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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王头姓王     诸夏北疆txt下载     诸夏北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回到蒲良堡

    第六十四章回到蒲良堡

    果然,第二天,军令下来,眼看要被攻破的土匪山寨,没李铭什么事了,他被责令带队回蒲良堡休整。

    大车小车,大包小包,李铭带着长长的车队回到了蒲良堡。凡是跟着剿匪的七队军卒,不但立了军功,还发了笔小财,无不兴高采烈。

    蒲良堡好多人羡慕李铭,却做不到像李铭那样悍不畏死,敢冲敢杀。

    阿娇娇美,温良恭顺,佳人在侧,揉肩捏腿。浪荡公子姜子豪在一旁,好不羡慕。

    时光如电,迅疾而去。李铭一边做生意,一边戍守蒲良堡,一边剿匪,三不耽误。

    众和屠宰铺李铭专用屠宰房。李铭一刀捅进一头绑在木板上的刚鬃猪的脖子里,然后嘴巴贴上去,很快刚鬃猪身上血液一空。

    叫来伙计抬走刚鬃猪,李铭盘腿坐下修复今天因为用真气练习破军七杀武技第一杀天枢而损伤的经脉。别人练习武技,练花架子居多,好几天才能用真气练习一次,真气还不一定够,可能练了一半没了。如果哪一次不小心用力过猛,练功真气炼出了岔子,经脉就有可能损伤。一旦受损伤,不但不能用真气继续练习武技,连日常功法修炼也得暂停,得等待经脉损伤恢复了才可以继续修行。很多人不是突破不了武徒,实在是在黄金修炼期内,练功多次练出岔子,错过了突破武徒的最佳时机。一旦气血下降,开始走下坡路,就不要想着突破武徒了,想突破,那得用很贵重的灵药辅助修行才行。

    李铭虽然境界突破必须依靠修炼,但武技修行有捷径。一天可以尽情释放、恢复三次真气,还能恢复经脉损伤,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增强经脉韧性。李铭练习武技一天的效果,相当于别人十几天,一个月相当于别人十几个月,武技修行自然是一日千里。要不然在围剿凶兽级霹雳蟒,李铭也使不出绝大部分高级武徒也使不出的破军七杀武师级武技天枢。武师级武技天枢,可是正式武师武技,非天资卓越者在武徒阶段,绝对练不成,绝对使不出来。

    通过吸食花脖子猪血液,很快,李铭的经脉损伤被修复,练习武技耗费的真气被恢复。

    做生不如做熟,李铭让伙计再抬来一头花脖子猪,凝练壮血丹原液,一头花脖子猪李铭可以凝练出两滴壮血丹原液,李铭只偷偷告诉了刘峰峦、徐瀚文等少数几人,每天三位徒弟,轮流到蒲良堡,押送牲口过来,带壮血丹原液回去。谷山村算是迎来了李铭的大回馈,当年一起修行的兄弟们,李铭一个不少,都给送去了一滴壮血丹原液,帮助他们修行,免费强制赠送,不要也不行。连关系好的齐大爷,也被李铭骗着喝下去了一滴壮血丹原液。还有刘芷峦和她的孩子们,李铭都敞开了供应,可惜年龄小,虚不受补,用不了多少。但大家普遍反映,李铭凝练的壮血丹原液辅助修行效果非常好,增加血气很多,转化为气或者真气的效果很好。也卖出去了一些,但大部分都是谷山村自己人消化。

    每一次看到李铭送回谷山村的壮血丹原液,徐瀚文、宁庆、庄子游三个徒弟,都觉得自己跟了一个至情至性的好师父,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不图回报。如果不是跟对了师父,他们也用不起壮血丹原液修行。

    李铭每天可以正常凝练四滴壮血丹原液,如果不顾及血毒全天敞开了凝练,估计能凝练二十滴壮血丹原液,但不可能一天什么都不干,全耗在凝练壮血丹原液上了。

    不到特殊时期,李铭肯定不会大量凝练壮血丹原液。也就是多了阿华那只吞吃壮血丹原液大户,要不然李铭偷偷在正常血族凝练速度之外,多凝练出来的壮血丹原液也消耗不完。普通人,一个月只能炼化一滴壮血丹原液,多了就要中血毒。

    隔一段时间,李铭会回合一趟一趟,在那处特殊的地方,修行,有了正规的清除血毒功法,大约两个时辰,李铭身上的血毒基本上就能被消除一空。

    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确实强大,可惜李铭丹田里满溢了的液态真气就是不能化为固态。修行难,难于上青天。刘峰峦、刘芷峦、朱越泽、司彦斌、徐瀚文、宁庆、庄子游等人在李铭掌握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不久,就被传授了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修行效率有了大幅度提升,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纷纷突破或即将突破。

    蒲良堡,戍军军营。李铭和徐瀚文对坐,两杯白开水摆在两人面前。

    “你怎么看戍军?”李铭问徐瀚文。

    “如果都跟蒲良堡一样,不堪大用。”

    “剿匪呢?”

    “师父愿意出死力吗?”

    “愿意,但仅限于作恶多端的土匪。”

    “方伯又跟您联系了吗?”

    “是的。”

    “这一次准备剿灭哪一支恶贯满盈的土匪?”

    “草上飞。”

    “全是马匪,飘忽不定,不好剿灭。”

    “有方伯传递消息。你说,我们算不算是官匪一家?”

    “是,又不是。说是,师父是官,方伯是匪,确实勾连在了一起。说不是,师父只杀恶贯满盈之人,方伯只杀罪大恶极之官。”

    “以前,还想着遵纪守法,安稳一生,但这世道人心坏成这样,不作些什么,心中不安。”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估计自上而下,都盼着师父赶紧结束驻守期,杀得土匪人头滚滚,还跨境剿匪,太不懂事了。”

    “这一次又有三人,请求退伍,你看选择谁替补合适?”

    “不能光从谷山村,升米恩,斗米仇。况且杀鱼怪那一批人中有不少好手,这一次可以从那里边招。”

    “好,你去安排。”

    “统购统销规模不断扩大,附近几个军堡、民堡都覆盖了,还有直接供应众和屠宰铺,长途运输,武力护送方面还有欠缺。”

    “那就成立合一塘联防队,不要怕花钱,养起来一批武徒种子,由我师父刘村正兼联防队队正,你具体管起来。”

    “一个月至少要200银元支出,不是小数目,账上的钱不够。”

第六十五章 黄倞牛

    第六十五章黄倞牛

    “我这里还有点钱,贴补十个八个月不成问题。还有,能帮助的,尽可能多帮助一些人,宁愿少挣点钱,也要力所能及帮助一些应该帮助的人。”

    “放心,我们一直记得师父教诲。看来师父剿匪收益很大。”

    “还行,敢拼杀的都发财了,越不敢拼杀的越死得快。”

    “师父应该把那些半大孩子和年老体衰的戍军军卒也带上。”

    “再等几次吧,如果还不知好歹,不知进退,就带上他们。”

    “合一学堂先以谷山村的孩子为主,附近有合适的孩子也要纳入。等全部建好,再大规模招生。”

    “您挣得钱都投到这里边了,值得吗?师父。您明明可以在蒲良堡买铺子,却舍不得花大钱买铺子,最后租了个铺子,师父,您一直告诉我们,有多大肩膀,扛多大的事!……”

    李铭打断徐瀚文,不让他再说下去。“你说得我都知道。办学堂的事,太急了。还不肯接受周围村落合办要求,花得钱确实太多。你们是知道的,接受了合办要求,就得接受他们对学堂设置科目的要求。但兽语、蛮人语等课程我们不可能设置,我们培养的是我们事业的继承者,而不是又一批统治者希望看到的顺民。”

    “师娘把学堂管理的很好,我们几个也在里面兼职任教。师父放心,学堂办的挺好,就是养猪场太臭。”

    “久处其中,就不觉得臭了。还有不要叫芷峦师娘,等我了断了那件事再说。”

    “一定要去吗?”

    “一定。”

    徐瀚文满是担心,却对执拗的师父无可奈何。马上就二十岁了,师父再不娶妻或者纳妾,官府就要为他配婚了,如果顾家从中作梗,官府给师父配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师娘,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顾家,徐瀚文开口说道:“师父,沁水郡顾家那边,是不是师父您亲自登门去认个错,送点钱,拜拜码头,求个安生,要不然大家心里那根弦老是绷着。”

    “你怕死吗?宁庆、庄子游怕死吗?”

    “不怕。”

    “生而为人,就要做人。小小蒲良堡,巴掌大的地方,都不敢直面敌人,都不敢应战宵小,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瀚文受教。”徐瀚文躬身一拜离开。

    无非一死而已,怕什么!徐瀚文想到。

    再说,谷山村刘芷峦、朱越泽、司彦斌先后突破至武徒,徐瀚文、宁庆、庄子游也即将突破,李铭一方实力大增,谁想吞下他们,都要磕下来好几颗牙。

    统购统销之外,众和屠宰铺下乡直接收购牲畜的事越做越红火。养牲口的人需要,众和屠宰铺需要,各取所需,相互成就,而核心在于众和屠宰铺价格公道,童叟不欺,打破了其他牲畜收购方的所谓约定成俗。

    蒲良堡卢阳村,徐瀚文亲自带着众和屠宰铺伙计来了。

    “刘大娘,快把你家的黄倞牛牵出来,众和屠宰铺收牲口的人来了。”

    一个颤巍巍的老妇和几个孙子孙女手忙脚乱牵出了黄倞牛。黄倞牛浑身毛发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足足两米高,五米长,牛角峥嵘,奋力向天。

    众和屠宰铺的伙计摸骨、看牙口,转头,足足一刻钟之后,三个伙计走到背人处商量:

    伙计甲:“黄倞牛最少40年了,太老了。价钱给的低,东家不满意。价钱给的高,我们就赔了。”

    伙计乙:“是啊。40年的黄倞牛牛肉一般人咬不动,要大火至少煮半天才能煮烂,太费柴火了。”

    伙计甲:“不收。”

    “伙计乙:“同意,不收。”

    伙计丙:“徐先生要求我们先难为老人,最后他以东家的名义苦苦求情,我们再收了。不收,徐先生那里说不过去。”

    伙计甲:“我们吃东家的饭,不吃他徐某人的饭。东家仁义,咱不能让东家老赔钱。要不然,这买卖做不长。”

    伙计丙:“东家可以凝练壮血丹原液,那东西老值钱了。我们不怕赔钱。”

    伙计乙:“哪一天东家要是不凝练壮血丹原液了呢?众和屠宰铺如果倒了,我们到哪里遇到这么仁义的东家。这恶人,你们不愿意做,我来做。”

    伙计甲:“算我一个。”

    伙计丙犹豫了半天说道:“也算我一个。”

    然后,三个伙计过去。年长的伙计甲对老妇说道:“大娘,这黄倞牛太老了。收了实在卖不出去,对不住了。”说罢,三个伙计转身就要走。

    徐瀚文脸色瞬间变得不好,拦住众和屠宰铺伙计:“不是说好了吗?”

    “徐先生,实在是这头黄倞牛太老了,杀出来的肉咬不动,卖不上价钱。”伙计乙委屈地说道。

    “不是说好老上三、五年不碍事吗?”

    “这何止老上三、五年,三十年都不止。实在是抱歉,徐先生。”

    刘大娘:“不敢瞒各位老爷,我们家养了快60年了,耕地种田,全靠它了,舍不得卖,这次实在是缺钱,而且黄倞牛年岁太大了,干不动重活,也不能再生小牛犊,不得不卖。”

    伙计很为难,开门做生意不能光干赔本的买卖,东家仁义,但伙计们不能不仗义。

    旁边徐瀚文知道刘大娘有个孙子在沁北县学馆读书,是个读书种子,新一年的学费还没有交上,学馆催了好几次了。一个孤寡老人,带着一群孙子孙女在这北疆艰难求活,吃不饱,穿不暖,却要一家人尽其所能供应那个读书种子读书。

    那个孩子徐瀚文见过,很聪明,读书天资很高,好几次偷偷从学馆辍学打工挣钱,被刘大娘寻到,拿着棍子赶回学馆。人间不平事太多,合一塘管不过来,但见到了,知道了,就想尽一份心意。徐瀚文不得不再次搬出师父李铭。

    “我师父交代的事,你们都忘了吗?”

