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别两宽
第七十九章一别两宽
琅琊郡一时英才,惟卫无忌、李彤沅、周典溶、李铭四人耳。两对神仙眷侣,一对逃亡,一对离散,而她所在的周家是罪魁祸首。
周家是很看重她,但那又如何,金丝雀关在笼子里,不如不做。
如果不是丹药不能把人推到武师境界,以周家对周典溶的看中,必然已经破镜。中级武徒往上,丹药只是辅助,核心还是资质及相匹配的功法。尤其是突破武师,气血雄壮之外,还要在精神层面有所突破。绝大部门武徒,都被虚无缥缈的精神层面突破给卡住了。
贵族之家既是修行福地,也是困人牢笼,有人想出来,有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享受了周家带来的各种方便,应尽的义务必然要尽。金丝雀再不想做,在翅膀不够硬之前,不乖乖就范,有的是办法逼着你就范,就如以李铭的命威胁她。
故人消散,莫问前程。今日他来,定要一见。
周典溶走下阁楼,一层又一层,仿佛看不到金碧辉煌,仿佛看不到磕头侍女。
偌大个伯爵府,雕栏画栋,仆役如云,竟无一人拦阻周典溶,似乎有意让她去化解她的深情,好演一出你好我好的戏码,给周家看,给世人看,给未来的夫婿看,独独不给她周典溶和李铭的深情厚谊看。
深吸一口气,摸一摸妆容,整一整衣衫,压下期许与紧张,周典溶大大方方走出周家大门。
大门口,一个在台阶之上,一个在台阶之下。一个雍容华贵,一个英姿勃发。他个子长高了,她更典雅高贵了。玉人似一对,只是不能成双。
周典溶提裙,走下台阶,两个人面对面站定。
周围无数双眼睛期待的卿卿我我,久久没有出现。
只见周典溶右手搭在左手上面,抱拳,拇指交叉向上,以童子试同年的礼节,作半揖问安。
李铭一丝不苟右手搭在左手上面,抱拳,拇指交叉向上,以童子试同年的礼节,作半揖回礼,问安。
两人弯下腰的一瞬间:
一个担心:“你不该来的。”
一个回答:“我应该来的。”
一个劝道:“她是个好姑娘。”
一个问道:“他是个良人吗?”
一个回道:“是,气质脱俗,温润如玉。”
周典溶先起身,李铭几多不舍,随后起身。
李铭声音很大很大,问候眼前的佳人:“年少无知,多有轻狂,昔年失礼之处,周茂才勿怪。”
周典溶无惊无喜回答:“君子慕艾,本是常情。典溶当时孟浪了,李案首勿怪。”声音大得将要刺破云霄。
……
一堆闲话聊家常,两人恭敬守礼节。
“北疆英雄之地,李案首文武兼备,定能大有作为。”
“江南文物繁华,周茂才才学俱佳,定当青史扬名。”
……
话说到无话可说,戏演到人人满意,而不舍多到眼泪在两个人眼睛里拼命打转。
要作别了,不得不作别了,两个人再次作揖:
“我回去就要娶她的。”
“我明年就要嫁他的。”
“还可以再见你吗?”
“当然,届时鄞州风光,我们四人同赏。”
“好,四人同赏。”
然后,一板一眼,两人真的如同童子试同年那般,行礼,拜别,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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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望
似一路山高水长人眺望,谁的模样;
孤芳她莫自赏,荷花满了池塘;
一曲悠长,一生难忘;
一句相思,莫诉衷肠;
翩然白纱裙,还记得谁家少年郎?
诗词论文章,是否又模样她仓惶?
饮了一宿酒惆怅,不如夕阳,暖暖心肠。
走一出阳关大道他莫回头望,一生如痴如狂忘了吗姑娘?
扇染桃花香,飘飘荡荡不回乡;
这一出道别戏太长,鬓将染霜,莫要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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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典溶立在原地,目送一人,久久不动。泪滚烫心胸,疼得彻骨。姑姑当年也是和那个书生,如此作别吗?她悔吗?她恨吗?她甘心吗?
李铭牵着麟马,走远再走远。世界荒芜,人间枯寂,如何归来?他要回家,然后回北疆,搏命求富贵,以一条命搏那一丝丝可能。
“真是苦了典溶了。”成安伯周镰汶听完甲三讲完两人见面情景,叹口气说道。
“爵爷,那事还做吗?”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甲三的亲哥哥。
“做,你亲自去。”成安伯周镰汶吩咐得理所当然,仿佛眼前的人真是他可以颐气指使的下属。
甲三转身,隐入黑暗。
另一边,一处高台之上,一位身着蟒袍的年轻男子,头戴紫金冠,腰缠青玉带,不怒而自生威。他开口了:“原本想看一场好戏的,结果欺男霸女的大帽子非要戴到我头上。真想成全这一对苦命鸳鸯啊,可惜可惜。”诸夏三等侯爵博凌候嫡长子关成武站在高台之上,自顾自悲天悯人,而下一句却是:“把李铭给我杀了。”
“李铭的家人是不是也……”一名着甲家仆建议道。
“祸不及家人,博凌侯府祖训你忘了吗?”关成武大怒,大声呵斥家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旁边的家仆吓得跪了下来,瞬间满头大汗。关成武威严日重,俨然已经是博凌侯府稳稳当当下一个主人。
本来只是应应景的博凌候嫡长子关成武,这一次反而认定了周典溶,非她不娶。女子刚烈,敢爱敢恨,他关成武的正妻正该如此。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美色人人都喜欢,但贤内助乃是成大事者必不可少。天将大变,英雄将起,关成武认为笑到最后的非他莫属。
两匹麟马,一个人,回家的道路,长长。弯弯绕绕,过山过水,李家村到了。
没有寨墙,没有巡逻的人。孩童们在村口随意晃荡,好奇地看着这一位往村子里走来的大人物。
那两只怪兽好大,比水牛还高;那一个人好漂亮,比邻家姐姐还漂亮。孩子们心思简单,认不出这一位出门远赴北疆的李家村人李铭回来了。
李铭下马,微微一笑,如倾城。孩子们惊喜地围过来,问东问西。两匹麟马在李铭的目光威慑下,大气也不敢喘,任凭孩童们摸来摸去。
一位老奶奶发现了异常,战战巍巍跑过来,竟然要跪下来,替孩子们认错,请求武士大人不要和孩子们计较。
李铭鼻子一酸,曾经他的父母也是如此,生怕触怒了贵人,招来灾祸。
李铭左手拦住要下跪的人,右手扯起下摆,恭恭敬敬跪下:“李铭见过五奶奶。”孩子们震惊地看着听着,被李铭唤作五奶奶的人,看了半天想了半晌才想起来,眼前的贵人是李清源家的二儿子。那个孩子长高了、长壮了。
好大一群人去往李铭的家,热热闹闹。说李铭的家人都去应差役修渠去了;说去年收成不好,李铭弟弟妹妹多,人头税交不起,只能多服差役顶替。李铭觉得父亲母亲不是那种舍不得钱的人,怎么人头税都舍不得交。
第八十章 见父母家人
第八十章见父母家人
李铭家到了。三间茅草屋未变,一间放杂物兼做饭,一间住人,一间喂牛。李铭在牛圈内看到了两床铺盖,应该是哥哥李晟和弟弟李磬的。
李铭百思不得其解,通过军驿寄回来那么多钱,家里房子没有修,哥哥媳妇没有找,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铭在边疆拼生拼死,家人在后方却拿不到应得的军功赏赐,李铭立下了那么多军功,至少能够免除五个人的人头税,五个人的徭役,怎么到他这里就没有了。
李铭怒火焚胸,中级武徒、中级血徒修为爆发,两匹麟马响应主人,仰天嘶鸣,声势惊天动地,孩子们被吓得哇哇乱哭,和周围其他人纷纷萎坐地上。
上马,抽刀,李铭往父亲母亲修渠的地方赶去,他要问个清楚,他要讨个说法。
修渠的地方,人山人海,人好多。
只见一位武士,骑在一头怪兽之上,旁边还跟了一头怪兽,刀在手,寒光凛凛,往帐篷最高、最豪华的地方冲去。
出大事了,胆大的人跟着向前,胆小的人缩着往后。李清源、李晟、李磬也在修渠的人中间,不前不后,静静看着。
“爹,你说会不会是谁家的孩子在边疆立了大功,回来一看,爹妈又被叫去修渠了,气得直接杀上了这里。”李家老大李晟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
“大哥说得对。不过这修的什么渠,什么旧渠堵塞不通,要开辟新渠。三年换一回渠道,虾球折腾。”老五李磬毫无怨言,十四岁少年,正是什么话都敢说。
“别乱说话。旧渠说不定会引发瘟疫,官府也是为了大家好。”李清源制止儿子们胡言乱语,被人告发了又成大事了。
“他爹,你说老二还在不在了?”李铭的母亲潘瑛又想到了自己的二儿子,担心太多,却距离太远,四年了,杳无音讯。
“二哥肯定没事的。”十七岁的三女儿李倩、十六岁的四女儿李婧齐声说道。
“我饿,我要吃馍馍。”七岁的小女儿李凤眼巴巴看着家中养得那头水牛旁装馍的大包袱,馋得要死。
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大闹修渠之地的人,是他们的家人。
麻衣裹了旧棉絮冷得瑟瑟发抖的人,怎么敢相信锦衣玉服骑在怪兽上的人会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最豪华的帐篷前,李铭骑在麟马上,大声问:“谁是修渠负责人?”
“我是,我是。”一位矮胖的官员战战栗栗跑过来,他猜到了是什么事,估计有人贪墨了他的功劳,他的家人本来应该被免徭役,结果还在服徭役。过上几年这种事总要发生一次,没想到这一次他赶上了,好倒霉。但只要不出大事,一切都好说,矮胖官员把姿态放得很低。
李铭下马,随手把铁脊刀插入旁边金刚斑纹石上。实力好强,围拢过来的人,无不缩了缩脖子。脖子再硬,硬不过金刚斑纹石。
只见来人,从怀里掏出一枚三等诛魔勋章戴上,周围的人无不肃然起敬,这至少相当于独自斩了六位武徒修为的土匪或者蛮人,才可以获得。这是一位凶人,大大的凶人,领头的矮胖官员额头上渗出了汗。对那些暗中操作的人,恨不得他们都去死,这种人的便宜也敢占,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竟然还有,李铭的手又伸进了怀里,一枚五角星形状的勋章被李铭拿了出来。矮胖官员擦擦眼睛,看了又看,看清楚了,上面附了铭文,刻着“三等卫国”四个金灿灿小字,竟然是一枚三等卫国勋章。这至少相当于独自杀了六名武徒修为兽人。天要塌了,矮胖官员白眼一翻,倒到地上,吓晕了。
别说是领头的矮胖官员,周围知道这两枚勋章分量的人无不吓得要死。
那些正直的,腰杆挺直,深深鞠躬,向眼前的功勋之人致敬,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乃诸夏真男儿。
无数反应过来的人,鞠躬,向英雄,本地又出了一位好男儿,无不欣喜,无不欢欣鼓舞,无不兴高采烈。
父母所在,李铭直直跪下,一个响头,两个响头,三个响头。他怪自己不孝,他怪自己回来的太迟,他怪自己没有给家人好好遮风挡雨。
如果一个人富贵之后,至亲之人仍在为吃饱穿暖努力,那他所谓富贵是为了什么?如果一个人大公无私到父母饿死、妻儿饿死这样的所谓道德高尚,不是洗脑洗傻了的读书人,就是极度冷血自私的无情之人。上官有那么重要吗?皇帝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家都不要了,保家卫国,如果到最后保了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样的国,这样的朝堂诸公,又有保的必要吗?
