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降临
阿米娅潜入到了没人注意的牢笼中,这时才发现,所有的孩子们都微微地在昏迷中抽搐着,包括辰星和初春。
“慧骃姑娘……”
忽然响起的一声吓了阿米娅一大跳,她迅速地四下看去,但并没有人在这目光可及的范围之中看向她,她谨慎地观察着眼前的人与事,一一确认着这会不会是谁对于自己的愚弄,但最终,她发现并没有这个人。
“慧骃姑娘,是我,罗伯特。”罗伯特这才反应过来,由于着急,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在阿米娅的忽然的警觉中他甚至忘了说话。
“呼,吓我一跳。”阿米娅拍着胸脯说道,“罗伯特,你能看到我?”
“我眼中的世界和你们可不一样。”罗伯特简要地说道,“你能看出来吧……过量的安眠气体的使用让这些本就虚弱的孩子们更加雪上加霜了……就连辰星和初春也中了招……要是那个小白家伙在的话……”
“混沌怎么了?”阿米娅听懂了罗伯特在指谁。
“看那边。”阿米娅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越过了她的脑袋指向了一个方向,于是她看了过去,随后,她看到了,王座之下,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眺望着雁鸿,而一个小小的白色绒球,就那样趴在他的肩膀之上。
“那是?”【窥探命运之机】掀开了神秘男人的面纱,同时,也掀开了一个悲剧的事实。那个神秘的男人的湖面之下是没有尽头的尸山血海,她认得出,这便是跟随了雁鸿几乎一路的那些可怖的腐尸肉块的主人。而混沌的命运的湖面之下,是一个点——代表着停滞的点——混沌的命运,停滞在了那一刻,不再向前。
“混沌它,不会吧……”阿米娅死死地盯着一人一兽,“它的奥术不是什么都能解除吗?为什么会?”
“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混沌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还是在那些人贩子集团的基地的时候……都是我大意,没有探查道……”
“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人你能看出来的吧?”罗伯特的声音一反常态的温柔着,他知道那是对于阿米娅他们是多大的打击,“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就是忽然,那个家伙站起来,说了些古怪的话。随后,腐烂的肉块迅速将俩个装着孩子们的大笼子罩了起来——我听你们说过那个奥术,我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他。”
“随后,所有的喽啰们忽然不再动弹,眼神中什么都没有了,一眼可见的木讷迅速蔓延在了全部的喽啰里。而在我的眼中,他们在一瞬间里,在那个男人的影响下,失去了生命与意识。随后,在他的命令下,所有的喽啰又开始行动了起来。”
“我本来是想在这时做些什么的,虽然看起来没有我能操纵的东西来支持我如此做,但当时我打算试一试占据那些没有灵魂的被变换为腐肉的躯壳。可正当我要那样做的时候,混沌就那么,自然的,真的像是一只被圈养的小兽一样飞出了他的衣服。虽然很不想相信,但是,事实就是,那只小兽已然与那些喽啰们无异了。”
“然后我就只好先通知了鹿鸣……他们的关系最深刻,我必须得让鹿鸣做好心里准备。”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阿米娅不由得急切地问道。
“没有……一点都没有……说些残忍的话——那只是一堆还没有发臭的尸体罢了……混沌,已经无法挽回……抱歉……是我的疏忽……”
“你尽力了……作为艾尔一族,你也再做不到什么了……”现在可不是讨论是谁的错误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尽力挽回一些什么。阿米娅直勾勾地盯着混沌,她总觉得,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虽然命运的河流在混沌的脚下已然停滞,但是,阿米娅总有着这样的预感——命运,也许并非必不可变。
“罗伯特,你不是解析了这些催眠气体吗?现在,至少,我怎么能把辰星唤醒过来。”阿米娅说话间,忽然察觉到自己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了。她这才反应过来,积压的催眠气体并没有完全散去,已然在这木笼之间发挥着作用。
“风当然能吹开这些气体,但是辰星还在昏迷着。”罗伯特说道,“这些气体通过我的解析,能确定只是普通的催眠药物……没有其它毒性……吹开它们过不久孩子们会自己好起来的。”
“但辰星昏迷着……”阿米娅焦急地说道,“必须些唤醒他……要怎么做……”
“阿米娅小姐对于灵魂的奥术研究很深入吧。”罗伯特说道,“虽然是使用了神赐,但一只维持着这样让人无法看到自己的幻术还是需要一定的功夫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通过幻术来让辰星清醒过来……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凭直觉感受到,这是你唯一可行的办法了。阿米娅,无论成功与否,接下来,就只能看你了。”
阿米娅回想着自己最惨烈的一次战斗,和那位骏鹰帝国的提督。阿米娅想到自己将【窥视命运之机】的长河在那个人将意识世界拉入现实中的奥术体系下成功具象化了出来,为姐姐争取了时间。那是她正真意识到自己的伴生奥术可以做更多的事。
回想那个感觉。那也是在意识世界里汹涌而起的命运长河,倘若能将这波涛带入辰星的脑海之中的话,兴许真的可以让他醒过来,无论如何,这都值得尝试。
连接意识是困难的。没有那种主动敞开的意识,俩个灵魂之间就像高山与深渊,而阿米娅的
任务便是用一座桥连接起他们。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但阿米娅依旧尝试着。她试图让【幻香瓶】也能够发挥出一定的作用,但就像是用丝线搭建起的框架,都还没踩上去,风一吹,便散了。她失败了。
而眼下的局势也越来越复杂了起来。当雁鸿高喊着要放出孩子的时候,所有的教徒,都在不可置信中陷入了沉默。危险的信号在所有的人的脑海中疯狂地跳跃着:教宗的忽然落幕,新教宗的狐假虎威,神子不合教义的命令,以及,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局外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一切,同时,准备随时伸手夺走一切。紧张,不安,恐惧,愤恨,迷茫,情绪的蜘蛛在不知何时便拉起了大网,将他们所有人都罩在了其中。
情绪!
阿米娅忽然恍然大悟,她想到了最佳的桥梁——情绪。人与人是不能互相理解的,但情绪的漩涡却可以同化一个又一个的个体,最质朴的民族主义从仇恨中来,情绪,才是串起一颗颗珍珠的,至关重要的银丝。虽然辰星昏迷着,但是,只要还在呼吸,灵魂便会迸发出情绪来。
彩虹般的命运河流开始翻涌着寻找这一条道路,名为情绪的道路。在昏迷前,辰星会怎么想:首先一定是恐惧与不安,忽如起来的攻击夺走了光,在未知中只会如此。随即,是焦急——与罗伯特的失联便是与鹿鸣已经所有伙伴的失联,未知的危险中,挣脱危险的焦急自然会如火焰一样烧起。接着,是无能为力的无奈,等到自己发觉之时,沉睡的感觉已然侵袭而来。最后,是愤恨。想必,辰星就是带着无法脱离困境的愤恨,慢慢地昏迷过去的吧。
命运的河流如同泉水般喷涌而出,从一个灵魂驾着情绪地鹊桥飞往了另一个。在辰星思维中一片朦胧的世界里,忽然,洪水般的河流将全部的雾气拍入了地面,将载着他那昏沉沉的,欲要坠落的思绪的一叶小船拍浪打翻。
辰星如同受惊一样地弹跳着醒了过来,再次,稍有些恐慌地,看到了眼前的世界。
“风?”华莱士的眼睛只剩下了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在身体的麻木冰冷中抽丝剥茧地探寻出一丝风的感觉。他的耳朵像是塞入俩只盛夏之蝉,嗡鸣着让他的整个脑海都只剩下了因此荡漾而起的秋波。他并不知道辰星对他说了什么,亦不知道那如菊花般丝缕盛放的金色血液的美不胜收。
【死刃】的眼睛被吸引了过来,但他并没有动手,只是神秘地笑着。
一切都还在掌控范围之内,不要急。
教徒们则已然没人再关注教宗的死活了,只有少数人被这样的骚动所吸引,大部分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奥托,等待着他所说的考验为何物。
华莱士再也支撑不住了。无力回天的他惨笑着,倒了下去,呼吸逐渐孱弱。
“你们,通过了神子的考验。”奥托知道,此刻时机已经成熟,一个让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埋葬孩子们吧!我们将……”
“奥托!”
俩个不同的声音组织了他继续说下去,一个是雁鸿的,严厉而愤怒,另一个则虚弱而坚定。他回头看去,亚诺醒了。
“不许动!”就在这时,戈壁之上,忽然,一声惊雷一样地大喝打破了所有的混乱,“第七骑士团,奉大公之令,围剿影教。”
鹿鸣站在高处,他看到了那他最不期望看到的东西。虽然并不清晰,但他隐约间发觉,那个搭着混沌的男人,似乎看着他,在微笑。
“你们,都被捕了!”
鹿鸣像是不曾察觉一样,大喊道,“抗拒从严!”
第七十章 平静之挽救
宛如平地的一声惊雷,所有人都被鹿鸣的这一嗓子吼住了。鹿鸣回头一看,骑士团战士的脸上显示出了一副难受而又无奈的神情——这正和鹿鸣之意。所有人都听到了奥托说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到了奥托正在做什么,无论是多么欣赏这位原来领导的战士,此刻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说过的吧?”鹿鸣看向了前方,奥托也正逢此刻透过了目光来——复杂,忧伤,还有,野心勃勃,“而且还是你的大公的亲口命令……真的是,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大公么。”
众人沉默着,但鹿鸣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绪。接下来,才是重头——每一个教徒的手中都抓着武器,虎视眈眈。而且雁鸿也呆在奥托的身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和一开始的计划偏离了太多太多。
奥托同时盯着教徒和鹿鸣与骑士团,百感交集之外,更多的他是感受到的是棘手。回去是不可能了,白日做梦的事他不会去想。但是眼下,情况有三:自己立足未稳,还没有完全通过雁鸿取得众教徒的信任;之前雁鸿他们安排的暗线浮出水面,在教徒中当众刺杀掉了教宗里奥伯德;以及鹿鸣带着骑士团跟了上来,僵持住了局面。
结论是,不要轻举妄动。奥托还没有看到成功逃脱的希望,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教徒们此刻成了最混乱的存在。这份混乱让他们六神无主,他们眼神在三方之间不断转移着,但没有人能拿定这个主意。于是,很快,所有的眼神又重新归到了奥托身上。
奥托成功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骑士团的目的是压制,所以他们不会行动,只会默默地僵持着。那么,此刻自己就该发挥一点作用了。
“我是新的教宗吧?”奥托扯着嗓子大喊道,“那么,为了守护我们进入幸福国度的权利!”
点到为止,教徒们开始松动起来了。站在最前方的几个教徒已然跃跃欲试地踱步向了骑士团。
“停下来!”鹿鸣大喝一声,“不想被按暴徒处理的话,就老老实实的!”
骑士团的长枪笔挺地向前探了一段长度,此刻,气氛愈来愈焦灼了起来。
“啊!”忽然,一声惨叫从教徒中传来,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涌动而出。没人去看到底是谁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在这一刻,像是一锅将沸的热水在这一瞬间里由内到外地泛出了众多绵密的泡沫一样,人群涌动了起来。
教徒们很快和骑士团纠葛在了一起。武器相互碰撞着,战斗立即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一瞬间,这片高塔下的空地之上便满是兵戈相交的清脆而混乱的声响。
“你干的?”这自然瞒不过雁鸿的眼,水环在教徒大动脉处如同铡刀一样收缩时,雁鸿看得分明。
“不想那个妮子和那家伙一样的话,就闭嘴。”奥托指着自己的心脏,肆无忌惮地说道,“里奥伯德是那姑娘解决的吧……一下子给他干掉了,是真厉害啊。手腕够硬。”
“而且还安排了那小子把救他的人给解决了。”奥托不再看向战场,斜着头瞥着雁鸿说道,“你不会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吧。”
“你还想做什么?”雁鸿怒斥道。雁鸿知道不能再被钳制了,但他确实想不到办法。他望了一眼鹿鸣,鹿鸣并没有参战,也同时看着他。他给了一个求救的眼神,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牢笼的方向。
“有什么问题吗?”鹿鸣读出了这一层意思,转头看向了孩子们的牢笼附近。辰星瘫坐在地上,虽然清醒了,却在方才那一阵风的发力之后没了力气。里奥伯德的尸体与华莱士的尸体以俩个极其扭曲的形态如二维的墓碑一样嵌进地里。
显然易见的,这里发生了很多的事。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时,在这一眼望去的同时,他又看到了些糟心的事——【死刃】望着自己。鹿鸣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动作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该死。
“鹿鸣。”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让鹿鸣安下了心来。
“罗伯特。”
“那是鹿鸣吧?”辰星看着高处,问了一声身边处于幻术之中的阿米娅和初春。
“情势有变啊。”阿米娅看着说道,“我去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带着民兵团的成员或者塔拉奶奶……罗伯特去和鹿鸣告知情报去了,你们就在这盯梢着吧。”
“感觉怎么样……”初春依旧有些许的虚弱,瘫在地上缓缓问了一句。
“什么?”
“第一次带着部队就这样……”
“第二次带着部队了。”阿米娅转身离去,“而且,我也没时间思考那个,不是吗?”
“怎么这些教徒的战斗力这么强啊。”虽然不占据人数优势,但在鹿鸣的预期里,也不该是这般势均力敌的景象。教徒的疯狂和拼命超出了鹿鸣的预期,像是不会恐惧的野兽,面对这样的敌人时,骑士团居然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我下去看看?”皮埃尔问道,“还是帮忙制服这里。”
“我们最好不要出手……雁鸿在奥托身边……我怀疑有什么事情威胁住了雁鸿……容易打草惊蛇。”鹿鸣分析道,“而且他也给了我暗示,问题在辰星那边……”
“混沌的事……”
“会有办法的……”鹿鸣再次与奥托对视着,“会有办法的……”
初春恢复了一些体力,站了起来。与骑士团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原本呆在后方的教徒们都上前线加入了战斗,笼中的孩童们自然没有人照看了。但即便经过了辰星几次风处,这些虚弱的孩子们也没有丝毫的好转,依旧蜷缩在笼子中昏迷着。
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教徒们才会不再管笼子里的孩子们,反而抄起家伙全部加入了战斗。
“那个家伙,很可疑。不知道在等什么……”初春指向那个抱着混沌百无聊赖四处瞭望的家伙,“而且,混沌……”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辰星瞟向了【死刃】,后者微笑着向着他挥了挥手,让辰星一阵恶心,“他明明之前袭击我们时一直很急,怎么偏偏现在……”
“一定有什么好东西等着他吧……”初春忽然想到了那是什么,“霍尔塔姆!”
就在一众人不是在想办法就是在战斗的时候,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些事情悄悄地发生了。
“奥托……”亚诺缓了一口气,彻底清醒了过来。他不像是鸢尾花受的伤那么严重。他半坐了起来,气喘吁吁的。
“你醒了。”虽然早就有所察觉,但奥托还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为什么回来?你不回来这里,大公他们照样会有办法找到里奥伯德的……你犯什么浑!”虽然如此,但奥托的语气确实逐渐推高的。
“你呢?”亚诺稍有些费力地说道,“你比我知道的要早吧?要多吧?以你的身份,你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我还想知道呢!为什么!”奥托愤怒地大喊道,但立刻偃旗息鼓,没了下文,“是啊,一念之差,便是如此。”
战斗已经僵持了一段时间了,黄昏的天色已然慢慢步入了黑色。教徒们这帮没有经过专业战斗训练的人自然开始渐渐显出颓势来,奥托的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雁鸿忽然大喊了起来:“天上!天上!”