    “不敢忘,小的不敢忘。实在是这一个月都做了六十多件类似的好事了,再作做下去,众和屠宰铺都要赔死了。”

    “卢阳村和谷山村挨着,你看着办。师父说这两天就会回来,传到了师父耳朵里,看你们怎么交差。”

    “这个,这个,徐先生莫要难为我们这些伙计。”

    “我只是按师父吩咐做事。”

第六十六章 刘大娘

    第六十六章刘大娘

    众和屠宰铺的伙计们不肯松口,徐瀚文也不肯让步。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走。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哒哒,一身戍军队正军服的李铭来了。

    “怎么回事?等你半天了也不回去,一问才知道在卢阳村。”李铭问徐瀚文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容禀……”徐瀚文说明了情况,还说了那个读书种子的事。

    李铭下马,看着眼前这一头高大的黄倞牛,转头问刘大娘:“这头黄倞牛您卖吗?”

    “卖,但不敢难为李老爷。”说完就要跪戍军队正李铭,在刘大娘看来,戍军保家卫国,多次解附近百姓于危难,值得下跪感谢。

    李铭伸手托住,不让刘大娘跪下去。

    “刘大娘可不敢跪我。会折寿的,叫我李铭,或者铭小子就好。”

    刘大娘想说话却半天不说话,李铭知道对方的意思,很需要一笔钱,却不会难为李铭买了她家的黄倞牛。于是李铭开口说道:“我是血族,这头黄倞牛精神饱满,比其他的黄倞牛都要高,都要大,隐隐有突破凶兽的迹象,凝练出来的壮血丹原液效果更好,数量更多,不敢骗大娘。这头黄倞牛,我买了。”说完,拿出25银元付账。

    刘大娘死活不肯收,说之前15银元都没有人买,不能多要钱,只肯留下15银元。

    无奈,李铭抽出铁脊刀,当场一刀,黄倞牛倒地,不一会儿死亡。李铭竟当众爬上去吸血,一口两口……李铭胃部有规律抖动,喝进去的血液很快被消化,一滴滴黄倞牛血液精华融入李铭的血液。李铭感觉到,黄倞牛太老,血液的活力和精华,确实少了不少。

    好大一会,黄倞牛的血被李铭吸食一空。然后,李铭刺破食指,一滴壮血丹原液、两滴壮血丹原液、三滴壮血丹原液当着大家的面滴入随身携带的水晶管。

    “刘大娘,你看。我光壮血丹原液就凝练了三滴,能卖30银元,加上这千余斤黄倞牛牛肉,我赚大了。”说完把25银元,厚厚一摞强行放到了刘大娘手中。

    实际上,壮血丹原液市场价4银元一滴,李铭报得是壮血丹的价格。而且,那么大一头黄倞牛,因为太老了,李铭只能凝练一滴壮血丹原液,其他两滴是李铭自身血液原本的精华,李铭想凝练出来更多,但自身的血液不足以支撑凝练出更多壮血丹原液,想给刘大娘更多的钱,刘大娘肯定不愿意收。

    刘大娘不肯收,几番推辞最后收下了20银元。

    双方,躬身,作别。

    黄倞牛尸体被众和屠宰铺伙计抬上大板车运往谷山村,李铭今晚要在谷山村请大家吃黄倞牛的肉,庆祝合一学堂建好,即将开学。

    走出卢阳村,走到卢阳村看不到的所在。

    众和屠宰铺伙计向李铭解释了经过,请李铭责罚。

    李铭没有责罚伙计们,只是提出不得再有下次,否则辞退。

    一旁的徐瀚文突然跪下:“师父,徒弟知道错了。”

    “小聪明只能用于一时,以真诚待人才能让人感激一辈子,以后少用你的小聪明。”李铭一板一眼教起了徐瀚文,如一个真正的老师。年龄相差不多,年轻人训斥年轻人,但周围人不觉得怪异。李铭近期不断主动带队剿匪,杀了不少恶贯满盈之徒,身上的煞气很重,再加上上位者威严日深,在蒲良堡,甚至沁北县都算一方人物。

    武字营七队军卒,有门路的想方设法调走,没门路又特别怕死的选择退役,有本事的想方设法调往七队,副营正陈渔杞、姜子豪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姜子豪甚至借出武徒修为家仆给李宁,攻灭匪徒寨子。有些事他们不方便做,但李铭这种愣头青似的人物正好方便做,而且分润下来,功劳也不少。

    李铭继续说道:“先有刘大娘,才有刘大娘那个争气的孙子。合一学堂建成后,记得把刘大娘那几个孙子孙女全部招到合一学堂。住宿学费吃饭全免,哪怕之前一个字不认识的孙子孙女也招进来,从头教。”

    “只怕刘大娘不肯平白接受这等好事。”

    “就说学成了给我李铭干十年活,管吃管住不发工钱。用将来十年时间抵学费。”

    徐瀚文深深一躬,为师父的义之所在,为师父的宅心仁厚,为师父的顾及刘大娘感受。

    李铭问道:“像刘大娘这种情况多吗?”

    “不多,每个村也就一两户。”

    “能帮多帮帮。不用刻意让他们感恩,做我们力所能及之事,再使用手段让他们感恩戴德,太下作了。做我们该做之事本就应该,不应该想着让对方感恩甚至将来报答。”

    “瀚文受教。我们这样大幅度提高收购价,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徐瀚文意有所指,多了些担心。

    “挣差价无可厚非,可你看到了,就刘大娘那样的黄倞牛,在沁北县绝对能卖上18银元,而在卢阳村只能卖14银元。转转手4银元的差价,这不是抢钱吗?抢平民口袋那本就不多的钱。当然,刘大娘是个例,其他还是要留出一两个银元的利,路堵死了,没有人来收这些牲口,我们不一定都能收完。”

    “能干收牲口这个买卖的,在沁水郡基本上都和郡城顾家有关联,传说他们在北疆最大的肉联工坊有股份。野外野兽多,普通人也不敢带着牲口出远门。而且,听说有强盗,专抢外出卖牲口的人。”

    “不会是沁水郡顾家的人假扮的吧?”

    “有可能。”

    “怪不得,价格压得这么低。乡里乡亲的,顾家不怕乡亲们怪罪吗?”

    “怪罪有用吗?”

    “不怕激起民愤?”

    “不怕,有了钱就有了修行丹药,家族子弟有了丹药支撑,自然实力非凡。引起了众怒又如何,打又打不过。”

    “别的收购商都不让进来吗?”

    “不让,一个是大的收购商都划分了地盘,一个是小的收购商后台不硬,不敢来沁水郡和顾家抢生意。沁水郡这生意,久而久之就成了顾家独一份了。”

    “沁水郡顾家堂堂诸夏一等子爵,还会缺这点钱。”

    “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加在一起,利大了去了。”

    “那我们这样做更招顾家恨了。”

    “确实,顾家警告过好几次了,有师父血族身份在前边顶着,暂时没事。但有两批牲口在路上被抢了,警告我们不得再买卖牲口,不得再给驻军卖肉食,说是再有下次,就不光抢货,还要杀人了。”

    “看来沁水郡顾家忍不住出手了。顾家两头通吃,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农户本就靠卖这点牲口贴补家用,北疆因为地多人少,几乎家家户户养猪养牛,从百姓碗里抢食,太可恶了。收购价低,卖给戍军、边军的还死贵,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第六十七章 沁水郡顾家

    第六十七章沁水郡顾家

    谷山村议事堂。村正刘峰峦坐在主位,一头半白头发,随意用兽皮皮筋绾着。

    下面依次坐着李铭、刘芷峦、朱越泽、司彦斌、徐瀚文、宁庆、庄子游等人。

    徐瀚文、宁庆、庄子游在前几日已经突破为初级武徒,只是瞒着没有对外说。高等资质,修行速度快了很多,有了壮血丹原液辅助,更是如虎添翼。

    “袭击运送牲口的匪徒确定了,正是之前要对付的马匪草上飞一伙人。”李铭说出了他从方伯那里得到的消息。

    “看来不和他们做过一场也不行了。”上一次,村正刘峰峦极力反对,拍给谷山村招祸,坚决不同意剿灭马匪草上飞一伙人。马匪来去如风,很难剿灭,一旦有了漏网之鱼,很容易被报复。

    “找到老巢,一举剿灭最好。”徐瀚文建议,说完看向师父李铭。

    “老巢找到了,就在虎头山。”

    “确信吗?”

    “确信。4到6个武徒,7到10个武徒种子,总共一百余人,约200匹马。”

    “都是战马吗?”

    “战马约有60匹,其他都是普通马匹。”

    “光凭我们谷山村和武字营七队很难一口吃下。陈营正、姜营正愿意出手吗?”

    “不方便出手。沁水郡顾家财雄势厚,陈营正一旦出手,可能命都保不住。姜子豪则是顾忌沁水郡顾家也算他嫡母的娘家,不好撕破脸。”

    “我们又不是直接针对沁水郡顾家,我们是剿匪,他们怕什么。”

    “但我们剿得是沁水郡顾家养得匪,这事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要不是顾家罩着,草上飞在焉山南麓边缘虎头山的老巢早被大军剿了。要知道,光那些马就能值不少钱,能立功还能发财的事,连边军都想抢着做,但有命挣也得有命花!”

    “如果我们剿了草上飞一伙,顾家会不会找我们寻仇?”

    “我们不放弃下乡收购牲口,不放弃给驻军供应肉食,和沁水郡顾家的仇解不开解不了。”

    “那就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

    “我们有八个武徒,加上合一塘联防队二十四个武徒种子,再加上武字营七队二三十个武徒种子,在沁水县也算一方势力了。”

    “但对上沁水郡顾家还是不够看。”

    “再等等吧,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拼命。你们年轻人脸皮薄,我脸皮厚,明天我去沁水郡走一遭,说说软话,求求情,说不定交点钱,事情就过去了。”刘峰峦直直望着李铭,希望李铭支持他。

    李铭不怕死,但能不死人还是不死人的好,于是说道:“我和瀚文陪师父一起去吧。”

    沁水郡顾家,姜子豪的弟弟姜子墨竟然在座。

    ……

    “求爵爷看在谷山村刚去年刚遭过狼灾死伤惨重的份上,开开恩,让我们挣点小钱。”刘峰峦苦苦哀求,背驼了下来,快弯到了地上。李铭在一旁看着,拳头越握越紧。

    “不是顾家不肯,实在是吃这碗饭的伙计太多,总不能让伙计们饿死。”

    “我愿意拿出一半利润,求爵爷成全。”李铭不顾徐瀚文的阻拦,走出来,说了这样的话。这是他们三个人之前商量好的底线,李铭直接压到了自己的底线,想快点结束,不想让师父刘峰峦再低声下气。

    “每月再加上30滴壮血丹原液,顾家愿意和诸位共同发财。”

    “好,市场价壮血丹原液400桐元一滴,我愿意以360铜元一滴出让给顾家。”李铭躬身,站定,拜向沁水郡顾家家主,希望尽快敲定一切。血脉遗族互助会对血族多有照顾,比如有壮血丹原液购买份额,李铭每个月可以平价买30滴壮血丹原液,超过30滴溢价50%,超过100滴溢价100%,李铭宁愿多掏钱,他的壮血丹原液太特殊,只供应自己人,不卖给外人。

    这个时候,姜子墨插话了:“再加上阿娇,我代表沁水郡顾家同意。”姜子墨对阿娇依然念念不忘,他专门派人和李铭交涉,愿意高价购买阿娇,被李铭打了回来,趁此机会,特意赶来,逼迫李铭同意。

    李铭起身,拳头握得紧紧,转身,似乎要离去。

    沁水郡顾家家主一愣,要谈崩了,居然舍不得一个青楼女子,眼睛一转,似乎敲诈勒索的机会来了。“姜公子说笑了,我顾家怎么能抢人妾室。李队正不用介意,我顾家绝无此意思。”沁水郡顾家家主说完,还狠狠瞪了姜子墨一眼。

    接着说道:“也不用什么利润一半。每月30滴壮血丹原液,我顾家以一银元一滴收购。如果李队正,每月能卖给我们60滴,我做主,沁北县全让给你们了。李队正,你看这样可好?”

    “一银元一滴收购,必须这样吗?”李铭压下心中怒火。

    “必须。”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那请李队正五天之内关停众和屠宰铺。一天太快,三天太短,五天足够李队正卖完存货了。我顾家还是很为李队正着想的。”

    “如果不关停呢?”李铭追问道。

    “李队正会选择关停的。”沁水郡顾家家主似乎胸有成竹。

    数日后,蒲良堡众和屠宰铺。

    方伯与李铭两个人又坐到了一起。

    “你真的要去攻打草上飞的老巢吗?”

