恶的念头。
莫童爱女如命,那她就夺了莫童最爱的女儿性命,以莫童女儿之态,去见离言。
对于得不到的人,她便要将其毁去。以风聚成的女身,在确定了夺舍念头后,甚至已想好再见离言时,她若依旧得不到离言的心,便将离言三魂削碎、六魄尽斩。
联想到自己的计划,女身缓缓将自己融入到沈陌黎被困的足中,她要一步一步,折磨沈陌黎,再逐渐夺了沈陌黎的意识!
不认得女身所言的何人,仅是在提及“莫童”二字时,沈陌黎明显感觉到灵魄内的力量在集聚。她忽祭灵魄,借着手间浪涛与结界的贴合,旋绕其身。
片片绿叶宛如锐利尖刀萦绕在沈陌黎周身,将本要覆盖入体的狂风刮裂分隔。
吃痛松手,以风聚成的女身在灵魄绿叶的刮剐下不由缩了下身。
借着女身松开自身的空挡,沈陌黎足底的灵叶集聚,将沈陌黎快速拉入了上方的结界当中。
在沈陌黎没入结界之际,一道凄厉的女声再次传来:“莫童竟将自己的灵魄之力都传赠与你,有趣,着实有趣。莫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我的掌心!”
随着女声言罢,在沈陌黎进入的结界内,由结界壁上传来阵阵狂风撞壁的声响。
此地的结界易进难出,但亦有少许分辨能力,能将一些扰乱结界内平衡的不祥之物隔绝在结界外。显然,化作狂风形态的女身,被眼前的结界当作不祥之物,而阻挡了她的进入。
结界已然隔绝了外部景象,沈陌黎光听着狂风撞击的砰砰巨响,却见不到结界外的狂风。沈陌黎仅是轻轻一瞥,并未再多做停留,因为结界内有比狂风撞击更大的响声——山魔的狂吼。
落入沈陌黎耳中的狂吼比早前声大百倍,更夹带着凄凄惨烈。那声声暴虐至绝望的狂吼,让沈陌黎的心更是绷紧。
末甲,你定要安好!沈陌黎内心默默祈愿。随之脚下一点,祭了灵力往声源处急急赶去。
结界内的地不大,沈陌黎祭以灵力增速,稍过不久便寻到声源所在处。顺着狂吼的巨响,沈陌黎垂眸望去,只见山魔身虚体弱的倒在一片血泊里。
山魔趴伏在地,不知是昏迷还是其它缘故,全然无所动。
“末甲?”沈陌黎边往前靠边喊道。
“走——”由山魔嘴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在沈陌黎还未反应出山魔话中意思时,山魔忽腾地跃起,双眼通红的朝沈陌黎杀将去。山聚的掌心内,握着一把以山石凝聚的长剑,在离沈陌黎一尺不到时猛然挥起,往沈陌黎头上便要砍下。
“末甲。”沈陌黎侧身一闪,险险躲过山魔的剑击。
紧随躲闪的动作,山魔的软肋骤然出现在沈陌黎面前。看着那张被山石覆盖的面庞,沈陌黎全不愿出手反击。她祭以灵力远远躲身,尝试着以名唤醒末甲沉睡的意识。
末甲既然能在变成山魔后,还在狂癫前硬挤出一字叫她离开,想必其意识并未完全被压制沉睡。仅是想让山魔在如此癫狂之境沉静下来,以让末甲重恢复意识却也不是件易事。
沈陌黎的一声呼唤,对于癫狂的山魔来讲便好似异族奇语。
山魔怒瞪着斩空的长剑,嘴里发出更疯狂的吼叫。它再次提起粗犷的长剑,往沈陌黎身上再次回旋砍去。
阵阵长剑的回旋乱砍,在地上形成道道眩晕混乱而令人胆颤的深刻裂痕。
只是粗狂的长剑,斩碎万千坚土,却未伤及到沈陌黎半分。
沈陌黎足下渐渐蕴起汪洋,在山魔一次次反复砍杀间若极光萌芽爆发,散发着股股瘆人的寒气。
逼人的寒气如最令人畏惧的梦魇,使最狂暴的山魔目光一滞,连满怀疯癫都忘却发泄。它瑟瑟发抖的往后一退,刚想离开,猩红的双眸再次控制了它所有的情绪,让山魔再度癫狂。
山魔大声咆哮着,另一手再起一把山石凝结的大刀,刀剑齐辉,便要往沈陌黎身上再次砍去。
“聚。”沈陌黎一声话,流淌在她足下的海流若骤然涛涌,宛如滴水合聚的大海,往山魔处奔流而去。
山魔口中一声魔族异语,在汪洋扑杀来的瞬间,几近本能的丢弃手中刀剑,以粗糙的双臂挡在自己要害部位前,犹恐受伤的紧逼上红得渗血的双眸。
原以为沈陌黎祭用的汪洋之力,来势汹汹,必是要将自己直接灭杀。
岂料汪洋波涛流淌到山魔面前不远处时,非但未有半点灭杀之意,反是趁着山魔未反应过来的时机,凝汇成万千绳索把山魔捆了个严实。
第二百一十六章 暖笑瘆人
波涛海水透彻肺腑,将山魔强行压迫冷静下来。
狂暴如雷的山魔几声狂吼,在费尽气力的挣扎下终于渐渐静下心来。
山魔的意识里,横贯反映出末甲的身影。末甲旋绕在众山之巅,始终禁闭着双眸,深锁沉眠。
看着意识里那面容俊俏的末甲,山魔一愣。虽然它本身是末甲转变而来,它却并不认识末甲。
看着那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少年,山魔几近爆发的狂虐,竟一丝一点的渐渐消失。
“魔物头脑简单,真是再扶也终是没用。”一道甜腻的少女声音,忽由沈陌黎身后传来。
“何人?”沈陌黎冷声问。
对方动作极轻,能在她未察觉的情况下离她这般近,这本就是不寻常举动。
她半侧过身,手中依旧把控着捆绑山魔的汪洋绳索。只差一点,她即可助山魔恢复理智。此时出现的人,对她对山魔的威胁无疑是极大的。
此地无疗伤之所,她想让末甲随着活着离开,只能以汪洋之力灌注末甲三魂六魄,助末甲压制狂躁之气得以清醒。
这种方法并非上上之策,神魂洋流冷彻骨髓,冻达心肺,长期余留人体,对人体具有难以逆转的伤害。沈陌黎有不灭黑炎存于体内,这才抵住汪洋冻伤。
以沈陌黎的计划,原是打算以神魂汪洋捆束末甲,直至他意识转醒。待日后离开这地,有了彻底破除癫狂之法,她再以黑炎替他温熨扫除汪洋的冰寒。