“不就是黑了么……这能有……”奥托停顿了下来,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不安的心情油然而生。
“你看到了什么?”奥托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不愿意接受。
但很快,天空的变化便也不需要雁鸿来讲解了。整个天空渐渐变成了一片融化了的正在被搅拌着的巧克力,褐色与白色相互融合勾勒,将对方的柔顺慢慢地彰显而出。
“他不是死了吗?”奥托大喊着,惊恐着。
“谁……”雁鸿看着天空,怔怔地问道。
“雁鸿,你不记得我了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起了雁鸿一声地鸡皮疙瘩。
“那她,你总记得吧。”忽然,雁鸿的眼前再次发生了变化,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和一个,立于荒野之上的巨大的火刑柱。
“我最可爱的孩子……爱丽丝。”
“这是什么情况?”辰星和初春被这忽然改变的环境所震撼到了,他们死死地盯着天空,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果然啊。”【死刃】看着天空,笑了起来。他抚顺了混沌的毛发,说道:“一个平静的灵魂,这就是你要的吧,里奥伯德。平静到能够抚平那个过于狂躁,已然有些不听指挥的能力。不过也属实是稀奇啊,单单一个人的灵魂,居然做到了预计三百个孩子才能做到的事,真是有意思啊。”
“混沌,该使用你的能力了。”
慢慢的,【死刃】周身的异样开始消退,正常的景色开始满满的浮现,仿佛异象是一场雨,而【死刃】的周身披挂着一件透明到像是空气一样雨衣。
“这是?”鹿鸣想到了皮埃尔之前说的话,“皮埃尔?”
“是……”皮埃尔不再多说,【真理之书】已然展开在了他的面前。
所有人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浮现而出,七彩糖粉雨,糖果山,巨大的毛绒熊,巧克力河流,一切都与皮埃尔的记忆完全符合。
除了那天空之上,再看不见那个女孩,那一双双漩涡一样的青色的手。
“罗伯特,你不是说,那家伙死了吗?”鹿鸣对着一旁的空气问道。
“这……这……我怎么知道,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七十一章 弯月之时
“大家好。”声音从高天之上的大漩涡里一层层地剥离了出来,平静之中是没有突破零界的亢奋,“我的教徒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尽职尽责的骑士们,值此夜幕降临之时,感谢大家能在我重生为神之际,在此见证。”
众人放下了手中的兵戈,看向了天空——依旧是那褐白相间奶油一样的漩涡。谁也看不到说话的人到底藏匿在什么地方。
“哦哦。我居然把今天的重头戏忘了,抱歉抱歉。”
天空中传来了一阵极富有节奏感的缓慢鼓掌声。随即,大地之上,一座孤塔轰隆隆地突刺了出来,如同一把意图只插高天的长剑。
“还有这个……”
漩涡的天空开始停滞,宛如一副华丽的映像派油画天空。不多时,黄色的星星从漩涡之中挤压而出。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绚丽的景象所吸引的时候,在孤塔的顶端,一轮夸张的,像是漫画中的那样古灵精怪的冷艳弯月将所有人从诧异之中带向了另一端更为惊艳的诧异之中。
鹿鸣仔细端详着那轮月亮,他想到一个绝妙的比喻,那是一条冷艳淡黄的鱼。那之上布满了圆形的鱼鳞般的波纹前恩,一圈一圈的向着圆心扩散——鹿鸣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为华丽的奥术。
“教宗……大人……”一个方才义正言辞要惩罚“背叛者”里奥伯德的教徒颤巍巍地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是……是……是您回来了吗?”
“是的。”很冷静的回答,但所有人都确认了一件事,此刻,无论说些什么,那不知藏身于何处的教宗都能知道。
“您……您……”
“万能的教宗啊!赐予我们前往幸福国度的资格吧!”教徒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虔诚的祈祷了起来,“一切代价我们都将愿意付出,就算是最纯洁的孩子们的性命,就算是我们的性命也无妨。”
“一群疯子。”鹿鸣咬牙切齿道,“还楞着干什么!一个奥术唬住你们了?!”
骑士团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迅速摆好了架势将长矛对准了跪拜的教徒。
“别——”
当阿米娅发现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时,她就知道,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那个混蛋老头复活了。而且,从天空的情况来看,他摆脱了之前的虚弱期。
所以,当她发现骑士团准备战斗的时候,阿米娅大喊了起来,她想到了她的民兵团。
但为时已晚,当她喊出声音时,一眨眼间,所有的战士都消失不见了。
“让不属于这个舞台的人,暂时退场好了。”阴森的笑。
“你要干什么?”鹿鸣和皮埃尔眼前几百人的部队瞬间不翼而飞,不由得语气中都带上了些恐惧和疑惑,“这是什么?障眼法?”
“问题有些多,那我就一个一个的回答吧。”天空中的声音慢慢降下,“我要干什么我已经说过了,让你们作为我成为神的最后时刻的见证者。”
“而现在,你们眼下的东西,可不是什么障眼法。这是真真实实的世界……”
“月之民的神殿……”鹿鸣喃喃道,“你是月之民!”
“不是。”冷冰冰的短句,“月之民那种东西,也配得上神的名字吗?”
“月之民……”辰星忽然想了起来,在场的众人中,还有着一个月之民,他立马望向了那个方向,但此刻,那里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初春……”辰星慌忙去喊一直与自己在一起的初春,想要去探寻那个追了他们一路的“月之民”到底去了哪里。但一回头,初春也消失不见了。
“初春?”
“这里。”一只手捂住了辰星的眼睛,再看到眼前时,已然成了一位粗狂的大汉跪拜在了眼前。
“你的奥术?”
“是。我给你也变了样……”
“为什么……”
“直觉。”初春说道,“无论这是什么,绝对不会简单的……做一些我能做的……你找我干什么……”
“那个月之民,就操控腐肉的家伙,你有没有看到……”辰星问道,“我怀疑,眼下的情况,和他也有关系。”
“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些士兵,都突然就消失了……”初春说道,“如果真的是刚刚死在这边的那个老头复活了的话……你不是把那些血都吹走了吗?”
“那些金黄色的血是被我吹走了啊。”辰星忽然想起些什么地回头望去,随后他便得到了答案:华莱士的尸体并没有消失,但那些金黄色的血液的痕迹已然不见了踪迹。
“可能是覆盖了。”初春忽然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也觉得那个血……”
“初春,你的奥术是不是……”看着初春的表情,辰星立刻意识到了,她在暗示着什么,“你忽然用奥术不是什么直觉,你是……为了不被那个老家伙发现……”
“是……”说着,初春忽然在一眨眼间变换了形象,金色的血液像是油漆一样沾染着她的衣服,又一眨眼的功夫,初春又变回了大汉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直说……”辰星捂着嘴小声问道。初春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良久,她才说道:“从那个女妖的表现看,这些血液是用着复活能力的可能性的……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个家伙……”
“我知道了……”辰星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能使出这样的奥术的家伙,真的能瞒过吗?”
“不知道,但至少不能明晃晃放出来。”初春说道。
“你要用那个干什么……”辰星追问一句,“难不成……混沌真的……死了?”
“有备无患……”初春没有继续将话题进行下去,“无论如何,多做些准备总是不会差的。”
“奥托。”
半空之中,严厉的呵斥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一众人正在进行着的小算盘,“现在的你,要怎么办,不说说吗?”
“羞辱我吗?”奥托仰着脸,抑制着自己的恐惧。
“哈哈,你不是张扬着说,你才是新教宗么?让你的神子为你证明一下呀。”戏谑,嘲讽,里奥伯德撕破了他那故作深沉的嘴脸,那是一种完全的放肆,是一种已然目中无人的戏弄。
“是啊,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奥托忽然一怔,慌张地四下回头看去——并没有找到雁鸿的身影。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把雁鸿在不在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在这片空间中,我是全能的……”里奥伯德阴森地笑着,“即便是让你们有一些思想上的忽视,也是可以做到的……嘎嘎嘎……”他发出了鸭子般的笑声,不知道是本样还是有意模仿。
鹿鸣也在这一声提醒之中才注意到,雁鸿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正如里奥伯德所说,像是在思想的眼睛前方立起了一块巨石,让他下意识地将眼光避开了那个方向。
“所以啊,对于你这明晃晃的叛变行为,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啊。”
奥托立即察觉到了危险即将降临,他嘶吼着将奥术瞬间发动,周身即刻凝结起了无形的水障,但这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顷刻间,他便消失不见了。
“奥托!”在一旁的亚诺惊呼道。
“你们就不能像是那些孩子一样地安静一会吗?”里奥伯德的声音再次回响,一瞬间,亚诺消失不见了,“不过,让你和他呆在一起,也不错,不是吗?嘎嘎嘎……”
“我劝各位还是耐心点好,我现在可不打算对你们做些什么……”里奥伯德的声音在天际回响着,“尤其是,如果你们不想像那些士兵一样消失的话……当然,他们也还没有死。如果可以,我可不想沾上太多的人命……”
“总之,你们所有人都耐心一点,说不定,在我真的成神之后,能给你们些独特的奖赏……嘎嘎嘎……”
雁鸿看着眼前的火刑柱,陷入了沉思。这并不是教徒们立起的那粗糙的结构,它展现着一种绝妙的粗狂而精巧的矛盾气息。巨大的圆木呈台体搭好坚实的底座,在那之上的是拼接而成的十字状火刑柱主体。杂乱的枝条有些甚至还带着绿叶,被枯黄却坚韧的藤蔓一圈圈地盘蜷捆扎,像是森林之王的陈年卧榻,在主体的古朴之中点缀着鲜亮的未来。
雁鸿对这个东西很有印象。记忆的河流开始涌动,带着决堤的气势滚滚卷来。痛苦的,故意遗忘掉的景色与人,在那火刑柱十字的正中央像一颗快速成熟的果实一样缓缓结出,而雁鸿的眼泪,也如雨般地嚎啕而下。
“爱丽丝……你,还好吗?”
“雁鸿……”
记忆与眼前的景色开始重叠,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绑在火刑柱上,笑着看向了雁鸿。她有着婴儿肥的粉嫩脸颊,长而卷的金发,硕大而简洁的颈后蝴蝶结,以及她最爱穿的一件,绣着蕾丝边的青绿色蓬蓬裙,像是草坪一样点缀着纷繁的花色。那双让雁鸿无尽悲伤的异色瞳的眼睛,像是雁鸿记忆里那样地,甜蜜地笑着。
“雁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青色的火焰一瞬间在火刑柱上点燃,像是战争的第一声枪响,雁鸿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化为一片青色的火海。
“雁鸿哥哥,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雁鸿头顶的破碎光环暗淡了,眼神也不在清澈透亮。他伸出手,像是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漫天火海一样,慢慢地,僵尸般地,踱步走去。
“爱丽丝。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第七十二章 漂流
记忆里是八岁的时候。关于童年的记忆,雁鸿总是模糊的。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为什么。他第一次有清晰的第一就是在这一天。
一轮太阳。
八岁的雁鸿面前的是一个橙黄色的火球,但在记忆里,那是一轮太阳。雁鸿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去触碰它,或许是好奇,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环民,他不该有那样的情绪。是有人挑唆?可记忆中也没有这个人,或者声音的印象。
总之,稀里糊涂的,雁鸿触碰到了它。雁鸿的人生也就此发生了改变。最直观的便是,当火球消失之时,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而头顶的光环,也就此破碎。
后来,雁鸿才知道那个小太阳是由日冕碎片能力失控引起的,告诉他这个线索的是圣树下的这片集聚地的管理者环民。当时,是他一路陪着自己离开了无主之地,开启了他的流浪。
“我必须走吗?”八岁的雁鸿问道。他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留下吗?”管理者问道。
“不知道。”雁鸿这样说着,但却缓缓地摇着头。
“你想走吗?”管理者又问道。
“不知道。”雁鸿没做什么动作,只是怔怔地看着远方。
“环民一定很无聊吧……与我们断开连接的你,一定是这么想着的吧?”那时的雁鸿,还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你要赶我走吗?”雁鸿问道。
“不是……”管理者笑着说道,“在断开连接的一瞬间,你传达说——你想要在这个世界里看一看。”
“我可以在呆一呆吗?”雁鸿看着管理者,问道。
“当然,你可以一直呆着。”管理者说道,“一直到你想走的时候。”
“为什么你说话会一颤一颤的啊……”雁鸿看着远方,忽然问道。
“有吗?”管理者摸着自己的喉结,对雁鸿投向了一种诧异的,恐惧的目光。雁鸿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什么都没想,他们什么都没想,就那样,望向了远方。
“你很敏锐。”
管理者逃避了。环民的集体意识,逃避了。
“我们,害怕你。你已经,不是同类了。”这是雁鸿脑海中,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了。
雁鸿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流浪。
流浪的路是漫长的,辛苦的,模糊的,尤其是在一个八岁的孩子眼前。时间像是一部又臭又长的文艺电影,昏昏欲睡的光景里突然惊醒,却发现才过了一个片头曲的时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雁鸿学会了如何使用奥术,学会了如何与人交易,学会了做饭,虽然不算好吃。他就这样流浪着,流浪了无数个日夜,记不清的春秋,然后,有那么一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十三岁了。
那天,雁鸿在一条小河边上洗脸。鞋已经快要磨破了,但离下一座城市还有很远的距离。风尘仆仆的行程让雁鸿的脸上挂满了泥土和灰尘。在这新的一天来临之时,这些灰尘泥土就显得格外的负担和异样了。
“你这是什么呀?”当雁鸿将一捧清水拍在脸上的时候,当清晨的感觉就这样拍在脸上的时候,一个轻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雁鸿带着兜帽,破碎光环在兜帽的顶上呼吸般的闪烁着。这吸引了一个小孩的注意。她激动着挣开了紧握着她的大人的手,跑向了雁鸿。
“是花吗?”也不等雁鸿说话,这个急切的好奇的小孩便欢欣鼓舞地说道。她像是摘花一样的伸出了俩只胖乎乎的小手,将光环捧在了双手之间。
“啊……”雁鸿在流浪中变得迟钝而麻木,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依然保持着对面部的清洗。
“爱丽丝……”一个沉厚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一阵并不算重的脚步声,“有一个地方到处都是……”明显的欲言又止,雁鸿听的分明,他并不打算说上些什么,起身便要离开。
“请留步。”沉厚的声音忽然又发声道。
“无可奉告。”雁鸿立刻回答道,像是一早便有了预案一样。他看都没看这俩个人,伸手紧紧地拉住了兜帽便向着反方向走去。
雁鸿自然被无数人问过头顶的光环,他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回答了太多次,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去回答这个问题了。
“你为什么头上会长出花啊!这么多,还会发光,像是绘本里的王子一样。”但小孩子却并不大算就这样放过他。肉嘟嘟的小手立刻牵住了雁鸿的斗篷,活泼的声音也立刻像是在草原上蹦蹦跳跳的兔子一样跳跃到了雁鸿的脑海之中。
“没有花。”雁鸿不耐烦地放开一只手要向后推攘拽着他的孩子,却不想给了小孩一个力的空当,一闪神的功夫,雁鸿的斗篷被揪了下来。
“你干什么?”雁鸿稍有些愠怒地转过头去,正对上了一双异色的,满是笑意与好奇的眼睛。一只为蓝色,一只是金黄,但闪烁着同样的憧憬的光辉。
“别以为你是小孩子,我就会……”雁鸿觉得他该生气,但看着那粉嫩的小脸,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样的话。他只能貌似生气地皱着眉头紧盯着眼前的孩子,然后默默地蹲下去捡起自己的斗篷。
“走了很长的路吧。”雁鸿抬起头来,正与那个和女孩一同同行的老人对上了视野,“鞋底都要破了。”
雁鸿看了眼那个孩子:小女孩没有躲闪,但还是被雁鸿吓了一跳,眼睛里满是泪花。她咬紧了嘴唇,脸憋得通红,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哭出声来的欲望。
雁鸿最见不得这个,便也不再多说,捡起斗篷便要离开。
“爱丽丝,要道歉的。”应该是那个老人的声音,雁鸿没有去看。他大跨步地便要离开俩人眼前,“要有诚意些。”
“对……对不起……”爱丽丝这才带着些哭腔地说道,“对了,哥哥,你的鞋子……”
“我说了,不……”雁鸿顿住了。当他要停下来的前一刻,他忽然惊觉,脚下的质感变得柔软而舒适。他低头一看,自己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变成了一双精致的布鞋,崭新得甚至没有一丝灰尘,一个褶子。
“奥术?”雁鸿警觉地问道,黑色的晶体在手心缓缓凝结而出。
“是的。”老人坦诚地回答道,“爱丽丝的。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维多利亚。”
“爱丽丝……维多利亚……”雁鸿警觉地将目光在俩人的身上瞟过,随即又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要紧张,我们没有什么目的的。”
“在之前,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预谋。”雁鸿恶狠狠地说道。他抬起脚脱下了那双鞋子,又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无论你们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我都不会和你们有任何接触的,放弃吧。”
说罢,雁鸿赤着脚,坚决地离开了俩人眼前。
“爱丽丝……你喜欢他吗?”维多利亚问道。
“很漂亮,维多利亚爷爷,很漂亮。”爱丽丝满是憧憬的说道,“我们还会再遇到他吗?”