李清源、潘瑛看着长高长壮了的二儿子,满心欣慰。
李铭看着白发更多了几分的父亲母亲,自责汹涌如海,不能原谅自己。
看着不过年长他两岁,皱纹已生的哥哥,李铭羞愧到无地自容,哥哥辍学供他读书,他已经富贵一年有余,又是如何报答的。
看着瘦小的弟弟妹妹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大冬天里冷得瑟瑟发抖。
看着河堤上万万千千修渠的百姓,看着眼前新挖的渠道,李铭强压下悲愤和怒火,历来贵人们不都是如此吗?不能让百姓闲下来,比如此时,把旧渠填上,挖新渠。狗屁的瘟疫害人,不可疏通旧渠;狗屁的新渠新气象,无非想多占几家地,多勒索几个百姓,你不肯掏钱,新渠就非要从你家地里过,看你怎么种地。
事情很快查清,琅琊郡兵曹曹正亲自督办,是一位军驿驿卒,截下了信件,已经畏罪自杀。琅琊郡兵曹本着不使英雄流血又流泪的原则,用兵曹库银补足李铭家人应得款项。
琅琊郡成安伯周家暗室。
气得浑身发抖的周镰汶质问五弟周镰仓:“李铭军功赏赐被截留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看着嫡亲二哥周镰汶大怒的样子,周镰仓不敢承认。
“最好不是你,北疆百万边军、数百万戍军、近亿戍民,可是一个碰不得的马蜂窝,谁碰谁被叮得一身包。”周镰汶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弟,认为弟弟不会骗他,认为是老三和老大不甘心,故意散播的谣言。
选择性装聋作哑的人,永远唤不醒,活在自以为是里,自以为得意。
看着二哥相信了自己,周镰仓满脸不在乎,接住二哥周镰汶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就是真贪了真占了真冤枉了那些草民什么,被发现了,马蜂蜇人疼几天也就好了,撼不动家族根基。”
第八十一章 订婚仪式
第八十一章订婚仪式
“还疼几天就好了,还撼不动家族根基,你知不知道卫无忌的妻子李彤沅破镜成为法师了?都是你当年干下的好事。要不是典溶和她交好,现在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的李彤沅,早把我周家的人杀了一个又一个,你说是你能防住李彤沅,还是我能防住李彤沅。你说将来她要是撕破了脸,我周家该怎么办?”周镰汶指着嫡亲五弟周镰仓,气得要死,而眼前的嫡亲五弟竟然气呼呼,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不但无错,反而有功,一再说要不是用李彤沅陷害李铭,成安伯爵府和博凌候爵府现在也联姻不成。
如果他们知道诸夏排在前三的义军——青眼军军师正是当年周家得罪过的卫无忌,恐怕觉都睡不好,担心哪天周家就会被满门屠戮,一个不剩。
当年有多么肆无忌惮,那一日到来的时候就有多么狼狈不堪。求生不得,求情无门。
青天无眼,我来开眼。无数个恶贯满盈的家族被青眼军屠灭,无数个作恶多端的达官显贵被青眼军刺死。
苍天既已死,我当为青天。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数日后,一个重磅消息发出,成安伯爵府与博凌侯爵府两家婚事正式定下,约定明年九月行礼。满城欢喜,两人独悲。
民怨沸腾如斯,国家动荡如此。成安伯爵府和博凌侯爵府在琅琊郡举办了声势浩大的订婚仪式。
诸夏数千贵族之家特意赶来祝贺,凶兽级禽类坐骑金翅大鹏、红腹锦翎雕、白冠长尾鸢、丹顶赤颈鹤……漫天而来,甚至还有妖兽级禽类坐骑双头鹰凶焰滔天而来。
一个个来客非富即贵,一个个来客气势如虹,一个个来客修为惊天。
一顶草帽,一身青衫,一把缠了布的铁脊刀,铁脊刀上的合卺穗被禁锢地紧紧,不再飘摇。李铭一个人躲在看不见的角落,看着她的手被牵,看着她被他扶上紫晶琉璃兽,并行往前,好似一双情浓意浓情侣。
李铭的心好疼,却强迫自己睁大眼睛,送君一程,再无相逢;侯门似海,一生永隔。
泪落下无声,一个人哽咽不停。
“苦要是有用,作恶之人早被哭死了。”
“这么危险,你怎么来了?”
“送送她。因为你,和她相识,也算姐妹一场。”
“卫兄还好吗?”
“怎么不说无忌兄了?”
“慎言。”
“放心,青眼军气势正盛,敢杀我的人不在,想杀我又不敢杀我的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整得我都想造反了。”
“特意代表青眼军来招揽你的。只要你同意,从文,粮草后勤可有你掌控;从武,团正之职,一万精锐尽在麾下。”
“还有吗?”
“有。家人我们负责接入大泽之中安置,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尽可参悟修行。”
“还有吗?”
“有。如果你提出,我可以代表青眼军保证,一个月之内帮你把周典溶抢出来。”
“买一个,再送一个。”
“夫唱妇随,那青眼军就赚大了。”
“好像青眼军是你家开得似的!”
“差不多。”
李铭不说话,半天不说话。青眼军开出的条件极为优渥,但他李铭在北疆还有好多要背负的责任,徐瀚文、宁庆、庄子游、刘峰峦、刘芷峦……哪能一走了之,仗剑天涯。何况生而为人,就要做人,一群没有根基之地的义军,怎么做到。杀戮只会带来杀戮,怎么可能天下太平!
三个徒弟可能会跟他一条道走到黑,但师父刘峰峦和师兄弟们以及刘芷峦是肯定不会选择造反的。李铭欠师父刘峰峦和刘芷峦的太多,他不能辜负。再说,他还有个大胆想法,要在北疆一试,需要戍军队正的身份。那个想法很疯狂,很可能万劫不复,但不试试怎么确定这一辈子与周典溶都绝无可能。
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李铭回答。李彤沅已经明白了李铭的意思,纵身一跃,不再打扰。
冬雪初晴,炎阳东升。红锦缎铺的路面数十里长,一对玉人骑在紫晶琉璃兽上面,踏过,紫晶琉璃兽好重,蹄子上的勾刺好锋利,锦缎被踩被撕裂了一个又一个洞。
数十万人欢呼雀跃这一场订婚之礼。以元晶催发的花瓣撒满天空,落在头上、脸上、肩上,嗅一嗅,好香。
一个个贵族之家、富裕之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拦下玉人,送上祝福,送上礼物。
礼官以元气灌注声音之中,传遍大半个琅琊郡城,竟是一位法师充任的礼官,成安伯爵府和博凌侯爵府好大的手笔。
……
“滦州胡安伯全氏麟马两匹、玉壁一双……蛮人奴隶60对、兽人奴隶60对……”
……
自早上至中午,二十多里红锦缎铺的路才走了一半。
两日前,一群琅琊郡士子聚在一起。
“我得到了消息,两日后博凌候爵府与成安伯爵府将要举行订婚仪式。”
“周家支脉故意传来消息,是想利用我们给周家嫡脉找麻烦。”
“那一日,李案首去周府,我们不在郡城,错过了。这一次,不能再错过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李案首怎么说?”
“心如死灰,不置可否,也不肯出面!”
“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此苍天何在!”
“苍天不管,我们来管。”
“对,我等皆钦佩李案首、周茂才为人,且亲眼听到两个人许下一生誓言,不能不管。”
“对,既为见证,自当为其伸张正义。”
“天下事,天下人皆可管得,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
“我等与李案首同年,让我们去吧。”
“对,让我们去。如果可以的话,再以同年名义帮助李铭、卫无忌、李彤沅洗清那项莫须有罪名。”
“李彤沅公然造反了,她的事不好说,还有可能牵涉到李铭。”
“那先不说卫无忌夫妇的事,只说李铭的事。”
……
“诸君且去,但有不测,我等必联名赴帝都告御状。”琅琊郡百余名书生,躬身而拜,为四位代表壮行。
“诸君共勉,此天终不能为乌云所遮。既为书生,当为天下之有情人搏一搏。”
“让邬某也去吧,有一挚友,法师学徒修为,可为助力。况且她已仙逝,邬某白发苍苍,惟求一死,随我挚爱。”
“邬公,节哀。我等勠力同心,定不能让邬公憾事在李案首、周茂才身上重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大家强留下邬公,四个书生上路,以求死之心,为天下间痴情男女,撞开一隙隙天光。
第八十二章邬公之死
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那都是帝制集权之下,有意给人套上的禁锢,就如君为臣纲,就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王既然无道,那就换一个。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就像现在选帝侯中间选出来的诸夏皇帝,为天下楷模,则在位;为天下祸患,则去之。
猛禽飞飞,鲜花落落。人潮汹汹,争相观看。红锦缎铺的路面,蜿蜒不见尽头。这是,人群中四位书生抬一块大红锦缎盖得严严实实的牌匾,上前拦下一对玉人。又一群拍马屁的读书人,无数大人物们如此想到。
似乎不在名单之中,礼官正要示意拿下,博凌候府嫡长子关成武却跳下紫晶琉璃兽,先一步上前,似乎准备亲自接下牌匾。
读书人一贯以铮铮铁骨著称于诸夏,惹不得。这几个人都戴着平定四方巾,明显是有功名的读书人,送礼而来,关成武自然更要热情接待。一段佳话,或许因此而成。如果再有几首诗或者词,留名千古也有可能。
况且,第一代博凌候留下了祖训:读书人乃诸夏之脊梁,凡东海瀛州关氏子弟不敬重者,皆不为我之子孙。瀛州关氏以一海岛起家,以蛮夷之身入诸夏,数千年富贵不倒,就在于祖训铭记在心,不违背不忘记。
一位侯爵世子,四名青衣书生,双方应答见礼完毕,领头的书生扯下红布:
“坏人姻缘,抢人妻子。博凌候府,岂蛮夷乎?”
16个血红大字,血淋淋。关成武快被气疯了,但他不便说话,也无法说话,看了一眼周典溶,想让她化解。但周典溶似乎有意纵容,有意配合书生们,不肯争辩,不肯出声。
书生再弱,也是天下喉舌,岂不闻: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名声坏了,损失之大,岂可估量,尤其对于贵族之家。博凌候府比任何贵族之家都更注重诸夏礼仪,世世代代以诸夏之人自居,入了诸夏,岂能再回到蛮夷。但今天,牌匾上面的蛮夷二字,赤裸裸打了关家的脸。
博凌候爵府、成安伯爵府护卫抽刀上前,围住:“你们想找死吗?”
“我等皆不惧死,奈何以死迫之!”
“某琅琊郡秀才杨东全,李案首、周茂才同年!”
“某琅琊郡秀才胡尚英,李案首、周茂才同年!”
“某琅琊郡秀才武忠祥,李案首、周茂才同年!”
“某琅琊郡秀才齐舒琏,李案首、周茂才同年!”
不屈之声,掷地有声。一个鬓已斑斑,一个面仍稚嫩,一个才过而立之年,一个正值身富力强壮年。四个人身虽颤抖,但心有坚定,以书生柔弱之躯,誓要为天下有情人开一个先例。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关成武赶紧拦住护卫,训斥,让他们不得放肆。乱世之中,尽可屠戮读书人!但太平盛世谁敢!
坐在紫晶琉璃兽上的周典溶看着诸位同年,想起了当年和李铭的种种,想起了当年在无数个书生见证之下,许下的种种:
“今由诸同仁为我二人见证:愿结连理,此生不负。若有不测,且请诸位同仁为我二人鼓之呼之,开天下风气之先,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宁死无悔,一生无怨……”
声犹在耳,而她今日却要与别人订婚,是她负了李铭。周典溶眼中有泪,强忍着不流下。她不敢再看向诸位同年,心中有愧,当年铮铮求死之声,何其壮烈。
“我等皆为琅琊郡读书人,忝为李铭李案首、周典溶周茂才同年。今有一问,不吐不快。”四位读书人躬身行礼,无惧刀斧,无惧凶禽猛兽,温文尔雅,落落大方。
一身大红喜服的关成武躬身回礼:“请讲。”
“请问博凌候府世子:何意抢夺李案首未婚妻?”