但无论如何,她的方法在快速解除眼下困境的同时,也带了几分凶险。沈陌黎在压制山魔的暴虐时,几乎是费了最大的气力,尽可能地将汪洋薄而匀的覆盖在山魔魂魄的每一处,犹恐遗漏,又担忧加盖过多的汪洋,伤了其三魂六魄。
在如此关键时刻,突冒出个人,即刻提升了沈陌黎的谨慎。
听对方的口气,好似还与山魔成疯成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使沈陌黎在运转汪洋继续替末甲压制狂暴之气时,不禁按下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将成为我的藏品。对于即将丧失意识的人,我向来不喜说上太多。”璃歌由黑暗里露出她甜美到腻的小脸,对沈陌黎时浅笑道。
音如其人,与甜美的声音相同,璃歌的模样若沐春暖阳,有带着少许俏皮可爱,让人看着那张软糯的脸,心内便生出满满的宠溺之感。
只是璃歌又是典型的表里不一之人,她甜腻的外表极好的隐藏了她心底的恶念。十岁初头,璃歌暗藏的心思却深过一道峡谷。
“我从来不听人说愿圆愿,但听一句姓名的机会,却还是会给的。小美人,说罢,你姓甚名何,若是好听点,指不定我还会在把你制成藏品后,还续用着你的名唤你。”璃歌轻快一笑,扯动着灵俏动人的嗓门道。
“我没有让人当收藏的习惯,自然不会答你的话。”沈陌黎冷冷应道。
面前女子,看上去模样十分可人。但沈陌黎却总觉得,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好似带着种难以言说的刻意。
听沈陌黎直接拒答自己的话,璃歌也不恼,反而抬起葱白细指掩嘴更欢愉的笑了起来:“又是个无趣的人,看来我一会又要听一番无滋无味的求饶话了。也罢,有点无味的求饶,总比这无边的漆寂来得热闹些。”
说罢,璃歌袖中忽伸出几根细长若蛛丝的引线,迅速往沈陌黎处袭来。引线速急,却让沈陌黎轻巧避开。
在沈陌黎一个侧身,刚避开最后根引线时,只听璃歌一笑:“美人儿,你上当了。”
说罢,只见几条引线齐齐的刺向山魔,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山魔的几处关节。
“此时言胜负,不免言过太早。”沈陌黎顺势以汪洋之力将末甲往自己身侧一拉道。
汪洋束绳的急救下,璃歌的引线瞬间扑空。山魔顺着沈陌黎的猛力拉势,反而落在了沈陌黎的身后。
“你没听过,别人的藏品夺不得?”璃歌鼓着腮帮子,看了眼扑空的引线,对沈陌黎稍是不满道。
“他不是谁的藏品,他是活生生只属于自己的人。”沈陌黎看着眼前举止古怪的少女冷声道。
此时,她几乎可断定末甲的癫狂与面前的女子脱不了干系。仅是那女子与影响人心智的晶石,又有着怎样的联系,沈陌黎却是一时想不清。
沈陌黎的话,如暗夜里的星辰微光,在璃歌心里震荡开来。
“我是人,我是只属于我自己的人……”璃歌听见,有道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在她的意识里萦绕。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璃歌顿时觉得痛苦万分,她不知自己因何沉痛,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剐过千百刀般。
趁着璃歌一时的分神,沈陌黎携着山魔,极速往风撞声相背的结界外逃去。
璃歌境界不高,但也绝对在她之上。她因神魂灵魄的关系而拥有远高于自己境界的力量,但若与璃歌相持,必是场难缠的对战。
于沈陌黎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醒末甲,对于不相干的人,她无心恋战。
璃歌的想法却是截然相反,她很快驱散了脑中的声音,朝沈陌黎逃开的方向追赶去。她的修为不高,但有致人狂躁的引线在手,加之遍布这地的晶石,她并不认为自己看上的人,能逃得出她的掌心。
有轸蚓灵魄,沈陌黎凌飞的速度不及风雷,却也是极快。
只是山魔的体形硕大,此刻又全无法自行移动。带着山魔,便在不知不觉中拖慢了沈陌黎的速度。
璃歌独身一人,费去不久便追上了前方拖扯山魔前行的沈陌黎。
“这地结界布置得奇特,寻常人走进无出,我看你还是乖乖放弃挣扎,成为我的收藏。兴许我还会看在你懂事的份上,在萧煞你意识时,下手轻点。否则,像那山魔那般不听话,可是要受不少苦头。”璃歌笑道。
分明是暖意十足的笑,给人的却是分外瘆人的阴森可怖。
沈陌黎看着面前始终带着暖笑的女子,暗中不禁捏紧了自己的双拳。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以人为藏
记不起前事,沈陌黎对同伴的在意却从不曾减少。
璃歌闲情若提风月的说及凌虐末甲的话,不禁燃起沈陌黎的怒火。
沈陌黎轻轻扇摇衣裳,使掌上把控的汪洋汇聚成滚圆的水珠,将山魔包裹其中置在身后。旋即,她双掌燃起黑炎,绕成巨大的火盾挡在身前。
见正言肃举的沈陌黎,璃歌却是冷哼一笑道:“我遇过无数垂死挣扎的人,可从不曾见同你一样怕死,这还不曾有半点抵抗,便生了盾当起缩头乌龟来。你既此番胆怯,还不如快些成为我的藏品。我必让你快意此生,浴血至终。”
说罢,璃歌的嘴边勾起一抹恶意满棚的笑,她双手一伸,再弹出数根引线,大有贯穿黑炎,一击直毙沈陌黎之势。
然而,璃歌的阴谋却顷刻成空。几根轻纱细的引线,在初触黑炎时,出乎意外的被灼烧成灰。