“谁知道呢,我可爱的爱丽丝……”
雁鸿光着脚走了一天,等到晚间休息下来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然磨破了皮,老血已然结了痂,而新血还在不断地流淌着,像是一副由一个并不高明的画手所画出的一幅没有主次的潦草图画。
至于疼痛,雁鸿其实感受不到太多了。心的麻木不知何时与身体的麻木成了一处顽疾,在受过足够多的伤之后,雁鸿在某一天,便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但这反而对于雁鸿来说是个长处,对于独行的人来说,刀枪不入的自己是安全的。
“环民小哥……”一声急切的呼喊突然在远天响起,雁鸿还没认出来是谁,那个模糊的人影便动作敏捷地跑了过来——是维多利亚。雁鸿本能地想要逃走,但当他看到维多利亚脸上的挣扎和痛苦的时候,他犹豫了。
“爱丽丝,爱丽丝……”维多利亚像是疯魔了一样地不断地喊着爱丽丝的名字,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了看向了雁鸿,“你有没有见到她……爱丽丝失踪了……”
“会那样的奥术,你还用担心她吗?”雁鸿并不想被牵扯入麻烦之中,他摇摇头,便要离开。
“不……不是……”维多利亚慌乱到几近绝望了,他摇着头,像是看着唯一的希望一样地握紧了雁鸿的手。雁鸿也没想到这个枯干的老头居然有着如此的力气,他都无法凭着蛮力抽出手来逃离。
“半路上我们遇到了商队,我便上前去和他们去谈价钱。可我一转头,爱丽丝就不见了……帮帮我,帮帮我……我真的只能依靠你了……爱丽丝太小了,她保护不好自己的……这边流寇横行,万一是人贩子把她掳走了,我……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雁鸿曾经无数次地回首重看这件往事,然后愤恨于自己的天真。自己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他明明几乎把意图明晃晃地摆出在了台面上,那眼神中的贪婪自己却未曾察觉分毫。但雁鸿在这样的自我指责之后,他又不由得想到,自己如果再次回到那个时候,他,又会怎么做呢?
“我该怎么帮你……”雁鸿长出了一口气,沉默良久后才问道,“如果是人贩子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逃走很远了吧?”
“我有办法……”维多利亚说道,“我在路上听说,这些流寇一般都占据着村子去做他们的据点……村民们也不敢反抗,这种地方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的……我们去附近的村子打听一下……爱丽丝很显眼的,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的……我一个人做不到……”
“那事不宜迟,出发吧。”雁鸿当即说道。一种朴素的正义感在爱丽丝纯洁的笑脸的加持下在雁鸿心中麻木的障碍上敲开了一个小小的孔洞,阳光透露了进来,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了一些。
第七十三章 信徒
雁鸿的形象分外的扎眼,因此,他在除非不得已的时候,是很不想出现在任何人群集聚的地方的。这不,雁鸿还没有走到村门口,便已然聚集起了一批人来,神色过怪地盯着雁鸿。
雁鸿一一看去,这些家伙大多有着一脸的横肉,明目张胆地与雁鸿对视过去。维多利亚悄悄地说道:“这些家伙,不是正常的村民。”
“我知道。”雁鸿点点头,说道,“但是要是这个样子的话,你打算要怎么问出线索来?你现在去问那些村民,他们一定不敢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维多利亚重复道,“但老维多利亚有自己的办法。小哥,你很能打吧?”
“干什么?”雁鸿警惕地挑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需要一些武力作为计划的支撑。”维多利亚没有继续回答下去,“雁鸿,走吧。我们得进村了。”
由于维多利亚拿出了足够的钱,因此,他们很快便和一位村民谈妥并居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七八天的时间。维多利亚每天都会询问路过的旅人或者是村民,但都是毫无收获。在这段时间里,维多利亚之前求雁鸿时的那份焦急几乎是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冷静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坦诚。
这不由得让雁鸿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他开始对维多利亚的意图有了怀疑。但对方的沉着冷静让雁鸿无从下手。他就只能这样等着,等待着线索的出现,等待着行动的开始。
维多利亚多日的询问并不是毫无功效的。雁鸿敏锐地注意到,门外的横肉大汉越来越多了起来。他们总是不怀好意地在雁鸿清晨一睁眼开始便望着屋里的自己和维多利亚。维多利亚泰然自若,但雁鸿则是满身的不自在。
“我们不去别处找找了吗?”雁鸿送走了被维多利亚拉进来吃茶的村民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担心那个小姑娘的安危吗?我们不能就这样呆着了。”
“沉住气……”维多利亚喝了口茶水,“我远比你要担心爱丽丝。从进村的第一刻起,我就能确定,爱丽丝一定在这里。对手不是个老手,意图太明显了……他们认得我,而且还没来及把爱丽丝转移走。”
维多利亚努努嘴向窗外:门前的大树下,有个大汉在乘凉。
“那我们不应该立刻行动吗?”雁鸿小声地,急迫地问道,“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你明知道问谁都没用的,我们该出去走走,查查情况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维多利亚冷静地笑着说道,“我又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我……”雁鸿被问住了,他自己一下子也弄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老头言听计从。虽然对这个老头并不信任,但雁鸿却下意识地认可了他的所作所为。
“不要急。爱丽丝是不会出事的……”维多利亚说道,“而且,今天晚上要有动静了……他们要坐不住了。”
“为什么?”雁鸿问道。
“啊啊……”维多利亚摸着下巴,半响才给出了答案,“我猜的。”
虽然维多利亚一直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地漫不经心,但对于他所提醒的“今天晚上要有动静了”,他还是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和怀疑。于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在维多利亚睡的鼾声震天的时候,雁鸿合不上眼,坐了起来。
夜晚的农村很宁静。雁鸿推开了房门,望向了星空。他认不出先民划出的星座区域,只能凭着肉眼观察哪颗星星更亮一些。但这样的行为并不能让他平静下来,相反,担忧和疑问愈发高涨了起来,占据了他的心头,弄得他心烦意乱,什么都想不出来。
“星星很漂亮吧。”就在这时,维多利亚不知什么时候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默默地说了一句。
“爱丽丝她……”
“但是,一个星星的光芒是单调的……星星只有铺满天空的时候才会美不胜收,不是吗?”
“人类也是一样。聚集在一起才有着美丽的光芒。不同的是,星星不会仰仗谁的光芒,也不会对无法比拟的光所吸引屈服,但人会如此。人会去给太阳起各种乱七八糟的名字,然后编撰出各种神话,去信仰他们。信奉一个神明的人多了,一个超出了人类生存需要的特殊群落就形成了。星星靠我们的眼睛将光铺满天空,人类靠虚无缥缈的信仰连接在了一起。”
“你在说些什么……”雁鸿感受到了一丝不妙,他想要逃,但是腿却移不开。他这时才明白过来,什么拯救爱丽丝,不过都是谎言罢了!这个老家伙有着自己的目的,而现在,就是证实之时。
“一个被绑架快七天的小女孩,精神真的能撑的住吗?你觉得呢?雁鸿?”
“到那个时候,她的奥术由于灵魂的崩溃而暴走的话……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呢?”
“我知道怎么阻止她,雁鸿,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阻止他了。你现在离去,马上,一场灾难便会发生。你杀了我,单凭你,阻止不了这场灾难。”
维多利亚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写的阴森的笑来。
“你在利用她!”雁鸿愤怒地喊道,上前一步拽住了维多利亚的衣领。
“我预计还有一些时间,想听些故事吗?”维多利亚冷酷地笑着,让雁鸿不由得寒毛倒立。他没有多想,一拳砸在了维多利亚的脸上。
雁鸿!雁鸿!你为什么还会相信!你该扭头就走的!他们这种混蛋,你为什么还是会相信!
“很有力啊。年轻真好。”维多利亚鼻子嘴角都流淌出了鲜血,却依旧笑着,更为的瘆人,更为地让人不寒而栗。雁鸿被这个月色下的恶魔吓了一跳,放开了自己紧握着对方衣领的双手。
“我遇到爱丽丝的时候,她刚刚出生。现在,不知不觉,她都八岁了。”这一句话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雁鸿立刻明白了过来,此刻他什么都阻止不了,而未来,他也将什么都做不了。
八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无法动摇的信任。
“她一直是个孩子……”
“是啊,可爱,调皮,可有时候也很善解人意,就像是那位天神座下的小天使一样。”维多利亚越不吝惜他的溢美之词,雁鸿便越是感到不寒而栗、
“可她的生父不这样想……异色的瞳孔,出生时由于灵魂的不稳定而诞生的奥术的不稳定而引发的异样,她的生父当时决定,把她绑在石头上沉入海底。”
“我救了她。从那天开始,我便得到了这个小天使的全部的信任,她会对我笑,会对我哭,受了委屈会和我倾述,而开心时也会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一眨眼,便是八年了。”
“你这个混蛋。”雁鸿恶狠狠地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混蛋。”维多利亚却并不在意,“雁鸿,你知道我的全名吗?我觉得你还是记住一些好,之后,你一定会想念我的。那时候,要是连我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未免也太让人伤心了吧……”
当维多利亚将“里奥伯德·维多利亚”说出时,村庄的远处正巧燃起了冲天的青色火焰,而在那滔天的火焰之上,无数的手一节又一节地像是树枝一样地不断向外攀伸着,汇聚成了一个令人恐惧的漩涡。
“你不是说有办法吗?快说!”雁鸿看着远处的灾难,即使再愤怒,也只能委曲求全地恶狠狠的问道。
“办法就是……”老头狡黠地笑着,“找到爱丽丝,然后,打败她,简单吧。”
雁鸿立即明白自己被耍了,但此刻,他已然失去了痛骂这个老混蛋的时间。他甚至没有时间给这个老东西愤怒的一拳,便向着灾难地方向跑了过去。
“别忘了,奥术的根源在哪里!哈哈哈哈哈……”
“圣女和骑士都到位了……”维多利亚看着天空,扬起嘴角笑着说道,“主教和他的教徒们,也该要慢慢登场了啊。”
“救命啊!”但雁鸿赶到了现场的时候,那些满脸横肉的大汉们此刻都在惊恐地向着他的身后逃跑着。没有人注意到何时眼前多了一个这样的顶着破碎光环的环民,所有人都唯恐逃得不够及时被卷入到灾难之中。
但这样的行动是徒劳的。但雁鸿停下脚步,要去寻找爱丽丝的踪迹的时候,一个不管不顾地撞向了他意图赶快逃离这边的大汉在几乎撞到的一瞬间里,消失不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到底是什么奥术!”雁鸿被眼前的大变活人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瞪大了眼睛,一丝退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不能逃……不能逃……”雁鸿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然后,向着青色的火焰,踏出了一步又一步。
像是知道走来的是那个头顶的破碎光环的环民哥哥似的,青色的火焰自动为雁鸿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爱丽丝,不要怕……”
雁鸿感受得到,他的心跳跳动得像是一只逃避狐狸的棕色小兔。但他依旧平缓了呼吸,尽量冷静地说道。
“爱丽丝,不要怕……”
当雁鸿又重复一遍的时候,青色的火焰让出的道路走到了尽头。一个青色的火焰球体在他的眼前张扬地燃烧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火舌似乎在舔食着雁鸿的气味,疯狂地在雁鸿的脸前试探着,挑逗着。但雁鸿却并没有从中感觉到这青色火焰富于表面之上的愤怒。一如这青色的火,看着张扬无比,但你将手抚摸而上的时候,它会颤抖着躲开。
那是害怕和无助,其次才是本能似的愤怒。被利用,被抛弃,被伤害,自己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无法抛弃那唯一的救命芦草,只能依旧信任着,可那些利用和抛弃,她再清楚不过,便也再恐惧不过。雁鸿再不能比这更感同身受了。也是由此,他感受到了一阵绞心般的疼痛。他捂着胸口,轻轻说道:“爱丽丝,不要怕……”
下一刻,他便踏入了青色火球之中,身影也就此消失不见。
“爱丽丝,不要怕……”
“我来了。”
第七十四章 信任
雁鸿眼前的世界在踏入青色火焰的一瞬间里,便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一个童话的,梦幻的世界,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那些奇幻瑰丽的景象并没有吸引住雁鸿,停下他向前探寻的脚步。相反的,他加快了步伐,推开了漂浮在身边的纸飞机,越过了褐黑的巧克力熔浆,跨过了有着柔顺毛发的巨大玩具熊,最后,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一个埋头哭泣的孩子。
“爱丽丝。”真得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雁鸿忽然才发觉,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感情。之前的同情,愤慨不过是对自己的同情和愤慨,那样的情感可以牵引自己不断前进,但对这个被伤害的可怜孩子,它们无法成为真正的沟通俩人的桥梁。
“花……”哭泣的女孩抬起了头,没有擦干她的泪水,她看向了雁鸿,第一句话便让雁鸿回到了几天前的小河边上。
“我叫雁鸿。”雁鸿摸向了头顶,“我是个环民,这是我的光环,很漂亮吗?像花一样。”
“很漂亮。”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谢谢……”雁鸿记忆里的孩子的活泼形象与眼前楚楚可怜的样子无法重叠,这不由得让雁鸿更为心疼了起来。
“哥哥……你别过来……”顿了顿后,爱丽丝最终说出了口,“我果然是个,祸害吗?环民哥哥……”
“我叫雁鸿。”雁鸿立即回答道,“你不是的,爱丽丝,不要胡思乱想。”
“雁鸿哥哥,如果我不是祸害的话,维多利亚爷爷为什么会抛弃我……”爱丽丝抱着脑袋,将脸埋在了双腿之间,“而且,现在这样,不是更证明了,爷爷说得是对的吗?我引发了很大的麻烦吧……所以爷爷才会抛弃我……”
“但这里很漂亮……”雁鸿注意到了一个疑点——从爱丽丝的话中,他听了出来,之前青火让道,应该不是爱丽丝的有意未知。
“谢谢。”雁鸿感觉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
“可是,我在这里的话……我会伤害别人的吧……”爱丽丝带着哭腔地说道,“我听得到,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哭……”
“维多利亚爷爷,就是因为这个,没有来找我吧……”爱丽丝嚎啕了起来,“我知道的,维多利亚爷爷不是我的亲生爷爷……我的爸爸来找过我……他当时试图带走我……我和他走了。然后,他把绳子勒在了我的脖子上……他一边勒一边说对不起……我……很疼……很疼……他说,我是他的女儿,但我是个祸害……我好疼……好疼……”
“他一定知道我是个祸害吧……爷爷也知道……我不该怪爷爷的,爷爷对我已经很好了。但爷爷知道我是祸害,所以,爷爷他……没有来找我……是这样的吧……雁鸿哥哥……”
“你爷爷……在找你……他很着急,所以找到了我。”雁鸿不忍心将真相说出口,他蹲下来,伸手去摸爱丽丝的脸颊,说道,“和我离开吧……”
“我真的可以……回去吗?雁鸿哥哥……”爱丽丝哭的红肿的眼睛看着雁鸿,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哭出声来的冲动,“可是,我明明照成了这么大的灾害……他们都在哭,哥哥!他们在喊,他们好疼……”
“拥有力量不是你的错……我会帮助你掌握它的。”雁鸿说着,一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的爷爷也会的。”
“可是,到现在,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爱丽丝又埋下了头,在她的简单的认知中,她已经没有办法得到拯救了。耳边的哭喊声与惨叫声更加剧了这个想法。
看到爱丽丝捂着耳朵,雁鸿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说道:“爱丽丝,那些都是坏人,不要胡想……”
“可就算是坏人……”爱丽丝抽泣着,在她的口齿不清里,雁鸿并没有听懂这完整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但雁鸿知道,这个善良的孩子已然承受不住此刻的痛苦,他必须尽快了解一切。
解决掉她?
