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鬼众
黄明自打死后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场面。
黑狗聚成一堆，黑压压的一片，她甚至看到了不少的鬼差——
男女老少，奇形怪状，不乏缺胳膊少腿，狰狞可怖的鬼。
黄明突然觉得自己真是面貌和善，标志极了。
不过事态紧急，留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并不多，她默默地躲在高庆芬身后，看着众多黑狗一起嚎叫，天幕上突然撕裂了一般，破开了一个大洞。
众多鬼腾空冲了进去。
黄明紧跟在高庆芬身后。
她听到有个微微弱弱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来：“高大人，好久不见。”
黄明觉得耳朵被火烧了一样剧痛起来，她难以自制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高庆芬回过头，伸手在黄明脑袋上拍了一下，疼痛立马消失了。
她回话道：“苏郎，好久不见。”
黄明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黄白色麻布血衣的长头发男人。
他的上衣很短，短到露脐，褴褛的下摆里隐约可见鲜红的血色。
看上去死了有好几个朝代了。
他神色凄楚，浑身鲜血淋漓，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却让人耳朵疼：“这阵子过得如何？功德攒的足够吗？”
高庆芬含糊的“嗯”了一声，好像不是很愿意详细地说，快速地跟在大部队中通过阴路。
苏郎就喘了一声，好像说话很费劲似的，却丝毫不慢地跟在高庆芬身边，他看了一眼黄明，继续说：“从哪捡了个丫头？看起来挺好用的。”
高庆芬说：“唉，你别欺负她。”
苏郎摇了摇头，两手掐着腰，细声细气：“我哪能欺负人？我这是担心她——”
“莫楼叫人，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苏郎眯着眼看着前面的黑狗，“好像之前是被三老爷派去探查东郊荒地？”
高庆芬点了点头：“是。”
“那就怪不得叫这么多人了。”苏郎腾出一只手来，把挡住脸的头发拨开，露出了眼白泛着乌紫的一对细长凤眼，乍一看可怖之极，仔细看轮廓很是有几分俊秀，却终究是个吓人死鬼。
他叹了口气：“那可是魏大人爬出来的地儿。”
高庆芬这次没回答他，一方面，她嫌弃苏郎话多，另一方面，也到了地方。
前面的鬼已经迎着月光走出了阴路。
苏郎也不再做声了。
黄明跟着高庆芬来到了月光下。
还是那片荒地，黄明眼熟之极。明明是弯月，月光竟然出乎意料的明亮，黄明期待着看到荒地上将近半人高的荒草被月光照成银白色的场景，却发现地上全部都是尸山血海。
准确的说，是以“鬼”的形态存在的尸山血海。
荒地里那些陷在轮回里、永远没有尽头解脱的鬼们，都爬了上来。
黄明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努力感应，发现王岱岳并不在这里。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
不在这里，也并不一定有多么安全。
只是眼前的事情就足够棘手了。
以前魏甲和李丁触动了荒地中的“轮回小世界”，黄明跟着进去过。
里面的鬼魂，起码有成千上万。
黄明看着下面那一片血海，精神紧绷。
鬼们都飘在天上，他们低头看着这片荒地。
其中有一个被纠缠的小黑点。
“莫楼！”
莫榭用刺耳难听的声音呼唤他。
莫楼身上被各种鬼攀着，尽管他一直在不停地撕咬吞吃恶鬼，但是数量太多，他被困住不能脱身。
不仅如此，居高临下，黄明看能看到那红色的鬼魂范围突破了荒地的边缘，像流水一样向外涌动——他们要彻彻底底的出来了。
莫楼听到了莫榭的呼唤，用低低的咆哮声来回复。
或许狗们有自己独特的交流技巧，黑狗群躁动起来。
在黄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涌入了荒地中，像一群黑色的狼，开始吞吃鬼魂。
其他的鬼差们也没有落后，他们或许已经在和莫大人长时间的相处中掌握了狗语，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他们各自放出了鬼气，冷的热的、像风像雪，中间还夹杂着鬼力中的各种怨恨、哀痛、恐惧、绝望等等情绪，交融在了一起，和谐相处，铺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拢在了荒地上。
高庆芬在黄明的身边，她第一次在黄明面前放出了鬼力。
黄明感受到了好像有实体掐着她的脖子一般、强烈的怨恨和不甘。
高庆芬不愿意死，她有死也不能放下的牵挂……
黄明恍惚了一瞬间。
但是很快，黄明就回过了神。她也铺开了自己的鬼气。
高庆芬却在她准备放出鬼力的时候阻止她：“鬼太多了，你会陷进去迷路。”
她还记得住，黄明的鬼力是融入共情。
如果黄明迷失在这些鬼魂的记忆中，后果是怎么样的谁都不知道。
黄明就听话地放弃了。
她看着战斗的局势。
荒地中的众鬼因为鬼差们的鬼力，被其中蕴含的感情压的行动迟缓、神智恍惚，此时那些黑狗们就用尖利的爪牙将恶鬼撕碎吃掉，局面显得十分有利。
看上去，似乎只要人手足够，事情就能很好的解决。
只是黄明看着看着，总觉得荒地中血液一般鲜红的液体太多了。
而且似乎越来越多，慢慢地蔓延扩大范围。
“那是血吗？”黄明说。
苏郎在高庆芬另一边，此时道：“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黄明哑口无言。苏郎说了跟没说差别也不大。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由黑狗们做主力对恶鬼的清理。
事情很顺利，只是黄明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有一点微妙。
苏郎突然抓住了高庆芬的胳膊：“太阳！”
高庆芬立马抽回了手：“好好我知道了，别动手动脚的。”
黄明却大吃一惊。
她又一次在死后看到了太阳。
她还记得上次陷入了荒地中自成轮回的小世界后看到的太阳，炙热，亮白，看久了让人记忆模糊。
此时，这轮太阳正挂在天上，挂在月亮的旁边。
弯月亮度极高，如同白色玉壁，遍洒清辉，而太阳却又圆又大，比月亮更加明亮刺眼。
除了它的颜色，是红色的。
第116章 不妙
红色的太阳挂在月亮旁边，让鬼神思涣散。
黄明喊道：“不要看太阳！”
却没人搭理她。
苏郎嘲笑着微微裂开了嘴，伸过头来说：“别大呼小叫的。”
但是高庆芬却被太阳影响了。
不只是她，有很多鬼都被影响了，他们看着太阳，神情迷茫，好像朝圣似的仰着头，停下了正在做的一切事。
黄明即使一直保持着戒备，此时也有些恍惚，她看着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的苏郎，说：“太阳能抹消记忆。”
苏郎的确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跟他一样，还在荒地里撕咬众多鬼魂的众多黑狗们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黄明恍惚看着苏郎：这不会有狗的血统吧？
黄明的确是在胡思乱想，因为苏郎招呼了一声，有更多没有被影响的鬼冒了出来。
他们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就心照不宣，飞了上去。
黄明松了一口气，不敢看太阳，但是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
输多少个数，他们能搞定那个太阳？
苏郎已经和同事们飞到了太阳旁边。
从下面看，太阳看起来像是在遥远的天外，挂在月亮的旁边，但是实际上，这个奇怪的能量体毕竟不可能是真正的太阳。
他们很快就和太阳肩并肩了。
到了这个高度，他们才发现，这“太阳”也不过是一个体积颇大的圆球罢了。
凶残的下一幕很快开始了，他们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有工具的用工具，没有工具的徒手撕，很快将太阳撕扯得七零八落。
带着诡异红光，却没有一点热度的碎片落了下来。
碎片缓慢地飘落，飘落到半空中，红光慢慢的消失了。
碎片自己也在明明灭灭地化作细粉，像从天而降的碎雪，但是当它们转变成了纯粹的白色，突然有了惊人的热度——
变成了一场火雨，倾盆而落。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回过神来的鬼差们不得不被迫下落。
“火雨”中包含着真正的太阳的力量，也因此，黄明又一次感受到了在荒地小世界中感受到被严重“灼烤”的炙热感。
荒地中的黑狗们发出咆哮声。在他们啃食了不少荒地中的恶鬼，眼看着就要完成任务之际，更多红色的鬼从地底爬了出来。
恶鬼们伸着双手，地上似乎平地燃起了火焰，红色的液体像粘稠的泉水一样涌了上来，它们浸过荒地上的荒草，却像岩浆一样悄无声息的将荒草化作灰烬。
有非常强的吸力辅助着拉住了他们的鬼手，黑狗们被卷到了地底。
黄明和高庆芬等因为躲避“火雨”下降而靠近了荒地的鬼们，也被吸了进去。
还在天空上漂浮着的苏郎等鬼，眼睁睁的看着荒地像一张巨口，在一张一合之间就贪婪地卷下了无数鬼魂。
荒地恢复了寂静，而原来生长着的荒草都消失的一干二净，露出了光秃秃的黄土地面，干燥洁净得的好像从来没有植物能够生长。
苏郎掐着腰，颤声说：“坏了。”
旁边有一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络腮胡子大白胖子，他也是这次完全没被干扰到的鬼差之一，刚才撕裂假太阳的时候用牙咬，用脚踹，出了不少力。
此时他就说话了：“苏郎，这是怎么回事？”
苏郎一听就来气了，气咻咻的说：“我就说，鬼差队伍要精简，现在好了，这么多都没用，全搭进里边去了，废物一群！”
“苏郎君，他们确实是废物。”另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插话道，“像我们就不是。”
胖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苏郎气不打一出来：“别说了，赶紧去找魏大人！他爬出来的地儿，他解决！”
苏郎放出鬼气，激发了一下荒地。
但是自从荒草消失之后，荒地上瞬间什么存在感都没有了。
若说能量灵体，可能还没有荒地边上那座村庄多，干净的好像是刚打扫过了一样。
少年应声而去，苏郎无意识的扫了一下周围的村庄：“……居然一条活狗都没有？”他顿时皱起了眉毛。
他再次仔细的探查，突然落了下去。
他在荒地的边缘，趴下来，这样才能看到倾倒的石碑。
上面写着不知道哪朝哪代的文字，但是因为鬼魂的特性，他能够看懂。
“将军庙。”
苏郎自言自语道：“什么将军？谁是将军？”
而王岱岳那边，几个姑娘按下了那个被“考验”的陌生人。
那个声音的主人大概是个弱智，或许是以为即使是四个女人，也不可能将有刀的歹徒制服。
因此当耿佳和王岱岳合力将第一个陌生人按在地上的时候，他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李萌和杜云飞被追得气喘吁吁，此时坐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王岱岳却气息平静，她诧异的看着也在气喘的耿佳，忍了一下，脱口而出：“不要喘气了，又不是在现实，也没有用身体跑，不应该有这些生理反应，不要觉得累。”
耿佳却用更惊讶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王岱岳跑的飞快的理由吗？她刚才跑在王岱岳前面，却几乎是瞬间就被她超过，然后看着她眨眼间追上了陌生人，把他按在地上。
她的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耿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杜云飞话少了很多，但还是非常直接的一个人，她说：“这个没法控制，我们也想能不这样。”
王岱岳叹了口气，心想，没有慧根……