    “是。”

    “会死很多人。”

    “我们知道。”

    “不能一起攻打吗?”

    “不能,我们可不想落草为寇。”

    “北疆像草上飞这样的土匪很多,是世家大族养的狗,专门干脏活。”

    “你们呢,是不是也是世家大族养的狗?”

    “我们要心甘情愿当狗的话,就不会被官府剿来剿去了。”

    “可官府每次围剿都让你们跑了。”

    “听说过君子剑吗?”

    “听说过,一把剑,横行北疆,除暴安良。”

    “他是我们焉山义军的二统领。”

    李铭满脸不可思议,大修行者怎么可能做土匪。李铭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让你们二统领把草上飞一伙屠了?”

    “太忙,顾不过来。再说,草根只要在,春风吹又生不难。”

    “那就把沁水郡顾家一起灭了。”

    “帝都三千里内都是禁区,哪怕大修行者未经允许踏入也必死无疑。帝都擎璎侯一家不除,没有了沁水郡顾家,还有沁州顾家,还有滦州顾家。”

第六十八章 草上飞

    第六十八章草上飞

    李铭狠狠一拳砸向桌子,胸中万千怒气沸腾,却无可奈何。

    李铭说出了实情,不再隐瞒。“沁水郡顾家下最后通牒了,五天之内,必须关停众和屠宰铺。”

    “你关吗?”

    “不愿意关,所以找你来了。”

    “杀人立威吗?”

    “对,杀人立威。”

    “好,到时候我亲自带路。放心,我们的人袖手旁观,不出手。”

    这一次,李铭没有拒绝。什么袖手旁观,只是听起来好听而已,李铭向那一条路又靠近了一步。

    两日后,焉山南麓虎头山,李铭带着百十名可信的兄弟来了。方伯带着四名武徒随行,随时准备支援。

    初冬时节,叶子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棉被。一群人,穿山越岭,为杀人而来。一群人在一处山坳里躲到夜深,吃过随身携带的炒面和凉开水,出发,往草上飞老巢所在。

    阿华和李铭在最前面探路,安安静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阿华闻到了人味,头拱了拱李铭。李铭顺着阿华示意的方向,在一处半山坡遮掩得很好的山洞中,找到了,有一个暗哨,睡得正香,旁边卧着一条黑色猎狗。李铭带着阿华悄悄潜过去,如幽灵,李铭的五感被放到最大,极为灵敏,似乎十米之内一草一动都在李铭耳朵里反馈出来。

    近了,近了,越过好几道绑在地上、树上的细细绳索,李铭潜进山洞。真气迸发,扑身而上,一刀下去,割破了羊皮袄裹得紧紧的暗哨的喉咙。李铭另一只手握住暗哨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已经突破为凶兽的阿华,以凶兽级威压压制暗哨不远处的猎狗,猎狗只敢呜咽呜咽,小声出声。不久,第二个暗哨和配属的猎狗同样被解决。李铭向后示意,师兄朱越泽、司彦斌静悄悄过来,小心翼翼搬走尸体。

    草上飞在虎头山的老巢到了,只剩下悄无声息进入寨子。然后,悄无声息杀戮。虽然很难,但为了减少伤亡,李铭要努力做到。

    李铭的视力在晚上也能大致看清楚,远远强于其他人。李铭看到,有巡夜的人在警钟敲巡逻,严密守护警钟,随时准备敲响。

    李铭掏出钩爪,准确扔到寨墙上,卡住女墙,三五下爬上了寨墙,然后是刘峰峦、朱越泽等其他武徒。

    李铭等人静悄悄摸到警钟处,拿出装好了弩箭的铭文手弩,是李铭专门从姜子豪那里借的,三具铭文手弩和三十余支铭文弩箭,价值何止不菲。

    李铭和刘峰峦、朱越泽各持一具铭文手弩,瞄准射出,守卫警钟的两个土匪被射杀。

    学会了真气武技云影步的李铭,往双脚注入真气,飞一般快速杀入钟楼,果然还隐藏了人,一位武徒种子匪徒,正拿起钟锤要敲响警钟,被李铭手持匕首抹了喉咙,不甘心死去。

    除了警钟所在和外面的两个暗哨,寨墙上竟没有其他守卫,安逸了许久的草上飞一伙,没想到今夜有人和他们过不去,杀了过来。

    草上飞上面有沁水郡顾家罩着,官府围剿做做样子即可。地方上各个村落实力偏弱,有心无力围剿。其他土匪黑吃黑想吃到草上飞一伙头上,至少得有五个以上武徒才有可能,很难。但一旦黑吃黑杀不了草上飞,报复接踵而至,都是马匪,防不胜防。渐渐的,草上飞一伙马匪,只有他们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们,一年年下来,防御自然而然松懈了。

    借住抓钩和事先准备好的梯子,合一塘联防队和武字营七队的好手一个一个登上虎头山草上飞一伙老巢寨墙。

    八个武徒,数十个武徒种子,近百个普通人,分为四支,往前推进,杀戮再杀戮。从除掉暗哨到现在,李铭已经喝过两次血,真气消耗尽又恢复了两次。正是因为这样,李铭等人才可以近乎一路破竹,杀到了这里,杀上了寨墙,杀进了寨子,土匪还没有警觉。

    方伯带着人在不远处看着,时不时点头。

    “方伯,李铭这些人配合很默契。”

    “是的。从杀铁背熊,再到屠戮鱼怪,再到护送牲畜,这些人在生死之间练出来了。”

    “顾家怎么不调查调查,硬把这一帮人逼做敌人,值得呢!”

    “巧取豪夺惯了,以为谁都是软柿子。你能想到,李铭的三个徒弟都是武徒吗?你能想到,李铭手底下有这么多武徒种子吗?你能想到,连一只土狗都成为了凶兽吗?”

    “李铭身上必有秘密。”

    “我们身上也有秘密,所以不要打听,不要试探。”

    “诺。”

    “那我们还出手吗?”

    “看情况吧,记得不要刻意出手。”

    “诺。”

    草上飞在火炕上睡得很安稳,两侧各有一个女人陪侍。天已入冬,虽然是初冬,也足以一泡尿下去,很快结冰。

    最近,他们刚破了一个不听顾家招呼的寨子。男人杀了,女人、孩子和值钱的东西都给抢了。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姜家嫡子姜子墨看中了村正的女儿和妻子,村正不肯呈献,借顾家的手,姜子墨得到了这一对母女。

    亵玩有日,不堪受辱的村正女儿死了,大为扫兴的姜子墨,很是发了一通脾气,气呼呼走了,几乎和李铭一行人前后脚,差一点撞上。

    很快,随行的方伯得到了消息,不禁为李铭的好运气感到惊叹。他们特意选了姜子墨在的时候引李铭等人攻打虎头山草上飞。姜子墨竟提前离开错过了,逼迫李铭等人扯旗造反的事不得不再往后拖。天才,尤其是有能力、有底线、有坚持的天才,哪里都需要。

    抢了一个村子,草上飞一伙很是做了一番新郎,又挣钱,又吃肉,又喝酒,又有女人,神仙日子,不过如此。反正前面有顾家嫡脉外甥顶着,天再塌下来,也压不倒他们。

    当狗的时间长了,习惯趴在地上,直不起腰。而对主人越恭敬,越卑躬屈膝,则对不能反抗、无力反抗的百姓,越凶残,越丧心病狂。心无底线,做事自然没有底线。坏事做多了,逃得开悲惨结局的没有几个人。

第六十九章 缴获丰厚

    第六十九章缴获丰厚

    潜入匪寨的李铭等人,大肆杀戮。某一处地方失手,闹出很大动静。很快,搏杀放到明面上,杀戮继续。草上飞一伙本就不是李铭等人对手,又被偷袭杀了不少人,更不是李铭对手。

    马匪头领草上飞惊醒,穿上铭文皮甲,拿起钢刀冲了出去。

    李铭对上草上飞,王对王。大片的火光燃起,四周照得明亮。

    “你们是什么人?不怕沁水郡顾家吗?”身子又粗又壮的草上飞质问李铭。

    “杀得就是你这只顾家的狗。我是众和屠宰铺的东家,想必应该有印象。”

    “有,抢你的货,是顾家交代的,和我无关。”

    “是不是顾家吩咐你杀的人,只和顾家有关,和你无关?”

    “杀人都不是我的本意。况且世人艰难,我为他们解脱,他们应该谢我。我……”能把杀人、抢劫说得如此与己无关的,如此大义凛然的,世上少见。

    不待草上飞说完,怒极的李铭运转真气,第一个挥刀杀过去。

    草上飞使一把马刀,左挡右挡,仍然一再解释,一再求饶,喋喋不休。李铭等人不为所动,只管杀杀杀。

    看似粗豪懦弱的草上飞看李铭不为所动,认定了非杀他不可,狠下心,趁朱越泽挥刀砍来,后门大空,往地上一滚,马刀从朱越泽腹部穿过,穿了一个大洞,随手制住了朱越泽,作为人质。

    厮杀停止,双方对峙。

    草上飞似乎吃定了李铭这一群生瓜蛋子,人质在手,让停手就停手,让后退就后退,让放下兵器却不肯放下兵器。

    但草上飞已经足够得意,认为活命已经绝无问题。张狂地说道:“姜子墨少爷点名要你的侍妾,你却不愿意献出来,自寻死路。”

    “那现在呢,谁自寻死路?”

    “当然还是你们。你敢杀我吗?”说着,马刀在朱越泽脖子上又割了一道伤口,鲜血淋漓,被打晕的朱越泽身体抽搐,腹部失血太多,随时可能死去。李铭等人特别着急,但李铭等人越着急,草上飞等马匪越得意。

    似乎眼前这一帮人什么也不是,草上飞随手将人质交给另一位武徒看住,身上气势暴涨,竟是高级武徒修为,与外边传得中级武徒修为,高了一级,竟然主动杀向李铭,要再擒或者再杀一人,奠定胜局。

    草上飞的得意还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李铭武师级武技天枢真气激荡到位,铁脊刀上两寸刀芒冒出,好亮,一刀,将正在惊呆中的草上飞枭首。

    一场杀戮很快开始,第一个投降的人出现,然后第二个,然后第三个……那一个挟持朱越泽的武徒,最终选择了投降,想活命。

    朱越泽第一时间被止血,救治,方伯将随身携带的灵药--人参剪下一截,塞入朱越泽口中,吊住性命。一番仔细检查,方伯认定朱越泽没有刺穿要害,性命无虞,只是失血过多而已。

    真气耗尽,瘫坐在草上飞虎皮椅子上的李铭听各方汇报。

    “马匹207匹,一匹不少。还有牛羊骡子200多头,还有铁甲、弩箭、钢刀……”

    “粮食二十万斤,草料十余万斤,金银、绫罗绸缎……”

    “俘获俘虏73人,解救女人孩子200多人……”

    “在暗室里找到了顾家和兽人、蛮人来往书信……”

    “在后山发现一个尸坑,估计里边至少有两千具尸体。”

    ……

    “姜子墨虐杀了我的女儿,求青天大老爷做主。”一位中年美妇,跪到地上,头磕得咚咚响,李铭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想想姜子豪的豪奢,还只是一个庶子,姜家的嫡子所受到的保护,所拥有的资源,可想而知。还好,阿娇没有被抢过去,要不然可能也是一具尸体了。而这些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天不惩戒,法不惩戒,谁来惩戒?他李铭的肩膀太小,撑不起来青天。

    李铭离开了,解救出来的女人和孩子的悲惨故事,李铭不想再听。

    虎头山后山尸坑。尸坑内堆满了尸体,有些已化为枯骨,有些还新鲜,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但更多是孩子的。李铭和一群人和一群俘虏围了一圈看着。

    73名俘虏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跪了一地,其中还有两名武徒,似乎感受不够周围的愤怒,对他们能够活下去满怀信心,对他们造下的孽,似乎都无所畏惧。