指控引线的璃歌,意外于引线的焯断,她控线的双手因刹那失去平衡,将其往前一带险些跌倒。
“有意思,我最喜欢有趣的人,这招式越是奇特,日后归我收藏越是有价值。”璃歌对眼下的败势,非但没有半点担忧,反而对沈陌黎越来越感兴趣了许多。
引线乃是傀帝赠她,能断引线的人少之又少。这能烧断她引线者,自然可灼断傀帝手下其他人的引线。
此刻的璃歌可谓两眼放光,她以收藏人为嗜好,这平日里收藏的人,至多也仅能替她挡挡外敌冒冒险。而沈陌黎有灼烧引线的能力,日后若归她所用,她在一众傀军的地位自然会高上许多。
傀皇手下全以实力论输赢,她最缺的,便是一招碾压众傀军的妙法。
“我不会是谁的收藏,那些想把人当收藏者,恐怕心理也是扭曲。”沈陌黎冷声拒绝道。
早前,她以察觉璃歌听到她话后的异常反应,不禁对璃歌的身份有了丝猜测。
仅是时间留给她推测的时间极为短暂,让沈陌黎还未来得及多做联想,便更急需应对眼前变化。
只见璃歌自掌中直甩出百来根引线,往各处圈绕着往沈陌黎处袭去。引线分散的方向极广,有自前方直击,大多却分散向四周拐绕弯子,由沈陌黎的左右上后方转向击向沈陌黎。
璃歌的笑愈来愈浓,她纯澈的眸子带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
黑炎护盾再是强大,她却料准了高阶之人无法极好驾驭。沈陌黎既然以黑炎挡在身前,那她的身后便是最大的软肋。
几乎可预见即将到来的胜利,璃歌脸上的笑不断绽放,将她那张软糯可人的脸,撕裂出一道狰狞之情。
然而,令璃歌未料到的是,沈陌黎并未避开那些四面八方绕开黑炎护盾袭向她的引线,而是在引线还未触及她之际,将黑炎直接引燃到正前方的十来根引线上。
仿佛魂魄被烫伤般,璃歌一声惊叫,松开手中的引线,急急退了几步。
四下直刺来的引线,顿时如无人的主,没有控制而飘落在地。
眸子浸染上寒冰之色,璃歌怨恨的瞪向沈陌黎,又左思右想,奈她无法。
她想不明白,为何黑炎能将她手中的引线,直当作导火索,引火入线断她后路。
但璃歌又极清楚地知道,今日她若无法使沈陌黎唯她所用,她日后的路,必是与先前一般不好走。
傀军复苏者不多,她算争得先机的一个。这个契机她用的好,则前途无量。可若出了岔子,非但她在傀军里仍是不起眼的一个小混混,还可能在傀帝面前暴露了泄密的事。
她自复苏后行事低调,为的便是不引起世人猜疑,让人猜到傀军动向。可若有人从她手中活着离开,还将其操控引线的事四处宣扬,三国六海聪慧过人者集锦,想必不久便会有人猜测到引线与傀帝相关。
此刻在她面前的路并不多,不成功便成仁。这让璃歌更下定决心,要将沈陌黎收归自己藏品。
仅是眼下沈陌黎的黑炎,却成了她难解的题。方才她若不是速度迅疾,快速断了燃烧黑炎的引线,现在的黑炎恐怕早顺着引线,烧到她的身上。
璃歌精明的双眸左右细致的观察起沈陌黎,想从其中寻找到些丝破绽。
只是这一看,那支别在沈陌黎发髻中并不起眼的簪子,却是引起璃歌的极高注意。
璃歌笑容满溢的面容忽变得呆滞,收起所有笑意厉声问道:“你头顶的簪子是从何处得来?”
听璃歌如此一问,沈陌黎顺着璃歌视线紧盯的地方伸手一摸,当真触到当初婳娘遗留给她的发簪。只是没了早前的记忆,璃歌一问,沈陌黎亦无法想起是谁送她的簪子。
见沈陌黎手触着发簪,并不回答她的话,璃歌的愤慨之情被燃得更甚。
她未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自然觉得鹿死谁手尚不可知。沈陌黎她要留作收藏,那道失踪许久的发簪,她同样要留下。
那是支称之发簪,却更像是花的头饰。在璃歌印象里,那发簪与傀后有关,却在傀后死后再做不到。
傀帝曾命各奇能异士,想借助这门的方法做到发簪下落。仅是无数人在傀后丧命到傀帝落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苦苦寻找,却终无所获。
璃歌心底暗思着自己许是祖辈积德,才让她今日连遇到两个宝。
“既然说不清,那必然是从哪处偷来的。交出来,我还会饶你性命把你当作收藏。否则,我让你的死都留不得全尸。”璃歌放狠话叫嚷道。
璃歌的神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出手杀去沈陌黎,其实璃歌心里亮堂着。她知晓沈陌黎并不是好对付的主,更想找些法子,先骗来沈陌黎头上的发簪。
傀后的发簪,内藏傀帝无数神通,极多她虽不知如何去用,但璃歌更是猜测,沈陌黎应比她更不知发簪的用法。
对于一个只当废物用的宝贝,能用它换取自己的安宁,璃歌极其肯定沈陌黎会交出发簪。
只是事无绝对,璃歌眼巴巴想要的发簪,沈陌黎却是直接拒绝交出。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七瓣骨花
沈陌黎将别在发髻里的簪子往里推了推,不答璃歌的无理要求,仅是将手心的黑炎重汇聚成包揽住自己与末甲的半圆护盾。
不言,有时是对方根本没资格知道此物来处的前因后果。沈陌黎记不起原来的事,但即便她记得,却也不会告知璃歌半分。
“敬酒不吃吃罚酒。”璃歌脸上的肃然,再次绽放出最初的甜美腻笑。
她斜倾着脑袋,双目双耳中忽涌出成百上千条引线,引线云涌缠绕,乍一看去,像极了调转方向的磅礴大雨。
璃歌的修为诚然不高,但在傀军中,她却是不多见受傀帝偏爱的幸运儿。虽然连璃歌自己都不清楚傀帝为何常偏袒于她,但从傀帝处,她却是得了不少好处,当中便包含了这万道引线。