“博凌候府三媒六聘于成安伯周家,实不知周府嫡女周典溶许给了李案首!”
“我来说。”远处,数百米之外琅琊郡城墙之上,一位蹒跚老者的声音远远传来。旁边竟有一位法师学徒,将他的声音放大,传至全城。
“邬公。”“那是邬公。”“写了《桃花扇》的邬公。”……
无数琅琊郡人以邬公为骄傲,一部《桃花扇》,天下知琅琊,知一对痴情人,生离死别,阴阳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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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邬某,而识周氏。许为知己,定下终身。天意弄人,而分贵庶。情深不许,而分两地。苟全性命,乃我邬某;迫以嫁人,乃她周氏。相见何难!相思何苦!呕血衰翁,垂垂不死;俏丽佳人,薨薨而逝。隔绝阴阳,何以相见。但以泉下,再续前缘……今有:案首李铭,周氏典溶,情根深种,相许一生。邬某不才,愿以残躯,乞之。乞博凌候府高抬贵手,乞成安伯府成全两人。不吝残骸,结草衔环,愿以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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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李铭听到了,急急赶往邬公所在,不祥的预感急迫他的心。不过数面之缘,竟如此相助,李铭何德何能,敢不铭记于心,敢不承情祈愿邬公万寿无疆。
却拥挤人潮挤不开,李铭急得满头大汗。只见不管不顾,真气光芒涌出,以武力开道:“助邬公一臂之力,多有得罪。”听到的人,无不急急让开,为壮士壮行。
邬公的长文还在继续,声声如猿猴哀鸣,声声似杜鹃啼血,数百字长文,惊天动地。邬公身旁那一位法师学徒法核内元气本已耗尽,竟以极为珍贵的元晶补充元气,让邬公传至全城的声音不至于中断。
长文长长,终于念完。回眸一望,江山如画几多不舍。邬公嘶哑的声音,竟唱起了他编撰的《桃花扇》: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唱得远不如伶人好听,甚至有点跑调,但无数人落泪,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包括无数多的书生,包括唤之为姑父的周典溶,包括急急忙忙赶来的李铭,包括骑在妖兽双头鹰之上的白须老者。
明明看到了一个人将死,却好多明明可以拦下邬公的人无动于衷。他们看着一个人死,他们盼着一个人死。
飞来峰高台之上,博凌候府特意赶来与周府联姻的关成武四叔关止语惊呆了,周家家主周镰汶惊呆了。两个人不顾一切往邬公所在的方向冲去,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被称为诸夏当世文脉之一的邬公,如果因为他们周、关二家,死了。那后果,他们不敢想象。其他高台之上的尊贵客人,也各想办法,赶赴现场。但飞禽、骑兽不在,一时之间,难以赶去。
不及博凌候府四爷关止语赶到,不及成安伯周镰汶赶到,不及李铭赶到,不及其他贵人们赶到,噗通一声,邬公跳下了琅琊郡郡城城墙,求仁得仁。
“邬公”“邬公”……无数人呼喊,无数人哭泣。
第八十三章 各方算计
第八十三章各方算计
周典溶落下的泪尤其多,那个和邬公相许一生的人正是她的姑姑周镰莹,被逼嫁人,凄苦一生,前几日,终于凄苦至死去。而今日,邬公竟随之而去。
周围好多大富大贵之家修行者,眼睁睁看着邬公跳下城墙,不救援,不阻止,分明大大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好多,计谋得逞的意味好明显。仗着巨大名声,到处喷人的那个老头,今日终于喷死了自己,好多高高在上的人,隐下欢喜,装出悲伤。
关成武竟怎么藏也藏不住一脸得意,为扰他订婚的邬公幸好死去,丝毫想不到邬公因他瀛洲关氏而死,对他瀛洲关氏将产生的巨大影响。
琅琊郡郡城内,无数激奋激怒的人群,把矛头对准了博凌候关家、成安伯周家,声势浩大,将要雪崩。好几个大贵族眼睛一亮,似乎觉得什么机会来了,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人潮汹汹,太过怕人,此为民意,也是天意。博凌候府在此的话事人狠狠给了关成武一个耳光:“我东海瀛州关氏若为诸夏弃之,你为罪人。”
说完竟膝行而前,泪如雨而下,真气鼓动,大声哭邬公,竟跪着膝行往邬公坠亡所在,要为邬公收敛遗体,要为邬公厚葬,要为孤苦一生的邬公修一个大大的陵墓,以王侯之制。
无数的读书人,无数的达官贵人,无数的百姓,朝邬公坠亡所在,致哀。
而一位身穿盔甲的武士,径直骑马往邬公坠亡之处冲了过去,撞得挡路的人倒了一地,伤了一片,以为是伤心过了头,急着为邬公收敛尸体,被撞倒的人,没有抱怨,只有钦佩。
只见,他骑马第一个来到了邬公尸体前,他竟然敢举起附了铭文的大刀,他竟然敢碎尸。
“敢侮辱我姐姐,你这个穷酸书生罪该万死。”大刀猛然砍向邬公尸体,快得周围的人都来不及反应。但大刀还未及身,骑金翅大鹏堪堪赶来的大人物及时拔剑挡住了大刀,只听大人物大声呵斥:“周镰仓,尔若敢伤邬公一丝一毫,我西陲瓜州宋氏必与你越州周氏不死不休。”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你若敢动邬公一丝一毫,我东海瀛州关氏必尽起大军,杀尽你越州周氏满门上下。”那个膝行向前的关家话事人,声如杜鹃泣血,急于撇清关家与邬公之死的关系,急于撇清与周家的关系。
“周镰仓,你若敢动邬公遗体一下,我北疆滦州顾氏必侯爷亲至,屠尽你越州周氏满门。”前一刻还卿卿我我,这一刻就要翻脸。
……
听到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声音,周家五爷周镰仓吓得大刀掉落到了地上,浑身冒汗,瑟瑟发抖。刚才有多凶狠,现在就有多害怕。连亲家关氏、暗中交好的顾氏都要弃琅琊周氏于不顾,周镰仓百思不得其解。
……
“诸夏文脉若因你周家、关家而断,你两家百死莫赎。我大泽赵氏自今日起,与你琅琊周氏、瀛州关氏恩断义绝。”说完,来自大泽之地的平蛮伯赵郤龄斩断一缕头发,扔于地下,几多大义凛然,无数人轰然叫好。
然后,来自南疆大泽之地的道贺之人,纷纷如此,斩断一缕头发,与东海瀛州关氏、越州琅琊周氏恩断义绝。其他诸多地方的贵族,很多竟有样学样,纷纷表示与关氏、周氏恩断义绝。
在场的关家之人、周家之人无不脸色大变,这要是坐实了邬公之死与他们两家有关,他们在诸夏的日子定然极为不好过。而实情则是,邬公之死确实与他们两家有关,怎么撇都不可能撇干净。
娶了周典溶姑姑周镰莹的家族,怕得要死,这是要变天了。赶紧出列,声讨关家、周家,一再表示不知周氏镰莹与邬公之事,被周家蒙骗了。心里恨死了周家,你周家不想活,为什么要拉上我们一起上路!
“可否请贵家族允诺邬公与挚爱之人周氏镰莹合葬。”一位书生躬身请求。
不待娶了周典溶姑姑周镰莹的家族开口,大泽赵氏之主赵郤龄第一个开口:“凡阻挠者,皆为我大泽赵氏之敌。”
“凡阻挠者,皆为我东海瀛州关氏之敌。”关氏的话事人好后悔,又被大泽赵氏抢了先。他已经明白过来,有志于这个天下的人,都在争取人心。又看了一眼瀛州关氏世子关成武,满脸失望。
“凡阻挠者,皆为我西陲瓜州宋氏之敌。”
“凡阻挠者,皆为我北疆滦州顾氏之敌。”
……
“我们愿意,愿意,我们绝不敢阻拦……”娶了周典溶姑姑周镰莹的家族快被吓死了,生怕说慢了一句,被这些诸夏排得上名号的家族屠个一干二净。他终于想明白了,有志于天下的,今天都冒头了,再不快点,说不定第一个被祭刀的就是他们家族。想到差点被灭门,恨死周家了。
有些人,活着的时候风雨飘絮。而一旦死去,名气越大,可以做的文章越大,牵扯的人和事越多。
关家的话事人很愁,当代大文豪,诸夏文脉代表人物之一邬公因他关家而死,本就是蛮夷出身的他们,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难道真的要放弃那个想法吗?
刚才受了惊吓的周家五爷周镰仓不但不反思,反而把气和怨都撒到了那四个书生身上,蝼蚁一般的人物,也敢招惹周家。只见,周家五爷周镰仓捡起附了铭文的大刀,竟真的怒冲冲往四个书生杀去:“混账东西,敢坏我周家好事。”挥刀砍向几位书生,要把四人一刀两断。
“五叔,不要。”周典溶已经预料到,这一刀下去,她周家必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满城百姓因邬公之死,恨意滔天,她周家岂敢与民意为敌。民意即天意,周典溶快被五叔吓死了。
南疆大泽赵氏、西陲瓜州宋氏、东海瀛州关氏、北疆滦州顾氏……无不等着刀落人死,好举起手中钢刀:除奸佞、复文脉、祭邬公、诛周氏。大争之世将至,此天赐良机,敢不抓住。
第八十四章 书生意气
第八十四章书生意气
大刀不待砍到秀才们身上,这个时候才赶到的妖兽双头鹰上面的长者,急忙扔出一件铭器,化作元气罩,护住了四位书生。
周镰仓的刀砍得很卖力,砰砰作响,却怎么也砍不破元气罩。
“怎么成安伯爵府、博凌候爵府要当着我的面杀读书种子吗?”天地之间,突然乌云密布,似有大恐怖将要降临。凶兽级金翅大鹏、红腹锦翎雕、白冠长尾鸢、丹顶赤颈鹤……无不缩紧了脖子,战战兢兢。
“琅琊周氏不敢。”成安伯周镰汶终于堪堪赶到,急忙躬身向天空之中的长者行礼,心里恨死了五弟,怎么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书生。周家数千年清誉,今日砍这几刀,全砍没了。周家之未来,更加黯淡。周镰汶还不知道,刚才他的嫡亲弟弟要碎邬公的尸体。如果知道了,周镰汶杀死周镰仓的心都有了。
“瀛洲关氏不敢。”博凌候府四爷关止语简单了解过情况,头颅快低到了地上,姿态很低很低,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关家。
一个不好,关家名声就要臭了。一个不好,关家就将举世皆敌。关止语不主张迎娶周家嫡女,周典溶和李铭的事,何止琅琊郡、何止越州,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还非来招惹这个是非。博凌候府四爷关止语狠狠瞪了一眼关成武,如果不是他这个侄子关成武极力坚持,这婚事不可能定下来。邬公的事已经够麻烦了,李铭和周典溶的浑水绝对不能再趟。关止语觉得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东海瀛州关氏的一个大大的局,浑身冷汗直冒,头颅垂得更低了。
四位书生从邬公之死的悲痛中强自醒来,从刚才的必死之局中堪堪躲过,趁片刻开口机会,竟讲起了李铭和周典溶的种种,他们的海誓山盟,他们的彼此不负,他们的情真意切。皆愿意以性命作证,两人真心相爱,请求诸位贵人成全这一对有情人。他们很怕,很怕再不说出来,就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纷纷赶来的大人物更多了,但无人开口,无人应答。妖兽双头鹰之上的长者,沉思久久之后抬头:
“博凌候府以为如何?”