但是她的苦中作乐也就停止到这里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让我惊讶。”那个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李萌喘着粗气，努力去听，强迫自己拼命回忆。
这是谁？这是谁？越来越熟悉了，她一定见过！
那个声音却不知道李萌的想法，他似乎很有兴趣，说：“现在，你们有一把刀了。”
“他为了活命，必然需要你们其中一个人的一条腿，但是他不完成目标，不会离开这里。”
“要我说，你们直接把他砍掉吧，第二轮游戏要开始了。”
话音一落，第二张陌生人的脸果然浮现了出来。
王岱岳看着膝盖底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还在挣扎的“一号”，捡起了刀。
第117章 小人
被王岱岳按住的陌生人疯狂地挣扎起来，咆哮：“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想要一条腿救我自己的命！我没想杀人！”
“我把腿赔给你们！”他哀嚎道，“我不想死！”
王岱岳手里拿着刀，做出一副马上就要砍下去的姿势，实际上心里转着念头。
她现在隐约明白，周雨和楼下的小孩子那种惨烈的死亡方式，差不多就是因为这个场景里发生的事。
他们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或许并不能抵抗，就真的被切掉了肢体。
但是王岱岳心里存疑，为什么会选上周雨和那个孩子？又为什么会选上这三个女孩？
王岱岳自己是外来者，她清楚，她还能感觉到门牙在她的手里啃食的感觉，大概是那个孩子带她进来的。但对于其他人的遭遇，她什么也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她对声音展示给他们的这一切都保留怀疑态度。
她不能相信声音所说的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不知道造成的伤害是能够作用在谁的身体上。如果就这样顺着声音安排的路走下去，怎么走都是错。
所以王岱岳不准备伤害这个人，她只是试着吓唬吓唬他——
她高高的举起刀，正对着陌生人一号的脸，眼皮都不抬一下，显得冷酷变态至极。
她平静地刺了下去，很快刀尖就递到了他的两个眼珠子前面，王岱岳却不急着下刀，她缓慢的推进。
陌生人忍受着这慢动作的折磨，惨叫声凄厉到不向人类发出的声音，他惊恐欲绝。
王岱岳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刀锋落下，陌生人在原地消失了。
王岱岳心里的大石头隐隐落地。
——她的测试没错，这仍然是个梦境。
或许被梦境拉进来的主要角色，比如这三个姑娘和另外两个被害的人，他们被紧紧的束缚住一直到死亡。
但是对于其他的角色，这份束缚并没有那么牢固。
经历过难以容忍的恐惧，稍微放慢的煎熬惊怖突破了那一个临界点，他们就会从梦境中醒来。
就像做了噩梦，终究会惊醒。
耿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第二个陌生人的脸还茫然地浮在空中。
王岱岳猜想，他还没有被完全拉入梦境。
她还记得上次“陆宁”见鬼把她拉进去的那个梦境，当然，现在她知道那是离魂，但是对她自己来说和梦境也没多大差别。
她更有底气了一些。
即使是鬼，也总有束缚、原则。好在他们这边有四个人……
声音只是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话：“好本事……既然这样，就一起来吧。”
场上出现了七个陌生人。
李萌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大叫道：“表哥？是你吗？”
那个不太说话的表哥，字句之间有些特别的断句方式，有些奇怪，带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
这就是李萌的表哥！
耿佳和杜云飞都惊恐的望着李萌。
杜云飞心直口快：“你这是从哪来的表哥啊！你说什么呢？”
李萌摇了摇头：“……这个说话方式，像是我表哥……”
耿佳看了一眼李萌，她有个猜想。
这个声音的主人只怕和李萌家村外的荒地有关。
杜云飞也明白过来，打了个寒颤：“你叫他别装神弄鬼啊！”
李萌苦笑：“他不说话了……他要是会听我的，我会在这里吗？”
杜云飞咬牙切齿：“知道是认识的人，更气人了！”
王岱岳不知道她们三个经历了什么，她也没有时间想。
声音的主人似乎是被叫破了身份、破坏了计划，不在披着“游戏”的外皮捉弄人了。
声音没有再响起，那七个陌生人已经现出了形体，跑了出来。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刀，四个姑娘看起来无路可逃。
黄明这边跟着众多鬼魂和狗被卷到了荒地底下，见到的却并不是上次见到的地方。
或许是她一直警惕，或许是别的原因，她这次没有失去记忆。
她发现自己独身在一个小茅屋里，家徒四壁，墙壁坍塌，屋顶还透光。
身边其他应该存在的鬼和狗都消失了。
她一时搞不清楚这又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了上一次进入荒地时，变成军营中送死队一员的经验，黄明明白过来，这应该又是一个小世界，他们这些掉下来的人，大概都在扮演某个角色，分布在四面八方。
黄明站起来，觉得有些地方有点异样，但是她没来得及考虑，一把推开了门。
门外是茂密的、高高的荒草，她踮起脚尖，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城的城门。
一条土路上排着许多进城的人，人和人之间的的空隙有大有小，排的很随心所欲。
黄明还记得“太阳”可能会有问题，但是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没有影子，小茅草屋也没有影子，任何东西都没有影子。
她心中有个怀疑，太阳已经不见了。
她试探地抬起头，看到天上一片雪白。
黄明顿时想起了吴娘子的院子。
为了抵挡白天的阳光，吴娘子的院子上方遮挡着白色的布幅。
和眼前场景十分相像，遮住上空的却换成了雪白的云彩。
天地间好像是一个范围巨大看不到边际的院子。
黄明拨开了眼前的荒草。
荒草很高，几乎淹没到她的脖子上。
她伸出手去，发现手指短短，手掌小小。
低下头，黄明发现自己变小了。
现在是等比例缩小的小矮人，穿着褴褛的棕色破麻衣衫光着脚。
这些并不重要，她急着去寻找同伴——虽然不知道哪些奇形怪状的鬼差同伴会在哪里，会不会外形也有变化，但是总要去找一找。
她费力的从荒草下面钻了出去，来到了一条黄土路上。
这是进城的路。
黄明快速挪动着腿，滑稽的跑到了队列的最后，此时她才发现，排在她前面的人分成两种。
一种是黄明一样的等比例缩小的小矮人，另一种是比黄明高一倍的正常人。
他们默默的排成一队，沉默有序。
这也是黄明从荒草后面看的时候觉得他们排队排的稀稀拉拉的原因——她只看到了“高人”，没有看到“矮人”。
她满脸严肃地把目光从前面的高人屁股上的破洞移开，扭头看着路边的荒草。
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呢？
第118章 无影城
黄明排在长长的入城队伍中，她一边茫然的等待，一边暗自皱眉。
她现在听不到王岱岳的呼唤声了。
或许是进入了荒地中的小世界，被隔绝了感应，或许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黄明回想王岱岳对恶鬼的吸引力，心里安定不下来。
事已至此，她要快一点从这里出去。
在这里感应到的时间流速格外奇怪，或许是等了好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她就排着队到了城门口。
她抬头看到了三个弯曲的字，心里一惊。
这是在阴间使用的那种文字，望见就能明白含义，却不是人间曾使用过的活人字。
意思是：无影城。
城中所有的人、物，都没有影子。
从表面来说，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黄明看到了城边的守卫。
是两个矮矮的小人，和黄明的高度相当。
这两个小人面色通红，神情严肃，穿着合体的黑衣裳，检视着要进城的每一个人。
他们没有索要凭证，只是一个个的看着，似乎在记忆他们的特征和面貌。
黄明也通过了检视，成功的进了城。
进城没有走两步，她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黄明有些惊讶和暗喜，她在猜想，是不是她认识的、某个和她一样没有丧失理智的鬼差。她扭过头看到了那个她的人。
比她高出一头。
但是现在的黄明是缩小版的黄明，只比她高一头的人也并不是高个子的人。
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胖墩墩圆乎乎，带着圆眼镜、脸色雪白的男孩。
他和周围那些衣着显然不是现代风格的大人小人们格格不入，因为他穿着一身小学生的校服。
甚至脖子上系着鲜艳的红领巾。
周围经过的城中人却对他的打扮视若无睹。
黄明心中顿生怪异，她反手抓住了小胖子。
小胖子盯着黄明，神色非常茫然。
好像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是关键，黄明心想。
小胖子看了一眼黄明，突然像个痴呆似的张开了嘴。
黄明注意到，他缺了一颗门牙。
王岱岳和三个女孩子们陷入了逃命中。
七个人追在她们身后，似乎一定要把她们杀掉一样有超强的决心。
三个姑娘却并没有打算分头行动。甚至耿佳伸出手拉住了王岱岳，让她和她们留在一起。
三个女孩被带着刀的人追的慌不择路，却并不惊慌，也并没有非常恐惧。
这让王岱岳大吃一惊。
毕竟不换是从哪个方面看，这三个女孩子都只不过是刚刚走入社会，无知又单纯的小姑娘。
她完全想不到她们面对多人的追杀能有这样的胆色，还异常沉得住气。
耿佳三人却有自己的理由。
她们三个毕竟是曾经进入过那个奇怪的鬼荒地、经历过生死一线，也曾经与不知是人是鬼的人搏杀过的。
经历过了一开始的慌乱之后，搞明白了这个奇怪的场合也不过就仍然还是符合逻辑、能够凭借正常手段应付的，她们三个有底气多了。
在这方面她们比只是胆子大没有过这样经验的王岱岳更加能够应付得来。
她们还在心里想着反杀破解之法。
杜云飞第一个出手。
经历过锻炼，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下手果断无比。他首先寻找到了合适的时机，王岱岳手里的刀被她抢到了手里，一扭头，她就在追的最近的那个人肚子上戳了一个洞。
那个人嚎叫着失去了战斗力，杜云飞又趁他心神震动抢过了他手里的凶器，快速地递给了李萌。
李萌也并不是吃素的，她看着周围的人被镇住的那个瞬间，连着捅了两个人的肚子。
她们现在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把刀。
追逐他们的人不过只是那个神秘的声音找来的普通人，像疯了一样想要砍下她们的一条腿或者是其他的肢体部位，也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能够活命。
他们本身根本没有杀人的决心，也没有被杀掉的准备。
在心理素质上，他们根本比不上杜云飞三人。
解决掉了四个人之后，形式立刻乐观起来了。
杜云飞低声说：“捅肚子，他们精神会崩溃，不会继续穷追不舍了。”
不管是不是致命伤，会不会快去死去，他们都会立刻失去斗志和行动能力，相当于在“游戏”中选择了投降。
剩下的四个陌生人被这女孩子们果决得行动和毫不手软的冷酷动摇了。
素未相识的同伴还趴在地上流血，他们心生怯意。
王岱岳实在是没忍住，差点给她们鼓掌。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原本以为是青铜的女孩子，实际上是突破了承受极限就能反杀加害者的壮士。
她自己的信心也强了起来。
不过是些以为能够顺势逞凶对弱者下手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甚至笑了起来。
而黄明跟着胖墩小学生在无影城转了好久，一直处于迷茫状态。
小学生神志并不完整，这一点黄明通过和街上其他那些大人、小人的对比能够非常明显得看出来，小学生不仅弱智，还弱智的很特殊。
但是他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他自己也并不清楚，所以每一条路都在转，一步一步地四处顾盼，用最笨的办法老老实实的寻觅。