素日里,璃歌从不曾用过傀帝赐予的万道引线。引线对使用者自身有着些许伤害,璃歌聪慧,在其余傀军中人未察觉到的情况下,已然发现引线对己身的难挽伤害。
然而引线对敌方极强的控制力,又是璃歌无法抗拒的。她需要压制众人的力量,便无法离开引线。
千年前,她手握以引线操控的万余人傀,走至何地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虽然直至后来,她敏捷的察觉到引线对自身不可逆转的伤害,她还是控制不住每日以引线度日。
璃歌迷恋于权势,更贪恋于万人捧她的傲然里。在不断受引线反夺生命力的境况下,璃歌只是节制着自己使用引线的次数与数量,每每争取耗最少的引线,达到最佳的效果。她没有傀帝的能力,自然无法致人死地而后操控,这对她而言,便是求而不得的最大折磨。
仅是随着傀帝的消失,一众傀军皆入沉睡,璃歌亦无例外。
无限期的沉眠,消去了璃歌手握引线的所有力量。
千年后,当她再次苏醒,曾经受引线控制的人,早已趁着她沉睡的时光逃无踪影。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她想再有呼风唤雨的一席之地,唯有再用引线,操控更多的人为自己效命。
然而她沉睡于这地,想要东山再起,寻到些能人高手归她所有,为她收藏却不容易。若在往常,她根本看不上山魔那样五大三粗的人,更不会耗费半丝引线去操纵山魔。
璃歌魔道修为不高,但她与常人无二甚至更多丝甜美的外表,隐藏在人群里却极为容易。趁着夜深人静,趁着对方不察,曾经璃歌想将引线打入强者体内实则不难。
奈何在这偏荒之地,璃歌馨甜的外表与独到的隐藏法并无多少用处。
当年璃歌入此地,乃是垫了不少人命才顺利进来。这想出去,璃歌自然清楚需要网罗着人挡在她前头,充当她的垫脚石。
沈陌黎的难以触及,在璃歌的意料之外。璃歌甚至有些生悔,悔于自己初遇沈陌黎时该直接伏击。然而世间哪有后悔药可寻,此时对璃歌最为有效的方法,便是使万道引线直击沈陌黎。
凌厉的杀气随着引线的纷涌,离沈陌黎越迫越近。与先前引线流露的微薄之力不同,这番来势汹汹的引线还未到及,其霸气势头便已倾泻四方。
凶煞的势头将沈陌黎挡在身外的黑炎扑得炎火闪烁,若下一秒便可能陨灭。
强撑着黑炎凝聚成的护盾,沈陌黎明显能感受到,逐渐没入黑炎的引线再不似先前那般脆弱。引线撞击在黑炎上,非但没有被燃烧成灰烬,反倒以古怪的招式,不断在往黑炎中灌输着自己的意志。
原是盾罩的黑炎,在引线离奇的策反下,竟不战而破出个大窟窿。万道引线,顺着窟窿往里渗透,步步逼向沈陌黎。
沈陌黎再是铆足灵力往黑炎中灌注,那灼烧在她四周的黑炎,也仿佛叛变的兵,非但失了它抵挡外敌的用场,反而在引线的影响下,宛如牢笼将她困在里头。
那些萦绕在黑炎中的引线,更是顺势往沈陌黎祭燃黑炎的手掌心处靠拢,大有逆流而上窜入沈陌黎掌心内的势头。
情急之下,沈陌黎忽断灵力,莲步生风,宛如浮漂掠影挡在山魔跟前。
待璃歌再要操控望之不仅的引线紧跟沈陌黎扎去时,便见沈陌黎一手握着不知何时取下的发簪,一手灼着黑炎离发簪几厘之近。
“住手!”璃歌看清沈陌黎的动作,不禁停下操纵的万千引线,急急阻止。
那支原本别在发髻的簪子,取下后分明便是多七瓣骨花。明丽的七色花瓣在黑炎近烘下,不仅未有丝毫枯萎的痕迹,反倒愈加艳丽。
可就是那份夺目妖艳,让璃歌心下紧张。她记得自己曾偷听傀后与傀凰说过,七瓣骨花如夕开昙花,其最美的瞬间便是预示着花期的终结。
璃歌生怕黑炎的再续燃烧,直接让七瓣骨花走向枯灭,急得心上挂起巨石。
“收去引线,接触去山魔的控制,我便收了这火。”沈陌黎未停止手中的黑炎,只是在看到花瓣的诡异绚丽时,将黑炎离得与花远了些。
记不得七瓣骨花从何而来,但别在发髻里的东西,沈陌黎能猜想到因与自己有些渊源。她平日喜素,佩戴的饰品也多时极简,像七瓣骨花这等妖艳的花,戴在她身上反倒有些突兀。
只不过七瓣骨花花未开时,花朵极小,这才让沈陌黎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今细致赏之,沈陌黎觉得这花更适合妖媚倾城的人佩戴。
但在此时那样急要的关头,沈陌黎亦无多少赏花的雅兴。她无打算真毁了七瓣骨花,而是想趁着七瓣骨花与璃歌周旋的空挡,为自己与山魔寻得生路而争取时间。
“我收了引线,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美人儿,何必以花要挟自讨没趣呢?”璃歌见沈陌黎稍将黑炎拉离了七瓣骨花些,暗吁一口气,再是调笑道。
紧张那七瓣骨花不假,璃歌却没有听任要挟的习惯。
在她看来,沈陌黎受困在她的掌控中,即使有七瓣骨花在手,终也逃不过被自己控制的命运。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黑炎叛忠
“躲不躲得过,并不是你说的算。”沈陌黎紧握着七瓣骨花道。
迫于恐七瓣骨花被损,璃歌冷笑一声,收了手中的引线。在她看来,沈陌黎再如何反抗,最终都是逃不脱受自己控制的结局。如看蝼蚁垂死挣扎,璃歌的动作极其爽快,绝无半点拖泥带水的成分。
引线的速度远比璃歌本身快疾得多,璃歌便不信,沈陌黎还能有本事从她的引线中逃去。她刻意假肆放松警惕,既是想让沈陌黎寻机而动,再伺机夺得七瓣骨花,后至沈陌黎于死地。