博凌候府关止语赶紧应道:“若此为真,我博凌候府定当退出,并极力促成这一美事。”生怕一个不慎,再惹火烧身。关成武不满的声音、焦躁的声音、向周典溶解释的声音,关止语好像都没有听到。但对关成武的失望,多得已经写到了脸上。
“成安伯爵府以为如何?”
“典溶昔年年幼无知,说过的话,当不得真。”周镰汶强撑着不低头。在他看来,周家无法低头,一旦低头,“嫌贫爱富”四个字周家再也甩不掉,名声真的要臭大街了。
哪怕周典溶以目光一再示意父亲,赶紧答应;哪怕周典溶一再用真气传音,一再提示这里边有大凶险。但她的父亲不但不信,反而瞪了女儿一眼,逼她就范,以为女儿在骗他,丝毫察觉不到此时此刻周家面临的巨大凶险。
周家擎天之柱,竟然不问青红皂白,竟然不问之前情况,自下臆断,周典溶很为周家担心,但她不能替周家做主,也代替不了周家做主,她只是一件要被嫁出去讨好瀛洲关氏的物品。
天下闻名的邬公死了,作为周家之主竟然如此不敏感,以为那还是一个跪在周府门前苦苦哀求的穷书生,以为只是周家名声更臭了一点而已,是大事,也算不得大事。
在高高在上的周镰汶看来,不杀邬希林,就是周家最大的恩惠了。如今殉情而死,死得其所,至地下陪他妹妹周镰莹,死得好。
双头鹰之上的老者叹口气,满脸失望,目光从周家家主周镰汶身上移开,望向周典溶:“周家小姐想嫁给谁?但请直说无妨,老夫以道心起誓,定让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典溶正待说出李铭,关成武竟上前质问妖兽双头鹰之上的老者:
“周典溶是我博凌候府三媒六聘定下的妻子,我和周典溶相识相知,两情相悦,仅凭几个读书人一派胡言,仅凭老大人修为通天?就要拆散我们吗?国法何在?公义何在?”欲出口喝止的关止语被不知名强者用元气禁锢住,动弹不得,说不得话,心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关成武。难道真的是针对瀛州关氏的局,大骇。
实际上只是恰巧赶上了,有些人临时起意,想让瀛洲关氏栽一个大跟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犯了错,出了纰漏,有心人死死抓住不放,不肯高抬贵手。
“我若非要如此呢!”余沧海加重口气,已有怒意。
“那我瀛洲关氏定要向天下,定要向余元老讨一个公道。”关成武口气很大,瀛洲关氏也有口气大的资本,十万带甲之士,横行东海。
“你也知道我是诸夏元老院元老。”余沧海怒极。
“余元老赫赫威名,我……”
“不必多说,我只问你:你能否代表瀛洲关氏?”
“小子忝为博凌候嫡长子,自能代表瀛洲关氏。”
“好,很好。我余沧海将以元老院元老身份向诸夏元老院提请动议:瀛洲关氏逼死邬公,请降爵夺封。”
“我西陲瓜州宋氏附议。”
“我北疆滦州顾氏附议。”
“我南疆大泽赵氏附议。”
……
从来顺风顺水的关成武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下意识质问:“公义何在?公道何在?”
“公道自在人心。小子李铭,见过余元老。”听到邬公的声音,李铭急急忙忙赶来,这个时候才堪堪赶到。人已殁去,不能复生。还好四位同年还活着,不算太晚,汗浸湿了衣裳的李铭大大松了一口气。
空中老者略一点头,算是见过礼。李铭接着向几位不惜冒死仗义直言的同年,致谢,躬身深深,一而再,再而三。
然后,往邬公遗骸所在,跪下,一个响头、两个响头、三个响头。
第八十五章 老祖相逼
第八十五章老祖相逼
一旁的周镰汶撇撇嘴,怎么也看不上李铭,什么沽名钓誉,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差憋不住说出来。再看看文成武就、仪表堂堂的关成武,尤其是大人物如此逼迫,还不肯放弃,仍愿意娶周典溶为妻,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难能可贵。什么元老院动议,吵架而已,这样的动议多了,那个吵出了结果,周镰汶毫不担心关家。
很快,周镰汶代表周家作出了选择,鼓起勇气抱拳向妖兽双头鹰之上的老者说道:“余元老,我周家祖训,不得与庶民通婚,余元老一定要强逼琅琊周家吗?”周镰汶明明知道余沧海是周家的靠山之一,但为了讨好关家,连得罪靠山都不怕了。
老者对周家家主越发失望,抱残守缺,顽固不化,周家之亡,只在旦夕。活了300余年的余沧海欠了周家祖上大恩,不得不报,再帮一次,一次之后,两不亏欠。人不自强,必有衰亡。人惟自辱,然后人辱之。
哪一个贵族之家不明白自强自立的重要性,偏偏周家想走捷径,捷径如果好走,就不会有那么多卖闺女的贵族之家消亡了。
余沧海强忍不快,继续说道:“周家祖训如何我不管。今日今时,我余沧海只问周姑娘,你愿意嫁给哪个人?”
周典溶一会儿看看李铭,一会儿看看父亲周镰汶,没有看关成武哪怕一次,意思再明显不过。
“但请周姑娘说出来,我余沧海为周姑娘做主。”
周典溶明白老者的意思,也知道周家目前的处境,选李铭收拢琅琊郡人心,对周家最有利,她决定选李铭,于是一步一步向李铭走去。
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在周典溶识海内响起:“选关成武。”这是周家老祖的声音,周典溶听过无数次,自然认得。
周典溶停下身子,犹豫不定,但很快坚定信心,继续往李铭那里走去。
“我阳寿将尽,周家生死存亡离不开博凌候府看顾,求你为周家上上下下数万口人寻一个庇护,老祖我求你了。”声音凄苦,声音凄凉,但周典溶不为所动,依然向李铭走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能护住自身的惟有自身强大,连周典溶都看得清清楚楚,周家老祖竟然还参不透、看不透。大争之世将至,不是靠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就能保住家族的。
“李铭力量太小,护不住周家。只有和关家绑在一起,周家才有未来,才能度过眼前这一劫。如果关家连亲家都护不住,凭什么争天下!”老祖的声音继续响起,但周典溶坚信,唯有自强自立,周家才有未来,攀附而来的终究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如果选择了关成武,那将来呢?顾得了眼下,不顾将来吗?
“你若选李铭,我必杀李铭。”声音凶狠,不带一丝感情,撕裂亲情,赤裸裸威胁。
双头鹰之上的余沧海察觉到了那道神识,周家的定海神针之一。修为通天的余沧海自然听出了周家老祖传信了什么。周家真的没落了,不是寻求自救,而是寻求庇护,甚至威胁后辈。甚至冒充陌生人,禁锢博凌候府关止语,何其胆大包天,现场这么多人,何止他一个人看了出来。
而眼前英才李铭如璞玉,打磨一番定是第二个邬公,琅琊郡何其灵秀,竟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如此人物。而坐拥琅琊郡的周家竟弃之如敝履,余沧海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天要亡之,为之奈何!
周典溶顿住脚步,眼睛直直看向李铭,前一秒还是柔情似水,蜜意几多,后一秒转瞬脸色变得苍白,变得无力,不得不开口说道:“请李案首自重,请诸位同年自重,当年典溶年少无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家族蒙羞,这些年一直躲在贵方阁赎罪。心有愧疚,身属薄柳,承蒙博凌候府世子不弃,典溶愿意嫁关成武为妻。”
说完,泪流满面的周典溶往关成武走去,步步见犹豫,只是不由人。“当年的姑姑也是如此吗?”周典溶心有太多不甘,奈何奈何!
空中老者余沧海,哼了一声,弩使妖兽双头鹰离去。谁都知道,谁都看了出来,周典溶喜欢李铭,却最终选择了关成武。
一场大戏落幕,伤心的人,高兴的人,各有归宿。
生活总要继续,家人还在等待。
李家村,热热闹闹,爆竹声声,除夕又至,新一年到来。李铭家新起了六间砖瓦房,青青瓦黛,自成院落。
“学士登魁首,荣华万载留。诗书济世长,忠厚传家久。”20个字组成一首诗,李家每一代依次选取其中一个字,为这一代的字辈。数百人的李家村自有族谱,源头在西陲边地甘州,初祖为定西侯李魁元,琅琊郡李家村这一支为初祖第五子李首吾后裔。
千余年来,甘州李氏族人迁移各地,繁衍生息。虽然彼此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隔绝了很多代,但在以家族传承为己任的诸夏,族亲之谊永在,互帮互助,共抗艰难。
李氏族产为所有族人所共有,凡天资卓越之人、孤寡老弱之人,皆可纳入族产扶持。李铭当时读书、赶考,李家村族产给予了很大扶持,否则光凭李铭的父亲、母亲、大哥,李铭很难读完县学馆,很难远赴琅琊郡参加童子试。
虽然说穷文富武,但只要读书,不事生产,束侑节礼不能少、吃饭穿衣不能少、笔墨纸砚不能少,文会诗会不能少……没有钱,书是万万读不下去的。
既已功成名就,自当回报桑梓。李铭给李家村族产捐了三万铜元,并承诺每年向族学捐资不少于一万铜元,帮助族内孩童读书。
李铭和周典溶的事自然传到了李家村,沸沸扬扬,激昂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来劝慰的人很多,来提亲的人更多,李铭一一拒绝了。
放下一人,娶北疆另一人做妻,不负愧疚,不负青春。
第八十六章 有人担心
一碗红烧肉,一碟炒白菜,一碟腌萝卜,一盆鸡蛋汤,一瓮白米饭,一张槐木桌,一家八口人,吃得香甜。
“三妹、四妹、五弟过了正月十五就去县学馆读书,手续都办好了。”
“读书好,读书了有出息。”父亲李清源兴奋说道。
“我年龄偏大了,都辍学好几年了。”三妹李倩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学馆山长人很好,特意安排了人给你补课,不用担心。”
灯火万家,尽是团圆。
贵方斋,九层阁楼之上。
“有抱怨吧。”
“有。”
“我姐姐当年也是如此。需要我给他带些什么吗?”
“可以吗?父亲那里?”
“放心,你知、我知、他知。”
周典溶趴在桌子上,一纸相思长长,密密麻麻都是字。叠好,封入信封,却亲手放到了宫灯上,点燃,灰烬飘落和泪。
“谢谢,三叔。”
一切无言,尽在其中。
合一塘,雪漫漫人间,一夜又一夜。人们蜷缩于房内,敬畏大自然。
“他会回来吗?”
“会,吉人自有天相。”
“他会娶我吗?”
“会,等待数年,即将瓜熟蒂落。”
“刘家那边?”
“不要再有任何联系,我给你置办嫁妆,我给你送上花轿。”
堂兄妹两人无声,静静看着窗外厚厚的雪。春天将至,只待他活着归来。
铁器作坊,三人对饮。炉火燃燃,室有暖意。
“愿师父平安回来。”
“愿师父平安回来。”
“愿师父平安回来。”
三人举杯,敬神敬鬼,洒落地上,恭恭敬敬。
“人都撤回来了吗?”
“撤回来了,损失很大。”
“谁在截杀?”