黄明沉默的跟着他。
她尝试过和小学生沟通，但是并没有结果。所以她只能跟着他，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走到一半，黄明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小生物。
黑色的，细细的，腿很长，瘦小招人恋爱。
像小鹿犬一样大小的瘸腿小黑狗。
“莫榭！”
黄明盯着那条断腿，断言道。
原来莫榭也变小了。她暗自估量。
大人，小人，到底是怎么样分类的呢？
黄明冲上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发挥了猫一样的灵敏速度，才捕捉到了那个迷你瘸腿小黑狗。
他变小了以后更灵活了，速度快的简直像一只耗子。
除外之外，莫榭似乎也失去了记忆，他不记得黄明，也不记得自己是谁，甚至不说人话。
黄明也不能肯定是他不会说了还是因为不认识他故意不说。
她抓住了莫榭，带着他一起跟着小学生。
第119章 寻觅
莫榭在黄明手里不断蹬腿挣扎，还在咬她。
黄明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长嘴，将他制服。
“嘘。”黄明对他说。
他们还跟在小学生身后。
因为天上没有太阳，看不出时间的变化，黄明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深入到了城中的深处，黄明左右顾盼，巷道两边的院墙原来越高，墙角下却让人看不清，十分阴森。
就连变成鬼之后能够看清一切黑暗的视力，也不能让黄明重新看清楚街道两边的环境。
并不是影子，更像是有形的物体边缘消失了。
小学生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低着头顶着地面，其他的反应什么都没有。
他像个行尸走肉，寻觅着对他来说有用的东西。
黄明看到了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
她也是正常人大小。
她在墙角那边，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远远的看上去就好像有一半的身体没进了虚无，只剩了一半。
她穿着现代的毛衣和长裤，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着，都落在了地上。
黄明跑到了她身边。
这个女人也对她的到来和动作都无动于衷，她面无表情，眼神茫然的努力摸索着，右手深入那黑色的虚无中。
她的上身时不时挪动一下，因为姿势的诡异，更像是尸体的抽搐。
黄明并不害怕，她看着小学生还在慢悠悠的四处寻觅，就趁这段时间仔细打量这个女人。
她脸上茫然，而且毫无痛苦。
女人伸手摸着，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
她的身体僵硬起来，肌肉开始紧绷收缩。
她抓到了什么东西！
黄明看着她动作，好像是在看着奇怪的人躺在河边摸泥鳅。
女人像拔河一样用力地拉着，首先从黑色的虚无中拔出了自己的半个身体，一条腿，最后是手臂和右手。
她手里抓着一个塑封袋，里面装着一缕黑色的头发。
那缕黑色的头发像蛇一样挥舞起来，被束缚在塑封袋中，出不来。
女人撕破了塑封袋，那缕头发立刻缠到了她的长发中间。
她像被电打了一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神中闪过灵动的光，然后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古样，不再是现代的装束。
黄明蹲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后退一边起身，最终稳稳的站在了几步外。
她看着女人脸上浮现出迷惑的表情：“这是哪儿？”
女人看了看四周，目光从不远处穿着校服茫然寻觅的小学生身上划过，毫无异样，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她看到黄明这样的小人，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她原地转了转，突然认定了一个方向大步走了出去。
黄明情不自禁地冲她追了两步。
这是什么情况？她要去哪？
她看着地上那个塑封袋，伸出手去拿起来放在了衣服的腰带里夹着。
那边小学生却突然爬到了地上。
黄明犹豫了一下，留在了小学生身边。
她看着小学生把整个头塞进了那片黑色的虚无。
这里面是什么？是空间的缝隙吗？所以他们才能从这里面找到东西？
黄明犹豫是不是也要把手伸进去。
王岱岳和耿佳三人看着地上翻滚的、被捅了肚子的陌生人。
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耿佳说：“他们只要醒的及时，应该还能救过来。”
杜云飞笑了一声，眼睛闪闪发亮：“也不枉费我们在群里分享的解剖学知识。”
李萌神情严肃，手里提着刀：“表哥，吴蓝！表哥！”
她开始大叫。
王岱岳看着她。
那个声音的主人果真是她的表哥？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那个声音却没有说话，好像消失了似的。
在某种程度上，不反驳意味着默认，这加重了李萌的心中的肯定。
王岱岳皱眉，那个声音会真的彻底消失吗？还是会出现更可怕的场景？
如果真的消失了，他们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王岱岳已经开始思考是等她们自然醒离开“梦境”还是需要吓唬吓唬她们，把她们叫醒了。
李萌却并不善罢甘休，即使她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完全是个奇怪的变态，但是只要想起这是她表哥吴蓝的声音，她就有许多的由愤怒而生的勇气。
她此刻大呼小叫，甚至让人觉得鲁莽：“吴蓝！我知道是你！藏头露尾的！别躲了！出来！”
杜云飞想起了那个她们去李萌家的时候，在公交车站等待他们的小哥哥。
她还觉得人家挺帅的，以至于到现在仍然印象深刻。
她悄声问耿佳：“是……那个吗？”挤眉弄眼用眼神示意，比划了一个帅的秘密手势。
耿佳想叹气，点了点头：“可能是。”
“你到底在搞什么？”李萌没注意到她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愤怒吼道。
她简直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王岱岳都不敢吭声了。
李萌向来是这样，有主见，果断，照顾人，很少生气。但是一旦她生气了，不管在场的有谁，敢跟她顶着来的一个都没有。
她此刻就到了爆炸的边缘。
那说话方式，和现在的心虚的反应，绝对是她表哥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剩下的百分之一，就是吴蓝被鬼附身了。
但是被鬼附身，说话的节奏，发音的长短，都不会和原来一样吧。
这肯定还是吴蓝！
李萌从小骑在吴蓝身上揍他，捶得他不敢动，她有底气极了：“是不是你被鬼附身了？你这是搞的什么！”
那个声音回话了：“萌萌，我也是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声音恢复成了吴蓝原本的声音。
他出现在了李萌他们的面前。
王岱岳看着那个人，睁大了眼睛。
那张脸上被一分为二，左边是一张帅气小伙子的脸，右边是另一张颜色苍黄、骷髅一般的半张脸。
两张截然不同的脸拼在一起，极其不对称的扭曲感让人不寒而栗。
属于吴蓝的那半张脸笑了笑，另外半张脸却垂着眼皮一点表情都没有，诡异的让人发抖。
他说：“萌萌，这是最后一次了，我需要她的血。”
他的目光晃过王岱岳，落在耿佳脸上。
“最后一步了，她应该给我，她踩了我的骨头。”
第120章
李萌快速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耿佳和杜云飞，然后对着吴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说出来我也好帮你。”
吴蓝看着李萌，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没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你不用操心。来我身边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萌脑子里都是小时候和吴蓝在村里到处乱跑的样子，那个时候每次李萌干了什么坏事，都是吴蓝替她受罚。
哪怕后来他们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依然会在她回家的时候跑到公交车站接她。
她没有亲哥，吴蓝就是他的亲哥哥。
李萌脸色缓和下来，她抬步走向乌兰。
杜云飞却喊道：“李萌，不能相信他！”
耿佳拉了她一把，看着李萌和吴蓝，对杜云飞说：“……他们还未必不是同伙……”
吴蓝就更放松了，他笑了起来。
“来吧，萌萌，我带你回家。”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并不熟练，但是这份生涩又显得真诚而充满了真情。
李萌朝他走过去，眼圈一下子就变红了，扔下了刀，向着吴蓝敞开的怀抱走过去。
吴蓝那张诡异的脸温情的看着她。
杜云飞和耿佳对视了一眼。
王岱岳的手心被那颗门牙咬得生疼，却并没有做声。
李萌走到了吴蓝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就在此刻，杜云飞和耿佳猛地冲了过去，拿着刀就冲上去了。
他们离得不远，很快就冲到了吴蓝和李萌面前。
李萌狠狠的抓着吴蓝的手。
李萌从一开始就一点也不信他的话，完全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她一点都不觉得现在的“三表哥吴蓝”是什么好人。
他完全把人当作玩具，并且蛊惑无辜的人彼此残杀。
哪怕是她的亲表哥，她也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吴蓝吃了一惊，他看着李萌，却又笑了起来。
“能带走你，也不错了。”他脸上那另外一半枯黄的骷髅状脸皮突然动了动，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吴蓝反握住李萌的手。
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李萌那只和他握在一起的手臂迅速干瘪下去，就好像一个气球失去了填充的空气，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骨头上。
眨眼之间，李萌的手臂的状态就变的和吴蓝那半张干瘪的脸皮十分相似。
耿佳和杜云飞惊恐欲绝，拼命的用刀砍吴蓝，可是她们的刀在碰到吴蓝的那一瞬间都化成了虚无。
——那本来就是吴蓝变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伤害到他自己？
吴蓝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他嘲讽的看着耿佳和杜云飞，好像在看他们还能有什么花样。
李萌手臂的状况很快蔓延到了肩膀，并且仍旧在不断恶化蔓延到全身。
杜云飞和耿佳拼命地拉着李萌，想要把他们两个分开，却不奏效。
王岱岳这个时候也跑了过来，她一狠心，拿刀砍断了李萌的手臂。
她伸手抓住李萌，手心门牙的啃咬越来越痛，王岱岳感觉到她手心的血顺着手心流了下来。
她突然一阵眩晕，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一眨眼之间，王岱岳四人消失在了吴蓝构建的空间。
原地似乎有奇怪的黑色物质正在缓慢扩散。
吴蓝的手里还攥着半根枯瘦的手臂。
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那骷髅般的半张脸上突然有了十分夸张的表情。
那是狰狞的神色。
那半张脸控制了嘴巴，破口大骂起来。
黄明蹲在小学生身边看他伸着手急切的摸来摸去，好奇极了。
他到底会找什么？
那个女人找到了一缕头发，变了个模样，也没有了现代记忆。