雁鸿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如果真的那样做了,自己无疑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一些事,一旦开始,就再没有了回头路。
可是,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的话,自己最终,也不得不下手了……雁鸿听到了自己的急促呼吸,感到有些昏阙
他这时才响起了那个老家伙最后的提示。雁鸿不由得暗骂一句,怒斥这个混蛋的精明与令人作呕——他趁着那个空当才说,意图显而易见,便是让奥术失控引发灾害的更长久一些,以满足他的目的。
那个混蛋。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说那些了,雁鸿必须立刻行动,眼下的情况,已然没有迟疑的余地了。
奥术的力量来源于灵魂,按着维多利亚的提示,雁鸿马上便想到了自己可以发动地影响意识和灵魂的那份力量。
【灵魂震荡】。
雁鸿权且抱着试一试地态度尽力将【灵魂震荡】的冲击力调整到了最大的功效。他只能使用一次,所以无论成败,他都只能接受。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情况……不,不会发生的……
爱丽丝哭着,并没有注意到雁鸿悄然放出的奥术。但【灵魂震荡】的效果却很快显现了出来,就在雁鸿还在紧张的咽口水的空当里,爱丽丝的抽泣声戛然而止,爱丽丝本人也随之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眼前的景色开始满满褪去。雁鸿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心力憔悴,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瘫坐在了地面之上。
可还没等雁鸿缓过劲来,一张他现在并不愿意看见的脸冒出了他的眼前。维多利亚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柄光滑的顶端镶嵌着宝石手杖,穿着同样不知何来的金边装饰的整洁长袍,板正着脸站在他的面前。
他是那么像从什么地方赶来的正义之士,板正的身体像是胡杨一样在夜色中挺拔。要不是他眼中的膨胀着的野心之火依旧燃烧着,雁鸿差点没有认出这个家伙和方才那个令人作呕的,让人毛骨耸然的老混蛋。
“维多利亚……”雁鸿咬牙切齿,但却没什么办法,只能恶狠狠的看着他。雁鸿就连站起来再给这个家伙一拳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他第一次感受到,心灵的疲惫真的会如同沼泽让身体和力气一同陷入进去,无法逃脱。
“爱丽丝的奥术即便失控,其实不会照成什么过于严重的损失的。”维多利亚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让人消失不过是像你踏入她制造的那一方空间一样,转移到了另外的空间去了而已。”
“你进去过?”雁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周身满是昏迷的横肉大汉。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应对方法,不是吗?”维多利亚冷笑着,“再不多时,注意到这边已经停息的村民便会满满地来这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主教带着他的骑士与圣女降下了惩罚于这些坏人,然后收起了神通。我们的第一批教徒,将由此诞生……”
“我不会听你的。”雁鸿这时才发觉,他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下多少了。但他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坚定:“我会带爱丽丝走。”
“不,你走可以,但爱丽丝,你真的能带走吗?”维多利亚打断了雁鸿的计划陈述,“我是个普通人,自然拦不住你……但是,如果是一群蜂拥而上的村民呢?爱丽丝是圣女还是祸害,比起你这个光环都破碎了大半的默默寡言的异类环民,我这个与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且相处的还算是不错的,甚至在这里有一定信誉的人,更为地可靠吧。”
“当然,你也有可能有足够的身手面对他们的围堵也能带着爱丽丝逃离……不过,现在的你,能做到吗?”
雁鸿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维多利亚要在这村子里呆了这么多天。他不仅仅是等待着爱丽丝的崩溃,他还在等着一些信任的累计,而自己的冷漠则更为他的热情做了赔偿,此刻,正如他所说的,爱丽丝到底是什么,只在他的一句话上了。同样被维多利亚说中的还有他的身体,此刻的自己,就算是独自逃离都吃劲的很,正如维多利亚所言,带着爱丽丝逃离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当然可以逃,但是爱丽丝怎么样,我就不好说了。”维多利亚笑着说道,“休息够了就起身吧,骑士,或者护法,看你喜欢那个称呼。我要去找一个好的便于发表演讲的位置了……我可是,看到了,一个独属于我的宗教,将冉冉升起了。”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契合了维多利亚的推算。维多利亚当众宣读了他的教义。那丰富的词条于精妙的宗教故事,无不揭示着他早有准备。昏迷的恶人被他喊醒,然后在恐惧地回忆里从诚惶诚恐地忏悔,这样实景的表演让村民们越来越信服。然后,在爱丽丝清醒过来得当下,维多利亚用他干枯的手撑起了她,爱丽丝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为了一众人的圣女。
在这一过程中,雁鸿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痛苦。他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明明和爱丽丝没有什么样的情感羁绊。那个女孩的未来如何,本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更别说,眼下,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想离开,他知道自己的在与不在对于那个一心成为教宗的人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最终,无论想过多少遍,他的脑海中却只能抛出一个答案来。
不能走。
雁鸿抓着自己的胸口,听着维多利亚涛涛不绝的激情演说,沉沉地,劳累的,睡去了。
之后的一年里,维多利亚凭着出色的胆识和手段,整个宗教的势力越来越大。在发展的过程中,维多利亚看中了位于各个国家于无主之地交界处还未建立国家所属集聚地的大片空地,并在此之上发展集落,他的宗教也由此没有陷入到政治之中,在一个完全的独立的环境之下野蛮生长了起来。
由于没有违反道德的教义和宗教活动,因此,维多利亚的教派并没有被势力庞大的国家政治实体盯上。爱丽丝便在众教徒的簇拥之下过完了这幸福的一年,来到了她的九岁生日——维多利亚从她父亲手里将她夺来的日子。
“这里是高卢公国东边最繁荣的城市了。”雁鸿引着爱丽丝入城时,卡口的骑士骄傲得说道,“希望俩位玩的愉快。”
“雁鸿哥……好漂亮啊这里……”看着繁华的城市,爱丽丝激动地跳了起来,活泼的像是一只在枝桠间翻飞的松鼠。
“是……真漂亮啊。”雁鸿笑着跟了上去,“我们要逛一天呢……慢慢玩,不急的。”
第七十五章 生日
“可是你怎么懒洋洋的啊。”爱丽丝朝着雁鸿小跑过来,也不多说,一把抱在了雁鸿的小腿上,抬头看向了雁鸿只留了条逢看向自己的眼睛,嘟着嘴有些小小生气地嘟囔道,“开心一点啦……今天可是我生日哎。”
“好好……”雁鸿这样答应这,但确实提不起精神来。舟车劳顿的,他倒是不明白爱丽丝怎么还是这么得有活力。他想要打个哈气,但还是忍住了,他不想扫爱丽丝的兴。
“昨天晚上没睡好么。”雁鸿揉着爱丽丝柔顺的金发,向前走了一步,顺势牵起了爱丽丝的小胖手,“最近的奥术练习有在做吧。”
“嗯嗯。”爱丽丝点头说道,“我一定不会让它再失控了……毕竟你和维多利亚爷爷也是这么期待的,我也不想再伤害到别人了……”
忽然,爱丽丝又蹦蹦跳跳地挣脱开了雁鸿的手,跑向了前方:“好了好了,今天就不要说这个了……不是说要带我去买衣服嘛……雁鸿哥哥……这边这边……”
一年的光景里,维多利亚那个老混蛋也没有表现出要对爱丽丝下手的预兆,但雁鸿的心底依旧不敢松懈。他自始至终认为,他一定还有着别的打算。所谓宗教不过是个幌子。但雁鸿也确实无法看透这个老家伙到底打着什么样的鬼主意,一如几天前,这个老家伙忽然宣布爱丽丝的生日并放手让自己带着爱丽丝来到高卢公国里来买几件配得上圣女名号的衣服。
该不该带着爱丽丝一起离开呢?雁鸿看着那个对什么也好奇的女孩的背影,慢慢地思索着。在这一年里,雁鸿和爱丽丝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大部分时间里,雁鸿对于维多利亚和爱丽丝来说都是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这是雁鸿的一些小心机。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他,要想完成什么很阻碍重重的事,就别让你的对手太过于重视你。小巧与轻视将是以小博大的必要利器。雁鸿努力地要让自己淡出维多利亚的视线之中,只为了有一天,能让自己的黑晶上挂上他肮胀的血。
但爱丽丝却并不对他感到陌生。她还是那样活力十足的会把自己头顶的破碎光环说作是花——在维多利亚的要求推脱不掉的时候,她时隔七八个月再次出现在了爱丽丝的面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孩笑得开心极了,她说:
“雁鸿哥哥,你头顶的花,更漂亮了。”
“雁鸿哥哥,你说什么是符合圣女的衣服呢?”在雁鸿给爱丽丝手里的小吃付了钱后,爱丽丝便像是藏石头的海獭一样在满嘴食物的影响下含糊不清地问道,“维多利亚爷爷也没有来,我们该怎么挑呢?”
“他倒是给了我一个店的地址……去了再说罢。”雁鸿漫不经心地问出了一个很关心的问题,“你……一直和维多利亚在一起吗?爱丽丝。”
“很多时间都在一起吧。”爱丽丝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回忆着,“但他最近越来越忙,我也见不到他几面了。”
雁鸿这才想到了自己远离爱丽丝的另一个目的——这个目的便要自私很多:他想把自己摘出去。只要不去接触,迟早自己感情会暗淡下来的……那时候,自己想走,也就无所谓了。
但现在,雁鸿只会深深地嘲讽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忘记。要是能狠下心来自己早就离开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假装给了自己一条退路罢了。哪怕有一天要被迫跳下悬崖,雁鸿可能也不会向那条道路踏过去一节脚趾。
“好好吃……”爱丽丝插了插嘴角,满是幸福感地说道,“真的好好吃……”
雁鸿宠溺地笑着说道:“慢些吃……维多利亚那家伙选得地方那么荒凉,平时也确实什么都吃不到……”
“雁鸿哥哥,你低头,我和你说个悄悄话……”
“嗯?什么事啊。”雁鸿弯下腰来看向了爱丽丝。他也没有比爱丽丝大几岁,可站在爱丽丝的面前时,雁鸿总觉得自己更像是个大人而不是一个还没十四的孩子。
“给你吃。”爱丽丝笑嘻嘻地将还冒着热气的小吃伸了过来,见雁鸿没有动静,她二话不说地便把装着食物的袋子塞到了雁鸿的手里,笑着转头跑了出去。
雁鸿记得那个食物的味道,咸鲜中带着一些微微的甜,随后时铺满味蕾的芬芳。雁鸿细细地咀嚼着,慢慢地跟着爱丽丝的步伐前进着。雁鸿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雁鸿,笑得和爱丽丝,一样幸福。
“好危险啊……”听着雁鸿一路上讲述的故事,爱丽丝不断地发出惊叹,然后满是憧憬地再看向雁鸿,“你好厉害,居然能打败那样的坏人。”
“不算打败。”雁鸿有点不好意思地插插鼻子,“只是成功逃走了罢了……”
“所以我们才会在那条河边遇到你。”爱丽丝又说道,“雁鸿哥哥,你可真厉害。”
“也没有多厉害了……”雁鸿捂着头嘿嘿地笑着,看向了俩旁街道的店家,“爱丽丝,我们到了。”
这间商店并不算是豪华,只是很普通的衣服店的装饰。店员不多,清一色穿着朴素的白衬衫棕下衣。但奇怪的是,即便是雁鸿这个并不懂行的人来看也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朴素的衣物显得协调而拘谨的同时,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高贵感。店里的客人也不算多,店家便也显得清闲。可依旧是那份奇怪,无论是谁穿着什么,雁鸿都有感受到了那一种莫名的高贵感。
这个维多利亚到底按着什么算盘?抱着这样的想法,雁鸿领着爱丽丝入了店门。
“俩位,什么需求。”
像是店主人的大叔走了过来,并不算热情地问道。
“符合圣女的衣服……”爱丽丝捂着小脑袋,好似很费劲地才想起维多利亚交代给她的要求。
“有人之前和我提到过。”店主人摸着下巴,缓缓说道,“和我来吧。”
“那人你们认识吧。”雁鸿试探道。
“是。老主顾了。是个女妖一族的人,和这个女孩一样。”店主人说道,“是同一个人吧。”
“是,是。”雁鸿回答道,“您和他关系很好吗?”
“那到也没有。”店主人顿了顿,“他是我萍水相逢的一个途径此地的旅人……之所以让我印象深刻,是他一眼就看出了我这店的一些小秘密。”
“小秘密?”雁鸿好奇地问道。
“你看我的门面是很小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客流量……”店主人骄傲地掀开了门帘,推开了暗门。雁鸿一眼望去,都是初春这个年纪会穿的款式,“但我这里的客人,简单来说,都是有一定地位的……”
“维多利亚看出来这个了?”
“不止,剪裁手法,衣服样式,他都懂一些……不对,那哪是懂一点……他简直是非常了解。”店主人缓缓说道,“虽然当时他穿的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一点所谓的上层人的气质,甚至像个乞丐一样……但他绝对不简单。”
“闲话说得有些多了……”店主人这才拿起一件裙子来,“来看看吧。”
“嗯……”这段对话让雁鸿注意到了一个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维多利亚的身世。
“这件怎么样……”店主人拿着的是一件淡粉色的长裙,优雅的像是晚霞一样。但这对于活泼好动的爱丽丝来说,倒是有些过于华丽了。爱丽丝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这一套、
“也是……”上身之后,店主人也发现了不是很搭调,“这些都是可以的,俩位先看一看吧。”
于是,俩个人便挑起了衣服来。事实证明,这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俩人挑挑拣拣,这才发现圣女的庄重和爱丽丝本来的活泼气质都要兼顾是一件怎么样困难的事。不知不觉,半天的时间便过去了。这件小屋里的衣服也被使了个遍。
看着迟迟做不出决定的俩人,店主人也是一阵苦恼。
“我就说这样的衣服该定制而不是样衣的,那家伙却和我说不需要,爱丽丝小姐本身足够好看,穿什么都很棒……可现在这这根本挑不下来呀。”
“只有这些了吗?”雁鸿看着店主人问道。
“倒是还有一些,等一下啊。”店主人点点头,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真没想到,穿个衣服居然会这么麻烦。”换上换下无数间衣物的爱丽丝仰卧在地上如是说道,“真是个大难题啊……”
“爱丽丝,你希望的衣服是什么样的。”雁鸿忽然问道,“正好,也熟悉一下你的奥术。”雁鸿一下子便想了起来最初相遇在河边时,爱丽丝表现出的奥术来。
“啊……”但小孩子却一脸抗拒地耍起了无赖,“不要嘛……不要嘛……”
“好吧,好吧。”雁鸿觉得他现在该生气,或者严厉一些,但看着撒娇的爱丽丝,他却做不到。
“嘿嘿嘿……”得逞的爱丽丝调皮地笑着,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雁鸿哥哥……要是挑不下怎么办……”
“那也只能去别处看看了……”雁鸿如是说道。俩人正说着,店主人抱着衣物走了进来。
“这些是一些定制但主顾最终不要了的……不一定和身……”店主人从中挑出了一件,比在了爱丽丝的身上,“这件怎么样?”