“不知道。”
三人叹气,无力之感,涌遍全身。
墓碑之下,棺椁之内,一鬼荧荧如火,念叨李铭,尸身竟未见丝毫腐化,栩栩如生,只是一动不动。
李家村祠堂之内,李铭领衔祭祀先人。修行最高,文才最好,品性极佳,自然是李家村当之无愧第一人。
李铭这一辈是书字辈,只有有所成就,才会被记入甘州李氏本家族谱。
李家村修得也有族谱,自然李家村所有李氏族人都可以列入其中。李铭作为中级武徒、戍军队正是有资格记入甘州李氏本家族谱的,当然要按着甘州李氏本家的规矩来。
如今,部分贵族之家打破了嫡脉、支脉之间的隔阂,凡天资卓越者、功成名就者皆可以列入嫡脉,有资格得到整个甘州李氏扶持扶助,供应修行资源,专心于修行,甚至可以继承家族祖产和爵位。当然,嫡脉不会只进不出,三代之后的嫡脉子弟,若无修行资质,就要被划入支脉,不再享受嫡脉待遇。
李铭的父亲李清源被李家村族谱记作了李诗源,李铭兄妹则都加了个书字,分别记作李书晟、李书铭、李书倩、李书婧、李书磬、李书凤,正正经经都被赐了李氏族名。
李铭在李家村祠堂里看到了《甘州李氏族谱》,上面记载了甘州李氏大致情况:“族谱所以别世系、辨尊亲也……凡本族修行有成、功勋于国者,仕有清节雅望者,必详传其爵位、功德,未仕而可为世法者,亦详传其事。”有爵位、官位及修行有成或名望卓著者才能详细记入甘州李氏本家族谱,其他人也就是上面记个名字而已。
书字辈的李铭,不打算以后改做李书铭,本自平凡中来,不需要往高贵上去。脚上沾有泥土,手上握有锄头,民生艰难自知,一生高贵自有。有些事,不是名字多了一个字,改了一个字,就达成所愿了。
李家村的祠堂和学堂是在一起的,也算是诸夏大部分村落常态,族产不多,尽皆艰难,祖宗受受委屈给活着的人让点地方,理所当然。和后世子孙挤在一起,显显灵,保佑多出几个武徒、多出几个秀才,武师、法师、举人、进士什么的太高,李家村不敢奢望。数百年来,李家村也就出过1个举人、4个秀才、3个武徒、23个武徒种子,而且大部分都出在了本朝,在附近算是出得比较多的村子了。
无论承认与否,本朝比以前的王朝,向前面又进了一大步,但李铭等人想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李铭、徐瀚文、宁庆、庄子游四人特别认可先贤及本朝人物提出的很多改革主张,如两税法(如分夏秋两次纳税,以诸夏制钱纳税不再实物纳税,减少运输损耗)、贵庶一体当差纳粮(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不能例外,也要纳税当差,实际上是取消贵族在税收方面的特权)、摊丁入亩(取消老百姓的徭役,摊入田亩之中,田地越多,缴纳的越多,官府以征收来的钱招募百姓干活)、扩大科举(如以秀才取代近似于世代承袭的吏员)、取消人头税(鼓励生育)等等,这些都是贵族阶层极力禁止的,会动摇他们以及他们的仆从家族世世代代富贵根基的。
师徒四人:薄有家产,尚能温饱。胸怀天下,心念苍生。
争论之时,庄子游怎么都不敢相信,当朝及之前大部分王朝,在人口达到一定规模后,竟然都在极力控制人口增长。害怕人多了,粮食不够吃,活不下去的人起来造反,人头税专门为此而设。人口数量不足的时候,免征,大肆宣传朝廷浩大的恩泽;人口规模增大了,则全面开征人头税等,大征特征,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每个人都应该为国家出一份力、尽一份心。
穷人家交不起人头税,要么隐瞒人口,要么少生孩子。隐瞒下来的人口就是黑户,黑户和奴仆差不多,不在官府户籍册子,当戍民不行、参军入伍不行、入官办学堂学府读书不行、甚至登记婚书也不行……所以,很多人与其让孩子生来受苦,躲在黑暗处见不得阳光,不如不生。
李铭的父母本来生了老三以后,不想再生,阴差阳错又有了老四老五,七年前又有了老六。老六比最小的五哥还小了七岁,比大哥李晟足足小了15岁,比二哥李铭小了13岁。李铭的父母也想过把孩子送人,却是舍不得。
第八十七章 何以轮回
第八十七章何以轮回
因为交不起人头税,李家老五李磐、老六李凤至今都是黑户,如果不是作为二哥的李铭发达了,现在交得起巨额罚款和历年拖欠的人头税,官府的户籍册子,他们两个恐怕一辈子也登记不上去。然后,不得不一辈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苟且。
生而为人,堂堂正正做一个人是如此艰难。很多黑户把责任归咎于父母没有本事,恨了父母一辈子,闹腾了父母一辈子,实不知是统治者有意为之的结果。
如果有可能,哪个父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那些人认识不到问题根源所在,却把气撒到父母身上,统治者之奴化、统治者之洗脑相当成功。某些人说得好冠冕堂皇,交不起人头税,你生什么孩子!交不起人头税,你活在世上有什么用!却不知道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到谁身上,都将压垮一个人,压垮一个家庭。
繁衍与生存作为人最基本的权利,被统治者以律法的名义剥夺,剥夺得理所当然,剥夺得名正言顺。
而剥夺了,还能让被剥夺的人感恩戴德。如很多官员睁只眼闭只眼,不抓你家里的黑户孩子就是莫大的恩泽,再让你家孩子顶替其他人户籍站到阳光底下,那更是莫大的恩泽。
比如李家老五以李家老二的名义修渠,明明李家老二当了戍民,某些人收了礼之后,故意装作不知,让李家老五顶替李家老二户籍。
但是,如果哪一天李家要是不听话了,不肯心甘情愿孝敬“恩人”了。那个时候,冒名顶替、偷逃人头税等等罪名必然滚滚而至,一抓一个准,不说让你牢底坐穿,至少罚得你倾家荡产。看着是在帮人、施恩情,实际上也是在设局,把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的脚镣都绑得死死的,绑得你世世代代必须老老实实当顺民。否则,万丈深渊,定让你万劫不复,一念成灰,悔恨莫及。
多少人因为这个原因、因为那个原因,心甘情愿被人剥削;多少人一生下来就身在泥潭,爬了一辈子也爬不出去;多少人逃不脱命运枷锁,卑微一生不得舒展心胸……
李铭家飞出了李铭这个凤凰,所以,李家之前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有得是人争着抢着补上漏洞,争着抢着讨好李家。李铭不用送礼,不用行人情,一切顺其自然般妥帖。但没有飞出凤凰的家庭呢,心甘情愿一代人、又一代人被人挟制、被人压迫、被人剥削吗?
夜深沉漆黑的黑暗中,李铭一直在反思,如何让他家的悲剧不在别人身上再出现?如何让每一个人高昂头颅生活在阳光底下?不卑微,不悲切,堂堂正正。
李铭找不到答案,如果一个王朝替代了另一个王朝,只是一批贵族替代了另一批贵族,那又有什么意义?如何打破轮回?如何避免极为血腥的王朝更替?那一场场烽火狼烟四起,何止千万人死亡?那一场场铺天盖地杀戮,史籍之上,尽皆血淋淋。
所寻寻不得的答案都在过去,过去即为历史,读懂了厚厚的史籍,从旧世界中寻找出新世界的最优解,而读书识字是寻找答案第一步。
从郡城回来之后,李铭向李家村祠堂兼学堂又捐了十枚金元,金灿灿、亮晶晶,从北疆带回来的钱财近乎一空,求一个心安理得,求一个心无愧疚。
越州属于南方,鱼米之乡,人口稠密的村子一个挨着一个。人口极多,再加上人多地少,想务工挣钱的人很多。人多了,人工价格自然便宜,比北疆便宜了一半还多,在北疆,普通人一个月挣400铜元;在越州,普通人一个月能挣400铜元就不错了。
10金元相当于1000银元,相当于10万铜元,相当于一个人不吃不喝务工500个月,500个月等于42年,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把一个人的一生奉献给祠堂和学堂,当然要告诉祖先,当然要广为宣传。
李家村举报了声势浩大的祭祖活动,李铭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乡正来了,县正来了,县府兵曹曹正来了,无数的父老乡亲来了。争相看李氏的祭祖,争相看李铭那俊俏如谪仙人的容颜。
“娘,这位小哥哥好美!”
“娘,我想嫁给他!”
……
大家挤满了脑袋,如波浪起起伏伏,睁大眼睛看祭台上李铭一个人:上贡品、诵祭文、拜祖先、传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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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阴阳,人有男女。而谁无父母?谁无祖先?知我身之所以来,知我身之将要去……勤俭养德,淡泊明志。诗书继世,忠厚传家……且以追慕,伏惟尚飨!后世子孙铭瑾拜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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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能布武天下,李铭死而无怨!但那是不可能的,那就先在家中。
自李铭第一天回到家中,父母家人就可以调理身体,吞服壮血丹原液壮大气血,吞服生脉丹强劲经脉,吞服淬骨丹结实骨头,为将来真气入体,疏通经脉、感应气感、打通任督二脉做准备。而今天,终于调理完毕。
父母爱幺儿,哥哥姐姐疼妹妹,最开始几天,都把机会留给了老六李凤。李铭想着父母、大哥年龄偏大,最应该赶紧修行,却都推说年龄大了,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让老六先来,说不定能打通任督二脉成为武徒种子。
那一天,黄昏日落,李铭无奈和六妹李凤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奢侈地烛火摇曳,照亮两个影子长长。李铭的父母家人守在门外,焦急等待。
只见,李铭运转破军七杀修行法,真气一丝丝从武核内涌出来,进入六妹李凤的丹田,沿着李凤的任督二脉运行。一遍、两遍、三遍……
“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
“蚂蚁痒痒的感觉。”
“什么是蚂蚁痒痒的感觉?”
“就是任督二脉,就是后背特别痒痒,特别想挠的感觉,有吗?”李铭快愁死了,六妹年龄太小,好多事都不懂,许下了好多个糖人,才让她安静坐下来修行。
“有。”
李铭神色一震,六妹是天才吗?不禁无限期待,颤抖地问道:“现在吗?”
“刚开始的时候,就痒了一小会。”
怎么可能有刚开始就直接感应到气感的人,那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吗!李铭怎么看老六都不像绝顶天才,不放弃问道:“现在还痒吗?”