小学生会找到什么？是她身体丢失的一部分吗？
然后他也会变成和无影城中的其他人一样、并且彻底失去记忆吗？
她并不希望小学生也一同失去记忆，她希望能从小学生这里得到有用的线索。
加油啊，红领巾，要助人为乐才行！
黄明胡思乱想了一通，小学生已经摸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他从虚无的黑色中用力的抽回手，因为用尽了全身力气，脸色都涨红了。
似乎他要找的东西很沉重，猛地往后往坠了一下，险些整个人都被拉了进去。
黄明不得不帮他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
她分不清是小胖墩的重量如此沉重，还是那样他要找的东西沉重。
在他们的合力之下，小胖子要找的东西终于被拉了上来。
他手里攥着一只人手。
手指纤细、骨节笔直，肤色雪白。
黄明突然感到了熟悉，于是更用力了。
被她塞到怀里的迷你狗莫榭长着爪子到处刨，快把她的破衣服挠破了。
黄明不管那么多。
他们合力拉上来，一串人。
四个姑娘。
每一个都眼熟。
黄明目瞪口呆：“阿呆！”
王岱岳的一只拳头被小学生捏在手里拼命地掰开，惊慌的看着眼前的人：“小明！”
耿佳迅速的打量周边的环境，她还记得黄明，此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杜云飞扶着李萌，同样一脸迷茫。
杜云飞看了周遭的环境，突然抓住了李萌的肩膀：“你这条胳膊？”
那条已经干瘪被切断的手臂，此时竟然重新出现——以半透明的形态。
李萌也吓了一跳。
她试着抬起手臂，发现那条手臂竟然还能自由抓握，也能够碰触到其他人。
李萌简直惊呆了……连失去右手臂的痛苦都被冲淡了。
黄明却不乐观。
她好好的打量了在场的人。
三个在荒地见过的活人——她们有影子。
她让李萌抬起了手。
李萌那只缺失的手臂在地上没有影子。
黄明心里终于确定了，城里没影子的都是鬼。
那边王岱岳快被急切的小学生把手都扣破了，那门牙也在不停的咬她的手心，即将把她手掌咬穿。
她摊开了手心，那门牙粘着她的血，被小学生拿了起来。
黄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她突然感觉到了饥饿和渴求。
然后她一把把王岱岳的手心合了起来。
——可不能把鬼招来要吃掉王岱岳。
她咽了口口水。
小学生此时把那颗门牙按到了自己的牙洞上。
他眨了眨眼，眼神清醒了。
他突然咧开嘴，牙齿上还沾着血。
他说：“那个人要杀我！”
黄明惊喜极了：他身上的衣着没变，也没有失去记忆！
第121章 发现
小学生看到了王岱岳，激动地抓住她，比比画画，但是由于恐惧和本性的怯弱沉默，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岱岳反手抓住他：“别急——”反正已经死了。但是这句话她不忍心说出口。
小学生激动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对着王岱岳说：“……那个奇怪的声音……有人追我……砍掉我的腿……胳膊……”
他说得语无伦次，王岱岳想要安抚他，伸手拍拍他的背，却被小学生一个恐惧的激灵抖了下来。
从小学生颠三倒四的讲述中，同样经历过这种事件的四个活人都听得耳熟。
“吴蓝”构建了梦境，让人自相残杀。
王岱岳又见过小学生残破的尸体，也就在某种程度上大概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第一次被人追上砍掉一条腿之后，就无法逃脱第二次的追砍，从此双腿，胳膊，破肚，断吼，最后失去了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王岱岳不禁隐隐庆幸这次进入梦境的有四个人，而且反应能力和心理素质都远超常人，能够活过来，还叫出了吴蓝。
从某种角度来说，吴蓝这次的举动有些怪异，几乎是像在自取灭亡，但是大体的经过和目的就是这样了。
四个人心里有了大概的轮廓，就开始面对眼下的环境。
黄明听了王岱岳跟她简短地说明之后，后怕的同时也放下了心。她一直在无影城提心吊胆，主要就是担心王岱岳会出事。
现在王岱岳在她身边，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
“这地方十分怪异，我还没有搞清楚。”黄明很为难的看着无影城。
这里看上去没有一点点危险，可是曾经经历了在荒地中拼死搏杀、甚至喝人血续命的那个太阳轮回世界，黄明不敢保证这里会一如既往的平静下去。
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这个城里还有其他陷进来的鬼差和许多莫大人作为同伴。
王岱岳此时解清了心中的部分疑惑，暂时放松下来，看着还没有她腿高的小号黄明愁眉苦脸冥思苦想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
她伸出手悄悄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黄明没搭理她，她心里装的全都是要命的大事。她想起了莫大人，把那只小狗一直窝在她衣服的小狗重新抓住前腿，提起来仔细看——同伴们看上去也没有记忆，并不能帮上忙。
王岱岳很喜欢狗。
继看到了迷你黄明之后，又看到了迷你小黑狗，她简直心脏都要炸裂了。
她情不自禁的蹲了下来，想摸摸狗。
莫榭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狗，柔弱又可怜，连猩红的眼珠子都像是兔子一样楚楚动人。
“别玩了……”耿佳觉得这两个女人十分不靠谱，忍不住劝说。
小学生平静了下来，躲在王岱岳身后，王岱岳什么姿势，他就什么姿势。
李萌玩够了自己的半透明手，杜云飞突然叫道：“有人来了！”
现在有点风吹草动就让她心惊。
黄明把小狗粗暴的塞到衣服里，说：“别担心，暂时还没有问题……”她趴到墙壁拐角，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她探出头去看。
她看到了两个正常身高的人笑容满面地抬着一根竹竿，中间系着一个小号人，正在往这边走。
这情形诡异极了。
小号人不断挣扎，但是完全没办法挣脱。
黄明仔细的端详小号人的脸，发现并不眼熟，她开始犹豫到底是要把小号人救下来，还是看看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岱岳在她脑袋顶上说：“先看看。”
黄明扬起头来，看到了中间隔着一个小学生又圆又肥的下巴。
那两个正常人笑的开心极了，所以诡异的让人害怕。
他们似乎听到了黄明他们这边的动静，但是对此无动于衷，不关己事地照常做自己的事。
他们在下一个拐角拐弯了。
黄明看着他们智障一般的神情，很容易地推断他们根本没有强烈的自主意识。于是黄明一行人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他们在一条附近的小巷子里停下了。
两边墙壁极高，墙根下有虚无的黑色物质。
跟小学生和那个女人掏东西的地方十分相似。
他们把竹竿从肩膀上拿了下来，像是要给竹竿上的小人洗澡似的神态欢喜，把他放到了黑色中。
黄明皱眉。他们也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但是这种方式，突然让黄明想起了一个词：“钓鱼。”
小人嘴被堵住，手脚也不能动，只是拼命的摇着头。
他沉入了那片黑色。
两个正常大小的人还在微笑，手里拿着竹竿的两头，没有放开。
但是小心翼翼得避过了那些黑色。
耿佳戳了戳黄明，似乎在说：“要不要救他。”
她自从认出黄明是上次庇护她们从“荒地”那奇怪的地方出来的人，就感觉心里有了不少底气。
黄明没吭声。
那两个人过了一会儿，把那个竹竿从黑色物质中抬了起来。
竹竿上原本应该存在的活蹦乱跳的小人，变成了一团干瘪漆黑的物质，好像被侵蚀了一样，干巴巴地挂在竹竿上。
像是一块被烤焦了的腊肉，上面还有黑色的烟气。
显而易见，已经“死”得彻底了。
那两个人见状高兴极了，重新把那个竹竿背到了肩膀上。
兴高采烈地走了。
杜云飞眼睛瞪的特别大，她心里十分不忍。
黄明转过身，看了她们一眼。
她十分想知道这黑色的物质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可她不能让别人平白无故地去试试。
黄明心底有些遗憾，但是还是警告了她们离那些黑色雾气远一点，跟在了那两个人身后。
一开始她们还偷偷摸摸，生怕这两个人发现，然后对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但是很快她们就发现，那两个人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不管是她们，还是街上的其他人。
甚至他们两个彼此之间都没有任何交流，似乎把彼此也当成不存在的东西。
很快，她们跟着这抗竹竿的两个人走到了大街上，终于见识到了无影城的原貌。
大街上没有那种黑色的物质，沿街还有住宅和店铺，人来人往，高人矮人，还有时不时能看到快速跑过街道的小黑狗，看起来很热闹。
但是这其中也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没有任何人和其他人交流，哪怕擦肩而过，都像没有看到彼此。
人和人之间，都是孤立的个体，没有一点联系。
第122章 真名
黄明等人跟街上的许多高人、小人搭话，都没有任何人搭理他们。
街上的人们就像是预先设定好了程序的一个个机器人，各自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正常活人应该有的反应。
他们看了一会儿，杜云飞首先按捺不住了，她扯住了一个小人，阻碍了小人原本的前进路线。
那个小人挣扎了两下，突然睁大了眼睛，眼里出现了杜云飞的倒影。
然后小人突然直着腿弹跳了大概有一米，像一个僵硬的怪异生物，就要蹦到杜云飞的脸上。
杜云飞猛地往后一仰，黄明眼疾手快的插到他们之间，拦下了这一下行为怪异的攻击。
她抓住了那个小人的胳膊。
小人顺势扑到了黄明身上，两个大小相当的小人开始疯狂的互相撕打起来。
黄明不太想毫无意义地跟人争斗。她烦不胜烦，却不得不回应。小人用的是要跟她拼命的打法，好像被破坏了程序就不能活似的。
王岱岳看着他们打成了一团，非常想插手，转过来转过去寻找时机。
这时候耿佳却突然冲王岱岳背后招了招手，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
一个很高的人现在不远处，用透彻的琥珀色眼睛迷茫的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个小人。
“他叫什么来着？”杜云飞小声问李萌。
李萌摇了摇头。
她们都还记得这个人，但是都没敢问他的名字。
耿佳也是这样，所以她只能挥手。
她知道这个人跟黄明是一伙的。
高个子的人看着地上的两个小号的人。
他本来就长的比普通人高一节，此时和小号的人对比起来更加滑稽，就好像站在凳子上从高处俯视一般。
他并没有缩小。
耿佳脑子里疑惑了一下，但是她没有深想。
魏甲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并且走了过去，一手一个拉开两个小人，把他们分别提在手里。
他细细的看了看左右两只手里提着的人。
最终把目光定在了光明身上：“我叫什么？”
黄明看到他还是那副很高的样子，诧异了一下。
她是以为鬼都会变成小矮子的，魏甲却没有变。
而且，在她变小了之后，再看依然这么高大的人，顿时就体会到了猫狗看人类的时候，看到的是多么有威慑力的“巨人”。
不过这个高的异常的人是魏甲。
她盯着魏甲一如既往的深色皮肤，觉得还是那么可亲。
黄明四肢都悬在空中，无处着落，她只好叫他的名字，让他糊里糊涂的脑子暂时有一刻的安宁：“魏甲。”
听到这个名字，魏甲看着她：“耳熟……”
琥珀色的瞳孔中神色和缓下来，黄明感觉到抓住她的力气变小了，她反手爬到了魏甲的胳膊上，然后对担心的王岱岳摇了摇头让她放心下来。
另一只手抓住的那个、被完全忽视了的小人，却叫道：“文主。”
魏甲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黄明趴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他的下颌线条瞬间紧绷起来，就像是岩石锋利的断面，尖锐又强硬。
黄明竟然脑中冒出了想摸一摸看会不会划伤手的冲动。