那是一件绣着金丝边的青绿色蓬蓬裙,恰到好处的厚度将少女的纤细活泼无所保留地全部彰显而出。而在那之上还有着漂亮的碎花一样的点绣,像是一片广袤的大草坪上鲜艳纷繁的花朵。但唯一的缺点是,这件并不是礼服——按着维多利亚所说的所谓的圣女的模样,也只有礼服是最有必要的了。
“爱丽丝,试试下一……”雁鸿刚要说出口的时候,忽然看到爱丽丝正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端详着那里的自己,安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随后,她又捏起了裙子的俩角,前后左右的走了几步,那眼神中的喜爱便愈发浓厚了起来。
但这件并不符合要求。
店主人和雁鸿对视了一眼,将这一信息交换了过去。
“爱丽丝,你喜欢吗?”雁鸿问道。
爱丽丝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想,又垂头丧气了起来:“维多利亚爷爷不让的吧……他说要穿的圣女一些的……我就再多穿一会……多穿一会我就试试下一件。”
“那就这件吧。”雁鸿忽然说道,“老板,就这件了。”
走在大街上,走在爱丽丝的身后,雁鸿不由得也被爱丽丝那浓厚的幸福所感染了。他的脸上挂着打心底洋溢而起的微笑,有时默不作声,有时说一句走的慢些,或有时说别玩的太疯,明早该起不来了。
而爱丽丝呢?她几乎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一件完全符合心意的裙子和雁鸿流露出来的对自己的爱都让她欢欣鼓舞。她就像是一位国王第一天戴上他的王冠一样,一路都骄傲地挺着胸膛。
“该回旅店了。”雁鸿说道。
“嗯……”爱丽丝忽然回过头来,笑意盎然地说道,“雁鸿,你低一些头。”
“干什么?”雁鸿一边问着,一边照做地蹲了下来。
爱丽丝将手呈捧的姿势放在雁鸿的头顶,然后忽然一拍手,金色的荧光的小花便沿着雁鸿的破碎光环蔓延了开来。
“谢谢你,雁鸿哥哥!”爱丽丝由衷地说道,
“现在,它们真的是花了!”
第七十六章 圣女
当雁鸿带着爱丽丝赶回维多利亚所在的教徒们的集聚地的时候,这里变得让雁鸿一时间都认不出来。他们俩个只离开了短短的十天左右,维多利亚便将这里打造得如同一个庆典的举办地一样热闹和华丽。篝火在他们归来的路上接连绽放,将夜晚点亮得宛如白昼一般。教徒们久违地将各处购置而来的食物摆放堆积,食物的香甜与火焰的温暖便随着风传递到了各处。
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回来了,不过这也正和雁鸿的意思——他不是个想要关注的人。俩人就这样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篝火。
雁鸿是在一件形状怪异的,还没有点燃的巨大篝火旁找到维多利亚的。当时的雁鸿并没有对这个东西有其它的想法,他认为那不过是宗教的手段罢了。很久之后,雁鸿才明白过来,一切的一切,在发生之前,便早有预兆,只不过,自己没有去注意罢了。
“回来了?”借着火光,维多利亚看清了爱丽丝身上的衣服,然后微笑道,“很合身。”
“我以为你会生气的。”爱丽丝这才放下心来——至少,她不会为自己在衣服上的小小任性而被骂了,“很漂亮的吧。”爱丽丝在原地转着圈圈,将裙摆飞扬了起来为维多利亚展示着这件衣服的美丽。而在雁鸿的眼中,此刻的爱丽丝就像是一个小精灵一样惹人欢喜。他微笑着站在一旁,沉浸在蜜一样的幸福之中。
“很漂亮……”维多利亚点点头道,“雁鸿,我给的钱够吧。”
“嗯……”雁鸿点点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怎么会没事呢?”维多利亚摇摇头,“你看,这庆典才刚刚开始,你们作为主角才刚刚回来,怎么会没事呢?”
雁鸿知道,自己现在无法离开了。
“庆典?爱丽丝的生日不是已经……”雁鸿疑惑地问道。
“那是爱丽丝的生日,而我们庆贺的是圣女本身。”维多利亚说道,“雁鸿,这些人里可不光我们的信徒。在这一年里,我还凭着我的一些沿途认识的朋友做了些许的小生意,要不然,这么多教徒在这不毛之地刀耕火种也不现实不是吗?现在他们也在等待着享受这个庆典。”
雁鸿求助似的看了眼爱丽丝,后者点了点头,显然是对维多利亚所说的是了然于心的。
“那又要我做什么?”雁鸿没好气地问道。
“哈哈,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在讨厌我吗?”维多利亚干巴巴地大笑着,“也没什么其实,只是主角不是该压轴登场吗?雁鸿,先带着爱丽丝去一旁玩吧。有你在,我也能放心……”
雁鸿依旧无法拒绝,他点了点头,牵起了爱丽丝的小手便要离开这个地方。
“对了,对了,”维多利亚一如平常地又补充道,“别玩得太野把衣服弄脏了……一会,我会派人找你们的。”
“雁鸿哥哥,”爱丽丝显得兴奋极了,她在前面跑着,同时回头指着一个方向说,“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地方……雁鸿哥哥,这边这边!”
那个被雁鸿隐瞒起来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雁鸿知道,这是源于对维多利亚的不安。再次见面之后,雁鸿清晰地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野心的火焰还在燃烧着,只不过他伪装的很好罢了。
这代表着维多利亚的目标并不是拉起一众教徒成为什么教宗,他有着其它的更为隐蔽的目的。这让雁鸿不安极了。但同时,他又清晰地认识道——他没有想好自己要怎么去和爱丽丝说。对于爱丽丝来说,维多利亚是个好爷爷,爱着她的好爷爷。雁鸿知道他没有办法去倾覆那个形象。
一切又陷入到了俩难的境地。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正当雁鸿思索着一个可能的两全其美的方法时,忽然爱丽丝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正要抬头过去,心急的爱丽丝便已然等不及了,一把抓住了雁鸿的衣服带着他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片眼睛一样的湖泊。而在那之上的,是宛如整片星空一般的萤火虫群。
“很漂亮吧!”爱丽丝拍着小手想着雁鸿展示道。
雁鸿的记忆中沉睡着的关于宇宙的神话开始慢慢醒来,徐徐展开。宇宙之中的神明漫步在星河之中,这才有了星星绕着大地流动着,日月星辰就此规律地运作而出。当神明驻足之时,磅礴的死亡将倾巢而出,一切都将停止,黑夜将不再结束,白天将不再来临,星星将永远失去活力,在一次大爆发之后迅速熄灭。直到神明的又一次漫步,世界将再次运作起来。
萤火虫将雁鸿围了起来,像是群星在像神明颔首祈祷。雁鸿伸出手去,一只萤火虫落在了他的之间,幽荧的光闪烁着,让雁鸿沉浸在了这片宇宙之中。
“对了对了……”爱丽丝又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她拉了拉雁鸿的裤腿,然后向着雁鸿伸出了手,“你看!”
一个光球从她的手心缓缓升起,将那双小手照耀地通红。雁鸿看着爱丽丝,像是看着一个捧着星月的仙子一样,一种莫名的神圣感从心底袭来。
“像是萤火虫一样,不是吗?”爱丽丝为自己奥术的成功而欢欣鼓舞。雁鸿看着她的样子,也捧起了手。
“这个是你的伴生奥术吗?”雁鸿问道。
“不是,这个是爷爷教我的……”爱丽丝笑着回答道,“我也可以教你呀。”
雁鸿的脑海中,关于宇宙的神话开始延续。一位捧着日月星辰的女孩对他微笑着。她披着整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大地,她就是世界的一切光的源头,她就是雁鸿的,爱丽丝。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雁鸿忽然说道,
“爱丽丝,我会永远地保护你,永远。”
“这边。”教徒将巨大的还未点燃的篝火下放隐藏的门打了开来,一条爬上它的顶端的阶梯攀绕着出现在了俩人的面前。
“要上去吗?”雁鸿警惕地问道。
“教宗大人也在上面。”言下之意便是,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但雁鸿还是信不过——维多利亚那个老混蛋一定谋划着什么,此刻,他就应该和爱丽丝寸步不离,一旦有什么事发生,他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圣骑士大人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一同陪同而上。您的身份是被允许的。”雁鸿都快忘了自己在这个教团里还有着这样的身份了。他点点头,表示应允。
“那俩位就快上去吧。”教徒顿了一下,显然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说出口的也只有了这句催促。雁鸿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停顿,但他还没来及去问,那个教徒便又补了一句道:
“教宗大人已经等了俩位很久了。这个篝火柱很高,俩位需要攀登一段时间,现在还是快去吧。”
话已至此,雁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点点头,引着爱丽丝开始向上攀爬。
俩人都使用了方才在萤火虫湖旁边用过的那个奥术。在小球微弱的光源下,雁鸿看清了靠近阶梯的墙面之上满是华丽的刻纹。这与这个大家伙粗狂的外表显然是不符的,雁鸿觉得这个所谓的篝火柱和维多利亚颇为相似,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俩个风景。
爱丽丝一直哼着一段轻轻的歌谣,雁鸿没辨认出来那是什么歌谣,但却听出了她的憧憬和害怕。雁鸿不由得握紧了爱丽丝的手,出乎自己预料地说:“走慢些吧,爱丽丝。”
“呃……可是,爷爷还在等着。”爱丽丝愣了一下,随即又慌张地回答道。俩人这一路上就此再无言语。沉默催化着情绪,雁鸿也感受到了一些焦躁不安。
说些什么啊,雁鸿,说些什么……
他张不开口。
“到了。”爱丽丝说道。眼前出现了正方形的光,那是一扇门。透过它看去,维多利亚在等着他们。
“爷爷,在等着。”
爱丽丝拉着停下地雁鸿,慢慢地走了过去。
“我的信徒们!”看到爱丽丝和雁鸿的到来,维多利亚一改往日的深沉,像是一个完全沉浸于信仰中的人一样振臂一呼大喊了起来,“我们的圣女已然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维多利亚一把拽过了爱丽丝的手,将她拉到了前方,独留雁鸿一人在俩人身后呆呆站着。
“一年以前,圣女引发神迹,拯救了被坏人压榨着的各位,我想大家一定记忆犹新吧!”维多利亚此话一出,雁鸿便感受到了之下如同潮水般涌动而上的呼喊。
“我们信仰着的,是一位真正的神。在这一年之中我想大家已经无疑感受到了我所说的这些了吧……我们是被祝福的家伙啊。”
“而在今天我们将将这份祝福延续下去,为神献上我们的一切!庆典将由此开始!”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人群的欢呼也让雁鸿逐渐放下了警惕,他看着下方的教徒,缓缓地说道:“该下去了吧……”
“下去……去哪呢?”维多利亚笑着。雁鸿认得这个笑,在那天他向着青色火焰跑去地时候,维多利亚的脸上挂着的便是这个笑。
“爱丽丝……”雁鸿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大喊着冲向了维多利亚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爱丽丝,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到我这来!”
“已经迟了啊。”维多利亚冷笑着一把抓住了爱丽丝,向后拉了一下,“雁鸿,你注意到了的吧,阶梯一旁的那些纹路,可是会加快火焰的燃烧的……”
维多利亚疯狂地大笑着:“篝火,燃烧起来吧!”
一团爆炸般的火焰在雁鸿的眼前忽然冲出,将雁鸿和他即将触摸到的爱丽丝分割了开来。但雁鸿并不想就此放弃,黑色的晶体瞬间布满了他的全身,他也由此不管不顾地冲入了火海之中。
但接下来,他忽然出现在了那片萤火虫湖旁边,没有火焰,没有维多利亚和爱丽丝——一切都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这是……爱丽丝的……”
雁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维多利亚的目的是什么——他要攫取爱丽丝的能力!爱丽丝显然是在火焰燃烧而起的那一瞬反应了过来,于是,自己出现在了这里。高大的篝火在远处熊熊燃烧着,连同雁鸿心中的希望也一同燃烧着,直至消亡殆尽。
“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让你逃了啊。”维多利亚在大火中的声音忽然传来,但接着便什么都没有了。但这就够了,雁鸿当即便明白了过来——爱丽丝在发动能力逃亡之时,被维多利亚拦截了下来。而自己和维多利亚的这一句话,被一同传送了过来。
绝望如入水之石。雁鸿只能不去想它,拼命地向着那巨大的火焰奔跑而去,希望还能干得上,希望一切还有着挽救的机会。
轰!
火焰爆炸了,顶端的平台在雁鸿眼睁睁的关注下掉落了下来,沉底之石,一切都失去了可能。
雁鸿怔怔地停下了脚步,发不出声音来。火焰在远天燃烧着,天际也如同燃烧着一般赤红。
一切,都结束了。
第七十七章 泡影
“爱丽丝……”雁鸿疯魔一般地向着火刑柱走去,似乎想要就此一并融入到火焰中一般。在他的眼前,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招手牵引着他,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奔向了火刑柱。
“雁鸿哥哥。”眼前的爱丽丝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雁鸿。雁鸿一怔,随后便加快了脚步想要去拥抱这个女孩。就当他要抱住满脸笑意的爱丽丝时,忽然,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个身影——里奥伯德笔直地站立着,看着他,微笑着。
“维多利亚……”
雁鸿顿了下来,随后才恍然大悟般地恶狠狠地说道。
“我上次是说过的吧,希望你以后能记得我的全名。”里奥伯德似乎有些失望地说道,“看来你记得不是很清楚啊。我就再说一遍啦:维多利亚·里奥伯德。”
“有区别吗?”雁鸿意识到,方才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家伙的愚弄。一把黑色的晶刃立即出现,没有多话,刀刃状的黑色爆炸涟漪便朝着里奥伯德的头斩了过去。
“我倒是没想到,真的会遇到你……真的有机会能——杀死你!”
黑色的刀刃状涟漪在飞到里奥伯德的脸前的瞬间,一股奇特的能量忽然爆发,将黑色的爆炸涟漪吞噬了进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这个混蛋!”看着爱丽丝的能力,雁鸿愤慨地暗骂一声,黑色的能量体也随即在他的周身汇集。
“在这里,你奈何不了我的。”里奥伯德冷笑着,“在这里,我就是神。而且,雁鸿,我完全可以将我的意图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像是七八年前一样,只不过这次,我要攫取的,是你的灵魂。”
“这才是你的真实奥术吧。”雁鸿冷眼相看着里奥伯德,“爱丽丝的奥术就是这么到了你的手里的,是吧?”
“是呀。”里奥伯德毫不在意地回答到,“而且你肯定注意到了吧?雁鸿,方才你的反常,也是出自我的奥术之手……呵呵呵,如果不是攫取过程中必须要你保持清醒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你在与爱丽丝相处的幸福中死去……”
“这也符合我的教义嘛……”里奥伯德高昂着头冷冷地说道。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为了愚弄我……混蛋……”雁鸿愤怒地呵斥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雁鸿。”里奥伯德向前漫过几步,“我只是要让你开心一点罢了……雁鸿,你别忘了,这一切的结果,起因不就是你的懦弱吗?你有着无数次的机会带着爱丽丝逃离,但是,你没有。”
“你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懦夫罢了!凭什么在我眼前颐指气使!”
“但这不是你恶行的理由!”雁鸿自然不会上里奥伯德的当,瞬间爆发袭击向了里奥伯德,“你会后悔,让我清醒过来的!”
【灵魂震荡】。
雁鸿清晰地知道爱丽丝奥术的弱点,只要去攻击灵魂,再强大的奥术都会暂时失效。如此一来,自己便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杀掉这个混蛋。
“真的要杀我吗?雁鸿哥哥?”