第八十八章 没有痒痒的感觉
第八十八章没有痒痒的感觉
“早不痒了。我要吃糖人。”七岁的李凤忍不下去了,觉得一动不动坐着难受死了。要是让其他人听到,该何以自处,拿着钱求人,都不一定求来武徒用真气引导帮助修行!这边还得千方百计哄着修行。
“快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李铭给好多好多人用真气引导修行,但都没有像自己妹妹这样辛苦,满头大汗,还没有一点效果。
难道六妹修行资质太差,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气感!不行,无论如何都要帮助六妹走出那一步。第一次效果最好,以后一次不如一次。
李铭大汗淋漓,真气又即将耗尽,实在坚持不住了,李铭赶紧抱起旁边的血桶,猛喝猛灌,装满新鲜猪血已经空了两个,第三个也即将喝空。
六妹李凤看着满头大汗的二哥,看着旁边空空的大桶,好担心二哥把肚子喝炸了。娘说猪尿泡不能盛太多水,多了就要炸,人也一样,该尿就要尿,不能憋着,二哥怎么还不尿,不禁替二哥担心了起来。
“二哥,要不要咱停下吧。你先去撒泡尿!明天再试,说不定明天,我就痒痒了。”六妹李凤都快哭出来了,她很怕二哥像猪尿泡一样砰的一声炸了,以后就再也没人给她买糖人吃了。
一番假装尿尿,一番哄,一番许诺,继续帮助修行。
一遍又一遍引导六妹李凤感应气感,李铭都要累瘫了,痒痒的感觉六妹李凤还没有出现,灌输的那么多真气跑哪里了?李铭百思不得其解。
推开门,月在半空,夜已深。李铭摇了摇头,后边跟着垂头丧气的老六,没有痒痒的感觉,不给她吃糖人,怎么哭怎么闹,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不同意,逼着她必须有痒痒的感觉。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在六妹李凤身上耗费的真气,顶的上其他贵族子弟半年、甚至一年的消耗了。六妹李凤身上就是生不出气感。小小年纪的李凤,也快愁死了,脊背痒痒的感觉,她实在没有,如果非要说有也就刚开始那一小会儿。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好担心老六不能成为修行者。
“带老六去逛逛街吧。”父亲李清源嘱咐李铭。
“要不,我给老五他们先试试。”李铭想换个人试试,如果成了,好增加他的信心。给别人打通任督二脉,顺顺利利,到自己妹妹身上,不灵了。李铭也愁,就差愁得生出白发了。
“再给老六五天时间吧。成了最好,不成,那就是老六的命,得认。”父亲李清源已经不怎么期待老六感应到气,感应不到气,就无法搬运气到丹田,更谈不上生成真气,凝聚武核。
但李铭只想带着六妹向前跑,用绝望跟不上的速度,去看看未曾见过的山和大海和天空。
那就先放松,看一看世界美好,吃糖人、逛集市。
一座集市建在渡口之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舟楫往返,好不热闹。这个集市叫周家渡,是李家村附近最热闹的集市。
周家渡是颍河之上最繁忙的集市之一,颍河向东向南汇入大江归大海。作为诸夏腹心之地,自然怪兽、凶兽什么的少之又少,妖兽更是绝迹。人多,修行者也多,僧多肉少之下,怪兽、凶兽、妖兽都不够分,躲还来不及,怎么敢随便露头,怎么敢招摇过市。所以,人们可以放心在河里行舟、捕鱼,可以放心入山砍柴、割草,可以放心种地、探亲、访友……什么时候北疆也能如此?李铭好向往。
周家渡到了,李铭下马,牵着高大威猛的麟马在前面走,六妹李凤坐在上面叽叽喳喳个不停。说要吃刘家包子铺的水煎包,说要吃周家烩面馆的烩面……
好多人羡慕看着李铭,羡慕看着坐在麟马上面的李凤。李凤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糯米团子,好香好甜,竟不用牵缰绳,坐得稳稳当当,李铭只因为是虽然没有感应到气感,但至少帮六妹润养了身体,体质大有增强。
心心念念的糖人摊到了,一位老人,孤瘦孤瘦,拿一根细小铜管,插进滚烫的糖稀中,一条蛟龙的身子三下两下吹了出来,双手灵活捏来捏去,犄角、嘴巴、牙齿、尾巴纷纷出现,竟然捏出了细密的鳞片,一层又一层,活灵活现的蛟龙成了。
李凤拿在手中不舍得吃,坐在麟马之上,左看右看,极为喜欢。
这时一位富家公子在街道另一头出现,骑一匹极为神俊的大马,十几位雄壮的仆人围在左右,招摇过市,似乎是因为那一匹麟马和麟马相关的那个人特来打个招呼,混个脸熟。
李铭注意到了那个人,淡淡等着,无悲无喜。近来套近乎、登门拜访的人很多,李铭一概不见。这不,又来了,还摆了这么大的阵势。
街上的动静引起了李凤注意,目光从蛟龙糖人上移开。看到了那个人,脸色一变,似乎极为害怕。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睛特意看了看哥哥,有了依仗,不再害怕。
站在麟马前面的李铭没有发现,她六妹在麟马马背上站了起来,似乎要跳跃出击。
李凤愤怒好多,有些东西好像无师自通,李凤觉得自己一下子似乎变得极为强大,能够打翻那个富家公子。
近了,那个富家公子更近了。只见富家公子在马上拱手,趾高气扬正准备向李铭打招呼,一个肉乎乎的东西从空中飞来,劈头盖脸打他,边打边说:“你这个坏人,让你抢我三姐。”“让你抢我三姐。”……
浑身上下全是浓密的真气光芒,小拳头上尤甚。打得富家公子哇哇大叫,打得富家公子坠落马下,真气光芒极亮的小人,追下马接着打。这绝不是今天才突破,看真气浓郁程度像是突破了好几年。也就是李铭的妹妹不懂真气武技,真气时聚时散,攻击效果大打折扣,要不然,富家公子要被打死了。
第八十九章 惩戒富家公子
第八十九章惩戒富家公子
但周围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无不震惊了。不过稚龄之年的武徒,这得有多么天才。富家公子的十几个仆人不敢向前,他们很清楚年龄这么小的武徒将来的成就何等惊人。他们惹不起,他们的公子惹不起,公子的家族惹不起,公子家族后面的贵族之家也惹不起。
富家公子嗷嗷大叫,李铭愣了半天,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六妹是武徒,而且真气似乎极为充足,他怎么不知道。
而李铭终于惊醒,但听到六妹李凤说的话。李铭抽出了随身带着的铁脊刀,真气光芒自身上冒出,嗜血的凶残在周围弥漫。街上乱了,要出人命了。
富家公子身边的十几个仆人,跪下来苦苦求李铭,求李铭一定要饶他们公子一命。一定有什么误会,但李铭一脚一个不听,他要讨说法,为她的三妹李倩。武者心有不平,自当拔刀以斩不平。
刀架在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富家公子的脖子上。老六李凤看到二哥也如此,打得更起劲了。富家公子一动不敢动,他心里后悔死了,来结交什么英雄,弄不好自己的命要搭进去了。欺男霸女,没想到欺到了对方头上,来之前,他特意查了,他没有得罪过李家村李铭一家,所以才敢来,说不定能给家族招募一个打手。他不是来送死的,他不想死,他在等,等他的父亲到来。
极为朴素的一位中年人,赶来了。看到儿子无事,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被李铭拦住,还要再说。李铭铁脊刀一动,富家公子脖子上一道血线,血一滴滴冒出。
“等。”李铭的话如腊月寒冬,比北疆的寒风都冷。
“这个人真的敢杀人,敢当着他的面杀人。”富家公子的父亲退缩了,同时止住特意请来的武徒,不让上前。
不一会,周家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有些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有些是富家公子父亲特意请来,为不测之事做个见证;有些是想看看,三等卫国勋章获得者是何等风采,能帮就帮一把。
人到得差不多了,李铭吩咐妹妹:“老六,说说怎么回事?他怎么欺负你三姐了。”
“三姐不让我告诉你,爹娘也不让我告诉你。”
似乎发生了最不想见到的事,李铭的刀向富家公子压迫了一点,刺破了富家公子的脖子。
“队正大人,请稍待,请听令妹说完。若周家公子真犯了事,我等以身家性命起誓,决不宽恕。”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第一次见到传闻中不讲理的北疆人,动不动以刀子说话。他们怕李铭杀了富家公子,不得不出言安抚。他们很清楚,李铭的妹妹真的被怎么了,也就赔点钱了事,大不了多赔点,达到律法规定的最高额度,也就到顶了,人只要不死就行。
姿色如果还可以,纳入房中为妾。如果不愿意为妾,大肆宣传,让她们嫁不到好人家,逼着就范。在他们看来,能为妾,已经是那些女孩祖上烧了高香了,不菲的彩礼足够他们一家人吃用好多年了。
从来都是如此,从来都理所当然认为应该如此。我强暴了你,感觉还行,你得嫁给我为妾,这逻辑,这律法,从上往下,从内至外,都向着有钱人。所以,强抢民女的事很多,付出点钱财一切皆搞定。对于穷人,敢有样学样,拿不出赔偿,等着牢底坐穿,等着被砍头吧。
但李铭的刀确实停了下来,人在世上,总不能事事随心所愿,委屈再多,打落牙齿吞下肚子。但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了,他李铭必将在某个风高夜黑之时,杀人、杀人。
富家公子似乎有话要说,李铭眼睛一瞪,再也不敢。
李铭不想影响到三妹的清誉,但此时此刻,不说出来,他李铭何以惩戒不法,何以给朗朗乾坤一个说法。光天化日之下,正义必在。
“小姑娘,只管说。某虽不才,也算顶天立地一书生,必叫上几个读书人,为李案首的妹妹鸣冤。”长衫在身,神采隽奕的一位老秀才说道。
大家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四年前琅琊郡童子试案首。文武兼修,不是想杀就能随随便便杀的。
李铭躬身谢过老秀才,起身,对六妹李凤说道:“老六,说吧,有什么说什么!”
“爹娘会打我的。”说完,还胆怯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多,都好威严,毕竟是小孩子,害怕了。
“不要怕,放心,有我。”李铭和声细语说道,还亲昵地摸了摸李凤的头发。
“好,那我说了……”奶声奶气,讲了一个富家公子调戏民女,甚至要强抢民女的不法行为。当时,如果不是李家村的族人及时赶到,他的三妹就被抢走了。
富家公子脸如死灰,那个强抢民女的人确实是他,却在心中庆幸,幸好没有抢成。不过那个女的真的好漂亮,不觉竟蠢蠢欲动。
李铭听完六妹讲述,半晌不说话,但铁脊刀握得更紧,脸色狰狞,似要择人而噬。
富家公子的父亲不解地看着李铭,他儿子不是没抢成吗?难道想讹钱?想想李铭是北疆那不讲理又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出来的人,也就认了。“我周家愿赔偿5金元,请李公子高抬贵手。”富家公子的父亲弯下了腰,语气颇多不情愿。
李铭直接拒绝,不要赔偿。沉默在口,愤怒在心。李铭很不甘心,但他即便成为了武徒,在周家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面前,还是人微言轻,哪一家富贵不是绵延了百年以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铭把他们得罪狠了,会给父母家人,给李家村招来灾祸。
还好三妹无事,心中再有不甘,再有恨,只能低下头屈服于现实。他不会拿对方的钱,他会把恨与怨记下,待将来的某一天,或许可以报三妹被对方调戏甚至差点被抢走的仇。
第九十章 人嘴两张皮
第九十章人嘴两张皮
人往往认可与自己更亲近的人,自然而然,周围的有头有脸人物,对富家公子父亲的提议纷纷点头,予以认可。看着李铭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认清了现实,似乎不再冲动暴怒。说话的声音更大了,更偏向于富家公子,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天作之合,正好一对”什么“公子多才,女子美貌,才子佳人正好成双成对”……
而那个老秀才咆哮的声音太单薄,压不住。
旁边,李铭的六妹急红了眼睛,虽然小,但她也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三姐泪流满面的样子她见过,她的心和三姐一样疼,一样痛。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帮着坏人。”七岁的李凤,童言无忌,说得大声,剥下了好多人的面皮。
“小姑娘。老夫忝为周家渡商会会长,还是很乐意撮合你三姐和周家公子的婚事的。姻缘天成,多有缘分。”连强抢民女,都被说成是缘分。何其荒谬不堪。
“还有我,周家渡乡正也愿意成全这一对才子佳人。”纨绔公子在对方嘴里,竟然成了才子。
……
李凤哭得声音更大了。
人的无耻,竟然可以如此。李铭的心一点点沉沦,这世道逼着人发疯,不妨发疯。
但看看眼前的六妹,想想家中的父亲母亲哥哥弟弟,三妹、四妹。
李铭的刀捅不下去,颓然放下,准备带着六妹一起走。
而这个时候富家公子的父亲觉得时机来了,竟然当场求亲,周家愿娶李铭的三妹入门,做他儿子的平妻。施舍似的眼神,刺得李铭心好疼。
而恭喜声如潮,涌动整条街,似乎整个周家渡都在为这一场姻缘祝福。
“哈哈哈哈……”李铭笑得好愤怒好恨。“忍不住了,忍不住了。”李铭不再忍,死又如何,无非一死而已。李铭一刀斩下,富家公子的右臂齐根而断。无数人惊呼,无数人惊慌失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纷纷后退,他们的护卫上前,其中有好几个武徒,刀光凛凛,围住了李铭兄妹。李铭一掌拍晕六妹,随手放在地上。
向前,持刀站定。多日不曾松动的高级武徒境界竟然松动了,似乎有什么声音响了一下,眨眼之间,李铭武核内液态真气凝固为固态,气势暴涨,突破为高级武徒。
一群人吓得后退,数个武徒、十几个武徒种子结成阵法,防备李铭。
“我李铭于此立誓,若祸及家人,我李铭必屠尔等满门。”
说完,李铭目光转向富家公子的父亲及周围一个个周家渡头面人物。但富家公子的父亲、周家渡的有头有脸人物毫无惧色,军阵围得李铭如铁桶,弓弩、弓箭纷纷对准李铭,高级武徒又如何,强壮点的蚂蚁而已,如此桀骜不驯,早点杀死,大家早点睡个好觉。
“想报仇、想逞威风都冲我来。若我听到家人受到了什么伤害,我必以三等卫国勋章、三等诛魔勋章请求北疆都督府赋予血亲复仇之权,不屠灭尔等满门上下,誓不姓李。”说完,李铭准备骑上麟马逃亡北疆。北疆虎狼之地,能保住一命,甚至冲天而起。杀一民间武者易,杀一诛魔勋章、卫国勋章获得者,而且还是现役戍军队正,会有一些麻烦。但只要肯花钱,舍得花钱,众怒之下,自然是杀得好、杀得妙。他们看出了李铭的色厉内荏,看出了李铭的无力无奈,领头的正要挥下手臂放箭,射杀李铭,甚至示意身边的武者趁乱射杀李铭的妹妹,诸夏英才又如何,人族英才又如何,反正不是他们家的英才,除恶不尽,留着将来向他们报仇吗?