    “砍了,统统砍了。”李铭下令,不容置疑。

    欢声四起,如雷贯耳。

    “师父,把他们送给官府……”徐瀚文不舍得到手的功劳,极力劝阻。

    “让顾家再给捞出去吗?那点功劳,我李铭宁肯不要。”李铭只想杀人,为那些枉死的亡灵,为那些被他们破村灭寨的人,为那些被他们卖往远方一生为奴为婢的人……

    “不要这么冲动,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们不能和他们一样。”刘峰峦拦住李铭,不让杀人。

    但李铭不为所动,第一次推开师父刘峰峦,再次下令:“砍了。”

    合一塘联防队、武字营七队大声应诺,抽出刀,上前。

    一位武徒慌了:“我知道草上飞的财宝埋在哪里,饶我一命,饶我一命……”李铭快步上前,亲自砍了他的脑袋。万千财宝,李铭不为所动,只想杀死这些该死之人。

    然后,其他人有样学样,砍下一颗颗脑袋。

    这些投降的匪徒,想到了会受些皮肉之苦,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丢了性命。油水还不曾榨干,纷纷死去,义之所在,非钱财所能阻挡。

    方伯和他带着的几个人彼此点点头,算是最终认可了李铭。

    一番收获,李铭尽可能打包卖掉,要知道官府过一手,剩下的东西就不多了。

    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人和孩子,发些钱让他们回家了。实在没地方去的,送到合一塘。其实也可以送给官府,但李铭对官府失望再失望之后,已经不再相信。

    剿灭土匪,功劳自然很大,尤其是草上飞这样的悍匪,但牵涉到了沁水郡顾家,官府处理起来极为怪异,上至沁水郡、下至蒲良堡,中至沁北县,都是哼哼唧唧,和稀泥一天又一天。

第七十章 道王孙不修仁

    而谁能想到,李铭从草上飞老巢搜出来的沁水郡顾家和兽人、蛮人来往的书信,竟然被认定为栽赃诬陷,差点治李铭的罪。功过相抵之后,李铭积功,军衔提升为戍军下等校官的事黄了。

    莫须有害人不浅,娘胎里诸事已定;

    到底是说不清楚,后来者拼个什么!

    后来者拼个什么?要拼一个公平公正的世界,要拼一个德才兼备者有出头之日的世界。

    高贵的从来不是血统,是一个人的德行与才华。如果能力得不到发挥,智力只是陪衬,出身决定一切,阶层划分、利益分割完全固化,那么这个社会离暴力就不远了。斗争争取权利,妥协维持稳定。最荒唐不过以百姓的名义剥削百姓,以百姓的名义压迫百姓,以百姓的名义统治百姓。

    沁水郡顾家似乎真的被杀怕了,安安静静,没有大张旗鼓报复。也可能,私通兽人、蛮人的事,让沁水郡顾家大为狼狈,还顾不上清理李铭,毕竟牵扯到了当今兵部尚书,二等侯爵擎璎侯顾祺鑫。

    谁敢相信,谁又能相信兵部尚书所在的顾家和兽人、蛮人私下里有交往。

    李铭不禁想起了帝都名妓阿怜写下的那首《报国》:

    #####

    报国

    报国谁人?道王孙不修仁。

    何必有信,苦苦一人,独自沉吟。

    不敢忘仁义礼智信,谁孤独一人?终老至死不屈服眼神。

    黄昏,月亮和我颠倒晨昏不复相问!

    却看看青苔雨落下纷纷,无我等的人。

    却叹叹雪白茫茫大地,好天真。

    以为你们、我们理想永不沉沦。

    却何必池塘春草生年轮,虚假作真!

    腐朽一生同草木纷纷,化作灰尘。

    我爱我恨,报国谁人?孤独此身,倚门不怅望寂寥青春。

    白骨谁人?埋山川游荡游魂,说什么无悔无恨,却泪落下纷纷。

    #####

    荒唐事,人间从来多。只争朝夕,不负青春。无非一死而已,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修行不知日月,人间但有烟火。武字营副营正姜子豪在蒲良堡的住宅,假山流水,小桥曲觞。

    姜子豪特意宴请李铭。

    “杀得好,杀得痛快。你是不知道,我那个便宜弟弟姜子墨刚从草上飞哪里离开,差一点你就堵上了。如果你堵上了他,那笑话可就大了。”

    “如果我堵上了,我会杀了他。小小年纪,罪大恶极。”

    “那幸好你没有堵上。”姜子豪一身冷汗,真怕当时杀红了眼的李铭,杀了姜子墨。如果真的杀了,姜家不得不出手,杀了李铭。他父亲周炳坤统领的黑甲军赫赫有名,杀李铭一干人毫不费力。

    “但很多的可能是他们杀了我,你有武师护卫,你的弟弟肯定也有武师护卫。对了,你的武师护卫回来了吗?”

    “回来了,又有事被抽走了。”

    “不会又要发生什么事吧。”

    “放心,我和你一样,要么在军营,要么在家里,别的地方都不去,我也怕死。”

    担惊受怕之余,姜子豪赶紧转移话题。

    “你是不知道,之前我在东海之滨的大庄园,临海观涛,晓风明月,旭日东升皆是美景。那比山大的海兽拉着大船南来北往,好不热闹。”

    董子豪饮下一杯酒继续说:“东海鲛人,那个漂亮,流下的眼泪都滚成了珍珠,那个惹人可怜的样子,本公子最受不得……”

    姜子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李铭递上一只耳朵,假装在听,时不时“嗯嗯”几声配合。

    一件事,翻来覆去讲,听了千百次之后,实在不想再听,但讲得人,讲得津津有味,不好驳了面子。

    姜子豪帮着赎身的阿娇在一旁侍候,眼睛全在李铭身上,爱慕眷恋,连姜子豪这个花丛浪子都看不下去,可惜某人心肠如铁,就是不为融化。

    “你都不问问我鲛人的眼泪有什么作用?”

    “不想知道,反正买不起。”

    “鲛珠敷到脸上,据说可以容颜常驻!”

    “你据说太多,哪个据说是真的?”

    “哪个据说都是真的。”

    “那关于沁水郡顾家弟子见你如见老鼠,我怎么没看到!上次过来警告我不得插足戍军武字营肉食供应,你在一旁,怎么不怕你!”

    “那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正说着顾家,外面传来了顾家前来拜访的消息。

    姜子豪趾高气扬,连忙吩咐:“快请进,快请进。”

    姜子豪特意让李铭坐他的主人位置,他坐李铭的客人位置,说是沁水郡顾家和他之间没见过面,说是让李铭代替他出出气。李铭也乐得如此,上一次沁水郡顾家来人,差点砸了他的众和屠宰铺,李铭心有怨气,颇多。

    “顾家二管家顾寰见过姜公子,姜公子大吉!”

    李铭清了清嗓子,学着姜子豪的腔调说道:“代我问顾家家主好,顾管家请坐。”

    “家主特意命我给姜公子送来绝色剑婢两个。”顾家二管家手掌一拍,连体头蓬捂得严严实实的两个剑婢走了进来,怀中各抱了一把银色长剑,隐约紫色裙衫,面容姣好,翩翩如仙。

    “剑婢剑舞超妙,可否请姜公子雅鉴一番?”

    李铭学着姜子豪平时的样子:“可。”

    又学着姜子豪的样子挥手屏退了左右,留下真正的姜子豪和身旁侍女阿娇一起鉴赏美人剑舞。

    顾家二管家示意了随从一眼,带来的随从赶紧抬进来两面一人多高的竖鼓。然后,两位剑婢,两位擂鼓的中年美妇盈盈一拜,留下。顾家二管家和随从躬身,缓缓退出。

    两位中年美妇拿起鼓槌对着鼓面,敲了起来,调子从平缓到激烈,越来越激烈,声音越来越响。

    两位剑婢,白净纤指,摘下斗篷,环佩有声,脂容有貌,好不英姿飒爽。两位剑婢抽出剑,好剑,竟是附了铭文的剑。

    随着鼓点,两位剑婢腰肢似韧劲十足的柳条儿,迎风招展,动作齐整,两把铭文剑握在两个人手中,宛如游龙,寒光凛凛,刺向四方,而身姿凌厉,竟隐隐透出杀伐之气!

第七十一章 遇刺

    第七十一章遇刺

    姜子豪看得痴了,李铭、阿娇也是神色一僵,痴入其中。

    姜子豪护卫甲:“这一次你们说会不会给李公子分一个!”

    姜子豪护卫乙:“应该不会。李公子不好女色,要不然姜公子特意给他留的阿娇不会到现在还是个雏儿。”

    ……

    外面的人羡慕地看着里边,恨不得以身替之。

    大厅之内,一股暧昧不清的氛围渐渐浓厚,两位剑婢舞姿缥缈,妖娆有致,似乎不着片缕,似乎什么也没看到。而剑光所拂之处,碗盏铮铮,酒纹荡漾!李铭、姜子豪、阿娇不由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有一股隐隐的危险刺痛李铭的神经。李铭察觉到不对,刚想起身,却已经晚了,只见这时一位剑婢拿着剑刺向李铭,一位剑婢拿着剑刺向姜子豪,两把铭文剑竟然亮起了真气特有的光芒。

    快若闪电,生死一发,两位剑婢竟然都有高级武徒实力。而此时鼓声正隆,外面姜子豪的护卫不在近前,根本听不到异常。

    姜子豪身上佩戴的铭器金刚元气罩被剑气刺激,察觉到佩戴者遇到危险自动触发,撑起了一个元气罩,连刺连刺三剑,元气罩砰砰作响,没有被刺破,完好无损。姜子豪反应过来,从储物袋中取出麒麟剑,格挡,防护。

    另一边,还沉醉于舞蹈中的李铭来不及反应,剑婢附了铭文的剑已经刺进李铭左胸,一下子刺了进去,刺客大吃一惊,好像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却毫不犹豫,拔剑,再刺,李铭身子后仰,躲过了刺来的第二剑,随地一滚,继续闪避刺来的第三剑。一剑又一剑刺来,李铭在地上滚来滚去,一旦刺中,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

    阿娇在刺杀大声第一时间赶紧呼救,并逃往外边,没有人拦阿娇,仿佛阿娇一点也不重要。

    外面的护卫听到里边打斗声音和阿娇的呼救声,知道出事了,准备救援,被顾家二管家带来的随从拦住了。

    外面的声音传进来,刺杀暴露,或许要失败。这时,剑婢竟舍了李铭,似乎李铭不是他们的第一刺杀目标。两位剑婢合力,全力击杀姜子豪,姜子豪身上的元气罩砰砰作响,眼看要被刺破了。

    李铭不顾身上有伤,激发心脏血核内血气,以血气简单封住伤口,不顾严重伤势,抽出佩刀杀向两名刺客,救援姜子豪。

    竖鼓架子里竟藏了剑,此时掠阵的两位中年美妇抽出来,杀向李铭,不过初级武徒修为,以为吃定了受重伤的李铭。三人搏杀在一起,李铭在考虑是不是要用处武师级破军七杀第一杀天枢,一旦用出,真气耗尽,他必死无疑。因为救他人,搭上自己的命,李铭可不愿意。

    这时,姜子豪身上的元气罩破了。两位剑婢刺来的剑还没来得及刺中姜子豪,姜子豪身上第二道元气罩自动被激发护主。好有钱的姜子豪,每一个金刚元气罩售价都在10000金元以上,有钱还不一定买到,姜子豪身上竟然有两个。

    两位剑婢彼此看了一眼,拿出一个瓷瓶,咽下一枚回气丹,恢复真气,剑气如电,继续刺向姜子豪,非杀姜子豪不可。

    刚才,不过一瞬间,李铭和姜子豪已经在生死之间走了好几个来回。

    感应到李铭身上的血气,两位中年美妇狰狞有声:“我顾家生意岂容你这等邪祟染指。”

    剑堪堪擦过李铭脖子,不等了,李铭决定使出武师级破军七杀第一杀天枢,真气不要钱似的从武核涌出,沿着右手手臂、左脚大腿上的主经脉,游走。右手手臂、左脚大腿上与武师级武技天枢相关的穴窍动了,一股新的真气注入,李铭的刀一下子出现了两寸长的刀芒,两位中年美妇似乎早有预料,早早退开,李铭砍了个空。

    可使出的时间不长,中年美妇退了,李铭不管不顾杀向正攻击姜子豪的两名剑婢,两名剑婢一看武师级武技,赶紧退后。李铭守在姜子豪身前,武师武技,武力非凡,暂时吓住了四个人的攻击,都等着李铭真气耗尽,再来杀李铭和姜子豪。