敌不动己不动的本事,在璃歌这处可谓运用得游刃有余。她的年纪看上去不大,却早活了三千年。俗话道岁数大了,吃过的盐也比走过的路多。璃歌的三千年,多半是在傀军中度过。在不成强便成亡的傀军当中,璃歌尝遍无数成败,自然能把握得清何时该纵,何时该紧。
只是璃歌的算盘打得精准,却算不准人心。在璃歌得意非常的空挡,她的眼前好似有一瞬间转做成片黑暗,又极快的恢复了正常。
异常的黑暗让璃歌心下生疑,她警惕的重新看向沈陌黎,在确定一切如常后,方才放下心来。璃歌猜测许是自己过于多心,才将一瞬即逝的黑暗看成异常。自己沉睡许久,有些许晕眩之感,兴许也是正常。
在眼前的局势下,璃歌算准了沈陌黎会设法加以行动应对。倚在无边的黑暗里,璃歌如深夜狩猎的雄鹰,静待着猎物的自露马脚。
她静静地等待着,将自己的耐心延伸到极致,却未等到自己预计中沈陌黎仓皇逃跑的情境。
沈陌黎依旧燃着掌心上的星微黑炎,在璃歌散去引线后依然停留原地,只是眸不带转的盯着璃歌,像在等待着什么。
见状,璃歌轻笑一声:“你是怕了?还是在等他苏醒?不如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不会再醒了,只要我不死不睡,中我引线者便只能是唯我是从的玩物。”
璃歌说得轻蔑,在她看来,沈陌黎身后那不懂人话的山魔,除了体形壮硕了些,着实再没有什么入得了她眼的东西。她无法理解沈陌黎为啥煞费苦心去护那魔物,也无多少兴趣去了解。
末甲最初虽是深中晶石折射的光而暴虐,而晶石出于璃歌之手。但当初璃歌仅不过看这地空旷无人,而随意抛丢晶石,因此对山魔的身份并不甚了解。
璃歌初次见到末甲时,末甲已然是癫狂化的山魔模样。狂虐之态在璃歌眼里,更像是无头无脑的存在,她只不过是看末甲已收晶石根植而狂癫化,周围又无其他人可用,才勉强收末甲为自己手中的傀兵。
与傀帝操纵人的方法不同,璃歌修为较浅,她对人的操控无法长久。丝丝引线,便是她操控对方的唯一方法。
她无法操控死人,仅是单一的以引线控制人的心神。在引线的控制下,受控制者更会因意识不清而出现狂暴迹象。
沈陌黎护末甲护得仔细,璃歌曾想过通过控制末甲而由背后袭击沈陌黎。仅是她按下引线一牵动才发觉山魔脾性过于暴躁,她根本无法精准的控制山魔在偷袭沈陌黎的时候,全无损到七瓣骨花。
操控人傀多年,同山魔这般暴虐难控的,璃歌遇到的并不多。而多数难控者,多是修为不高,生性暴躁者。这些人即使受引线控制,也不能给操控者带来多大益处。
往常,璃歌仅会将那些人当做抵挡危险的肉盾,而再无其他用处。绣花还需精巧针,这偷袭沈陌黎的话,用狂躁难控的山魔进以完成,对璃歌而言显然不可行。
靠人不如靠己,璃歌打定了山魔无用,便更想以山魔作为筹码与沈陌黎周旋。在必要时,javascript:璃歌甚至想以山魔的性命作为赌注,去夺得七瓣骨花。
见自己轻蔑的话,沈陌黎不去作答,璃歌也是不恼。她藏在背后的引线暗中全绕了几下,随着指尖引线的灵巧转动,沈陌黎身后的山魔忽发出强猛的吼叫。
在怒吼声中,粗犷的山魔猛地一撑,骤然将捆绑他全身的汪洋束绳全数隔断。
重获自由的山魔,喘着粗气,山石凝聚的躯体上暴起道道青筋,狂暴的从背后一把抓住沈陌黎的头颅,禁锢住沈陌黎的全部行动。
“逃?你逃得过我吗?”璃歌得势下,笑得更加灿烂。她摇摆着柳腰,几个跳步蹦到沈陌黎面前,一把夺过七瓣骨花,冲着沈陌黎春风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见沈陌黎依旧无风无雨的冷眼看着自己,璃歌若似极为不甘,她使了劲的捏握住沈陌黎精致的下巴往上一抬道:“我说的可是极为准确?你再怎么逃,终不过是我刀俎上的鱼肉。”
微扬着可人的脸,璃歌如得胜的公主,骄傲地盯视着面前的沈陌黎。只是指尖抬着沈陌黎的下巴,由其触及的肌肤处,传递于璃歌的却是一番古怪的炙热之感。
心下生怪,璃歌以指加重力道的拧捏了沈陌黎几下,却意外发觉自己捏的哪是少女的肌肉,分明便是一堆黑炎。
璃歌的双眼中,隐隐出现了叠影。叠影中,沈陌黎的身影变得愈来愈模糊,反倒是一团黑炎,在沈陌黎原来所在的身影处来回闪动。
黑炎在璃歌未缓过神来的间隙,极快的将璃歌包裹其中熊熊燃烧起来。
一声惨叫,璃歌瞬间清醒,她祭起自己的魔力,在黑炎里疯狂的打扑,想快些熄灭那团火焰。奈何黑炎燃烧得极为猛烈,怎样都无法让璃歌扑灭。
热,撕魂断破的炙热。那黑炎的不断灼烧下,璃歌渐渐瘫软跪地。她以为苏醒是她重造辉煌的开始,却不料一切皆为死亡做了嫁衣。
“收。”沈陌黎的声音自一侧传来。
灼烧璃歌的黑炎,瞬间离了璃歌,如数收归沈陌黎掌心。
璃歌跪坐在地,看向不远处毫发无损的沈陌黎,以及沈陌黎旁边目光已然恢复澄澈纯白的山魔,眼中心中迸发着无限的愤懑与不甘。
第二百二十章 夺舍之痛
璃歌眸带不可思议,嘶哑着被火灼干的嗓门道:“不,这不可能。”近似暮年老者的苍老声音,再没有先前的清甜。
她满怀信心的以为,自己是那个凌驾在他人之上,坐拥决杀他人生死的人。可是当她剖开表面,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故弄玄虚的可怜小丑,终落得愚反被愚的下场。
骤然间,璃歌忽是放纵的笑起,她抬头看着无边的黑暗道:“傀帝啊傀帝,你在傀军面前自导自演着与我恩宠的把戏,原来不过把我当成了挡头鹿。你这是千年前就算计好让我醒,亦让我亡啊。”
旋即,璃歌高抬着骄傲的脑袋,轻瞥沈陌黎一眼道:“本姑娘生而为凰,死亦得娇,无需你这人族替我了断。”