正在这时,紧接着李铭刚落下的誓言,一道声音,缥缈响起:“好男儿当如李铭。不以贫贱自暴自弃,不以富贵卑躬屈膝,不以威胁委曲求全。我李彤沅代夫君卫无忌于此立誓,李铭之誓言,乃我夫妇二人之誓言。天地可证,人神共鉴。”这时,天上竟起了雷,应李彤沅的誓言,亦或者应李铭的誓言。大冬天的,轰隆隆的雷声,足足响了99声,这是天道大誓,必应验。非气运极为非凡者,非天资极为卓越者,非修为极为高深者,发不出天道大誓。
周家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怕了,怕极了,能发出天道大誓的人,谁不是百般拉拢巴结,他们之前却想着做敌人,后悔死了。不是因为做错了,而是因为实力不济,杀不了对方。向更强者低头,什么骨气、气节,什么跋扈、放肆,统统烟消云散,露出最丑恶的嘴脸,恃强凌弱、欺下媚上,什么时候把人当做了人,把自己当做人。
老秀才哈哈大笑,比李铭笑得更苦笑得更涩,笑得更高兴,李铭逃脱大难,琅琊郡又多了一个不畏强权的大英雄,可喜可贺。
富家公子的父亲一再向李铭保证此事到此为止。吓得带上断了右臂的儿子,慌慌张张准备离去。而一道元气风刃,把家仆怀中抱的富家公子右臂,绞个粉碎,除了传说中的几样灵药,再无修复可能。富家公子父子脸如死灰,富家公子第一次发狂出声:“杀了李铭,杀了李铭一家,给我的右臂陪葬。”
无人应和,更无人敢出声。这是法师,正式法师。富家公子的父亲头颅垂得更低了,一个耳光扇到刚刚被止住血的儿子脸上,打得极响、打得极狠,打醒了发狂的富家公子。同样是调戏民女、同样是要强抢民女,刚才为什么不打?刚才为什么不惩戒?惹了惹不起的人,才知道错了。
然后,富家公子的父亲躬身向李铭一再认错,富家公子的父亲很清楚,别说他周家,他周家依附的贵族之家也不敢得罪法师,杀人于无形,屠村灭寨稀松平常,不可招惹,不可招惹。
故人到来,几多欢喜。但李铭却怎么也找不到至友之妻李彤沅所在,呼喊也无人应答,只好向刚才元气风刃发出的方向,躬身而拜,一而再,再而三,致谢,此是大恩,不能不谢。而报恩,只能等待以后身强力壮。
第九十一章 纷纷突破
第九十一章纷纷突破
李铭以为今天要于此死战,却没想到卫无忌的妻子李彤沅救了他,而对方竟然已经是法师修为。四年时间,破镜法师,其天资卓越,天下仅见。而这样的天资卓越者,竟因为他,被周家逼得无处容身。
回到李家村家里。李铭一个一个引导家人寻找气感,很快,父亲感受到了整个脊柱痒痒的感觉,母亲感受到了整个脊柱痒痒的感觉,然后大哥、三妹、四妹、五弟。
之前几乎没有任何修行经验的家人,李铭用真气只引导他们一次,就产生了气感。那一天,李铭被吓了一大跳,一整天都浑浑沌沌,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什么得罪周家渡周家,什么得罪周家渡一大堆头面人物。如果他们知道了李铭家人的情况,还不一定谁得罪谁呢。
李铭本以为,大庭广众之下,会有一个相对的公平。但李铭想错了,他们近乎赤裸裸偏向周家,什么公平公正,什么礼义廉耻,统统丢掉,甚至想以众议,逼迫李铭的三妹嫁给那一个纨绔公子。
连武徒种子都不是,可想而知资质差到了极点。当街调戏民女,可想而知品质低劣到了极点,这样的人,李铭怎么可能把三妹推向火坑。他李家即便是一般人家,也做不出沁北县三等男爵刘家卖女儿那样的事。脸都不要了,还要什么?
在家这些天,李铭一直用真气帮助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妹妹们修行,可能血脉相连的原因,引导修行效果尤其的好。
既然如此,那就再告诉家人一些东西。
“我是血族血徒,之前说什么用血液助六妹突破都是幌子。我能从血液中凝练壮血丹原液。”
“是修行用的壮血丹吗?”大哥李晟急迫问道。
“是。”李铭承认,血族的事在诸夏是隐秘,不允许扩散,但李铭告诉自己的家人无妨,他的家人按照血族说法,本就是血族遗脉。将来他的哥哥、弟弟、妹妹都有可能成为血族,母亲或者父亲中的一个有可能成为血族。李铭更倾向于母亲,容貌明显比父亲显得年轻,像是血族遗脉的特征。
李铭还有一个发现,他凝练的壮血丹原液他的家人吸收效果,一滴相当于别人吸收两滴三滴的效果,而且血毒很快消散,时间只用了其他人三分之一,这修行速度自然是远远超过其他修行者,可以说,在李铭凝练的壮血丹原液供应下,哪怕是特等资质的人也比不上李铭家人的修行速度。
特等资质的人一个月也只能吞服一滴壮血丹原液,李铭的家人一个月可以吞服三滴,一滴又相当于别人三滴的效果。也就是说,同样吸收壮血丹原液辅助修行,李铭家人一个月的修行效果相当于别人九个月的修行效果,神速二字都不足以形容李铭的家人。仅仅三天时间,在李铭真气引导下,李铭的家人纷纷打通任督二脉,成为武徒种子。修行一日千里,日日眼睛可见精进。而且,李铭修炼的同时,他们一起修炼,修行效率竟然提高了一倍以上。
“难道我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李铭不是很确定。
李铭父亲母亲的白发变黑,容颜变年轻;哥哥李晟额头皱纹消失不见,神采奕奕,如玉树临风;三妹李倩、四妹李婧飘逸如画中人,更妩媚多姿;五弟李磐全身肌肉隆起,像一个大力士。再加上六妹李凤成为武徒,如此明显的变化,族人自然能猜出什么。
李铭很感谢族人对他三妹的及时帮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铭如实告诉了李家村李氏族长、族老,包括他是血族血徒,可以凝练壮血丹原液的事,包括他可能是天选之子的事。
找来几个修行的李家村族人现场测试,果然和李铭一起修行,能增加三成至七成修行效果。与李铭亲缘越近,提升效果越好。
确定李铭真的是天选之子的李氏族人惊呆了。李家村李氏族长、族老、村正和李铭、李铭父母、李铭大哥一起在李氏祠堂召开家族会议。
“我甘州李氏当大兴于世。”
“祖先保佑,初祖定西侯之外,我李氏又出现了天选之子。”
……
不止人族之中,不止兽族之中,天下生灵中,每个族群隔段时间总会出现一些特殊之人,不光自己可以修行,而且可以帮助族人修行,帮助族人突破境界,这样的人,被称为天选之子。李铭能够帮助家人修行,如果还能够帮助族人突破境界,那就百分之百是天选之子。
除天选之子外,李家村李氏族人还发现了,李家村内与李铭血缘关系越近的人,吞服李铭凝练的壮血丹原液,修行效果越好。李铭不光可以以天选之子的特殊性帮助族人修行,还可以凝练壮血丹原液帮助族人修行。
所有李氏族人都预见到,甘州李氏崛起之日指日可待。消耗的修行资源更少,取得的修行效果更好,同样的资源,别人培养三个武徒,李家村李氏族人可以培养10个以上武徒。而且,似乎李铭这个天选者,还让族人突破了资质桎梏,以前修行效果不是很好的人,也能快速提升修为,虽然不如李铭的父母兄弟姐妹,但比上其他资质好的人也不差多少。
这件事情当然要保密。毕竟,有些家族看不得别人好,有些家族看不得别人崛起。待武徒种子成群出现,待武徒成群出现,就问你怕不怕?