    刀芒一旦消散,必是死亡之时。李铭不想死,他尝试着把血核内血气转化为真气,补充武师级天枢消耗,成功了。

    五秒、十秒、二十秒,李铭的武师级武技天枢刀芒竟然还在。

    而这时,没有血气封堵伤口,李铭左胸胸口的血嘟嘟直冒,染红衣裳,染红地面,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死去,但刀芒不消失,四个人谁也不想上前,送死的事都希望别人来做。

    这时,姜子豪身上的元气罩散了,刚才被攻击了半天,此时元晶内元气耗尽,自动散了。对面的四个人刚想提剑杀来,洽在这时,护卫终于冲进了屋子。李铭、姜子豪暂时安全了。

    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李铭、姜子豪两个人在生死之间已经绕了好几圈,全身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李铭的真气、血气几乎都被耗尽。不入武师,终是凡流,李铭这一次有了深深体会。那个似有一夕之欢的姑娘阿娇蹲下来为李铭包扎伤口,满脸担心,满脸疼惜。

    一群护卫,围住几个刺客,将要建功。

    “撤。”两个剑婢之一发出了命令。

    一颗散发烟雾的珠子被丢到了地上,一下子烟雾弥漫了整个屋子,整个院子,这时两支附了铭文的银箭被两名剑婢射出,两把精致的短弩,附满了铭文,竟然是两件铭器,一支射向李铭,一支射向姜子豪。剑婢竟然有储物袋,烟雾之中,李铭隐隐约约看到,姜子豪则是一无所知。

    李铭似乎全身都被锁定,动也不能动,铭文手弩箭头直指李铭血核所在,李铭已经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这时,在李铭旁边的阿娇不曾有一刻犹豫挺身上前,挡在李铭身前,替李铭挡住了那支铭文弩箭,阿娇脸上有笑,不过三五秒钟,全身发黑,一动再也不动,香消玉殒。

    另一边,一位中级武徒替姜子豪挡住了铭文弩箭,身死道消,保住了姜子豪一命。

第七十二章 李氏妾室阿娇之墓

    很快,刺客退去。李铭看着替他死去的阿娇,竟然还不知道她原本的名字。

    爱慕得痴傻,为救他搭上一条命,真的值得吗?

    或许在她看来值得,但李铭觉得不值得。芸芸众生,命都是只有一条,说也不比谁高贵,凭什么让一个人替另一个人去死。此时,李铭的心很痛,为不曾给予过阿娇什么?为不曾正眼看过阿娇哪怕一眼!

    姜子豪则是几多庆幸,如果不是身上有两个金刚元气罩,如果不是李铭冒死替他挡了数十秒,如果不是护卫刚好冲进来,如果不是护卫替他挡了一箭,他姜子豪也将是一具尸体。

    几多感激看向李铭,看向死去的护卫,姜子豪内心很痛很恨,痛恨顾家,痛恨他所谓的嫡母,痛恨他同父异母的好弟弟陈子墨,真的是心黑如墨,非要杀他这个自污到近乎天怒人怨的哥哥。姜子豪已经放弃不争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不能让他安稳一生?

    一个墓碑立在了合一塘,上面刻着“李氏妾室阿娇之墓”八个字,千言万语,只此八字,愿冥府不空,来世相逢,再谢此生相救之恩。

    阿娇的遗物不多,一本《浮生六记》,几册帝都名妓阿怜的诗词歌赋集子,几本阿娇自己写的诗词,几副阿娇自己画的画。

    《浮生六记》扉页那几个字,李铭看到了。杨拂是不是阿娇的本名,李铭不知?杨梅逸是不是阿娇的父亲,李铭也不知?如果一个名满天下的文人,女儿沦落为青楼中人,是这个世道太疯狂,还是这个世道已经扭曲到无可救药?杨梅逸的《浮生六记》,是李铭在学馆最爱读的书之一。李铭问过阿娇,杨梅逸是不是她的父亲?她是不是名叫杨拂?阿娇不肯承认,只是说无意中得到了这本书,一位父亲留给女儿的书,何其有幸,而倍加珍惜。

    李铭抽出一副阿娇做得画打开,白色纸张上,水墨山水层层叠叠,美人一个,翘首望天。李铭分明看到,佳人茕影孤独,等待一人痴痴,淡淡的忧伤跃满画面,李铭的泪滚烫落在画上,生前种种却如路人,那么多遗憾,那么多身不由己,李铭想到了刘芷峦,似乎看到了第二个阿娇,他不想再失去,如果刘芷峦将来也有这么一天,无名无分死去,李铭怎么可能原谅自己。

    阿娇已逝,而那些笔墨纸砚之下的诗词与画,李铭翻看久久。

    夜深,一人。李铭轻轻读出阿娇仿写名妓阿怜的曲子词:《相爱一人》,虽然有好几处不怎么流畅的地方,却抵不过情深意切,情意绵绵。

    #####

    相爱一人

    相爱一人,心甘情愿凋零落红尘。

    辜负莫问,本就是单相思一个人。

    有爱无恨,愿来生不辜负我们一场炽热青春。

    相识相知,缘分深深。

    何必抱怨爱的苦,爱的深!

    一个人,风花雪月和我们不沾一片唇。

    一个人,隔山海万里不平坦雨雪落纷纷。

    卿卿我我何必爱得那么认真?

    怎么闭上柴门?怎么不开口寻问?

    怎么举案齐眉是她们,我们不相敬如宾?

    相爱一人,痴痴情深。

    缘分浅薄不放下青春,雨淋漓一身,和泪不分。

    却不后悔说过爱你一生得意一人!

    #####

    李铭知道那个人是他,阿娇又等又盼,至死都没有得到一句承诺。

    往事如酒,喝一杯就醉。夜深,秋天已深,蛩鸣声声,抓住最后的机会,大声歌唱。

    屋子内两个人,刘芷峦就着如豆灯光,和李铭对饮,一杯又一杯。

    似有醉意,李铭壮着胆子说出:“嫁给我可好?”

    刘芷峦一愣,沉思片刻,抬头:“我要你心甘情愿娶你,而不是因为阿娇的死可怜我而娶我。”

    李铭的心一下子疼起来。“我准备放下她了。”

    “放得下吗?”刘芷峦不相信,一个人能够放下爱了许久的人,喜欢了许久的人吗?就如她,怎么可能放下李铭。哪怕是死,也要带着这份爱与眷恋。

    “放不下。”沉思许久,李铭如实回答。

    然后,沉默如海,淹没两人,如夜的漆黑,不见白昼。

    顾家私通兽人、蛮人的事不断发酵,李铭以为已经顾不上他,却偏偏有了一次刺杀,李铭和姜子豪都认定顾家是幕后黑手。

    顾家一再解释刺客不是他们的人,姜子豪李铭则一口咬定刺客就是他们的人。只有咬定了顾家,才好要补偿,才好让顾家顾忌不能再随意刺杀他们。

    顾家补偿了好多,但钱财再多,也换不回一条命。实际上,李铭和姜子豪都清楚,这么明显的杀局,或许是被他人借了顾家的名号,也可能是顾家自己做得局。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董子豪不确定,李铭更不确定,但两个人都认定沁水郡顾家将是他们的生死大敌。太贪婪的人,容不得别人勤劳致富,容不得别人本本分分吃饭。

    数次谈判之后,沁水郡顾家收购牲口、供应戍军肉食的生意,有关沁北县的,全部让给了李铭,众和屠宰铺一下子扩张了很多,收购牲口价格合理,供应驻守沁北县戍军肉食质优价廉,再加上薄利多销,一天收益达到90银元上下,李铭名下的牲口统购统销、屠宰加工、稳定销售渠道三者之间算是打通了,一跃而成为沁北县成功商人之一。

    李铭和姜子豪撤诉,不再追究顾家涉及刺杀的事。

    然后,修行再修行,包括李铭,包括姜子豪,包括刘芷峦,包括徐瀚文,包括每一个在乎李铭的人,实力太弱,连挡箭的机会都没有,何谈杀敌,何谈报仇。

    李铭的三个徒弟,在李铭不限量壮血丹原液的供应下,加上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加上自身努力修炼,也就一年时间,三个人纷纷突破到初级武徒,修炼效果反馈而来的武徒资质竟然都是高等武徒资质。李铭已经有所怀疑,他凝练的壮血丹原液肯定与其他血族凝练的大大不同。

第七十三章 诸事兴旺

    第七十三章诸事兴旺

    本来想着靠卖壮血丹原液发大财的李铭生生止住了贪念,只能内部消化,供应给几个特别相信的人。一个月一个人只能炼化一滴壮血丹原液,别人愁得是没有修行丹药,刘芷峦、刘峰峦、徐瀚文、宁庆、庄子游等人愁得是修行丹药太多炼化不及,好在正在合一塘里到处瞎溜达的阿华也被强制加入炼化壮血丹原液之中。兽比人强,阿华一天可以轻松炼化两滴壮血丹溶液,很快突破为凶兽。

    最近,徐瀚文等人发现,阿华后边还跟了两个小跟班,一只三尾松鼠,一只白冠山雀,而且都有了突破凶兽的迹象。

    大家纷纷突破,有意隐藏下来,虎头山爆发,剿灭草上飞一伙,李铭等人大大出名,而且发了一笔大财,合一学堂有了充足钱财支持,三天一小变,十天一大变,马上要建成了。

    另一边,成为凶兽的阿华体型越来越大,后宫团体型也越来越大,甚至有了服服帖帖的母狼,被阿华充入后宫团。

    暗地里,徐瀚文一再向两位师弟宁庆、庄子游吹嘘,他当初是多么的慧眼识英才,什么天运之子都被他找到了,以后一定要听他这个大师兄的。

    三个徒弟,瞒着刘峰峦等人鼓捣了一件事,用壮血丹原液秘密培养志同道合者,壮血丹原液是从阿华嘴里克扣的,而阿华这一只狗竟被徐瀚文说动了,自动配合。

    “什么生而平等,妖与人皆应平等对待等等。”不光阿华,阿华后边的两个跟班都被徐瀚文给洗脑洗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什么将来要杀尽作恶的妖兽,与人平等相处,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要和平相处,要建一个什么人、凶兽、妖兽大同世界。大饼画的,连旁边的宁庆、庄子游都听不下去了。

    而且不光如此,徐瀚文还鼓吹什么众生平等,忽悠凶兽阿华和其它两只准凶兽学知识,学文化,去课堂听课,学认字,学写字。说什么入诸夏,则为诸夏,不读书识字怎么行!宁庆、庄子游两个人一眼就看透了,这是培养凶兽间谍呢,将来都是探路先锋。

    数月以来,刘芷峦、刘峰峦、朱越泽、司彦斌以及徐瀚文、宁庆、庄子游先后突破,不仅吓住了李铭,更吓得刘峰峦亲自到蒲良堡叮嘱李铭千万不要把他凝练的壮血丹原液卖给或者送给其他人,而刘峰峦再也不敢随随便便给名下徒弟们提供了。其他村落不过一到两个武徒,谷山村加上李铭已经达到八个,一地豪强的局面成了,只待风云际会,化龙。

    当时,周围的人纷纷突破,李铭有惊喜也有焦虑,他还是没能突破,壮血丹原液炼化而来的真气除了恢复真气、修复经脉,不会增加他丹田内业态真气上限。中间李铭特意回到合一塘那个地方,把体内的血毒尽可能清除干净,然后吞服修炼,还是不行。难道只有通过修行功法修炼而来的真气才可以增加丹田内液态真气数量?李铭很不甘心。

    李铭不知道,刘峰峦、徐瀚文等人很快突破,是因为底蕴早已夯实,只差突破的契机而已。李铭凝练而来的壮血丹原液有一项特殊能力,激发潜力,把一个人的潜力尽可能激发出来,也就是把潜藏的资质激发出来。

    李铭真气积累能够一下子达到突破标准,全是那名血族女子留下的血液精华的功劳,让李铭又省了几年真气积累时间,而且顺利突破为中级血徒。李铭试过了,他凝练的壮血丹原液因为和自身匹配,恢复真气、修复经脉效果很好,但就是不能增加真气积累,就像杯子灌满了水,再多装就满溢出去。

    那名血族女子一定不简单,要是血族都能这么容易批量制造武徒或者血徒,那还不早把整个世界征服了!