说罢,已然待死的璃歌手中旋绕出几道引线,径自绕到自己的脖颈,便要断送自己的命。她生来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然不愿死还要受人折磨。
仅是用力拉扯的引线,并未如璃歌料想那般割断她的喉咙。
离离火光在璃歌拉扯引线的一瞬间,骤然将如数引线焚做灰烬。沈陌黎祭着黑炎,在引线消失后再度收起。
早前,沈陌黎祭梦魄之力,使璃歌眼前出现一瞬间漆黑,借机将璃歌带入梦境当中,为的只是拖延时间,以使末甲得以摆脱癫狂之态。璃歌处处想控制她与末甲,沈陌黎却从未想过取璃歌性命。
沈陌黎望着跌坐地上,失魂落魄的璃歌,终是叹了口气道:“好死不如赖活,世间云云纵然平常,但活着便总会遇到自己牵绊,又值得自己牵绊的人与事。死去,轮回重生,也未必好过今生。”
璃歌的模样,大抵与她岁数相差无几,沈陌黎失忆后,对傀帝傀军所知甚少。她只是站在眼前的角度去看,觉得璃歌不该在青青年华便轻易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不杀我?”璃歌惊讶反问。
三千年韶光,除去自己陷入沉睡的一千年,璃歌其余的岁月几乎都在杀与被杀中度过。她见过太多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之人,更不信世间还有待她良善的人。
沈陌黎的劝说,好似寒冬中轻拂的春风,吹入璃歌早将所有情感冻结的内心,让璃歌反倒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甚至猜疑着沈陌黎是否别有它图。
“我为何要杀你?”沈陌黎说罢,一个转身,对山魔比了个离开的手势。
山魔虽除去癫狂状态,可依旧未能转变回末甲的原形。在以梦魄与璃歌周旋时,沈陌黎也曾尝试与山魔沟通,却惊讶地发现山魔仍无法与人语同她交流。只是在沈陌黎说完话后,晦涩的说着些沈陌黎难以听懂的魔族异语。
然而沈陌黎再替山魔巡探周身时,也未曾再发现有丁微晶石贴附的痕迹。一时间,沈陌黎理不清山魔无法再转变回末甲的缘由。
只是她并未忘记被结界隔绝在外的风聚女身,此地的结界虽并不是纸糊,轻易难以破除,但狂风撞击久了,也难保不出意外。
想避开重重危机,沈陌黎想到最好的方式,就是趁早赶路。
见沈陌黎背向自己,璃歌惊诧的目光里忽闪过一抹邪肆。她挥动掌心,忽旋绕出百来根引线,往沈陌黎身上直刺而去。
在璃歌的字典里,素来没有道义二字。沈陌黎既然以背对她,便是对她露出最大的破绽。璃歌从不介意,在人背后捅上几刀,哪怕对方曾有机会抹杀自己而不杀。
无声偷袭的引线,却未如璃歌预料那般直刺中沈陌黎的后背,反而被忽起的黑炎如数烧尽。
沈陌黎携着山魔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赶去,临走前背向璃歌冷声道:“这是与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再是偷袭,我不会再留情面。”
心怀善意,但她终归做不到对想将她置于死地的人还面带笑意,无数次抬高脖颈任由别人尝试抹杀。她没有杀璃歌的心思,也不代表可以让他人无数次想欺杀自己。
只是步伐还未多迈几步,黑暗里忽传来道冰冷至极的声音:“这么急着走,想去哪里?你替我找到楚白,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音线内渗着万丈寒凉,字字若能冻彻人的冷风刮骨。
听得那道回荡在结界内的声音,璃歌面神一顿,眸子里的惊恐淋漓尽展。那道声音,叫她再过千年也同是认得。在她陷入沉睡前,她分明记得有一抹极小的黑色身影,险些将她置于十死无生之地。
当年若不是她手中的一枚人傀,在千钧一发之际代她挡下必死的危机,她现在恐怕早已没有命在。但是也因那个身影,她失去了耗费百年才得以入手的最得意人傀。
时光一转千年,那个小身影的声音,璃歌却从不曾忘记,此时回荡的凉彻之音,让璃歌瞬间想到了那个曾经令她震惊的身影。她望着无边的黑暗,瞬时如漂浮在沧海中的浮游,充满了生而无望的绝望。
只是今日,楚乌却没有心思管璃歌,它即刻跳至沈陌黎的面前,神情淬毒的直盯着沈陌黎。
跟着沈陌黎的指引,楚乌着实找到了正在一处对抗结界机关的楚白。只是楚乌又一眼便发现,被它从结界里救出的楚白,恐怕是个偷识换思的假货。它拥有楚白的躯体,却早不是楚白的思维。
三国六海,夺舍之徒并不在少。楚乌恨急了那个夺舍楚白躯体的人,可是让它下手杀了楚白,它又是再过千百年都做不到。犹豫间,楚乌仅好将楚白打晕,再另谋它计。
而连及楚白,楚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沈陌黎。
楚乌不知楚白在暗道里发生过什么,但夺舍乃不可逆转之局。被夺舍者,意识魂魄极难再有找回来的可能。
这种咫尺之近,却极可能再见不到楚白之事,让楚乌心底泛起难言的沉痛与酸涩。它想赶走夺舍者,却在面对楚白娇小的身躯而全然无措,这让楚乌此时极想将那份不满发泄到其余关联者身上。
楚白的痛,必不能白受!
楚乌怒瞪着沈陌黎,原就阴森可怖的双眼,此时更像极了来自第十八层地狱中最邪虐的恶鬼。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彼岸花开,弹指生死
楚乌一把将昏迷中的楚白拉至沈陌黎面前,声音冰冷的说道:“它是谁?”