祠堂兼学堂之内,李家村所有的学子都在,所有的修行者都在,族长、族老也在,李铭的父母哥哥妹妹弟弟们也在,李家村愿意修行的族人几乎都在,听李铭讲如何打通任督二脉成为武徒种子,听李铭讲如何从武徒种子突破为武徒。李铭一边讲,一边示范。
李氏族人盘坐在蒲团上,从祠堂内一直延伸到祠堂外,数百名李氏族人一起修行。是鱼跃龙门,还是跃不过龙门,全看今晚了。族里公产全部投到了里边,买壮血丹,买淬骨丹,买生脉丹,买猪牛羊供李铭凝练壮血丹原液。
祠堂最里边,有十名族里选出来的武徒种子,加上李铭有意等着不突破武徒的家人共16人,每人吞下一滴李铭凝练的壮血丹原液,运功修行,壮大气血,试图产生真气,凝聚武核。
人族经过万年总结,发现集体修行,集体突破,更容易成功,尤其是修行同一种功法。
今天李家村这16个人就是集体突破的引子,很可能将在今晚生成真气,凝聚武核,成为初级武徒。他们的修行法选的都是第三版破军七杀修行法。李铭不敢传授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李铭已经知道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不是谁都可以修行的。
第九十二章 天选之子
第九十二章天选之子
李铭一再劝说家人随他一起去北疆,在合一塘,他的家人自然可以用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修行,速度更快,修行效率更高。但现在自己有可能是天选之子,西陲甘州李氏所在,或许是更好的归宿。
李铭注视着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他的父母哥哥弟弟妹妹,七岁的李凤赫然也在其中,真气荡漾,好引起共鸣。
小脸紧绷,眉头紧皱。这是李家村第二次尝试集体突破。第一次是打通任督二脉,在李铭、李凤真气引导下,在李铭凝练的壮血丹原液辅助下,6名族人成功,成为武徒种子。后来又有两人打通任督二脉,加上之前的一位武徒种子,刚好十个。
李铭把两匹麟马抵押,换来大笔银钱,购买了大量修行丹药,供李铭的家人、李铭的族人修行,争取早日成为武徒种子,早日破镜武徒。
自从李铭天选之子的事基本确认,每天都有很多族人和李铭一起修行,五十米之内增益效果明显,五十米之外就不行了。李铭想到,当初六妹李凤很早就成为了武徒种子,被他真气灌输,也相当于变相一起修行,只是六妹不懂真气运用之法,明明成为了武徒,却无法显露。也怪李铭粗心大意,没有教妹妹运用真气的法门。
李铭曾经以为他的家人定会和六妹李凤一样快速破镜,成为武徒,结果虽不尽如人意,但修行速度也比常人快了很多,离生成真气、凝聚武核越来越近。
老五李磐第一个即将破镜,然后老三、母亲、老四、老大、父亲,全部在即将突破的边缘停了下来,等其他族人。
而今晚必将有收获。只见李铭真气浩浩荡荡而出,覆盖整个房间,往每个人身上渗入,李凤的真气在后,随之而来。
又是老五李磐,第一个身上冒出真气光芒,凝聚武核,破镜武徒。神秘的气息漫出,然后是三妹、母亲、四妹,纷纷突破。破镜而来的神秘气息更浓,但李铭的父亲、大哥包括其他的族人似乎还少了些什么,差那么一丁点,就是不能破镜。
这是,李铭的血核突然颤动,自主吸收周围的神秘物质,一点点增大,猛一阵紧缩,又猛一阵膨胀,如是三次,李铭疼得浑身发颤,生生忍住,不能影响家人和族人。破镜的需要巩固,未破镜的需要契机,一定不能惊扰到。
李铭的血核内部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有一丝青色诞生,饱含生命气息,在产生那一刻,溢出血核,溢到周围,溢到六妹李风身上,渗进去了一丝丝,李凤武核内竟自主诞生了青色,越诞生越多,然后也溢出到周边。然后是五弟、三妹、四妹、母亲,无不如此。神秘气息加上生命气息,溢到谁的身上,谁就突破,接着突破的是大哥李晟,然后是父亲李清源,然后是武徒种子修为的10个李氏族人。神秘气息和生命气息继续外溢,外面的族人纷纷打通任督二脉,成为武徒种子。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七十个、八十个……不一会儿,神秘气息消散、生命气息消散,远处的李氏族人心中那股躁动和渴望消失,没能全部突破。
越年轻的族人,离祠堂越近,突破的效果最好。与李铭血脉关系越近的族人,收获越大越多。武核内有一丝丝青色的只有李铭家人,除了李铭的父亲。如有生命,极为惊动,修复修行中产生的暗伤,和血核有一定相似。
李家村一夜之间,多了16名武徒,近百名武徒种子,别说琅琊郡,越州都没有这样的先例。李家一夜之间,成了修行者家族。
这件事已经不是李家村能够镇得住,第一时间向甘州李家本家告知。
“什么一夜之间突破16名武徒、97名武徒种子!……”甘州李氏本家族长李书寰,70岁的人了,一惊一乍如一个孩子。
“快,请族老。”
“让族老们在祠堂先等着,我去后山请三叔公。”
甘州李家已非当年,定西侯爵位早已降为了三等定西伯。数千年前,第一代定西侯李魁元开创甘州李氏,数千年风雨,起起伏伏,传承到今天,何等不容易。作为前朝的伯爵爵位能够保留下来,已经侥天之幸,何敢奢求。西陲之地,紧挨无边大漠,大漠更西则是妖兽纵横之地。甘州李氏族人一代代死于与凶兽、妖兽的搏杀,英才凋零,后继乏人。而这个时候,族内竟然出现了天选之子,将大兴,必将大兴。
李氏仅存的三级武师李诗余坐在族长李书寰左侧。
“确定了吗?”
“应该不假。”
“他们是五房首吾公的后人。”
“早已按嫡脉支脉划分族人,不要再提几房几房的。”
……
“我提议如果事情属实,将李铭一家列入嫡脉,并由李铭接任下一任族长,承袭甘州李氏爵位。”
“我附议。”
“我附议。”
……
“三叔公,恐怕得请您出山,护送李家村一行人返回甘州。”
“光凭我们能顺顺利利接回族人吗?我甘州李氏世代驻守诸夏西陲之地,当上书朝廷,由朝廷护送。”
“对,我甘州李氏驻守西陲数千年,朝廷若不秉公,何以安西陲武将世家?何以对得起诸夏无数战死在西陲的英灵!”
“我附议。”
“我附议。”
……
诸夏帝都。兵部尚书擎璎侯顾琪鑫看到了甘州李氏递上来的加急加密文书。李氏动用特权,暗枭万里传书,一夜之间,从西陲甘州到达帝都洛阳。
疑似李氏天选之子,请求朝廷护送至西陲。兵部尚书擎璎侯顾琪鑫招来家将,一番查询,确定正是和沁水郡顾家支脉做对的李铭。
兵部尚书擎璎侯顾琪鑫随手将加急加密文书丢入火炉,焚烧成灰,当不存在。那只暗枭肯定也活不了,不死,军情文书怎么送不到帝都。
“侯爷特让我来给五爷递话,李铭是天选之子,李家村有18名武徒、97名武徒种子,甘州李氏本家已经知道。侯爷请五爷多留意留意,他最多可以遮掩三天。”说完,黑衣人消失不见。
琅琊郡周家五爷周镰仓,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告诉二哥周镰汶,找了些江湖中人,偷偷摸摸杀人。
李家村一众人算算时间,甘州本家回信该到了,却迟迟未到。李铭该回北疆了,本以为甘州李氏本家能把李铭调到西陲,在本家羽翼之下,成长壮大。
李铭想着,到时候再把刘芷峦和她的孩子们接到西陲甘州,再把徐瀚文、宁庆、庄子游三个徒弟和愿意去的人接到西陲甘州,戍边、狩猎、种田,安稳余生。
天选之子,哪一个家族不是当宝贝养着供着?甘州李氏,堂堂伯爵之家,不明白天选之子的意义吗?
第九十三章 越女门
第九十三章越女门
而人间不如意事常八九,本不想把弟弟妹妹们送往学宫或者门派的李铭,不得不做出决定。
李家村的村的事遮掩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一波波大人物到来,李铭靠什么抵挡?
李铭认为,甘州李氏本家定然出了大变故,要不然不会不紧张他这个天选之子。本家那条路断了,李铭不得不把弟弟妹妹们送往学宫或者门派。
为了避免将来被仇家一网打尽,李铭和父母商量之后,开始物色相应的门派和学宫。
而幸好,六妹武徒修为暴露之后,很多门派、学宫想招六妹李凤进入,条件很优渥,之前李铭全部拒绝了,现在则不得不考虑。但有了前面的接触,再联系上相对容易。
毕竟北疆不是善地,之前父母家人还是普通人,现在成了武徒,没有任何厮杀经验的武徒,去了北疆很容易送命。因为作为武徒,很多事由不得自己,尤其还有沁水郡顾家这个仇敌,定会征召不断,让父母家人疲于奔命,以至于亡命战场。
时间紧迫,只能就近。
“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越掌门,我李家村确实出了18个武徒、97个武徒种子。”
“甘州李氏竟然不心动?”
“我以三等卫国勋章、三等诛魔勋章作保,通过军邮给甘州李氏连发三封八百里加急,不应该收不到。可甘州李氏迟迟没有动静,这事一旦被人知道,李家村可是要出大事的。”
“看来我越女门要捡个大便宜了。”
一番查验,确实属实。李家村祠堂,好多人就坐。
“李族长如果愿意入赘越女门,我将以嫡传四弟子、八弟子、十一弟子嫁之,将来越女门掌门必在此三弟子中选出。”
李家村人无不心动,包括此时已经就任李家村族长的李铭。
“谢越掌门厚爱,李铭有妻,正在北疆,等我迎娶。”
“我之六弟子、八弟子、十一弟子,可为平妻。”
说完,一拍手,三个英武女子自越掌门身后的一群女修中越众而出,峨眉柳月,娇美非常,修为竟然一个一级武师、一个初级法师武徒、一个准武师。对李铭天选之子身份的看中,于此可知。
但李铭再次拒绝了。说什么子嗣艰难,说什么心有所属……
越女门掌门不再勉强,却提供了相当方便。最后,三妹李倩、五弟李磐及一应符合条件的李家村族人被越女门推荐入琅琊学宫或者越州学宫修行,四妹李婧、六妹李凤及一应符合条件的李家村女子被越女门招入门下,老六李凤被掌门越岚贞直接收为第十五名嫡传弟子,赐名越云凤,老四李婧则被一名越女门长老看中收为嫡传弟子,赐名越云婧,其他李家村女子根据其根骨、资质,分别成为外门弟子或内门弟子。其他族人受资质、年龄有限,进不了学宫、门派,又拿不出大笔钱财购买修行资源的,大部分决定随李铭去往北疆,一边挣钱修行,一边建功立业,李铭的大哥李晟也要跟着一起去北疆。李铭的父亲、母亲和其他一些不愿意去北疆的人留在了李家村。
李铭先行一步,打好前站,李家村愿意去的李氏族人随后到。
越女门是越州最强大的门派,是南方最为强大的门派之一,弟子皆为女子。越女剑举世闻名,杀过无道昏君,杀过滔天凶魔,门派内武徒成群,武师也不少,还有法师、法师学徒。
一柄赤金色的越女剑被留在了李家村祠堂,此地为越女门庇护,敢有侵犯者,越女门不死不休。赤金色越女剑为越女门掌门嫡传弟子所在家族所有,无故而侵犯,视为与越女门开战。一群女疯子,连天下第一至尊——皇帝都敢刺杀,还有什么不敢杀的。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我们只是女人,管好我们自己的事便好。”越女门掌门言犹在耳。
超然世外的越女门,因其不入红尘,更被世家大族忌惮。
有了越女门庇护,李家村、李铭的家人定然安全无忧。从此以后,只要李家村的族人不故意找死,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杀李家村的人。
有了越女门介入,李家村的事暂时被捂得严严实实,李家老六李凤一跃而入龙门,羡慕坏了越州女子。越女门是诸夏女子的圣地之一,不看出身,只看资质与品行,庇护一方,逍遥一生,何其快哉!
回北疆的路漫长,李铭却一刻也不敢停留,一个是李家村有志于北上北疆的族人急等着他安置,另一个是两个月假期快要到了,他必须回沁北县县府兵曹销假。
来时两匹麟马,回时一匹普通的马,连头上借来的银白色铭文簪子都被李铭当了钱。
还好,族人们强认下了麟马、铭文簪子这笔钱,分摊到所有受益的人身上,将来一块而还钱。之前为农夫,之后将为修行者,但不经过专门的训练,上了战场与送死没有区别。还好,北疆别的不多,军人多,训练上几个月,就有模有样了,再杀上几场,就是名副其实的武徒种子和武徒了。
留在家乡,除了加入富贵之家,或为家臣,或为护卫,为奴为婢,温饱有余,想再有大的发展想都不用想。所以,除了极个别的,大部分都选择了北上北疆,不做戍民,以自由民的身份拼一番、搏一番,为自己,为子孙后代。毕竟,这么多武徒、这么多武徒种子,有男有女,抱团向前,未尝不可成就一番大事业。
初春百花绚烂,初春万物复苏。一路上,鸟的鸣叫声声,相伴归人。
一条数十米宽的小河边,一艘渡船,一位船夫,等客人。
“公子,用渡船吗?”
“用,麻烦老伯了。”
李铭牵马上船,过河,往对岸。船夫话不多,但操舟技术很好,渡船安安稳稳从此岸到彼岸。
牵马下船,一切皆好。李铭抱拳,致谢,告别,骑上马上路,往北。铁脊刀在身,弩箭、弓箭在身,像一个搏命拼杀的江湖客。诸夏不但不禁武,反而鼓励练武,毕竟边疆之地需要很多人命去填。这个世界,族群很多,凡是刀子不硬的,都没落了,甚至消亡不见。李铭身上有戍军队正军牌,自然可以携带手弩,不怕沿途检查。
不过向前行了十几里路,李铭突然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昏迷不醒。
已经换过一身衣服的那个船夫骑一头驴出现了,把李铭绑在马上,翻身骑上毛驴,转入一条乡间小道。
李铭悠悠醒来,竹床、竹椅、竹碗、竹房子,一丛又一丛茂密的竹子郁郁葱葱四周,翠绿翠绿,出尘脱俗,不似人间,不染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