忽然,爱丽丝的脸在雁鸿的眼中浮现出来,而爱丽丝那漂亮的青绿色衣服,像是一面盾牌那样挡在了里奥伯德的身前,他的刀尖之上。
虽然明白着那是幻影,但雁鸿还是迟疑了一刻。但他很快清醒了过来。他一狠心,闭上了眼,在心中不停地呼喊着一声又一声地对不起中,黑色的锋刃刺向了绿色的蓬蓬裙。
爱丽丝……我会杀了这个混蛋,解放你的灵魂的……爱丽丝,原谅我吧。
“真是狠心啊,雁鸿……”可事情并没有向着雁鸿预料的方向发展,一声冷笑在雁鸿的耳边炸开,随即,爱丽丝的身体忽然扭曲成了一只拥有着无数触手的怪物,将雁鸿不分青红皂白地吞噬了进去。
“【灵魂震荡】对我可没有用处……”里奥伯德闪现般的出现在了爱丽丝变换出的怪物的身边,摸着下巴一脸的沉思,“我的体内,可不只有着一个灵魂体。”
“不过,看来你还是太有活力了啊……这可不利于我吞噬你的灵魂啊,雁鸿……知道失血而死的感觉吗?我的一个下属通过他平静的灵魂将那份感觉传达了过来。哦,当然,也是这个平静的灵魂拯救了我……话扯得太远了,不过,怎么得也得你到了失血过多的状态,我才好下手嘛……”
“让我想想,你既然这么想和爱丽丝在一起,那就,让你们在一起呆上一会好了……嘎嘎嘎嘎……”
这里是……
雁鸿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怪物已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的草原,和一个草原之上,坐着的歪过头来对他微笑着的爱丽丝。
“里奥伯德!”雁鸿愤怒地大吼着,他颤抖着要爬起身来,但却一个踉跄又跌坐在了地上,像是个双腿瘫痪的病人,“你他么的,还要愚弄我到什么时候!”
“雁鸿哥哥……”超出雁鸿预期的,爱丽丝慢慢地走了过来,托起了他的脸,然后抵住了他的额头,“我好想你……雁鸿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眼前的熟悉的气息与身段,和那温暖的肌肤,雁鸿忽然意识到,此刻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所谓的幻术或者什么对于他灵魂与意识的影响——这是真正的爱丽丝,他记忆中的爱丽丝。
“……”雁鸿迟钝着,他的所有情绪都不复存在了。他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刻这么的放空,他呆呆地坐着草坪上,爱丽丝柔软的肌肤接触着他。他只有喉咙中还发出着啊啊的单调音节,证明着他还有着感情,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变成了一块真的石头。
“真的是你吗……爱丽丝……”
“是我,我回来了……”爱丽丝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它变得更漂亮了……”
雁鸿慌乱地摸向了自己的光环,然后,不由自主地,哭出了声来。
“我该带你走的……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爱丽丝……我该带你走的……”
“不,这样已经很好了。”爱丽丝抬起头来,悄悄地也抹了一把眼泪,“你不该在这里……那家伙会蚕食你的……雁鸿……你快走……我来为你打开……”
爱丽丝的声音暗淡了下去——一个平静得让她害怕的灵魂阻断了她对于奥术的掌控。在她马上要能彻底掌管回自己的奥术的时候,这样的一个灵魂横空出世阻断了她。她再也做不到了,无论是送雁鸿出去还是给出一个例如是风筝的线索。
“他……终究还是赢了……”爱丽丝垂头丧气道。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爱丽丝。”雁鸿看着伤心的爱丽丝,更加地自责了起来。里奥伯德说的是对的,我是个懦夫,在那天,自己本该带着爱丽丝逃离的——他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但他选择了最坏的那一条。
“不要哭,不是你的错……”爱丽丝抹去了雁鸿眼边的泪。
“无论如何,我会让你出去的……”爱丽丝掐着腰,抬着头,做出一副小孩子般昂首挺胸的保证架势来。这也把雁鸿逗笑了,他插插泪,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要怎么办呢?”
“我当然有办法了,不过你先得高兴起来,我才能做到。”爱丽丝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但雁鸿自然是知道的,这不过是爱丽丝为了不让他难过罢了。他站起来,摸摸爱丽丝的头,看向了远方。
“我没事的,比起难过来,更多的是见到你的开心吧。”
“雁鸿哥哥,你长高了好多呀。”爱丽丝这才看着软绵绵的小声说道,“我们真的是,很久没见了啊。”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里奥伯德感受着怪物体内的情况,慢慢地说道,“接下来,就按着我的剧本来表演吧……嘎嘎嘎……在成为真正的神明之前,享受这样的一处戏剧,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夕月一路奔袭着来到了众教徒已然消失不见的孤塔之下。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真是没想到啊,我的王冠材料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夕月立刻反应过来了那是谁。风随即纠缠在了她的周身,防备着对手的忽然袭击。
“放心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没有时间浪费我宝贵的材料在你这里。”【死刃】悠悠地说着,慢慢地走到了夕月的脸前,“你不好奇吗?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吧,这里方才可是有着不少的人的……”
“他们都哪里去了?”夕月怒目圆睁地看着【死刃】。
“不要急嘛,我会送你进去的。”【死刃】没有正面回答,但还是表明了,他们被带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毕竟我可不想让那个老东西在影之国开国前真的获得那份力量。”
“影之国?”夕月疑惑地重复道。
“是的。”【死刃】接着说道,“就是霍尔塔姆。为了达到我的目的,你很重要。因为我看得出,对你那个破碎光环的环民来说,你很重要。”
“这和雁鸿有什么关系!”夕月立即捕捉到了【死刃】话里的关键信息,追问道。
“有没有,有什么,你之后会清楚的……我只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夕月,若是那个环民落到了你这个地步,你会怎么去拯救他?”
“你什么时候回答上来,我就什么时候带你前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七十八章 近在咫尺的答案
“什么落到我的地步……”夕月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家伙,疑惑地问道。但在她还没有得到回答的时候,忽然,一个肉白色的影子窜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混沌,你怎么……”夕月刚要询问,但那只小兽居然悠悠地飞到了【死刃】的肩膀之上。这个举动打断了夕月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瞪大了双眼,怒喝一声:“混沌它……你把它怎么了!”
“你看出来了?”【死刃】古怪地笑着,“简单来说,我用一些细纤维钻入了它的脑子中。虽然是巨兽一族,但是它也依旧有着正常的生理结构。现在,它就像一只小狗一样和我连接在一起了。这可是很困难的,我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做到这一点的。”
“你控制了它?什么时候……鹿鸣不是说它……”
“我知道,你们有着眼线在那些人贩子的货物里。”【死刃】打断了夕月,“所以,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就像是织毛衣一样,我也不用在一天里急于求成……在你们查到那个基地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完成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是一直带着它身边的那个绿色厄鬼,都没有发现,何况听着二手消息的你们。”
“好了,闲话已经扯了够多了吧……夕月,我要的答案呢?”【死刃】古怪地笑着问道。
“什么叫,我的境地……”夕月对眼前之人的目的捉摸不透,但很明显的,那个目的绝不单纯。夕月只好想尽一切办法来套取对自己有用的情报。
“还有,要是混沌没死的话,放了它。不然,你的什么条件我都不会答应的!”
“夕月,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死刃】忽然言声冷冽,大片腐肉如同章鱼的触手般拔地而起,“我可没有在请求你,要是不能,我也不是没有其它的办法!”
“说到底,你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个意外罢了,也不过是让我看到了些许不需要过于麻烦的手段便能解决问题的途径罢了!”【死刃】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宛如暴风过境,惊呵住了夕月,“回答我的问题,你会怎么办?”
“你到底知道什么……”虽然在【死刃】爆发的那一刻夕月确实被唬住了,但很快,她还是清醒了过来,像是没有被海浪打翻的冲浪者,夕月再一次回到了这所谓的滔天巨浪的面前,挺起了胸膛,“你,到底是谁!”
“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了啊。”参天的触手如同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海浪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夕月催动着全身上下包裹着的风去抵抗,可实力的差距宛如撞山之雀,沉海之针,杯水车薪。
在一个照面的黑暗之后,忽然,光透了进来。夕月再次冲出了浪潮,而这次,将没什么能吓到她。
“你是真的不怕死啊……”【死刃】愤愤地吐槽一句。
“凭我和你的接触,像是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觉得,是自己照成的这一切的吧?同样的,当一切的矛头都指向雁鸿,他也陷入到那种自我怀疑中时,你要怎么把他拉出泥潭。”
“现在的一切,在你的计划中吗?”夕月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家伙有求于她,所以,她并不急着说出答案。
博弈失败后,【死刃】倒也坦然。他很快交代了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在这和你这样说话了。我可以强行通过我的一些其它手段突破掉那个恶心教宗的奥术,但我一旦发动那份力量,我就绝对没有余力前往影之国了。毕竟前去那里,是要切断我与神殿间的联系的……现在的我的每一份力量都很珍贵。”
“那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吗?”夕月看着混沌,问道,“你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了吧?所以你才会对混沌下手——你是凭着混沌的奥术逃脱出来的,是吧?”
“没错。”【死刃】并不打算隐瞒,“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几乎恢复到了他全盛时期。我这样和你解释吧,如果说影之国是世界的反面的话,那么他的奥术能力便是拥有一片可以影响正反世界的,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夹层世界。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他挡住了你的路。”
“没错。”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夕月皱着眉头问道。
“制造反面世界本来就是我们月之民的技术。而他那夹层世界,我也接触过可以确定。”【死刃】回答后又问道,“那么我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我会,握紧他的手。”夕月脱口而出,“因为在我迷茫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如果我真的可以拯救他的话,那么,我会告诉他,我在他的身边。”
“行吧,也算是个答案。”
“我提前说好,你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影之国霍尔塔姆的开口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强硬地突破封锁,到时候,雁鸿也好你的那些伙伴也好,他们会怎么样,我可就不知道了。”
“混沌。”【死刃】一声呵斥,随即,白色的小兽开始吐出彩色的气体来。
“这是什么气体?”
“别想多了,这是那个混蛋教宗创造的世界的空间中的一些。这个白色的小兽的奥术要想发动,就必须得从身体方面理解到某些东西是什么……所以我就顺势通过它储存了一些。你只要走进去,便是走进了那个家伙的空间。”
“吞食空间?这真的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吗?”夕月怀疑地问道。
“你也可以不相信。”【死刃】并没有给出回答,“反正你的选择又不多。”
“我会回来的……下次回来,我会把混沌也一并夺回来的。”
“你不怕我杀掉它吗?”【死刃】戏谑道。
“你还需要它,你不会的。”夕月冷眼一声道,“做好准备吧!”说罢,她便消失在了那彩色的气体之中。
“被威胁了啊。”【死刃】看着那团彩色气体,冷笑道,“这些星之民,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啊。”
“夕月?”
“姐?”
当夕月闭着眼睛踏入彩色气体的同时,几个声音一同惊呼道。夕月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便是鹿鸣和皮埃尔,然后是俩个认不得的家伙,但其中一个的声音还是熟悉不过的辰星,那另一位自然便是初春。回头看去,阿米娅站在她的身后,似乎在为大家讲解着什么,看着夕月的忽然到来,便就一下子顿住了。
“你们这是……”夕月看出了这是初春的奥术,之前有和她说过的,“是在讨论着什么吗?”
“比起这个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几人面面相觑,问道,“你不是和厄鬼他们在一起吗?”
“我在那边发现了一直追着我们的那个家伙的痕迹,就向着赶紧赶过来提醒你们……”夕月说道,“但是眼下看来,似乎有着更大的麻烦了……”
随后,夕月四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问道:“雁鸿呢?”
“消失不见了。”鹿鸣说道,“果然,眼下的事,雁鸿是个突破口吗?”
“至少我得到的提示是这样的……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这个能力的发动者此刻已经没有动静很长时间了,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但结合雁鸿的失踪,我想不会是好事……”鹿鸣分析道,“而现在,唯一成功进入过这片空间的便是阿米娅和皮埃尔了,而阿米娅有着成功逃脱的经历,所以说,我们在从她的话里寻找可能的破局之法。”
“那我就继续了?”阿米娅询问过后,见众人都点了点头,便清清嗓子,继续说了出来,“虽然在我的描述中那是一个风筝,但风筝不是唯一的出口的可能。其实比起表象来,在这个世界里,我们需要一些思维的转变。”
“例如那个可以将思维世界拉入现实的家伙?”鹿鸣问道。
“不是,如果是那样,我会察觉到的。”阿米娅郑重其事的说道,“现在的情况,我们更像是坠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那你说的,那个藏匿在表面之下的,是什么?”
“裂缝……”阿米娅看着众人,拍着胸脯说道,“我没有办法清晰的描述出来,但那就是裂缝的感觉,那就是,你一接触到,就会有的,裂缝的感觉。”
“如果真的有的话,让我来吧。”辰星允诺道,“我的风将为你们探清前路。”
“我也来帮忙。吧”夕月也说着,俩处风也就此汇集到了一处,“虽然我的风不如辰星的灵敏,但胜在量大……我相信会对他有帮助的。”
“那就交给你们姐弟俩了……”鹿鸣又看向了初春,“那些教徒应该认不出来你的奥术吧?”
由于之前初春也给鹿鸣展示了一下初春藏匿起的金色血液,所以鹿鸣没有询问缘由,反倒是思考起来自己能凭借这个奥术做到的其他事。
“当然。”初春说道,“不会有人能认出来的。”
“那么,皮埃尔,罗伯特,咱们一起去刺探一下情报吧……无论如何,这些教徒绝对不是一无所知。”
“对了夕月,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老奶奶和高卢民兵团的其他人在来这个世界之前?”
夕月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阿米娅倒也没有失望,反倒是长出了一口气:“那他们就一定是在这里了……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对了,鹿鸣。”夕月这才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了鹿鸣,而鹿鸣也刚好完成了换装,“混沌还活着……虽然意识被蒙蔽,身体被控制了,但它没有死去……它还在等着你和雁鸿去解决它,所以,一定要成功的离开这里……一定要去拯救它啊。”
鹿鸣怔了怔,假制的画皮之上有了一丝希望的微笑:“谢谢你,夕月。我会去的,雁鸿也会的,谁都拦不住我们,谁都不能!”
第七十九章 缝隙
“雁鸿哥哥……”爱丽丝伸手回过天空,一片千纸鹤缓缓过飘过,“任何奥术都有着破绽……这是铁律。你还能用一回【灵魂震荡】,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雁鸿惊奇地问道。
“他没有和你说过吗?在这片空间里,我们不但是全能,更接近于全知……所以他才会说,这是接近于神的力量。”
“难道要我像第一次那样,将你震晕吗?”雁鸿想了片刻,问道,“这样一来,与灵魂直接关系的奥术就会断掉,这个奥术就会结束是吧?”