望着楚乌接近要吃人的神情,再加之被打昏迷的楚白,沈陌黎虽不明其中发生了何事,但也明显能察觉到当中的不对劲。
只是天地良心,沈陌黎对楚白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却是从头到尾皆无所知。然而现在于楚乌再去解释,显然也不会对楚乌有任何作用。
沉思片刻,沈陌黎试探着问楚乌道:“楚白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觉得,它是楚白吗?”楚乌声音冷到极致。
它拧着楚白小巧的身姿晃了晃,随着晃动,楚白捂着嘴的双手在无意识中软趴趴的垂落到身侧。在失去双手遮掩下,楚白纯澈的脸上,一排尖锐带血的利牙呈现在沈陌黎眼前。
“我魔球一族吃血补血,吃骨补骨,生来就可通过食他族血肉,壮自己体魄。楚白却生性良善,自明事以来再无杀食过他族人。我与楚白分离多年,但我不信它会因外力影响改变心意,更不信它会连我都不认识。”楚乌怒火颇盛,说的话却条理清晰。
对沈陌黎,楚乌有心寻她出气。它带着满腔怒火的拉扯楚白四处寻找沈陌黎,为的就是将沈陌黎这个假楚白“同党”暴揍一顿,再行割喉。
然而当楚乌真正看到沈陌黎时,却又改变了主意。它在怒火下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将话分析得有条不紊,想从沈陌黎这个与楚白一起从暗道出来的人身上,得到些丝线索。
看着至亲胞弟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人拧灭意识,徒留个健全的躯体给他人做嫁衣,楚乌委实不能忍。
人言善心有善报,楚乌不信,它这等作恶多端的人都能在世上活得好好的。楚白那般心善,天公会不开眼救它。
心里掂量着沈陌黎与楚白间的关系,楚乌此时看沈陌黎的目光,更像是愿意阎府的地狱审问。
见楚乌满是防备的面目,沈陌黎暗理思路。她与楚白相处的时间不长,对于楚白由何而来自然不清楚。
可沈陌黎又无法在楚乌面前,完全与楚白撇清关系。夺舍楚白者是否能脱离楚白,眼下不只关系到楚白一人,更关系到沈陌黎几人的生死。
沈陌黎看得出,楚乌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心头火。今日她若想不出什么妙法,恐怕她与末甲更会死在楚白之前。
奈何夺舍,乃用神魂入体,以原主魂魄加以胁迫融合以达到最终控制躯体的效果。这世间屹立武道巅峰的武痴武圣皆破解不了,更别提沈陌黎眼下这两手空空的情况。
然则不给楚乌零星希望予交代,沈陌黎可以断定,楚乌今日恐怕不会让他们几人活着离开。
“可容我看看楚白?”沈陌黎问道。
既然想赶走夺舍楚白的神魂,思前想后,沈陌黎反而觉得线索应当还在楚白身上。
横竖无法,楚乌将楚白往前一递,算是默许。魔球一族单脉独传,到了这代破天荒的出现了孪生二胎。举世之间,楚白便是楚乌唯一的亲人。
楚乌将楚白递与沈陌黎,再次退后到边上。楚乌的身手迅捷,有一击致人死地的疾快。然而若是无意被人抓住,楚乌的得天疾速优势便无处可用。
不同于楚白,楚乌行事间,更多了分谨慎。
沈陌黎掌心呈起楚白,细致的察看了一遍,目光终停留在楚白尖利带血的一排利齿上。那排沾血的尖牙,无时无刻在揭示着夺舍者早前的罪行。
望着那成排利齿,沈陌黎几乎可以断定,楚白之前在她面前可怜兮兮的举止,必是为搏得她的掉以轻心而使的苦肉计。
“寻到夺舍者的命魂体魄,以命魂引神魂出体,即可救楚白。”沈陌黎忽生一念,将楚白归还与楚乌道。
“恐怕夺舍之人自己的肉体早已殒灭,才会夺走楚白躯体。”楚乌垂眸看着昏迷中的楚白,郁闷及心道。
夺舍者,多数皆是肉体被人抹杀才兵行险招,夺取他人躯体为己所用。楚乌对夺舍亦有些许了解,因而更不抱希望于夺舍之徒的躯体尚存。
“体魄连结躯体,楚白的这排利牙想必是夺舍者原来躯体内所带。既然他的这排利牙未化成灰烬,必是说明夺舍者的体魄躯体尚存。”沈陌黎细致的分析道。
字字有理的话,让楚乌听完眼前一亮。
夺舍者历来之所以顽固难躯体外,除了神魂与被夺舍者的日渐紧密的融合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夺舍者躯体已灭,被驱赶出体后神魂没有肉体支撑,很快便会殒灭与虚空里。
这让所有夺舍的神魂,皆是顽固的抵挡试图驱他出体者,更有甚者,会将自己与被夺舍者的躯体一起消灭。
联想至楚白还有挽回的可能,楚乌狰狞的面容中终有稍微舒缓。它顺着沈陌黎的推断往下梳理道:“楚白既然是在暗道里遭遇不幸,那么夺舍者的命魂体魄,想必还在暗道内。”
“彼岸花!”沈陌黎的思绪,忽然想至楚白早前一直提及,处心积虑想引她去寻的彼岸花。
楚白虽未提及寻找彼岸花用以何处,但想必与自身利益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夺舍者,若不是原来的躯体力量薄弱难以晋升,极少有人愿意再换个躯壳存活。
像极了用惯的物品,一朝替换,总要耗去一段时间方可适应。换个躯壳,更需要夺舍者耗去漫长的时间去与新躯壳磨合。
先前楚白恢复被自己封锁的记忆后,如此急着寻找彼岸花,足以说明彼岸花中有着与它相关的事物。
“暗道中当真有彼岸花?”楚乌一脸肃然的问道。
彼岸花开,弹指生死,楚乌在此地听及来人谈论的彼岸花之事并不少,更深知寻找彼岸花中暗藏的危险。
寻求长生者多半贪恋于彼岸花停格轮回的神奇功效,楚乌却从不屑多顾生死。多一日少一日,在楚乌看来,活得惬意最重要。
它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要寻找那暗藏世世轮回玄机的彼岸花。