但是摒弃黄明毫无意义的无脑视角，情形立马变得不乐观了。
因为街上所有按照程序运行的人都停止了他们原本的动作，朝魏甲看过去。
魏甲站在原地，表情冷漠，配上他异于常人的身高，让他显得可怖至极。
他手里还一边一个提着小人，却并不可笑，反而让人觉得随时都能看到这两个人毁在他手中，产生一种逃都不敢逃的战栗感。
黄明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她现在分不出魏甲是脑子处理不了过多的信息死机了，还是又在疯狂的纠结。
她不能相信一个称呼就让魏甲想起了他纠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记忆。
黄明悄悄的抱紧了他的胳膊，希望他不要迷迷糊糊地把她扔到地上摔散架。
另一只手中的小人却看着魏甲，一改一贯的木然，眼睛里充满了神采和活力。
简直像是重新有了灵魂。
黄明提防的看着他。
小人不在乎其他的任何事物。
他眼睛闪闪发亮，嘴角越裂越大，最终扩大成一个近乎变态的狰狞笑容。
他狂喜至极盯着魏甲：“终于回来了，我的兄弟！”
周围那些木偶机器一般的人，脸上整齐地露出了变态的笑容，围了过来。
黄明看着王岱岳和另外四个人被“人群”逼近，不得不越靠越近的模样，皱眉。
她盯着魏甲，而此时，魏甲从脖子到脸，一点点被奇怪的灰色石片覆盖。
好像很快就会变成一个被石头包裹的怪物。
“魏甲？魏甲？”
黄明伸出一只手拍他的胳膊，低声快速地呼唤了两声。
魏甲脸上的石片封死了他的嘴，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开始冲着高挺的鼻梁和莹光流转的眼睛生长。
看不出神情，诡异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动不动。
原本以为的“最强战力”和“底牌”，黄明眼看着是没用了，说不准还会变成地敌方的大将，心里怒火滔天的同时努力压抑下来。
“文主”……什么狗称呼，就像开门密码一样立马把温和可爱傻乎乎的魏大人变成了岩石怪物。
黄明劝自己，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
她得想办法。岩石似乎是从心口蔓延出来的，眼看着就要到他的小臂。
黄明不能再继续挂在他手上了，外套一脱穿着破背心从他手里跳了下来——好在这破烂的衣服里还有背心防止他走光。
衣服一展开，裹在里面的莫榭小狗马上就掉了出来。
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细细的腿让人担心会不会骨折。不过他安然无恙，甚至冲着魏甲嗷嗷狂叫起来。
黄明在地上刚刚站稳，就看到在魏甲另一只手上的石片已经生长到了手腕和手指。
他那只手里的小人没有及时挣脱，石片覆盖了上去。
速度比在魏甲身上蔓延得快的多。
几乎是瞬间，小人就变成了粗糙的石雕，然后在一秒钟内化作细粉，碎的到处都是。
魏甲也终于变成了一个石头巨人。
黄明的手被王岱岳抓在手里，眼睛死死盯着魏甲。
这就是他执念想要寻找的记忆和真名，向他索要的代价。
第123章 破解
黄明盯着魏甲，想要看他到底是变成了什么东西。
王岱岳掐她她都没有回神离开。
王岱岳咬牙切齿：“……你疯了吗？”
“嗷呜……”
落到地上的莫榭突然发出了哀叫声，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拖着一条瘸腿，一瘸一拐快速地跑到了黄明的腿后面，把自己藏起来。
周围的人们围过来了。
耿佳狠狠的在黄明背上捶了一下：“快想想办法啊！”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唯一一个可能还有一点战力人痴痴呆呆的模样了。现在的形势很危急了，面对几乎是满城的“人”，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人群紧紧地挨在一起，他们连逃都逃不出去。
小学生抓着王岱岳，害怕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黄明一直瞪着魏甲，此时发现他胸前藏在石片下的部位突然开始脱落碎屑。
经过了最初几片试探性地剥脱，接下来石片剥脱的速度好像爆裂的般迅捷，就好像是有什东西马上就要从魏甲的胸膛里钻出来了。
剥脱的地方露出炫目的五彩光芒。
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掉了下来，在地上弹了两下，模样好像被剧烈腐蚀，残破陈旧。
木头盒子的盖子缝隙里光芒刺眼。
下一刻，盒子碎成了许多片。
一个几乎有变小后的黄明一般高的东西蹦了出来，身上光华四溢，五彩斑斓，彩色区块分割明显，燕颔蛇颈，尾羽极长。
它展开了几乎有身体三倍长的双翼。
“凤凰！”
杜云飞情不自禁大叫道。
她一边用手捂着脸——五色光芒太过刺眼，快把她闪瞎了，一边移不开目光。
李萌喃喃道：“值了……”
能看到凤凰，哪有正常人有这遭遇。
黄明看着那只鸟，发现那只鸟却狂躁不安，疯狂地扇着翅膀，腾飞在半空中，对着周围戒备极了。
魏甲胸前脱落的石片重新覆盖了回去，他重新变成了一个静默的石人。
这只鸟出来之后，周围的人都好像停顿了，沐浴在五彩的光芒下，似乎切断了网络，不再“文主”、“文主”地叫着、带着一脸扭曲的狂热靠过来了。
“阿黄！”
黄明突然有人高声叫她的名字。
她低下头，看到了一个脑袋从围观群众的腿中间伸出来，对着她大叫。
“……狗尿！”
黄明万万没想到能看到一个应该一直在鬼市中呆着的熟人。
王岱岳也睁大了眼睛：这是那个丑小孩。
狗尿也被等比例缩小了，但是显得十分警觉机敏，虽然焦急，但是成竹在胸，一副心里有安排的模样：“快来！”
黄明就推了王岱岳一把让她赶紧过去。
“你要干嘛！别傻了！”王岱岳让耿佳他们先走，抓住黄明，“为了男人不要命？”
她身后的小学生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死死地跟着她，此时伸出脑袋来看热闹。
黄明一咬牙，从小学生脖子上拿下了他的红领巾，试探性的跑过去碰了碰魏甲。
小学生不乐意起来。那是他的红领巾。
一碰到他身上的石片就迅速地被蔓延上去，包裹成了一条迎风飘扬造型的石雕红领巾。
“……”黄明知道现在是没办法把魏甲一起带走了，只好说，“走！”
她抓着王岱岳疯狂的冲着招手的狗尿跑过去，把魏甲和那只鸟都抛在身后。
狗尿说：“快点！”
带着她们跑出了重围。
她们跑了好久才离开了围聚在一起的那些人，城里到处空荡荡的，似乎城里全部的人都集中在了刚才所在的地方。
黄明一边跑一边问狗尿：“高庆芬呢？”
狗尿喊道：“在那边等着呢！”
黄明放下了心。她就知道狗尿不会放着高庆芬不管的。只是不知道高庆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同伴让她心情好多了。
他们在外面一路狂奔，东拐西拐，早就偏离了主路。
自然，本来她们也不认识其他的路，所以一直跟着狗尿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一气。
她们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广场前，后面有一座像是宫城一般的围墙，门高五丈，颜色雪白。
狗尿带着她们经过那扇雪白的门，顺着墙壁继续跑。
杜云飞一边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对着李萌说：“白色的门，看着好怪异啊。”
李萌同意她的观点。
他们目前逃脱出来，重新感觉到了生还的希望，都放松了很多，开始胡思乱想了。
耿佳却没说话，她跟在大家身边，表情还是很凝重。
李萌就拉了一把杜云飞：“别胡思乱想了，小心点，还没完全安全呢。”
杜云飞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到耿佳跟的好好的，才放下心来继续跟着跑。
她们顺着宫墙跑了一路，找到了一扇不起眼的侧边小门。
和墙壁的砖灰色几乎融为一体，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完全忽视掉。
狗尿也是一路仔细盯着宫墙，一直努力记着大概的位置，才在这扇小门前停下来。
狗尿停下来推开这扇门，露出门后的通路，他们鱼贯而入。
狗尿在他们身后重新把那扇小门合上。
黄明瞥了一眼，发现那扇他们刚才新来的小门消失了。
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宫墙里面却不是密密麻麻的宫室，而是层层叠叠高矮不一的回廊，不光是地面上盘曲围绕的回廊，更多的却是在空中的回廊和翘角飞檐的楼阁。
透过这些“立交桥”一般相互牵连高高低低的回廊，可以看到有一座白色的高楼伫立在宫城中央。
狗尿指着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宫殿，说：“快走，就在那中间的宫殿里。”
黄明皱眉，低声问：“这里面有其他人吗？”
狗尿的小眼睛翻了个白眼，扁平的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你管那么多呢！又不会害你！”
“我要是坏人你们早死了！”狗尿啐道。
王岱岳对黄明点了点头。
黄明决定同意和狗尿继续进去，顺便抬头看那个心思细密的耿佳怎么想。
却不料耿佳好像有点恍惚，甚至有些不清醒地望着远处，一副魂飞天外的神游模样。
剩下的小学生抓紧王岱岳的衣服跟在他身后，杜云飞和李萌也同意进去。
“那我们去吧！”黄明说。
狗尿带着她们登上了那盘曲的空中迷宫一般的回廊。
第124章 其人
黄明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是一个男人，坐在楼中等待他们，没有双腿，坐着轮椅。
他身边放了一排那种剪纸剪出来的制式凳子。
是酆都的齐先生。
黄明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非常不合时宜，是想要跑出去质问到底是谁测评了这位“齐先生”，认定他没有危害，甚至让他住在酆都的。
但这念头一闪就消失了，她把现在比较她的体型来言又高又壮的王岱岳拨开，挡在她面前：“齐先生。”
她戒备的叫道。
她现在想起来，之前狗尿曾经跟高庆芬说过，给高庆芬赔偿衣服的钱，有相当一部分是从齐先生手里得到的。
高庆芬还跟狗尿说，要帮齐先生好好做事偿还债务。
狗尿还高兴的答应了，然后狗尿就一直神神秘秘、行色匆匆，甚至还与黄明在酆都撞见过。
他们碰面的地点和齐先生的住所相隔不远，但当时黄明一丁点都没注意到。
她对齐先生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扔下的纷纷扬扬的纸钱吸引了。
黄明问道：“高庆芬呢？”
她不光是在问齐先生，也是在质问狗尿。
她不相信狗尿会伤害高庆芬，可是现场的确没有高庆芬的影子。
齐先生露出微笑。
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气氛紧张起来，她们又抱成了一团。
狗尿站在一边，不耐烦地说：“高大人现在傻了，你找她也没用。”
狗尿吧嗒吧嗒地跑到齐先生身边：“我看见那只老雉了，真没想到孙猎户能搞到这种东西。”
丑丑的大扁脸上充满了感叹。
齐先生笑着说：“谁说不是呢。”
他让狗尿先坐在旁边休息，柔声细语：“等会还要劳烦你。”
狗尿就大模大样理所应当坐在了齐先生身边的一个座位上，还冲着黄明他们招手。
没人敢过去。这情形很不对。
王岱岳想把黄明扯到她身后，心想变小的矮子黄明还想保护她简直是有点异想天开。
但是黄明却固执得要命，而且或许是黄明成了鬼的缘故，她拉不动黄明，只好罢手。
齐先生看他们戒备的样子，不以为忤，他虽然没有两条腿，但上半身坐在轮椅上也坐的笔直，风度翩翩，脊背挺直的好像一把剑，神情却十分温和。
他说：“别害怕，坐一会儿歇歇吧，过一会儿还有事情需要你们做。”
他挥了一下手掌，那靠在他身边的几个椅子就像被风吹动的纸片儿一样，轻飘飘的飘到了她们身边。
杜云飞吓得拖着李萌耿佳登登登后退好几步，显得十分胆怯，一点底气都没有。
她真的是吓怕了。一次又一次，好像一个好人都没见到。她真是怕她们三个这次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齐先生并没有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们尴尬，他侧过脸，双手的手指搭在腿上，眼角已经长出细纹的眼睛黑白分明，仔细地看着王岱岳。