    学徒实力暴露之后,徐瀚文、宁庆、庄子游三人比以前更忙了,娶老婆纳妾认徒弟忙得不亦乐乎,就差给他们的师父安排小妾了,只是准师娘刘芷峦虎视眈眈,他们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娶妻纳妾的事,徐瀚文以身作则,之后反复劝说宁庆和庄子游。在徐瀚文看来,打开局面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

    最终,徐瀚文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以大义名分说服了宁庆和庄子游,三个人一起娶周围有头有脸人物的女儿,或为妻,或为妾,壮大巩固以李铭为首的地方豪强圈子。同时,三个人也避免因为无妻或者无妾,被官府强配老婆。

    明年沁北县参政院任期届满,换届之时,徐瀚文认为以李铭为首的这个新豪强圈子定能够把李铭送进县参政院,至少任常务参政,甚至沁北县参政院副院长。

    宁庆主管的打铁铺子升格为铁器作坊,规模进一步扩大,新招了好几个学徒。庄子游念兹在兹的制弓作坊终于创办了起来,庄子游亲自选了七个学徒,跟着他学制弓。两个作坊都设在在合一塘,加上养猪场,加上部分建成的合一学堂,合一塘一天比一天热闹。

    为了运输货物及人员往来方便,李铭特意在合一塘附近沿着沁水河修建了码头,称为合一码头,哪怕枯水期也能够停靠50吨以下舟船,特意买了两条10吨载重量的小船,武徒随船守护,往返合一塘、蒲良堡、沁水县城等地。虽然沁水河一年大部分时间结冰,不能通行,虽然沁水河中巨型鱼类、鱼怪很多,但有了舟船,能方便互通有无,能省下不少运费。

    不久之后,合一学堂全部建成,正式对外招生,谷山村村民和合一塘联防队成员皆可免费送一名适龄学童入学,其他的则收费。李铭以前剿匪及此次剿灭虎头山草上飞一伙获得的收益,至此,基本上消耗殆尽。

    百余间砖瓦房,静静矗立在合一塘。白的墙、青的瓦、青的砖,惹人喜爱,大部分是合一学堂的校舍,木质的课桌凳子,木质的双层床,刷了桐油一层又一层,木头香香,满是希望。黑色的黑板挂在每一间教室,白色石膏笔摆得整齐,等待学生坐满,等待老师传道受业解惑。

    平整百余亩布满石子沙子的荒芜,铺上厚厚的青石板,练武场很大,足以盛得下近千人同时练武。四周摆了好几个武器架子,刀、剑、戟、枪、弓箭、弩等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合一学堂花的钱最多,李铭手头一大部分钱都花在了这里,如果用来买地,可以买数千亩地,妥妥的地主。

    从虎头山缴获的二百多匹马匹,除了留下个别的几匹马,用于教学和交通联系,其余的全卖给了合一塘联防队成员和武字营七队军卒,比市价低了三成,既是酬功,也是藏兵于民,没有钱的,可以记账购买,以后慢慢还钱。

第七十四章 合一学堂

    第七十四章合一学堂

    合一学堂文武兼备,吃、住、学皆在合一塘,以修行诸夏公开的第三版破军七杀修行法为主,李铭挂名山长,刘芷峦任副山长负责具体教学,刘峰峦、徐瀚文、宁庆、庄子游、朱越泽、司彦斌等兼任老师。一个小小学堂,竟然有一名童子式案首、三名州郡府学肄业或毕业生,八名武徒担任老师,太强了,至少在蒲良堡及其周边敢称第一。人们争相把孩子送来,名额有限,择优而取。

    徐瀚文:“我们的学堂真的不开设兽人语、蛮语课程吗?”

    李铭:“你学了用到了吗?”

    徐瀚文:“用到了。县学馆、州学府入学考试,兽人语、蛮语足足占了二分之一分值,和国语、算术加起来的分值相等。我要不是兽人语、蛮语学得好,肯定考不上。”

    李铭:“普通人十万个人里边,99999个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兽人、蛮人,一辈子也和兽人、蛮人说不上一句话,学这个就为了考试用那么一下吗?蒲良堡这么大,一年也不过考上三五个县学馆学生,五年也不一定考上一个州郡学府学生,大家学这个有什么用?兽人来了,会说兽人语就不杀你吗?蛮人来了,会说蛮语就不杀你吗?况且大部分人学了,在纸上写写可以,见了兽人、蛮人哪个能无障碍交流?”

    徐瀚文:“师父考试有用,就是最大的用处。前朝之前,兽人语是贵族专属,兽人语、蛮语乃科举考试必考科目,也就是本朝寒门子弟鱼跃龙门太多,丞相府迎合众意才在科举考试中废止了兽人语、蛮语。我们如果不开这两门课,好人家的孩子不会往这里送。因为考不上县学馆、考不上州郡学府、考不了科举。”

    李铭:“本就不是为好人家的孩子准备的学堂。人的精力有限,这边占用的时间多,那边必然占用的时间少,少了兽人语、蛮语这两门课程,国语、算术、武学等科目都可以加课,甚至种植养殖技能也可以传授,这比什么兽人语、蛮人语强多了。”

    合一学堂正式开学那一日,合一塘附近三十多位村正到场祝贺,数十名家有薄财的好人家学生、数百名衣衫朴素的学子济济一堂,刘芷峦的孩子们在里边,谷山村村民的孩子们在里边,合一塘联防队成员的孩子们在里边,卢阳村刘大娘的孙子孙女们在里边。雪白茫茫四方,不及这样热闹,热火腾腾,有温度,有希望。

    李铭一身书生装束,头戴四方平定巾,脚踩两仪阴阳靴,腰胯宝刀,手捧祭祀香烛,昂首入场。

    一座祭台,幕天席地,无遮无挡。

    李铭主祭,徐瀚文辅祭。

    李铭上前,亲手点燃两支蜡烛,火焰飘飘,颜色白白。

    鞠一个躬,李铭退后,取香,点燃,插入祭坛中,如是三次。

    第一炷香,敬人族先人筚路蓝缕启山林。

    第二柱香,敬诸夏先贤抚有蛮夷属华夏。

    第三炷香,敬亿万英灵百战身死开疆土。

    人人肃穆,跪拜在地。祭文长长,悲怆慷锵。

    祭祀完毕,辅祭徐瀚文宣布礼成。

    道贺而来的人正准备走,被拦了下来,说李铭山长还有话要说,只见李铭拿出一卷徐瀚文代为拟好的稿子,念了出来:

    “……

    今天,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要向命运的不公平说一声,狗屁的天生注定,寒门子弟也可以有正经的学堂可以上,寒门子弟也可以有正统的武学可以学,寒门子弟也可以有不要钱的地方可以吃饱饭读书习武。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不是某家某姓得天下。

    ……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他们:异乡漂泊的我们还活着,苦寒的北疆没有击垮我们,我们挺直了脊梁,勇敢活着。我们都是不甘心在故乡做他们奴隶的人,再也不想过日日夜夜年年哪怕跪在地上,怎么求他们也求不来一顿饱饭的日子。明明辛辛苦苦一年,却半数粮食交了租子,他们酒香肉香,我们吃糠咽菜;明明有了武徒资质检测铭器,明明可以培养三位、三十位、三百位武徒的资源,却被他们全用在了一位武徒的身上。如此,我诸夏怎么能开疆拓土万里,我诸夏怎么能怎么抵御兽人、蛮人于国门之外……

    天道不公,我们就来求这个公平……功名但在马上取,踏破牢笼享太平。”

    世人本就是麻木的样子,一生所求无非老婆孩子热炕头,无非农夫山泉有点田。所以李铭讲话结束,鼓掌有声,多来自合一塘联防队成员;应者寥寥,多是谷山村村民和道贺而来的其他人。徐瀚文脸色很难看,李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路虽短,不行不至。事虽小,不做不成。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做则必成。”

    看着眼前数百个半大孩子,无动于衷者有之,麻木者有之,但慷慨激昂的人还是居多。李铭、徐瀚文他们知道,这群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生而为人,就要堂堂正正做人,不苟且,不苟活,要在阳光下闹腾一番,求公平,求公正,求朗朗乾坤不负梦想,容得下希望,而不是死气沉沉,而不是永无出头之日。如果有可能,不负一腔孤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学堂门口挂得高高的匾额,噌亮噌亮,合一学堂四个字是那么耀眼,那么璀璨,还有那两侧漆黑木板上的红色对联:

    合天下人心,我即世界。

    执一念平等,尔乃众生。

    李铭、徐瀚文、宁庆、庄子游师徒四人静静看着看着,眼睛湿润,泪流满面。

    合一塘,今夜无人入眠。合一塘,今夜狂风怒吼。

    今夜,李铭、徐瀚文、宁庆、庄子游都恢复了书生本来颜色,不是什么修行者,不是什么超出众人之上的特权阶层,只是一个书生,理想尚在,初心仍有。

第七十五章 书生

    什么是书生?书生为了什么?李铭于灯下求索,求而不可得,却想起了不知何时何人所做,而流传于学堂、学馆、学府学子之间的那一首铿锵有力的曲子词:《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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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

    狂放狂妄,书生模样。

    半生游荡流浪,孤芳自赏孤傲不忘。

    却以英雄,不谋稻粮。

    惟愿山河无恙,诸夏煌煌屹立东方。

    不负希望,战斗一场。

    一腔孤勇逞强,生生死死岂可阻挡。

    我有梦想,请君勿忘。

    三生热血不凉,昂首前方书生模样。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是英雄不服输不认命死亡。

    往圣何人,却还倔强,以生命燃燃红尘希望,不落下夕阳。

    不辜负不放弃抱负得偿,开万世太平民享安康。

    永世朝阳与月照亮,夜的黑和人海茫茫。

    谁的泪盈眶?白骨作战场,佳人空等在床!

    谁的心滚烫?英雄血不凉,厮杀以命相抗。

    书生意气命运多舛,不惧怕不恐慌,一腔孤勇向前方,不负此一生使命担当。

    我本书生,生来倔强,读书人万丈高梦想,不辜负希望;

    拼死向前闯,刺破苍穹争雨露阳光,普照四方,万物滋养。

    生命消陨,岂在死亡?

    一腔孤勇倔强,不辜负梦想。

    哪怕书生模样,踉踉跄跄;

    我骨头硬邦邦,一生挺直了脊梁。

    无悔无恨无遗憾死亡,葬我墓碑下暖暖夕阳,与花同哼唱:

    山高兮我故乡,诸夏煌煌兮威震四方!

    衣食无忧兮民皆小康,

    天大亮兮同沐浴朝阳,尽说道大同兮不虚妄。

    #####

    调子激昂,情怀激烈。书生匹马去何之,只在苍生与社稷。

    夜凉无月,夜深有风。窗棂晃晃,如这个人间。

    李铭于灯下一再哼出《书生》调子,誓要给天捅一个窟窿,不止阳光,不止雨露。

    我本是书生,肩膀上生来扛有使命,不辜负梦想,不辜负希望。

    合一塘阿娇的坟前,几碟贡品,一盆灰烬。香烛燃的烟,飘摇往上,如在风尘。

    刘芷峦静静于一侧,不说话,李铭也不说话。

    如冬天白茫茫的雪沉默,如冬天光秃秃的树沉默。

    似乎有什么东西拨动了心神,李铭和刘芷峦都感受到了,却什么也找不到。只当做是风和关于她的忧伤。

    在李铭和刘芷峦看不见的所在,一个影子很像阿娇,在呼喊,急迫呼喊,却无人应答。

    百鸟归林,万山沉寂。那个影子出现了,白冠山雀飞过来,似乎和这个影子很熟稔,山雀叽叽喳喳,影子呜哩哇啦,乐在其中。

    然后,一鸟一影子,昂首向月,吸食莫名所在的精华。气息一丝丝再增长,神智一丝丝更清醒。山雀做什么,影子学什么,如出一辙。

    第二天,李铭亲自押送十几头牛、数十只羊、数十头猪,往蒲良堡而去。

    铁器作坊热火朝天,制弓作坊热火朝天,方圆数百里内的刀剑、弓箭,基本上都被合一塘垄断,因为合一塘打制的刀剑、弓箭价格更低、质量更好、售后服务更优。

    合一塘联防队人员更多了,不仅蒲良堡,几乎十分之一的沁北县戍堡、村落都加入了统购统销花脖子猪,在好几个地方设置了新的屠宰铺和育种场,需要更多的武力保护。而且,蒲良堡下面的村子几乎都申请了合一塘联防队联防联控保护,每年缴纳一定的钱粮,遇到兽类、土匪、兽人攻击,合一塘联防队有救援义务。