第二百二十二章 鱼人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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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陌黎回忆着此前种种,坦言道:“暗道内,楚白多次引我去寻彼岸花,好似还在记忆中遇到过彼岸花。仅是寻找彼岸花之路的凶险估摸着是它难以应付的,因而它在之前有许多机会独自前往寻到彼岸花,却迟迟没有动身。”
在与楚乌直言楚白早前的活动动向时,沈陌黎之所以坦诚以待,更多的并非是因楚乌的威胁。
她感动于楚乌对待楚白的用心,在自己难以回想起的记忆中,沈陌黎隐约感觉到自己好似也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兄长。
那份感同身受的亲情,让沈陌黎心生为楚乌添份力,助楚乌驱走夺舍者的念头。
“好,我这就去寻。”楚乌说罢,拉起楚白即刻打算出发。
心中仍对与假楚白同行过的沈陌黎存有怒气,但楚乌悔于自己早前逼走楚白的所做作为,也便不想再开杀戒。它急于寻到彼岸花,以换楚白一条生路,更顾不得眼下尚留结界内的这几人。
“且慢。”沈陌黎冲着楚乌离开的方向叫喊道。
“可是还想起什么?”楚乌一个呼吸间已迈出千米之遥,听到结界内回荡的沈陌黎喊声,再次折回路来问道。
对于楚白的事,楚乌稍许细节都不想放过。
“通往彼岸花的那条路前有数条岔路,我认得哪条通往彼岸花处。”沈陌黎对前而复返的楚乌说道。
“你的意思,是要给我引路?”试探着问沈陌黎,楚乌骤然间猜不透沈陌黎的心思。
它放她生路,她却反而要冒死随它去寻彼岸花,这在楚乌看来,本身便是件极藏猫腻的事。
常年驻留此地,楚乌对人族的认知只是片面的停留在贪婪自私上。它在这地见惯了人族间的相互厮杀,更对人与人间为谋裨益的勾心斗角习以为常。
习于冷意的人,自然不知温暖的滋味。楚乌生来唯一感受过的温馨,便是楚白与它的真挚以对。这令楚乌片面的以为,除了魔球一族,其它族人皆是冷情之徒。
正因此,楚乌并不信沈陌黎毫会无目的的好心肠。
读出楚乌眼中的不可置信,沈陌黎勾唇一笑:“没错,不过作为引路费,你需先代我把他带出这地。”
话锋一转,沈陌黎葱白的指尖转向末甲道。
末甲此时仍是山魔模样,此地结界诸多,想带着无法言语沟通的末甲穿越重重障碍离开此地绝非易事。
沈陌黎虽可选择与末甲同行,一道经历万难离开这地,但她终是有心想助楚乌一程,更不想再让末甲跟她在各种结界中遭遇不测。
权衡下,沈陌黎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更觉得让楚乌先送末甲离开,再随楚乌前去寻找彼岸花,方是最万全之策。
“成交。”楚乌暗下松口气道。
沈陌黎无条件的随它走,反是让楚乌心下不安。这以末甲的平安为引路的前提,倒让楚乌觉得恰应了人族必有所图的观念。
一生皆在此地生活的楚乌,对于离开这地方的路倒是熟门熟道。它伸出几道长绒,一把卷起沈陌黎、末甲与璃歌,飓风神速的穿越重重结界,往最初沈陌黎看到光芒反射那处地方飞雷疾速的赶至。
危如累卵的结界,在楚乌得以诀窍的飞疾闯荡下,更像是轻拂而过的窗帘,对被楚乌一同携带的几人,丝毫未造成片刻危害。
不肖一刻,几人便来到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晶石前。楚乌见了那惑人心智的光晕,也不躲闪,只是轻瞥一眼被它以长绒捆束,面带惊色的璃歌道:“还要我动手?”
尚处在错愕边缘的璃歌,在楚乌的反问下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璃歌畏惧的慌乱摆手道:“不敢不敢。”
楚乌身上的绝杀气息,令爱使些小聪明的璃歌,全失了耍花招的心思。险死一次,璃歌再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聚力牵刀引线,璃歌引导着引线猛扎入晶石。柔软的引线穿过坚硬无比的晶石,骤然牵动着晶石往后侧旋转。
在晶石旋绕之际,渐渐平静下来的璃歌,手中引线忽是一颤,晶石上闪烁的光芒顺着抖颤直落在楚乌身上。
受惑神蛊智的光芒照耀,楚乌心头的不满骤然提升,它声带冰寒道:“你如果想再重温一遍千年前的惊心,我不介意同你重演练次。”
千年前,璃歌以为侥幸躲避开的灾难,实则为楚乌刻意而为。
见识到璃歌引线的操纵力,楚乌在错杀去璃歌最后剩余的出众人傀后,这才决定半装无意,将璃歌留在这处。楚乌的心透彻得很,它决定自己不再夺人性命,却不代表着它不会纵容其它人藏在它这地,代它阻挡来此寻找那物的人,护那物平安的念头。
仅是楚乌未料到璃歌在此地未过多久,便陷入了千年沉眠。
在楚白离开后,楚乌誓不再杀刃带血,因而对于沉睡中的璃歌,也就抱着放任不管的态度。
然而楚乌对璃歌沉睡前的所作所为却是清楚得很,它深知璃歌将这地的所有晶石都做了手脚,当做自己用来捕捉傀儡的陷阱。挡在路口的这个晶石,便是璃歌的杰作之一。
因晶石的缘故,这些年能进这地者明显少去许多。但这地的入口并非一处,而以楚乌所知,晶石所在的这处入口应是最便捷通往外界的。
在楚乌的要挟下,璃歌心头惊悚,急急操纵引线将晶石后翻一圈。她本想假似无意的将晶石中的光折射至楚乌身上,使楚乌癫狂受自己控制。
岂料楚乌竟对那光毫无反应,这让璃歌万般吃惊,更在惊中增了极多恐惧。
沈陌黎古怪地看着面前的楚乌,心中同是疑云丛生。
原先她离发射光亮近些,心神同会受晶石影响而产生些许幻象。可楚乌的长绒缠绕在自己身上,反让她对晶石上的光没了半点不适。
藏着心中的种种疑思,沈陌黎静静看着渐被翻转过来的晶石,这才发现,晶石之下竟贴附着一个活生生的鱼人。
鱼人猩红着眼,缓缓背负着重于自己的晶石,为几人腾出条路来。几缕暖阳,由路口倾泻而入,给处在黑暗中的沈陌黎一种久违的温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