他说：“一晃这么多年，你也出生了。”
王岱岳愣了。
黄明一把抱住了王岱岳的腿，防止齐先生抢人。
狗尿看着现在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黄明这个姿势，嘻嘻的笑了起来，充满了兴高采烈地嘲讽。
齐先生说：“我还记得五十年前，王恒带走了东仙。”
“你长得像王恒，不像东仙。”他用看着小狗的慈爱眼神打量王岱岳的“皮毛体格”。
王岱岳抿紧了嘴唇。
她祖父的名字是王恒，王东仙是她祖母，两位老人家死了四十多年了，也就是她出生前的事儿。
王岱岳心想，大概是这个鬼见了她祖父祖母死后的鬼魂吧。
齐先生看到了她不合作的姿态，笑了笑：“你来了，就是好的。”
王岱岳瞪着他：她根本没想过能来这种鬼地方！谁会愿意来啊！更何况谁知道怎么来啊？她现在还晕乎着呢！
齐先生没搭理她激烈的心理活动，也没管她怪异的眼神，他看着躲在王岱岳身后跟她形影不离的小学生：“允之，这孩子比你强。”
王岱岳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天崩地裂。
她盯着小学生。
那个小学生从她腿后面露出头来，对着齐先生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小的笑容。
他注意到王岱岳盯着他，低下头，下巴上的肉褶堆了两三层。
“……”
王岱岳一声“爸”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把她噎死。
她爸王允之死了十年了，这孩子看起来八九岁。
王岱岳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脸上的表情显现出她已经心如死灰。
黄明抓紧了王岱岳的腿，伸出脚踢远了那个小学生，恶狠狠的说：“别信他们，都是胡说骗你的！”
她现在严重怀疑齐先生也是想吃掉王岱岳。
她还记得从红衣老鬼的记忆中看到王岱岳的感受——那滋味，该死的甜美。
齐先生也不着急，他让小学生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小学生两条腿还够不到地面，胆子很小地并在一起垂下来。
面对王岱岳的瞪视，他眼神懵懂又胆怯，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齐先生叹气道：“别瞪他了，他还小。”
王岱岳简直要死机了。她已经不懂这个世界了。
——她现在就觉得小学生碎尸的死法死的太惨了，要真是她爹，她的心情……
齐先生看出王岱岳已经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陷入了混乱，心里却是隐隐相信了，就不再关注她，而是看向那边抱成团的三个小姑娘。
“来。”他招了招手。
杜云飞横眉怒视。
她们这边可是父母俱全，也没有奇奇怪怪的祖父祖母！都是纯种的人类。
她低头看了看，抓紧了李萌。现在就李萌有一只手半透明，看着有点奇怪。不能让李萌被骗走。
可是她没料到耿佳挣开她，迷迷糊糊地冲过去了。
“耿佳！！”杜云飞大叫。
“你干什么！”她和李萌追上去拦。
耿佳的眼神一瞬间清明了，但是也已经走到了齐先生面前。
她的脑子里想到了自己反常的原因：“是那块刺破我的脚的骨头。”
大概“吴蓝”是想要这个东西，现在齐先生也是想要这个。
那块骨头是什么玩意耿佳不清楚，但是显然对“荒地中”的鬼有重大意义。
她苦笑。
从不后悔的她只是觉得太荒谬了。
第125章 活的（推荐票加更！多谢！！）
齐先生除了没有两条腿，不论是从形象上还是为人处事上，都是很有亲近感的。
奈何此情此景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只要他出现，就说明他根本不是个好人。
没有人觉得他是个无辜的路人，他显然也是那种“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类型。
他吓唬完了王岱岳，又开始招惹耿佳，样样都成功了。
耿佳来到了他的身边，似乎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齐先生目光奇异的看着她，眼里好像在闪光。
耿佳离他越来越近了。
她不让杜云飞和李萌跟上来，动作坚决。
她说：“这件事总要解决的。”她摇了摇头。
两个人只好在原地看着她。
齐先生不说话，就看着她走过来，脸上出现了真正喜悦的笑意，把他之前的微笑、浅笑，都比的失去了一些真情实感。
他不知道在为什么高兴，或许是因为那块骨头吧。耿佳在心里暗自想道。
她走到了齐先生的面前，猛地一把掀翻了他的轮椅，把齐先生扔到了地上，然后按住了他的脖子。
杜云飞和李萌也一拥而上。
狗尿怪叫了一声，却没有扑过去帮忙，而是站在了凳子上，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是在看热闹。
小学生也裂开了嘴笑了起来。
黄明怪异的看着这两个“齐先生的爪牙”，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松了紧绷的弦。
被轻易扑倒的齐先生……大概……
没有害人的用意吧。
齐先生被按在地上，夹杂着白发的头发都乱了，脸色也被掐的通红，狼狈至极，可是却不由自主的大声笑。
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真是没想到……”他的眼睛看着歪倒在旁边的轮椅仍然在转动的轮子，喘不过气来还要笑着说话。
他比正常人少两条腿，重量也更轻，是以耿佳借着轮椅的轮子滑动在一侧施加重力，一下子就把他掀翻了。
齐先生本来就看出来耿佳好像要搞事，却没想到这么直接。
他是真的高兴，高兴的莫名其妙。
杜云飞说：“别犹豫了，我们掐死他！”
耿佳捏着齐先生的脖子，还在犹豫中。
她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合适……因为齐先生在她手底下笑的简直像是个精神病，她的手心皮肤还能感受到气流的震颤和脉搏的跳动……
脉搏？
耿佳愣了，大叫道：“这是个活的！”
杜云飞没听懂。
李萌则说：“别多想了他肯定是鬼！”
“掐死他！掐死他！”
杜云飞听得懂掐死，担心耿佳害怕：“你下不了手我来！”
黄明犹豫着凑了过来。
她伸出手摸到齐先生脖子上，看着这个嘴角还带着笑的精神病。
真的有脉搏。
……谁能想到，住在酆都不知道有多少年的齐先生，竟然不是个真鬼？
“狗尿！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她指着齐先生质问。
狗尿站在椅子上垫着脚抬着头看热闹，兴奋地说：“他本来就是不是鬼啊！”
“要不然他能剪纸钱给我花吗？”
能在阴间使用流通的纸钱，里面都含着活人的寿命。
齐先生在阴间一边居住一边把自己的寿命剪成纸钱，却始终没有死，已经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
“……”王岱岳凑了过来，震惊的用手摸了摸。
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的生物啊，不能白看见一趟空手而归啊。
更何况齐先生不咬人，不仅如此，他被一个普通小姑娘按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呢。
还在笑。
耿佳听懂了一部分黄明和狗尿的对话，明白了这是个活在阴间一直不曾死去的活人，隐隐觉得还有其他的故事在背后。
她松开了手。
齐先生没有腿和下半身，动了好几下，才勉强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变成半躺的姿势。
他叹了口气，笑着说：“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
他袖子里掉出了几片纸，他自己又拢到袖子里。
狗尿跳下来，不太高兴的嘀咕着：“怎么没继续掐他？”一边把齐先生的半个身子举起来摆回轮椅上。
模样很是遗憾。
齐先生用手拨开眼前凌乱的黑白色交杂的短发。
他说：“现在放心了？其实也不必放心，活人还是死人，没有区别。”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齐先生端坐在轮椅上，模样狼狈，眼神却很温和：“我是无影城出逃了三百年的城主，来此杀死我城中子民。”
耿佳手上还似乎残留着齐先生的脉搏跳动，此时觉得全身的组织都缩紧了，血液开始急速流动。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
黄明一看，觉得要开始讲故事了，打岔道：“先等等，高庆芬和其他那些鬼差呢？”
狗尿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悠闲地说：“说了她傻了！在楼上关着呢，不然这些傻子就去围观魏大人了！还不够送菜的呢。”
“其他大人和莫大人们也都在。”
莫榭呜咽了一声从黄明的怀里露出了一个脑袋。
黄明给他按回去，面无表情地想：莫大人们大概是真的变成柔弱无知的小狗狗了，关起来这个处理方式还挺合适的。
她放下了心。
立马又追问：“魏甲怎么样？”
齐先生仔细的打量黄明，却语焉不详，说：“不必担忧，他比我跑出来的时候还早了一千多年，现在也不会有事。”
齐先生是这座死亡般的城市“无影城”的城主。
魏甲却不是魏甲，他不是个人。
他是“文主”，无影城的意识。
无影城中，无日无月，无生无死，众魂无识。
虽然城中看起来热热闹闹，熙熙攘攘，各行其是，但与其说是一座活人城池，不如说只是一座“玩偶城”。
所有的住民，都按着无影城的意志，做他们该做的事。
生活富足，没有烦恼，没有交流，没有情感。
甚至人口都无增无减。
死气沉沉的，日复一日，从来不改变。
后来有一日，有个外来人突然出现在无影城。
他面貌清秀，穿着铠甲，浑身浴血，疲惫而疯狂。
他发现了城中的怪异，接触了城主，自称叫吴蓝。
第126章 故事
吴蓝说自己是某国的一个士兵，误打误撞来到了此地。
齐先生笑了笑。
心里却十分有兴趣。
不知道多少岁月里，这是第一个出现在无影城的、带着记忆的人。
其他也有进来的人，但是他们的记忆很快就会被“文主”消化，变成无影城的一块城砖，垫在城墙下。
身体就会变成无影城的一部分，每天按着预计应该做的事各自行动，就像行尸走肉。
齐先生很好奇，为什么文主没有消化掉吴蓝的记忆呢？
在他单调枯燥的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
他假意不感兴趣，让吴蓝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也没有下命令抽调无影城的居民照顾他，但是总是暗自站在在高楼上重点关注吴蓝的一举一动。
他很想知道吴蓝是怎么进来的。能进来就能出去。而作为无影城中唯一有独立意识的城主，他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是不可能的。
他等着从吴蓝身上发现线索。
当时的文主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存在。
它是无影城的宫城之前、城中心的一块巨大的石制日晷。
无影城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日晷下也没有影子，并不是一个计时工具。它的作用更像是传输数据的枢纽和信号发射仪。
每一天城中每一个“傀儡”的具体工作事项和生活安排，都是无影城的需要和文主的安排。
没有任何“人”能伸手碰到日晷，它会腐蚀石化触及到它的一切。
“那个时候，文主一直都没有自己的独立意识。”齐先生也曾经期盼过有一个同伴。
但是并没有。
他只是长久地一个人坐在空城里，眼看着居民在安排下进行自己的工作。
“后来，我发现吴蓝开始徘徊在文主附近。”
齐先生回想着，觉得很可笑似的弯起了眼睛。
李萌抓紧了杜云飞的手。
一说到吴蓝她就精神紧张……吴蓝，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他明明是个人，怎么能这么作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说的这是她的表哥吗？
她一头雾水，却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他没日没夜对着它自言自语，我每天看着都觉得疲倦。”