    数百个联防队员精神饱满,练习骑射,从草上飞那里缴获的二百多匹马帮了大忙。

    有了马,就有了快速投放战场能力。合一塘联防队的队员,即是作战人员,也是伙计,送货、护送、训练、打渔、狩猎都要参与,毕竟干活了才有钱,李铭肯定养不起数百个脱产人员。

    李铭又收了不少资质和品性都不错的记名弟子,传下第五版破军七杀修行法,再加上他凝练的壮血丹原液相助,再加上早先突破的徐瀚文、宁庆、庄子游三个嫡传弟子,帮着一起用真气引导打通任督二脉,很多人突破成为了武徒种子,修为蹭蹭蹭往上涨。暗地里又有好几个人突破为武徒,李铭他们一直捂着,八个武徒已经够扎眼了,再多几个那还不得翻天。

    但以李铭为首的这一帮人已经走上了良性循环路子,突破的武徒越多,帮助打通任督二脉的人越多。武徒种子越多,突破为武徒的人越多。

    风云一变,瞬间化龙。李铭能预感到那一天,徐瀚文能预感到那一天,宁庆、庄子游等能预感到那一天,很多很多融入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一天。

    李铭不知道,徐瀚文、宁庆、庄子游三人瞒着李铭,另外还有一批武徒和武徒种子,来源颇为庞杂,替合一塘干了不少脏活,而且关键时候,杀出一支奇兵,说不定可以扭转乾坤。

    很快,李铭戍守蒲良堡三个月戍守期结束,加上戍守期间郡府、县府数次征调,武字营七队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参与戍守,可以安心种地,可以安心干自己的事。

    武字营七队军卒各回各家,各种各地。

    李铭没有回到合一塘,回到了谷山村,当初那个院子,当初那间房子,当初那张床,当初那床被子,脱衣躺下,安然入睡。阿华卧在一旁,狗脸上面表情丰富,怀念之外,竟然还有担心,除了不能说话,阿华的智力和成年人的智力已经差不多,而且会狗爪子蘸墨写好多字。狗尚且如此努力,何况人呢,不拼一把不行。

    第二天依然迎着朝阳,李铭早早起床,吸食那不可名状的紫气。然后,劈柴、生火、做饭。一碗黑麦粥,一碟腌萝卜,几个馒头,李铭吃得津津有味。

    刘芷峦、刘峰峦、徐瀚文等人有很多担心,但都没来打扰,盼着李铭自己走出晦暗。

    琅琊郡的她寄来了一封信,四年来唯一寄来的一封信。内容如何,大家不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有些事,别人无法帮忙。有些事,必须自己走出墙角。

    但走出来的过程无不伴随着疼、痛和不知所措。

第七十六章 要去见她

    第七十六章要去见她

    从秋天到冬天,百草凋零,千山飘雪。二十岁了,二十岁了,李铭的心从未如此刻焦虑、不安。

    她的回信,快四年了,数日前李铭第一次收到,却不敢打开,带着一起回到了谷山村,回到他最初来的地方,无论好坏,无论祸福,李铭都要担着、受着。

    而今天,李铭在连续数日忐忑不安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打开了她的那封回信。

    #####

    见字如晤:

    前信已至,事皆知悉,感念不尽。贺君武徒,天高云阔,自可翱翔。我于深闺,自有乐趣,无须挂念。告于君知,我之婚事,行礼明年。劳燕分飞,岂止天意,亦在人为。切切。溶贵方斋

    #####

    已经猜到了结果,李铭不悲不喜,只是泪滚滚不停,心好疼、好痛,原来真的可以痛彻心扉,真的可以痛不欲生。

    爱一个人好难,他如此,远方的她也是如此吗?

    有情人偏偏不能成眷属,却学不会放下!

    她要嫁人了,婚期就在明年,伯爵家的嫡女,他李铭凭什么去争、去抢?

    都说认真爱过不痛,但认真爱着一人的他真的好痛。于是,提笔、蘸墨,白纸上,方块字和喜欢一起烙印。

    #####

    认真爱过不痛

    认真爱过不痛,凭爱意过一生。

    淡淡风,吹一宿谁的梦,说远行,不归来半生。

    情愿一个人等,情愿一个人冰冷。

    夜的颜色和我都起风,心痛,不愿说曾经。

    何必一个人念一生,慈祥面容,如梦空空。

    执念放下背包不重,走吧走吧轻轻松松。

    我一个人做梦,不痛不醒。

    月色和风都太冷,如墨天空,守一座空城,吁叹余生。

    跌跌撞撞一个人前行,不回忆不痛苦往日情浓。

    认真爱过她一生,白发到头故人不入梦。

    却说不后悔来生,再相逢,相守与侬,再折磨多情。

    #####

    愿有余生可入梦,愿有来生可白头。即便是放手,李铭也一定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

    他承诺了,此一生绝不负她。他爱了,爱得浓烈不可自拔。癞蛤蟆、天鹅肉,真的是天壤之别吗?

    李铭查验了,是她的字迹,文中也有她和他约定好的记号,如四字一词,如三词一句。

    那些朝朝暮暮,如烟云随风散去可好,但散不去呢?

    “她肯定有很多身不由己,她肯定有很多无可奈何。”李铭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琅琊看一看她,听她亲口说出那句话。

    恍然世界如梦,梦醒记得谁人!有些事,放不下,在心头。

    以20岁将满、返乡省亲结婚的名义,李铭向沁北县兵曹请了长假,足足两个月时间。

    谷山村,李铭住了三年的房子内,徒弟徐瀚文一再苦苦相劝。想要走的人坚决,想要留的人也坚决。如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沁水郡戍民集中营。一个非要跪,一个不让跪,最后折中:鞠个躬。

    而这一次,那个作为师父的人一步也不肯退让。

    遗书写好,后事交代清楚,以必死的心寻一场梦。而往事多么值得怀念,故乡却又是那么遥远。

    李铭先开口了。“我在这个屋子住了快三年。”烟熏火燎过的墙面斑驳,麦秸秆和泥巴糊得墙壁脱落了好多,像一张破损的脸,忧伤满布。

    徐瀚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背出了一段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李铭:“这个时候,就不用掉书袋了,穷就是穷。”

    徐瀚文:“现在师父算是发达了。”

    李铭:“有用吗?”

    徐瀚文:“有用。”

    李铭:“可是我和她都等不及了。”

    徐瀚文:“可以不去吗?”

    李铭:“不能。”

    徐瀚文:“可能会死!”

    李铭:“我知道。”

    徐瀚文:“刘芷峦更适宜做主母。”

    李铭:“我回来就娶她。”

    徐瀚文:“为妻吗?”

    李铭:“她若和我一起回来,刘芷峦为妾。她若没有和我一起回来,刘芷峦为妻。”

    徐瀚文:“我和你一起去。”

    李铭:“你不能去。我如果回不来,这一摊子都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只有你能守得住。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约定好的:生而为人,就要做人。”

    说完,李铭拿起桌子上的包袱,走上石头台阶,推开木质屋门,阳光刺眼,已在院内。

    院子内站了好大一群人,拦他南去既然行不通,无奈为他送行,也或许最后一刻还有变动。

    李铭身后紧跟着的徐瀚文,朝屋子外面一大群人,摇了摇头,告诉他们没有劝说成功。最后的尝试失败了。

    刘芷峦此时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大胆一些?为什么要被世俗流言蜚语所束缚?如果当初为他生下来一个孩子该有多好。而现在,李铭被血族遗脉互助会判定子嗣艰难,想生也不一定生得下来。

    沧海桑田,渺渺人间。芳华属谁,独爱一人。刘芷峦如此,阿娇如此,李铭如此,她亦如此。

    刘芷峦的身后,那一串孩子的数量更多了。只因为失去父亲和母亲的孩子们太多了,但她的臂膀太弱,合一塘的钱财太少,无法全部收留。

    两匹鳞马在不远处,满是肉刺的大舌头卷起一把又一把黄豆,吃下去,宁庆和庄子游用力约束,勉强压服。一匹鳞马上面驮着帐篷、肉干、铁锅、黄豆等物,一匹鳞马上面挂了一张弓、一副弩、一筒铭文鉄箭。

    世界安静,人将远行,万里之遥。

    看一眼谷山村,再看一眼谷山村,李铭一个人上路,如一个孤胆英雄,冲向不可知的未来。别人财富在连山连海土地,在栉比鳞次房屋,在成群成群奴仆,在成堆成堆侍妾,李铭则是倾尽财富办一所合一学堂,置一座花脖子猪育种场,开一间众和屠宰铺,整一个合一塘联防队。生而为人,就要做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仅仅是他李铭,不仅仅是他的徒弟徐瀚文,还有这天下苍生。

    雪越往南越少,春天的样子越来越接近,人口越来越稠密。偌大的诸夏,十亿人的家园,何其宏大,何其富饶。因有根在,固有枝繁叶茂。因有典章文物,故知礼义廉耻。

    越往南走,李铭越能感受到北疆防御蛮荒兽人、蛮人的重要。因为有人牺牲,因为有人奉献,才有这万里河山安澜,国泰民安。

第七十七章 周家和她

    第七十七章周家和她

    越州琅琊郡郡城,诸夏二等伯成安伯爵府。栉比鳞次的房屋,仿若一座偌大的宫殿,雕梁画栋,奇花异草。一座飞来峰,横亘城中,而为府邸一部分,时有白鹤飞过,仿佛人间仙境。

    一座高台之上,两个大人物俯瞰整座郡城。

    华丽袍服,缀有金线,腰悬长剑,身披勋带,天庭饱满,面色红润,富贵逼人。

    诸夏二等伯爵成安伯周镰汶的嫡亲弟弟周镰仓吐一口浊气,开口:“那个人来了,当初就应该杀了他。”杀气腾腾,难以掩饰。

    “杀一人易,平一城人心难。”诸夏二等伯爵成安伯周镰汶何曾不想杀了李铭,但既为女儿情之系,无故杀之,必成心魔。周家的天才不多,再凋零一个,就又少了一个。

    “就那么看着他耽误典溶。”成安伯嫡亲五弟周镰仓替侄女周典溶感到不值,非要嫁给一个穷小子,置周家脸面于何地,置周家声誉于何地,贵庶不婚,千年万年如此,岂止周家一家,所有传承久远的贵族都在遵守。

    成安伯周镰汶:“也是在成就典溶。”

    成安伯五弟周镰仓:“典溶的性子太拗,我怕……”

    成安伯周镰汶:“除非她想让李铭死。”

    成安伯五弟周镰仓:“我再去劝劝典溶。”

    成安伯周镰汶:“我派甲三去了,典溶知道该怎么做。一旦她越过了那条线,我周家就不再是用律法杀李铭,而是拿刀杀李铭。”

    成安伯五弟周镰仓:“血族那边?”

    成安伯周镰汶:“不用管,大象不会在意一只蚂蚁的生或者死!”

    周府飞来峰贵方斋,九层阁楼之上。素雅屋子,一个蒲团,一把剑,一方书桌,一副笔架,一个颜料盒,几张厚厚的宣纸,几本书。周典溶伏在书桌上,正在画一幅万里江山图,青绿为基色,等待与他共赏。头发绾得整齐,衣服穿得高贵,靛蓝色极为冷艳,压服冬雪,盛开腊梅;清风徐徐,自有蝴蝶。

    她知道那一封信发出,他一定会来。哪怕危险重重,哪怕搭上性命。

    四年相思,终要有个说法,不管对他,还是对她。三叔告诉了她很多关于他的事,比如一位寡居之人喜欢他、等他,比如一位青楼女子为他挡箭、为他死。还有那块“李氏妾室阿娇之墓”墓碑,她都知道。还有他杀铁背熊的种种、寻白腹山雕的种种、杀霹雳蟒的艰险、杀鱼怪的艰险、剿匪的艰险等等。

    一念一心皆在她,她怎能不知!却牢笼之中,挣脱不得。而且,二十岁到了,于他于她皆耽误不得,总不能真的等官府婚配吧!

    一段情义要成全,一个故事要画上句号,哪怕心再痛再苦,人在世间,孰能除外!

    甲三越过数十位侍女、婢女、粗使婆子,来到了贵方阁九层。推门而入,只有一人。肤白如雪,高贵非凡。

    甲三:“溶丫头,那小子来了。”

    周典溶:“三叔,父亲大人决定出手了吗?”