“理论上可以,但是不行。”爱丽丝摇摇头说道,“因为这份力量已经不是单我一个灵魂为本源了。在那天火刑柱倒塌的时候,大火带走了数不清的教徒的性命。而那个鸡贼的家伙吞噬了那些被火焰焦灼的灵魂,同时将我的灵魂的无数个小的部分都赐予了那些灵魂,只要有一个还能运作,这个地方就不会消失……”
“不要浪费那一回【灵魂震荡】了,毫无意义。”爱丽丝断言道,“唯一的有用的,就是能揪出那家伙的灵魂来然后给他一下,他的奥术暂时失效,那么,被他奥术所囚禁的我的灵魂将暂时释放,那样的话,我就能让你离开这里了。”
“那你呢?”雁鸿忽然问道。
“我?”爱丽丝咯咯地笑着,“我已经是一个灵魂了。雁鸿哥哥,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最好,我们就笑着告别吧。”
“没有发现……”辰星睁开眼,叹口气道,“我什么气息都没有感受到……也没有那种所谓的缝隙的感觉。是不是方法不对才这样的。”
“应该不是……”鹿鸣这时也走了回来,开始报告他的发现,“我装着普通新加入地教徒问过他们。那些教徒们大多都见过这家伙使用奥术,但每次都是他自己解除的。不过,有一个疑点,就是每次退出这片空间的时候,都会有之前没有出现的东西忽然现身,有几个人都明确地观察过这一点。”
“那么,接下来的寻找目标就是那个所谓的突然出现的东西了。”辰星摸着下巴说道,“现在,这片场景里有的东西……”
“毛绒熊,巧克力岩浆和巧克力火山,棒棒糖树和糖粉山,以及偶尔会飞过的千纸鹤,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初春总结道。
“那就越过这些去找吧……”鹿鸣叹口气,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转头看向了夕月,“夕月,你有没有什么关于找到雁鸿的提示……”
“没有,那个家伙只问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夕月摇摇头道,“那个问题应该和找到雁鸿没什么关系。”
“那现在该怎么办呀……”
就在几人为接下来庞大的工作量而发愁的时候,忽然,初春大喊了起来:“那边,飞来了风筝!”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风筝方阵从那边慢慢地飞了过来,明显得像是一个孤独的,努力向着人群宣誓自己存在的孩子。这样的过于意图明显的行动让几人都犹豫了起来,他们看着天空中飘过的风筝群,一时不明白这到底是破绽还是陷阱。
就在这时,半空之中又响起了里奥伯德的声音来:“教徒们,你们所探寻着的幸福的国度,现在,由我来带着你们前往。握住那些风筝,你们将有资格与神明平分这份幸福。”
“哦!”
教徒的人群沸腾了起来。相比与鹿鸣他们的不知所谓,教徒们显然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往幸福的国度。由谁带着他们前往,又怎么样前往,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风筝没有顺着风的方向飞走,反而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圈向地面徐徐前进而来。教徒们疯狂地跳了起来去够那飘荡的风筝线,一瞬之间,人群拥挤在了一处再无可以插入的缝隙可言,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的到那前往梦寐以求的国度的风筝线。
“辰星……你怎么看?”鹿鸣的周身已然出现了包裹着的云甲,他看着疯狂的人群,问道。
“我感受到了所谓裂缝的气息了……但那些风筝不受我风的影响……”辰星回答道,“而且,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里奥伯德在明着告诉我们,那是个陷阱。”
“他知道我们毫无办法……”鹿鸣皱着眉头,“我在那个影教里的时候,有人和我说过一些关于里奥伯德的事,他们说,教宗是全知全能的。全能我们几乎以及看到了,全知……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着我们的计划和窘境。”
“按着那个月之民的提示来说,”夕月补充道,“必须找到雁鸿才能破开局面。他对于从这个世界之里逃到世界之外并没有信心。按他的话来说,现在里奥伯德的奥术是一片处于正反世界夹层的完全由他掌控的世界……”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个风筝一定有着什么用处的吧?”皮埃尔忽然说道,“罗伯特会跟着我,我来探明那风筝的情况……罗伯特是埃尔一族的家伙,看不到的东西,也许就不在他全知的范畴里。”
“你小子……”空气中的声音即担心,又有着一种对于男子汉的肯定。
“我们谁都说不准……”鹿鸣并不赞成这个冒险的行为。
“所以才没时间犹豫了,必须立刻做出行动来。”皮埃尔一擦鼻子,笑意盎然地说道,“别担心,我可是最强的!不过是虚妄的全能罢了,我会打败他的!”
“我也去。”夕月忽然说道,“我想,如果是陷阱的话,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不可能是放我们出去,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目的的反面——引我们到更深层次的夹层世界里……可没有人说过,那个家伙只能创造一个类似的世界。”
“夕月,皮埃尔……或许还有其它的方法……”
“但我们没有时间了……从那个家伙的态度上,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鹿鸣。你是唯一能掌控住全局的人,无论有什么情况,现在都需要你来做出判断了。”夕月双手一抬,风将他们俩个托付了起来,“我们会为你们带来情报的。”
雁鸿感到莫大的悲伤。他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爱丽丝早已经成了一个泡影。可真的说出来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意识道,真正的悲伤袭来时,不是意志坚定就能抵抗得住的。这与意志无关。
“我们要怎么样达到你所说的那个结果?”但雁鸿还是理智地问了出来。很久之前有一个故事在应许之地很是流传——一位老国王被敌人击败,失去了他的一切,当他逃离他的王宫的时候,家人,财富,地位,他已经一无所有,像个叫花子。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死去,但最终,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因为即便是在乞讨的过程中,他依旧遇到了不希望他死去的人。即便不为了他们而存在,老国王也失去了死去的意义。
雁鸿便是如此。有同伴在等着他,有人不希望他就这么离去。他很清楚,再痛苦,再无法割舍,他也必须离开这里。
“这样就对了嘛……”爱丽丝咯咯地笑着,仿佛对于自己的结局并不在意,“雁鸿你一定,有了堪比家人的同伴了吧?这样我就放心了……”
家人吗?雁鸿说不上来,但是,他很清楚,确实有着一股力量在悬崖边上支撑着他回头走去。他注定是个不回去寻死的人。
“计划嘛……一旦我消失不见了,那个家伙一定会害怕的吧?”爱丽丝俏皮地说道,“对我使用【灵魂震荡】吧,不是像街头斗殴那样地拿起一块石头来砸在我的头上让我昏迷的程度,而是打算置我于死地的刀……”
“雁鸿,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
“你是要我,杀了你?”雁鸿瞪大了眼。即便有着失去的心理准备,但要他自己来动手,雁鸿还是被惊愕到了,“且不说我的【灵魂震荡】做不到……就算是可以……”
“不,你能做到,你也必须做到……”爱丽丝郑重其事地握住了雁鸿颤抖的手,“雁鸿,我这样和你说吧,虽然他克服了昏迷我能力暂时消失的弱点,但如果我直接消亡的话,能力源的消失会让他直接失去这份奥术能力。”
“可我做不到……”
“我会帮助你的……”爱丽丝忽然减低了声音,“而且,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做做样子?”雁鸿看向了爱丽丝,不解其意。
“【灵魂震荡】从来没有过直接抹除灵魂的记录,不是吗?但单凭你现在程度,是吓不倒他的……”爱丽丝伏在雁鸿的耳边将全部的计划托出,“我与你的诀别,在惩戒掉恶人之后。只要在他失去意识的片刻我帮助你们脱出了这片空间,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罢了……”
“那我该怎么办?”
“奥术的强大取决于灵魂的强大……而这里,可有着不少的灵魂。”爱丽丝的周身忽然燃烧起了熊熊的青色火焰来,这吓了雁鸿一大跳,但爱丽丝却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在火焰中舒展着身体。
不一会,这样的青色火焰也蔓延到了雁鸿的身上。
“青火会引诱其它的灵魂来到这里,你带着青火触摸他们,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一切就都交给你了,雁鸿!”
第八十章 双向前进
“来了……”爱丽丝忽然说道。
雁鸿向着四向看去,青色的火焰之外,一个又一个的模糊的影子开始慢慢地浮现了出来。雁鸿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念头——那些火焰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他的肢体,雁鸿想象着挥动着它们的感觉,青色的火焰也立刻在做出了反馈。
“这些灵魂是?”雁鸿看着眼前的逐渐增多的影子,问道。
“有些是在第一次的大火中丧生的……有的是被里奥伯德的骗术欺骗,在前往影之国的路上被暗算的……”爱丽丝说道,“但由于灵魂力量都不强大,所以都没有形成像我这样清晰的意识。”
雁鸿知道,这是爱丽丝在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他微微一笑,摸了摸爱丽丝的头说道:“那么,我就开始了……”
青色的火焰逐渐蔓延到了影子的身上,而影子此刻也展现出了一种矛盾的态势。影子们在火焰靠近之时总会慢慢地挪开自己,躲避火焰的靠近。然而,在这个躲避的过程中,它们却又会留下灰尘一样的碎屑缓缓地飘动向火焰,通过它们慢慢地与青火纠缠在了一起。雁鸿也同时观察到,一旦这些碎屑飘动入火焰的成分够多,这些影子便会像是触电一样地激烈地颤抖着靠近火焰,然后又害怕地远离,。
“青火可以烧灼灵魂,是我现在唯一能控制的我的奥术。”爱丽丝说道,“对于普通的灵魂,青火会同时赐予它们烧灼感和被烧净后的通透感,因此,它们才会出现这样犹豫的姿态。”
“而且,雁鸿哥哥,你一定已经感受到了吧?”爱丽丝看着天边,缓缓说道,“青火的感觉应该已经完全和你的精神同步了……”
“是呀……”雁鸿咬着牙,忍受着难耐的喷涌而出的欲望,说道,“饥饿……这些青色的火焰在饥饿着……对吧……”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呀……”
当夕月带着皮埃尔飞向了天空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不像俩人想象的那么简单。风筝的运动呈现着一种及其诡异的姿态。但凭着那杂乱而随意的运动轨迹,谁都不能推测出这些家伙下一刻将要出现在何处。
同时,之前验证过的,它们并不受风的影响。夕月带着皮埃尔努力追逐着,但次次都扑了个空。
风筝群逐渐缓慢地在杂乱的飞行过程中靠近了狂热的信徒,维持在了一个诱惑十足的位置上。一旦有人高高跃起即将触碰到风筝群的时候,它就会调皮地一改航线,像是被孩童玩弄着的羽毛一样呼一下地被吹向了命运叵测的又一方位。
夕月很快意识到了风筝群如此行动为他们造成的麻烦——一旦他们好不容易地锚定住了风筝的走向即将靠近的时候,人群中便会猛然地像雨后青笋一样地钻出来数个人头硬生生地打断掉他们可能完成任务的机会。
“这个混蛋,到底是要不要我们去接触它啊。”皮埃尔恼怒道,【真理之书】也在半空中显现而出,“我来试试能不能赶跑这群人群……”
“太多了……这几百人你对付不来的……”夕月对这一行为的结果是悲观的,“皮埃尔,还是不要浪费力气的好……”
“那该怎么办?”罗伯特在一旁问道,“总不能这样干耗着吧?”
“我也不知道……”夕月坦诚道,“再来试一次吧!”风呼啸着莽足了力量,声音轰动着如同龙卷风将要过境,“这次,一定要成功!”
“【八宝葫芦】!”
忽然,一片白云带着一只巨大的葫芦撞入了人群之中,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教徒也在这时忽然惊叫起来:
“下来了!下来了!幸福国度的入口下来了!”
众人痴狂地跳动着希望能第一个够到这前往幸福国度的人。谦让,互助,团结,在赤裸裸的欲望面前化作了虚无,众人拥抢着挤做了一团,结果自然是谁都没有靠近到这被里奥伯德用谎言包裹着的陷阱。
“【兑泽】。”
“【艮山】。”
众教徒忽然发觉自己再怎么用力都无法跳起来去够那近在咫尺的风筝。他们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了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们的脚下出现了一片水银般闪烁的沼泽拉住了他们的脚。随后,他们的四周又忽然发出了一声轰鸣,巨大的山体围着这百人的画了一个圈,将众人困在了其中。
“好机会!”夕月兴奋地大喊起来,周身的风也随即涌动而起,将俩人弹射向了风筝群的方向。
仿佛是感受到了俩人的来势汹汹,风筝群立刻又开始了那诡异地运动。它们没有一丝加速痕迹地迅速直挺挺地冲上了半空之中,只留下了一个尾巴在夕月的风中凌乱。
“【拂野之风】!”
辰星大喊一声,风的漩涡在夕月的脚下忽然爆发,弹射似的将他们扔向了直冲上天空的风筝群。这回,风筝群避无可避,与夕月和皮埃尔撞在了一起。
“这是——”与风筝群最先接触在了一起的皮埃尔立刻感受到了此刻的不同寻常。他很明显地知道着自己的身体还没有离开那片空间,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变了大片。他睁眼望去,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他几乎是停在空中的,脚底是密集的人群。他们似乎被自己吸引到了似的抬头看向了天空中的自己。
在鹿鸣等人的眼中,在夕月与皮埃尔接触到风筝的那一刻起,俩人身边的风便迅速地解散了。他们像是被风筝牵引着一样,迅速如同划出画面的流星一般失去了踪影。
良久之后,鹿鸣脖颈出的白云才忽然发出了声响:“喂,鹿鸣,我是罗伯特,能听到吗?”
阿米娅发现这个世界并不算大,但一旦你走到了边境处时,像是走在一个首尾相连着的圈上一样会走回到起点处。她并没有见到塔拉和民兵团的下落,不免有些担忧。她害怕着她再也不能见到他们。
“有没有可能,里奥伯德把他们留在了那个破败教堂里?”阿米娅刚想到这个可能,便又否决了他。那样的话,里奥伯德一定会考虑到如果他们逃脱的话,自己会陷入到腹背受敌的状态里的。难道是关在这另一层的空间之中?也不太有可能。从自己逃脱时里奥伯德的状态,他不可能有那个精力实时地操纵着他的奥术关押着民兵团。
“难不成是……”阿米娅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大家都已经惨遭毒手……她摇摇头,清了清脑袋——无论有没有可能,她都不能顺着这条路再想下去了。她拍了拍脸颊,像是重整旗鼓一样地又巡查了起来。
按理来说,自己已经在之前几乎把这只教团来到此处的部队聚落都探查了一遍了。那时自己的自己虽然并无收获,但【神罚】却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件神赐,自己不过是借用着它。在自己【窥视命运之机】的视野中,它正在为接近着主人而兴奋着。这也是阿米娅会不厌其烦地寻找着的原因。
“慧骃?”忽然,身边传来了声响,阿米娅立刻警觉着拉开架势看向了声音来源,这才发现有些眼熟——居然是昏迷醒来的鸢尾花。
“你在找……什么……”鸢尾花先是被阿米娅重伤,又被挂在火刑柱上一顿折磨,此刻,从阿米娅的视角看去,已然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关你什么事?”阿米娅没有回答,也并不打算去解救,对于这位敌人,她没有过多的同理心。
“你在找,那个慧骃老太婆吧……”鸢尾花则是一脸怪笑着地看向了她的背影,颤悠悠地说道,“说起来,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和她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的……”
说道此处,鸢尾花看到了阿米娅关切地眼神扫了过来——这正是她想要的。她冷笑着,带着博弈胜利者的姿态仰头继续说道:
“她可是,奄奄一息了,在强撑着的哦。”
“好了,雁鸿,停。”随着爱丽丝的一声呼喊,青色的火焰忽然瞬间褪去。雁鸿呆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古怪——那是欲求未满的眼神,那是如临深渊,但依旧被深渊吸引着的表情。现在的雁鸿,很危险,几乎只差一步,他就要被欲望支配,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
“再进行下去,你会陷入其中的。”爱丽丝说道,“而且,以你现在吸食的灵魂数量来,已经够了。”
这时雁鸿才清醒了过来。他揉着头,有些后怕地说道:“还真是可怕啊……过度填充欲望,真是有够可怕的。”
“接下来,不许收手啊。”爱丽丝告诫道,“对我使用【灵魂震荡】吧。接下来,那个家伙一定会因为感受到危险把你拽出这片空间……你一定能在那个时候看到他的实体,而只要对着他的实体来一下,分散掉他的注意力,我便能暂时抢夺回我奥术的控制权。而在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解决他,明白了吗?”