齐先生说：“后来有些时候我就懒得去看，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他在用血液喂养文主。”
“再然后，他们一起消失了。”
黄明很想捂住脑袋。
她还记得刚才经过宫城外看到的空荡荡的殿前广场，那里应该就是魏甲之前一直“站着”的地方。
虽然她刚刚亲眼看到魏甲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石头人，可是她还记得魏甲明亮透彻的琥珀色眼睛和柔软有光泽的皮肤。
她很难想象，没有记忆的“魏甲”真的就没有记忆可言。
齐先生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纠结的心理活动，慢慢地继续讲。
“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消失的，没有了文主，城里的一切都苟延残喘地继续运行着，只是不断地掉进来各种‘人’。”
大人，就是身上带着血肉或者是实体组织的人，小人，就是纯灵魂。
但是他们本质没有区别，都一样是无影城的傀儡。
没有了文主，无影城有些时候很难控制住民的意识。当有“人”的意识过于强烈，无影城就会派两个人把这个意识强烈的人放到暗道，让他们被暗道中黑色的物质侵蚀，“死掉”然后再分食。
齐先生看着无影城以前从未有过的本能动作，心知无影城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或者说无影城从来没有受过他的控制。
城主也不过只是无影城的囚犯。
齐先生不再从高塔上往外眺望。他不知道“文主”和吴蓝是怎么出去的，也不知道他们出去做了什么，但是他也想离开这里。
没有人会想永远在这里，一直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腐朽的尽头。
齐先生摸着自己的脉搏。
他一直是个活人。
他开始想办法。哪怕是吴蓝一样的办法。
他选择了无影城的城主印，用鲜血浇灌，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昼夜。
那就是东仙。
此时齐先生才明白，能离开这个城的只有精怪，如果他们愿意，能勉强带个人。
他们一起离开了无影城，但齐先生是城主，他的两条腿没能出去，只有上半身得到了自由。
这样齐先生就觉得够了。
“……”黄明面无表情的和王岱岳对视。
比起接受自己的朋友是鬼，更难接受王岱岳有妖精血统。
还是印章成的精。
“……”王岱岳心想，她也不知道啊。
“后来王恒用活人的身体莫名进入了阴间，带走了东仙——他们许诺我如果我需要，他们的孩子会帮助我。”
王岱岳瞪着小学生爹，更想从地下把不靠谱的鬼爷爷和印章奶奶挖出来好好审问。
小学生捏着自己的校服袖子，肥下巴叠了两三层。
王岱岳心里还存有疑惑，不敢真的相信，只是不妨碍她自己发脾气。
毕竟爹也死了爷爷奶奶也死了，死无对证。有对证了她也不敢信。
“我出来之后，发现无影城上还有一个奇怪的世界，我和东仙去看了一圈，发现所谓的吴蓝，正是其中一方军队中的‘少将军’，他有一半魂魄留在了那里。”
吴蓝是通过那个轮回炼狱掉进了无影城。
“现实的阳间中，吴蓝出去的那一半灵魂在原地建了一座庙，已经很多年，庙也已经塌了——他到是个有几分门道的人，还用无影城中日晷的石头刻了一个碑，想镇压这些‘怪事’。”
李萌还在晕头转向。
以年代和时间计算，这个吴蓝应该不是她的表哥——他表哥也才二十岁出头，哪能管到那好几百年前的事儿。
当然，也有可能吴蓝不是吴蓝……
李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黄明却很清醒：“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些她全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两件事：一，让王岱岳安全回家，二，让魏甲变回来。
故事已经讲了老长，一时间齐先生居然还要再讲下去，不仅让黄明感叹：剪纸的人就是有耐性。
齐先生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着耿佳说：“你的血留在我的骨头上了，我得拜托你给我把骨头拿回来。”
杜云飞嘴快地说：“吴蓝说那是他的骨头。”
齐先生摇了摇头：“他的骨头？只怕是又想做些什么了。”
吴蓝一直是个胆子奇大敢想敢做的人。
只是现在。齐先生摇了摇头，魏甲回来了，城中还有众多鬼差，增援大概也守在城外阳间，他做不了什么。
第127章 高楼
齐先生想做的事，是完全毁掉无影城，把整个城翻个面，将其中的居民全部放出。
“已经是时候了。”齐先生看着王岱岳，十分欣慰的样子。
王岱岳不知道齐先生是不是在欣慰她茁壮成长发育良好。
“狗尿已经看到了，苏郎等其他鬼差已经在荒地外等候，白十七也答应将这许多鬼引入鬼市。”齐先生说，“他们可以解脱了。”
而齐先生需要耿佳做的事，则是去命令魏甲，安排好城中所有的住民，等待着无影城破碎时刻的到来。
耿佳把血滴在了齐先生的骨头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拥有一定的对无影城的控制权。
魏甲变成“文主”，是能够听耿佳的话的。
齐先生自己用手扶着轮椅的两个轮子，往前转了几下，走了一小段路，来到耿佳面前。
“别担心，”他的神情很轻松，也十分温和，说起这件危险有不可思议的事情，模样像是在说放学早点回来。
“狗尿会带你去的，魏甲不会随便伤人。”
耿佳不敢苟同。
她还记得刚才跑出去的时候，魏甲在石化过程中把他自己手里的一个小人直接石化粉碎了。
一点都不像是安全人物。
狗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下子抓住了耿佳的一条腿：“走，没事儿，魏大人自己也有预感，之前从孙猎户那里搞来的老雉很有用的。”
老雉就是那个发着五彩光的鸟。虽然看起来很是唬人，杜云飞还脱口而出说是凤凰，但是它并不是凤凰。只是一只活的念头很久的雉鸡。
好在非常难得，也拥有一部份超凡的力量。
耿佳听不懂，只明白了白担心，危险性不大。
她现在感觉道黄明想要把她戳一个窟窿似的盯着她，不自在极了：“你不要看我。”
黄明收回了眼珠子，一秒钟后开始瞪着齐先生：“魏甲真的没事吧？”
齐先生说：“无影城里，只有他让别人有事的份儿，别人想让他有事无异于白日做梦。”
黄明还是死死盯着他：“你怎么不去？”
齐先生愣了一下，笑了：“我之所以能出去，就因为我不再是城主了。”
他的“城主”那部分束缚和权利都堆积在下半身的白骨中，被骨碴扎破流血的耿佳比齐先生有用的多。
黄明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齐先生其实发挥不了很大的物理作用。
他来是为了统筹全局顺便帮帮忙做解说的。作为一个有些特异功能却没有两条腿的凡人，他跑都跑不快，耿佳一个姑娘都能把他的轮椅掀翻。
耿佳看黄明转移了注意力，戳了戳狗尿，两个一起跑了。
她一直还记得上次生还就是因为魏甲的武力，而现在的局面，不论其中有什么隐情什么关系，只要她能得到魏甲的帮助，就算多了一份能活下去的胜算。
不管真假，也不论事情的发展将会走向何方，都不会更差了。
耿佳心思百转。她隐约想起来黄明瞪着她的原因，似乎黄明对魏甲是有些意思的。
这种让她“控制”魏甲的说法让黄明不高兴了吧。
她稍微有些尴尬，就快速离开了。
黄明却并没有不高兴，她只是在考虑事情。
“我还能做什么？”
齐先生还没说话，王岱岳的小学生爹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去顶楼看看吧。”
王岱岳瞪着他。
小学生低着脑袋畏怯地看了她一眼：“你别瞪我。”
齐先生打圆场：“别欺负他。”
王岱岳哑口无言。
不是他说的这是他爹吗？虽然现在是个小学生的模样，但是……那是爹啊，瞪一眼怎么了？
齐先生安抚小学生不怕，然后很严肃的告诉王岱岳：“他现在还小，入了轮回前尘尽散，虽然还有记忆，可是心智只是个孩子。”
“这辈子他过得也一点都不舒坦，你别吓唬他。”
小学生就非常孺慕喜爱地看着齐先生。
王岱岳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旁边的杜云飞和李萌都一边想笑一边忍笑，不敢出声。
黄明都不忍心嘲笑她，只是默默地拉着她，然后推上了齐先生的轮椅：“你也一起去！”
齐先生拢了拢袖子：“也好。”
小号的黄明看起来柔弱，但是却仍然有几分力气，毫无障碍的推着齐先生的轮椅。
楼梯旁边有斜坡，她也能推了上去。
王岱岳想要帮忙被拒绝，她看黄明做的很好，就去看小学生。小学生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哆嗦，吓得不敢回头。
杜云飞戳戳李萌：“你说，我死了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李萌白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你还得长久地活着呢。”
齐先生听到了，没有回头看两个人，只是微笑了一下。
黄明没注意，专心做自己的老黄牛。
黄明并不觉得累。她走着走着就发现了这个事实。
她回想起来，似乎上次在荒地那个“轮回世界”中，身体状态就不会疲惫了。终究不是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台永远不会没电的永动机，续航能力和爆发力都大大增强了。
走到一半，齐先生让她去看看高楼中关着的一部分鬼差和莫大人们。
鬼差们一个个意识恍惚，高庆芬也不例外，真得像狗尿说的一样，成了“傻子”，显然是没法交流的了。
黑狗们则聚成一堆，一个个都动也不动，失去了意识。
黄明把手伸到衣服里摸了摸，发现莫榭也不动了，才恍然为什么一路莫榭都没有存在感。她把莫榭掏了出来：“莫大人们还好吗？”
齐先生摇了摇头：“你可能知道，无影城方圆百里都没有狗。哪怕是鬼犬，生命无碍，也要随着入城的时间增长受克制，没办法行动如常的。”
“等到城破就好。”
黄明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莫榭和他的同伴们放在一起，而是重新揣在了衣服里。
她们登上了顶楼。
顶楼视线极好，能看到天地间灰白一片，能看到城外还有些外城的民居，却看不到无影城这方世界的界限。
黄明往下望，下面的城市布局和居民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甚至看到了一个格外高大的小点，那是魏甲。
狗尿和耿佳肉眼可见的快速移动着。
第128章 反常
黄明和王岱岳站在高楼上看。
耿佳和狗尿跑的飞快，狗尿并不是很熟悉路线，还带着耿佳绕了一点远路。
变成石头人的魏甲周围的人们围拢过来，将他紧紧地夹在中间，而由于魏甲会石化粉碎靠近他的一切东西，没有人再进一步贴上去。
只是在十公分的距离之外，将他紧紧的夹在中间。
黄明仔细的端详魏甲的模样，发现他已经完完全全就是一块石头了。
他的五官四肢作为人的细节都被包裹在了层层叠叠的石片下，除了一点大致的人形，根本看不出原来那副样子。
黄明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在巧克力馅外面裹了一层燕麦片。
她很快把这条无用的信息扔到脑后，耿佳和狗尿已经到了人群的外围。
他们两个争执了一阵子，或许是因为隔着层层叠叠的机器人般的人群，他们根本没办法靠近魏甲。
狗尿做出一个全部推倒然后挤进去的动作，耿佳却拒绝了这个建议。
她好像有点恍惚。
黄明意识到这个恍惚感在她靠近齐先生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表情。
她被齐先生的骨头影响了，跟无影城有很深的联系。
耿佳像做梦一样看着人群，自己有了本能的主意。
她闭上了眼睛，抬起手。
她的嘴巴动了两下，看口型是在说：“文主。”
这个称呼让黄明感到了轻微的不适，她扭过头去，看到王岱岳使劲的眯着眼睛，却看不清楚。
黄明看着王岱岳，直到王岱岳很敏锐地回视她。
王岱岳并不近视，可是太远了，她目力不能及。
身边的李萌和杜云飞也是一副遥望的焦急模样。齐先生含着笑，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但是他的目光焦距也是空的。
失去了统治无影城的能力，他现在只是个凡人，再也没有登高远望的机会，只有活人普通水平的视力。