    甲三:“说是看你怎么选择!”

    周典溶:“我有得选择吗?”

    甲三:“没得选择。”

    周典溶:“他能活着回去吗?”

    甲三:“不知道。”

    周典溶:“博凌侯府那位是不是也来了?”

    甲三:“来了。”

    周典溶:“三叔,能再帮我一次吗?”

    犹豫了许久,甲三郑重答应:“好。爵爷一旦做出了决定我不能不做,但博凌侯府如果要杀李铭,我接着。”

    “谢三叔。”周典溶抱拳,弯腰,深深鞠了一个躬。周典溶很喜欢三叔,作为周家嫡脉唯一一个突破至武师境界的人,资质超绝,才华横溢,却不如她的父亲嫡长子身份高贵,和她的大伯一样,无缘家主之位,无缘家族爵位。

    甲三听到那一句“三叔”,心都要碎了。几多感慨,人间不如意,背好像一下子驼了下去。相爱之人不可得,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远行北疆,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自囚阁楼。人间情爱,最是折磨人,也最是欢喜人。他的一生都在影子中,还将在影子中一生。

    甲三是成安伯周镰汶的亲弟弟,身为庶子,修为最高,按族制退居幕后,统领暗卫,守护家族。资质再高,高不过嫡子,就如他的同父异母大哥周镰晟,贵为长子,却是庶子,才华横溢又能如何,不得不以浪荡公子自污,本无意那个位置,也要想方设法保住性命。他想到了他的姐姐与一个书生的故事,两情相悦,却被逼着嫁人,不然杀那个书生,不然灭那个书生的家族,然后一个被迫嫁人,凄凉一生;一个终生未娶,只为一人。

    他的侄女呢,如果不自囚于阁楼,以不惧一死的意志恐吓周家呢?李铭还能活到现在吗?征召令的事,甲三后来知道了,不是老五就是老七的手笔,他们一母同胞,他们都是嫡子。暗卫之外,还有一支力量隐在暗中,甲三知道他们在防备什么!那一个修为高绝的三爷早早死在了世上,他只是甲三,周家暗卫统领。有些事,不想争,不能不挣。有些事,懒得过问,却接踵而来。

    甲三认可周典溶和李铭这段姻缘,奈何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叹息一声,隐入黑暗,消失。

    鳞马日行千里,是不可多得的世间良驹,贵公子姜子豪劝不动李铭,无奈特意借给李铭,好充充面子,好加快脚程。

    蒲良堡那座最好的酒楼,董子豪一人饮酒,为何世人都那么傻,非要求一个明明不可能的结果。他喝酒,喝酒,直至喝醉。董子豪已经知道,上一次征召令的事他被人利用了。奈何北疆之人,管不到琅琊郡。

    合一学堂,刘芷峦静坐一天又一天,懂事的谷承来,端来一碗饭,再端走一碗饭。

    合一塘内,徐瀚文狠狠读书,宁庆狠狠打铁,庄子游狠狠制弓,刘峰峦、朱越泽、司彦斌狠狠操练联防队员。那一支暗中准备的奇兵,在李铭之前已经被派往琅琊郡,只是力量太弱,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合一塘内,还有那个侍奉过李铭的明媚女子阿娇坟茔之内,一道影子越发凝实,越发清晰,担忧有之,害怕有之,然良人何处,却等不到朝朝暮暮,何况阴阳两隔,山迢水远。

    风尘仆仆的人赶赴江南,人比黄花瘦。帘卷西风她还在,可否已是朱颜改?愿一切都来得及,愿一切都得偿所愿。

    半个月奔波之后,故乡在李铭前方张目可望。岔路口,李铭选择了琅琊郡郡城方向。

    “家中父母且等我一等,待我功成名就,待我平安归来!”四年未见,父母兄弟姐妹他们都还好吗?李铭却不能回去,刀兵太多,不想牵连家人。

    也许和周家、和她做个了结,就能看一看,故乡的人、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愿乡音不该,故人还在。

第七十八章 见她

    第七十八章见她

    琅琊郡城客店,一路风尘梳洗罢,今日盼与她还家!

    上午,天朗气清。琅琊郡城二等伯成安伯爵府大门口,两尊绮雯石雕刻的麒麟威风凛凛,六米多高,上面附满了铭文,辟邪镇宅。

    纹了花鸟奇兽的拴马石数百根,密密麻麻立在伯爵府门前东侧,蔚为壮观,等人拴马。

    数十人的护卫甲具齐全,骑马巡逻,威风凛凛。

    李铭下马,成安伯爵府护卫殷勤上前,接住麟马的缰绳,武徒修为,把暴躁易怒的麟马压制得死死的。

    李铭拿出拜帖,双手恭敬递上。护卫首领小心接过,当看清大红拜帖内容时,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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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茂才典溶:

    一别数年,再无得见。同榜高中,幸为同年。昔论文有日,品诗尤多;今归家省亲,特请一见。

    琅琊郡童子试案首沁水郡戍军上等尉官中级武徒中级血徒李氏铭敬拜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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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层层通传,过了好长时间没有人出来,哪怕出来说一句:“不便相见。”

    李铭站定不动,如老僧。长衫飘飘,极为得体,上面绣了一丛丛兰花,淡雅有致。头上平定四方巾收拢头发,一根附了铭文的银簪光芒四射,是董子豪特意借给李铭的,说是:珍宝在上,鳞马在下;招摇过市,可保平安。

    还说,武力不行,文采来凑,要大会文友,大宴同年。这些是徐瀚文给他的建议。

    中午已至,哪怕侧门边的角门也没有为李铭打开。

    “识相的话早该走了!”成安伯周镰汶五弟周镰仓极为气愤,恨不得冲出去打李铭一顿。如果不是成安伯亲自看着这个易怒暴躁、嗜血残暴的弟弟,鞭子早已经落到李铭身上。

    成安伯周镰汶神定气闲,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语调缓缓说道:“就是因为不识相,人们才津津乐道,念念不忘!”

    周镰仓突然想到了青楼中穷书生和贵族之女的戏本,极为应景,竟无遮无拦哼了出来:“才子佳人,良辰美景奈何天呐!”

    成安伯周镰汶哈哈一笑。“你啊,难得文绉绉一次。”

    周镰仓似乎气一下子消了:“酸曲儿毕竟听了不少。改天二哥和我一起去,环肥胖瘦,吹拉弹唱,应有尽有。”

    “一群小崽子本就管不住,我再去青楼,更管不住他们了。”想到周家年轻一代,周镰汶眉头紧皱,除了女儿典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不仅为周家的未来担心。

    周镰仓似乎陷入了当年,做下的荒唐事太多,他做下的不少,他二哥做下的也不少。

    “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们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算是劝二哥周镰汶吧,周镰仓当然知道二哥为什么苦恼,后继乏人,何止周家。但贵族的衰亡无不是从人才凋零开始的。

    “对了,你交代得我都安排好了,博凌侯府世子到时候一定看得到。”

    “你说,我看自家闺女的好戏,是不是太为老不尊了?”

    “典溶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是为了她好,为了周家好。”独独没有对李铭这个琅琊郡童子试案首的愧疚和忐忑不安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周镰汶脸色一暗,有对女儿的愧疚,有对周家当前境地的担忧,也有对女儿婚事的担心,

    “绿叶不甘心做绿叶,非要摘那朵红花,只能帮他枯萎,但愿来世托生个好人家。”成安伯周镰汶决定不再迁就女儿。

    有些事情,李铭明明知道,却不甘心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好衬托棋手的威严与睿智。既然爱了,那就轰轰烈烈,哪怕搭上一生碾为尘土化作泥。

    燕子北往,春水荡漾。谁无少年,风流倜傥!

    贵方斋,九层阁楼之上,周典溶推开了橘红色木门。阳光明媚不刺眼,水波荡漾未见风。

    自诩国士无双,却困于一心,久久不能解开。爱了,爱得深,却需要一条命祭奠。她屈服了,而今日还要做个了断。

    诸夏之民已经如一个蓄满了蒸汽的锅,随时可能砰的一声爆了。朝堂诸公以抵御蛮人、兽人的名义加征赋税,却打仗总是大败亏输,前些年甚至北疆都被攻破过。

    以贵族有大功劳于国的名义,减免贵族商税、减免贵族田税,一而再再而三优容。有远见的都知道,选帝侯时代,即将结束,谁早早把本该应属于诸夏之民的东西,还给诸夏之民,谁就将走在前面。而周家反其道而行之,不去讨好诸夏之民,反而抱残守缺,卑躬屈膝于实力更强的贵族,内有良才而不纳,外有强敌而不自知。前路晦暗,为之奈何!周典溶努力过,却败给了现实,反而要小心翼翼护他一程,护他一生平安。

    那时年少惊梦回,懒说相思到如今。童子试高中,一群同年宴饮再宴饮,李铭和周典溶是其中最年轻的,卫无忌则是其中最癫狂的,还有卫无忌的妻子李彤沅,资质超绝,法师之境,指日可待。卫无忌和李彤沅一对贤伉俪,羡慕了多少人,尤其是李铭,尤其是她周典溶。

    那些文会如昨日,那些故人已凋零。极为聪慧,近乎过目不忘的周典溶于贵方阁九层阁楼之上,歌窈窕之章,诵明月之诗,万千人肃穆,静听:

    “我本癫狂贪酒翁,何事人间争大同!

    落花人见腊梅尽,报喜鹊来枝头空。”

    这是卫无忌的,当年羡慕雪茫茫于北疆,大爱之,颇有英雄心起,不负人间之感,却一年又一年蹉跎,时光逝去40载,才堪堪中了一个秀才。

    “我有一杯酒,倾倒东海流。

    食尽蛟龙肉,与天争春秋。”

    这是卫无忌夫人李彤沅的,一些狂放要压抑,一些不羁绊要海阔天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哪怕丈夫鬓角斑白,哪怕自己寿长200余年,不离不弃,恩爱如一。而将来百年孤独,何止百年,却无惧无畏。

    “佳人调筝凤求凰,公子锦绣世无双。

    冰心问我玉壶在,且听风吟到洛阳。”

    这是李铭的,以一首诗又一首诗,向往帝都,好功成名就,好抱得美人归。而她这个发誓要被李铭娶回家的美人,却自囚于阁楼之中,整整四年。而近日,她就要许给一人,不是他。

    “红烛冷冷拂青云,繁华纷纷向故人。

    君栖寒山看过雁,我别秋水默芳春。”

    这是她周典溶的,一个人默默看书,一个人默默写诗,给孤独打个样子,好热热闹闹终老,像她远嫁的姑姑,凄凉凄冷,孤独一生。愿他遇良人,愿他得贤妻。

    周典溶的声音刺破云霄,刺进周府周镰汶、周镰仓上一代嫡子耳中,刺进周镰晟、甲三等上一代庶子耳中,刺进周府一个个管家、护卫、男仆、婢女耳中。

    高级武徒修为的周典溶,故意鼓动真气,要让所有人听到:听到她的不甘心,她的愤怒;听到她对周家的不满,她对挚友的愧疚,她对挚爱之人的念念不忘。

    人生须臾一瞬,何能不随心随意,洒脱而活,哪怕一次,一次之后,一生孤寂。

    今日她周典溶要走出九层阁楼,走出飞来峰,为她周典溶再努力一次,为她挚爱之人李铭再尝试一次,见上一面,哭上一回。

    人生苦短,乐子太少,不能悲伤。但怎么能不悲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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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夏北疆介绍:
开疆
黄皮肤黑眼睛在东方,筚路蓝缕启山林开疆。
祖先唤作炎黄,血浇灌不屈服战万方。
孤傲我自逞强,杀敌冲往前方。
不服输热血澎湃少年郎,头颅高昂,挺直脊梁。
是男儿一腔孤勇向前方,戍守边疆长长夜漫长。
是英雄前赴后继上战场,白骨盈野不惧怕死亡。
何事羌笛起白霜!何必夕阳思故乡!
我的名字叫炎黄,拓土开疆,征战四方。
龙的传人,涅槃凤凰,重来再战过一场。
何曾投降?何曾膝盖跪在地上?
死也要死得倔强。
图腾凤凰,不屈不挠模样,浴火重生,笑得多么狂放;
我们屹立世界东方,我们保家卫国拓土开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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