只有小学生兴致勃勃的巴望着，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
黄明突然感觉能看到这么清楚是她作为鬼的一项福利。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低声讲解发生了什么事。
主要是讲给齐先生听，因为黄明去要齐先生的反馈，明白现在的局势。
当她讲到耿佳开始凭着本能呼唤“文主”，齐先生点了点头：“很好。”
确实是很好，因为一直像块石头似的魏甲突然动了。
他放下了双手，身上的石️屑掉落下来，腾起灰土。
他那隐约的人形站直了。
直得像是一块石碑。
周围的某些住民离得太近，他们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因此随着魏甲轻微的伸展肢体的动作，他们被碰到的部位几乎是瞬间化石，进而破碎成齑粉。
魏甲附近空了。
耿佳第二次呼唤魏甲。
魏甲转了转应该是头的部位，“看”向了耿佳所在的方位。
或许是在魏甲的控制之下，周围挤成一团的住民们纷纷像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他们热切地看着魏甲，好像是一群没发育出大脑的鸡崽看着母鸡，却又乖巧的多，沉默顺从。
哪怕他们有许多“同伴”被魏甲毁掉了，也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出现。
的的确确是一群机器人。
黄明心想。
耿佳第三次呼唤魏甲。
魏甲冲她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把和地面紧紧长在一起的脚、从地板上拔起来，然后继续前进一般艰难。
耿佳看着魏甲，她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她看到的似乎是一座城市的虚影。但她的心底总还保留着她自己自己一丝清明的意识，她看着魏甲，像是在注视着一头狂暴而不可预知的野兽。
她心里似乎有着“主人”独有的骄横自得，另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魏甲靠近她，下一秒，一双手朝她的头上猛的劈过去。
黄明的讲解失声了。小学生突然大叫了起来：“坏了！坏了！”
她看着高楼下的场景，魏甲的石头手砍在了耿佳的身边的地上，无影城中的主干道地表瞬间出现了深深的黑色缝隙，裂成了两半。
狗尿的叫声很大，含着惊慌和气恼，黄明等人在高楼上都能隐约听到。
狗尿对这不符合预期的发展状况不愉快极了。
狗尿把耿佳猛地推了出去。
黄明紧紧闭上了嘴。
她第一次见识到了狗尿作为一个“比高庆芬还要资深许多年的恶鬼”的能力。
几乎是一瞬间，耿佳就被推出了几乎有二十米，远离了魏甲，到了安全的地方。
然后狗尿喊了一声“快跑”，竟然扭头和魏甲对上了。
黄明所担心的狗尿也被石化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狗尿挥了一下手，竟然凌空挡住了魏甲的攻击，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武器作为媒介，和石头人魏甲过了好几招。
黄明看到狗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没想到吧？”齐先生含笑说。
黄明打量了他两眼，发现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对于异变的发生，既不担忧也不焦急，反而一副安稳自如的样子，好像早就预料到狗尿有足以应付魏甲的能力。
黄明不得不承认，万万没想到。
王岱岳喃喃道：“这丑小孩……”
狗尿却并不恋战，他挡了好几下，看到机敏的耿佳已经跑出去了好长一段路，丢下魏甲就跑。
虽然能阻挡了几下，可是狗尿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和魏甲之间那段分割的透明区域越缩越短。
狗尿最终不可能一直抵住。
狗尿现在只庆幸现在的魏甲是没有脑子的石头魏甲，是时候赶紧跑了。
一边诅咒着并没有提前告知这种情况的齐先生，狗尿很快追上并抓住了耿佳，把她扛起来，疯狂朝着宫城跑过来。
魏甲并没有追过来。
脑子不好了，但是他却能控制一座城。
他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头顶灰白色的天空，下一秒，周围所有的居民都行动起来，走向宫城。
他在想什么黄明一点也不知道了，她实在读不懂“石头魏甲”的面部表情。她只是看着那只还发着五彩光芒的“老雉”飞到了顶楼，站在了延伸出去的飞檐上。
而魏甲面前所有的建筑物、砖石土木以及街道像被犁开一样全部翻卷变形，成一条直线快速的冲向高楼。
“哈。”齐先生抓住了栏杆，“真是没想到。”
竟然十分兴奋。
黄明又开始怀疑他了。
他这么兴奋，到底在想什么呢？
第129章 坍塌
魏甲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小学生跑到王岱岳身边，抱住她一条腿：“不行，快把她送出去！不能让她死！你答应了！”
他对着齐先生叫道。
齐先生苦笑：“我没想到……允之……”
小学生叫道：“你说不伤害她的！”
王岱岳低下头看着他，用手在他的脑袋上抹了一圈。
真的完全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黄明默不作声，实际上已经紧张的全身发冷。
她不能让王岱岳死在这儿。她已经死了，她不能让王岱岳死。
杜云飞和李萌倒是很有勇气，看耿佳已经跑到了楼下，直接对着齐先生说：“我们能做什么！”
齐先生对两个英雄好汉沉默了一下，说：“没什么能做的。”
他抬头看着灰白色的天空。
黄明仔细盯着楼下，也没有人在注意天上的变化。
但是这变化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像是虚假的幕布一般的天幕已经从边缘开始染上黑色，现在更是隐约有裂缝出现。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又平静地往下看。细节他现在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他能看到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一些从未出现过的、极端变化趋势。
他的目的中最重要的一个达到了，无影城眼看就要破碎了。
原本只在“暗巷”出没的黑色物质已经蔓延到了天上、扩散到了整个城。
无影城本身已经开始快速的消亡了。
只可惜没有一切都按着最理想的状态来，现在城里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齐先生一时又不知道这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他叹了口气。他活够了，别人显然都没活够。
高楼开始震颤摇晃，几乎就在一眨眼间，歇在飞檐上的老雉就腾空而起，飞在半空中，而整座高楼迅速的歪斜了几乎有三十度。
楼顶上的人不由自主的随着歪斜的角度在高楼上滑动，甩到了栏杆上，摇摇欲坠，几乎要被摔下去。
黄明和小学生一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王岱岳，李萌和杜云飞抱在一块扯在顶楼高台入口的门框上，齐先生坐着他的轮椅，迅速的滑动，几乎要冲破栏杆掉下去。
黄明没有多余的手去抓他了，来不及了，她只能选择王岱岳。
齐先生却一点都不慌张，他甚至没有任何自救措施，平静的任由轮椅带着他滑向深渊。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瞪着眼睛看着他加速度奔向死亡。
李萌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是半透明的，瞬间抓住了齐先生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李萌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手能有这样的力气。自己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她只想在齐先生经过的时候挽留一下，没想到把他抓了起来。
齐先生的轮椅冲破护栏，掉了下去。
几秒钟后，黄明几人听到了轮椅落地摔得细碎的声音。
齐先生形象狼狈极了，他被救上来，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可是他自己却叹气。
好像在遗憾自己没能掉下去摔成饼和他自己的轮椅作伴似的。
李萌一下子就火了：“你叹什么气！”
齐先生笑了一下：“没事。”
他被李萌提在手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袖子。
像干粉灭火器似的众多雪白的纸片喷了出来，几乎像是纸做的烟花喷射出去。
眼花缭乱的各种碎屑自己打着旋无风自起舞，场面一时像个派对。
黄明清楚地看到那些纷乱的纸屑上有清晰细致的图案。
那些纸屑瞬间变化成各式各样的飞鸟、器物和纸人。
这些东西像奇怪的填充物，有力地撑起了高塔，重新将高塔扶正。
现在高塔上的每一个人都安全了。
在场所有人沉默了半天，杜云飞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啊！”
齐先生没说话，他又一次扔出了一张纸片，纸片迅速膨胀变得立体起来，成了一架结实的轮椅，然后把他牢牢的固定在了墙边，以免再次掉出去。
魏甲已经到了楼下。
无影城的意志和回归原型后的茫然，这双重刺激加在一起，让他凭着本能做事——是无影城的本能。
他在高楼下抬起头，看着支撑着高楼的怪异纸片，一张石头脸没有一点人类的痕迹。
很快，他开始拆高楼了。
即使有齐先生的纸片大军撑着，高楼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黄明等人接过齐先生临时搓出来的纸绳，各自将楼顶的人捆在高台上，防止掉下去。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们没办法考虑中间楼层关着的鬼差们要怎么办，危机就在眼前。
高楼眼见着就快要塌了。
王岱岳摇摇欲坠，小学生使出全身力气拉着她，却在一点一点继续下滑。
黄明看到一道裂缝已经从楼下直接延伸到了顶楼。
她望着王岱岳，低头看到楼下离魏甲有些远、正在拼命招手的狗尿和耿佳。
她突然松开了手，从顶楼一跃而下。
她是在场唯一有能力的鬼，她要尝试着拦住魏甲，为王岱岳等人逃生取得机会。
黄明感受到了风，她看着周围的景物飞速变换，离地面和魏甲越来越近。
石头人魏甲似乎在抬头凝视着她。
她离魏甲不到一米了。
此时，黄明的身上响起了清脆而急促的铃音。
她还没落到地上，整个人一愣。
哪里来的铃声？
魏甲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黄明的一只脚。
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他的石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黄明身上闪出刺眼的金光。
魏甲抓住她的地方，石片开始松脱剥落。
无影城的战栗和破裂停止了一瞬。
黄明看到封住魏甲五官的石片掉落了，她重新看到了魏甲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清亮锐利。
魏甲抓着她的一条腿，轻巧地把她正过来，托在手臂上，像抓住一只毛茸茸的熊娃娃。
另一只手在缩小的黄明脖子上一探，在空气中抓到了一个金铃。
这是他给黄明的酆都通行证化作的金铃。
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
他从来没有什么过去，他的生命一直在被称作魏甲的时期存在。
他自己写下的字、做过的事，唤醒了他自己。
黄明一把抱住了他巨大的手，望着开始一块一块剥脱露出后面的漆黑色的天空。
“快跑啊！”她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