“我会做到的。”雁鸿也不知道,这一回的【灵魂震荡】将能造成多强的威力。但他感受得到,那一定是一份不得了的力量。
“不许留手……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知道。”雁鸿长出了一口气稳定心神,破碎光环也就此闪烁了起来,“我会让你,解脱的。”
“夕月!皮埃尔!”当俩人落下的时候,一个声音高叫了起来。夕月左右一看,第七骑士团的战士们虎视眈眈地围了一个圈,愤怒地看着俩人的前方,夕月便把目光延续过去,居然是奥托。
“果然是个陷阱啊……搞得这么难,我差点就还以为是真的出口了呢……”皮埃尔摸着脑袋吐槽道,“既然是这样,干嘛搞得这么麻烦么。”
“我总感觉,有那里不对劲……”夕月从鹿鸣的口中得知,奥托是忽然消失的。如果只是想把他们关起来,正如皮埃尔所说,大可不必如此——这显然不是里奥伯德的目的。
但下一刻,皮埃尔忽然捂着心脏倒在了地上,随后便消失不见了。夕月即刻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她也下意识地捂向了心口,而疼痛就在这时忽然灵验。很快,夕月也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都咬了鱼饵了呀。”
里奥伯德冷冷地看着俩边的进展,一抹冷笑浮现了上来,
“那就要收网了啊……”
“雁鸿,这份我煞费苦心准备的礼物,你可一定要喜欢啊。”
第八十一章 崩溃
【灵魂震荡】是发作很迅速地奥术,像是一击致命的雷电一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施展完毕了。但准备是漫长的,雁鸿提炼着方才吞噬掉的灵魂的力量,集中着精神,想象着将自己的全部灵魂的重量压在了爱丽丝的灵魂之上——这便是发动【灵魂震荡】的想象练习。
很快,雁鸿感受到了状态绝佳。他也不再犹豫,像是雷霆一样地迅速发动了奥术。
可之后的事却脱离了他们最初的计划。当他的奥术生效之时,里奥伯德并没有带着他的真身为了挽救而赶来。看来计划失败了。正当他要重想方法的时候,忽然,他瞥见了爱丽丝正对着他神秘地笑着。
“这样就够了。”
雁鸿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不安地感觉已然浮现在了他的心头。他马上伸手去抓爱丽丝,但是后者却向后退了一小步闪开了他。雁鸿正错愕时,却忽然发现,爱丽丝和这处空间开始一并淡化。
“这是……什么……”
“这样,你和你的同伴就可以逃离了。”爱丽丝微笑着说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你吞噬掉的灵魂的力量,足够直接消灭我了。这样,作为奥术源的我消失之后,里奥伯德就永远的失去了这份能力了……”
“你……”
“我知道你一定下不了手的……所以我说的那些,都只是骗你的……”爱丽丝笑着,但眼角的泪雁鸿看得分明,“我们分别是在这里……雁鸿哥哥,你不是单独属于我的,你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别忘记我,这就够了。”
“不过奥术的削弱,他掌控的部分被我抢来了很多。”爱丽丝双手一捧,一个玻璃球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中央,“我已经打开了逃离的裂缝,这里一消失你就能看到……是一大片风筝……只要触摸到它们你的同伴和你就可以逃离……空间的坍塌可能回照成别的影响,最好是靠着缝隙离开。”
“别这样……”雁鸿伸手想要挽留,但爱丽丝已然没了身影,她笑着又向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了。我已经,没救了。但还有很多人需要你,雁鸿哥哥,所以,别过来了。”
有什么办法?
这个念头忽然占据了雁鸿的脑海。他忽然开始疯狂地思考,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这一切。而就在这时,青色的火焰忽然在他的身边毫无预兆的燃烧了起来,与之同时的,还有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古怪地笑着:
“青火吞噬的灵魂,可不止能用作消灭的力量……也是可以修复灵魂的。”
“爱丽丝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消失,你还有机会的……”
黑色的灵魂影子开始靠近青色的火焰,而青火也随即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我,还有机会……吗?”
雁鸿再清醒来时,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再没有了青色的大草原,此刻,巨大的,漂亮的火刑柱立在了他的眼前,里奥伯德站在火刑柱之下,玩弄地看着雁鸿。
“你看起来,不算好呀。”里奥伯德冷冷地笑着,“现在,是不是要说一声,你好?哈哈哈哈……”
“你,这里……无事发生……”雁鸿看着眼前地一切,慢慢地站了起来,“那爱丽丝……”
“她已经没救了哦。”里奥伯德冷笑着,“雁鸿啊,雁鸿,你还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啊。你还是懦弱,什么都舍弃不了,连个小孩子都不如。所以你才会永远失去啊。”
“什么?”雁鸿瞪着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明白吗?”里奥伯德宣判了起来,“你没有救下爱丽丝,同时,你的伙伴也没有靠着她创造的空隙而逃离。”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雁鸿。”里奥伯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雁鸿,看着他的光环逐渐暗淡了下去,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你的懦弱导致你什么都拯救不了。你只能不断地失去。想知道你的伙伴怎么样了吗?”
里奥伯德感受到了时机已到。他一抬手,忽然,俩个昏迷的身影出现了雁鸿的眼前,雁鸿定睛看去,正是皮埃尔和夕月。
“由于你的懦弱,他们在被穿梭的过程中收到了严重的损伤……”里奥伯德怪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命不久矣!看看你都保护了什么吧!雁鸿!你只是在把一切都搞砸了而已!”
“里奥伯德!”
雁鸿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忽然一个箭步窜了上来,黑色的晶刃对准了里奥伯德的心脏。里奥伯德并没有躲闪,雁鸿却像一头扎入了空气中一样从他的身体中穿了出去。随后,章鱼一样的黑色怪物再一次把雁鸿吞入了其中。
“已经开始动摇了啊。”里奥伯德看着身后的收缩的花苞一样困着雁鸿的章鱼怪物,“不过,即便这样都能挥刀向我……也算是够强韧的了。”
“不过,在悬崖边的灵魂,真的能收住手吗?”里奥伯德冷笑着,脑袋旁开始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花纹来——这便是他原本的奥术,吞噬灵魂,或者是影响人的思考。虽然只能起到一个牵引的效果,被提防时就来牵引也做不到,但是此刻的雁鸿,脆弱的雁鸿,可没有余力抵抗。
里奥伯德开始回顾自己的整个计划:首先是目的便只有一个,搞崩溃雁鸿的心理,从而可以达到吞食雁鸿灵魂的目的。里奥伯德的奥术发动的条件便是在对方心理状态脆弱或者狂热的时候才能进行对灵魂的吞噬。
于是,他找到了爱丽丝的灵魂,并安排了俩者的相遇。他们一定不会安于被自己所掌控着,一定会思考逃离的办法的。而关于爱丽丝的奥术,她自己自然是再了解不过。在发现无法与自己争夺奥术的掌控权后,为了让雁鸿逃离,她必然会选择牺牲自己来将全部的奥术解除。
但这还不会让雁鸿崩溃,死者只会让人缅怀,而生者遇害才是压死他的稻草。
夕月和皮埃尔会忽然感受到心脏刺痛,则是里奥伯德的高明手笔。这其实是和所谓的雁鸿的一时犹豫的软弱无关的。里奥伯德在这片空间里是全能的,但只做不到一点,夺人性命。他曾经试过,也就是那次之后,爱丽丝的掌控忽然加剧了。因此,他再也没有尝试过如此。不过,让别人昏迷还是可以做到的。
风筝群并不是他弄来的,而确实是爱丽丝弄来的,只不过她弄错了一点,她的灵魂还存在,不是需要她的灵魂才能使用奥术——奥术的使用是分离的,她的灵魂只是会影响到自己的使用罢了。之所以一直没有除掉爱丽丝的灵魂消除掉这个不安因素,原因还是——他做不到。
谁都无法做到。事实上,雁鸿也并没有消灭掉爱丽丝的灵魂。有了华莱士的,极度平静的灵魂,他可以像是用一张完全隔音的膜一样控制起来爱丽丝,让她断裂一切的与外界的关联。一切的一切只是里奥伯德在配合演戏罢了。
但在雁鸿的眼中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呢?爱丽丝选择了自我牺牲,但他动摇了,他想要将生者与死者全部救出来,但是最终,死者魂飞魄散,而生者也因此昏迷不醒。虽然这之中也有着里奥伯德的诱导,但是雁鸿不可能在不冷静的情况下察觉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需要雁鸿的灵魂,则是里奥伯德的赌博。
即便有了华莱士的灵魂可以控制住爱丽丝的灵魂与他争夺奥术的使用权,但是,危机的隐患还是存在的。此刻的爱丽丝的灵魂比真正的爱丽丝更为的偏执,所以她会不假思索地欺骗雁鸿牺牲自己去救雁鸿,而当雁鸿没救的时候,另一份,永远在一起的执念会将俩人一起拖入深渊,而那时,就是里奥伯德一直等待着的,让雁鸿的灵魂与爱丽丝的灵魂互相纠葛无法挣脱,而他则完全获得这份神一样的力量。
这就是他所说的,成神之时。
雁鸿愤怒地敲击着身边的黑暗,但没有回应。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像是在证明自己还活着一样。但最终,他还是累了,而身体的动作才刚停止,脑子便立刻动了起来。
“雁鸿,你还觉得,和自己无关吗?”
“爱丽丝的失去,眼下的一切,不就是因为你的决定吗?”
“不是……”
“你还要逃避吗?雁鸿……”
黑暗回应着雁鸿的心声,将他的落寞和自责放得愈来愈大。像是置身于广袤的太空,一切的一切只剩下了心中的声音和无垠的孤寂。他越是反抗这种自责,自责便越是能迸发出更为强劲的力量来比他就范。最终,他落败了,声音也随即消失了,一切,只剩下了脆弱的空旷。
而这,正是里奥伯德所需要的。
“哈哈哈,现在,我就要真的成为真神了……”
第八十二章 灵魂的秘密
“里奥伯德?”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一片空旷之中。里奥伯德斜着眼望将过去,皮埃尔率先抬起了头。
“果然,这个尺度还是不好把控啊……”里奥伯德握着拳说道,“这么快居然就醒来了……”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眼前的一切已然不是刚进入这片空间时的骑士团了,皮埃尔瞬间明白他们可能又一次地被转移了。【真理之书】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身前,皮埃尔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只是稍微让你们的心脏停摆了片刻……”里奥伯德淡淡的说道,“只不过看起来,下手似乎有些轻了。不过我还有着一些时间,陪你们玩一会也不是不能。”里奥伯德脸上的笑让皮埃尔反胃,但上一次的战斗经历还没有消退——他不是一个可以用正常手段打败的敌人,自己绝不能轻易地出手。
“你怎么做到的。”情报,他必须得得到更多的情报。
“现在也可以哦。”里奥伯德忽然一伸手,皮埃尔当即就感受到了那份来自心脏处的痛觉,他立刻驱动奥术能力在身体内部进行抵抗,所幸最终,心脏的疼痛归于了平静。
“但现在,一旦被知道是用奥术做的手段,有所防备就没有办法顺利地进行下去了呢。”里奥伯德依旧挂着那张让人恶心的笑。
“这里是?”也是在这时,夕月醒了过来,她一抬头便看到了怪笑着的里奥伯德,他悠闲地在这一方空间之中漫着步,显然并没有将他们俩个人当作一回事。
“怎么,不打算攻击我吗?还在疑惑着吗?”里奥伯德忽然停下了脚步,得意地笑出了声来,“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呢……再过不久,你们就不需要痛苦了……因为在那个时候,死亡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罢了……嘎嘎嘎嘎……”
“我们刚才不是还在那边吗……那些士兵……”夕月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做出了和皮埃尔一样地举动,也没有发动进攻。眼下的情景飘忽不定,敌人的能力又风云诡谲,只能按兵不动,观察情势。
“算了,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知道了吧?”里奥伯德冷笑着说道,“在这里,我是无敌的。你们只要乖乖地看着我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里奥伯德不再搭理俩人,只是抬手一挥,缓缓说道:“我也没兴致了,这里也不需要你们了?那就,离去吧!”
随着他的手在半空的忽然停止,夕月和皮埃尔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陷阱吗?”鹿鸣听着罗伯特的汇报,眉头紧缩,“那目的呢……里奥伯德的目的是什么……”
“还不清楚……现在夕月他们俩个……”罗伯特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鹿鸣连忙问道。
“他们俩个又回来了……”罗伯特诧异地声音在鹿鸣脖颈出缠绕的云中发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知道她在哪?”阿米娅忙向前一步问道,“快告诉我……”
“小姑娘,你懂不懂规矩啊……”鸢尾花扔着痛低声道,“我不是说了吗?先救我……我就告诉你……”
“我该怎么办?”阿米娅没有犹豫,赶忙问道。
“你不怕我被救起后加害你?之前我可是要追杀你的。”这样的干脆反而让鸢尾花有些懵,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反问道。
“那你到底是要怎么样!”阿米娅此刻已然十分焦急了,凭她的直觉,塔拉奶奶倘若还活着,此刻的境遇绝对算不上好。阿米娅迫切地想要找到她,因此也对这些勾心斗角没了算计:“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给个痛快话!”
“先救我,先救我!”鸢尾花不敢再试探了,忙应答道,“其实我也没多少活头了,之所以能醒过来,是因为这老家伙的奥术里灵魂力量会被振幅……”
“把我的灵魂拉出这副身体来……清醒地承受着疼痛……反正我是受不了了……”
“我怎么能做到……”阿米娅被这个请求吓了一跳。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伤得只能睁得开眼睛,摇头道,“倘若是这样,我做不到……”
“不,你可以……”鸢尾花打断了她,“你的灵魂力量十分强大,你的奥术证明了这个结论,而我见过那个奥术……你要去想象,用你的奥术将我的灵魂拉出来……我的奥术的本质是将极小部分的灵魂分离出去操纵无生命的物体……我可以配合你……”
“这副身体剩下的时间寥寥无几了,你最好快些做出决定……”鸢尾花说着,向后靠了靠,微闭着眼。
“你还活着吧?”阿米娅问道。
“没死呢……要做就快些……”
“好。”
阿米娅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因此,她此刻极度地忐忑不安。她很快地发动了奥术,彩色的命运之河开始在思维中流淌。
“你还没死吧?”
“再拖就不用问了……”
阿米娅打开了【幻香瓶】,用其中的幻术搭建了俩个灵魂中的桥梁。随后,她开始进行这她从来没有进行过的行动。
想象,想象。阿米娅暗示着自己,想象着命运的河流开始如同一只大手一样包裹向了鸢尾花。这一过程并不顺利,尤其是,俩个灵魂间格挡着的真实是难以突破的障碍。但很快,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不是由阿米娅,而是鸢尾花。像是拔河比赛,她的灵魂在另一端牵到了命运彩河的线头,那剩下的,便是将更多的河流拉扯进来,再将她的灵魂整体一并带出。
“你不是说过,你能通过这条河流看到命运吗?”鸢尾花的灵魂一边拉着,一边问道,“我的命运在哪里?”
“太淡了,我都看不清……”阿米娅这这边想象着推着她的命运的彩色河流,“别管那个了,我能收了吗?”
“可以了……”
像是猎人带着猎物满载而归一样,彩色的河流立即带着完全包裹住了的鸢尾花的灵魂回流到了阿米娅的灵魂这边。不多时,这一回流的现象便停止了,阿米娅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看眼前没了呼吸的鸢尾花,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结束了吗?成功了吗?”
“不要慌,成功了。”鸢尾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痛了,真好啊……”
“死亡时会很疼吗?”阿米娅也是无意间问出一句来。
“本来不会,但是这个老混蛋不知怎么得,在他的奥数空间里灵魂的感觉会更敏感……”
“对了,你说的塔拉奶奶的下落……”阿米娅连忙问道。
“那个慧骃老婆婆啊。那个老混蛋把你的民兵团都留在了那座教堂里,留了几个人看守,但唯独把那个老婆婆带上了。按着他的话来说,那个老婆婆很强,他担心会有越狱的事发生让他腹背受敌。”
“那他为什么不带上民兵团的战士呢?”
“要我说了杀了更方便……但他说仪式更加重要而且迫在眉睫,没那么多时间去杀他们,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带上他们来到这座塔下。”说着,阿米娅看了看那座并不是真实的塔。
“那塔拉奶奶在哪里?”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没有发现,短了些什么吗这个地方。”
阿米娅摸着下巴,问道:“是那些骑士吗?他们被里奥伯德不知道移动到什么地方了……”
“不是……”鸢尾花打断了她,“仔细想想。”
这提醒了阿米娅,她很快想到了是什么消失不见了,她大喊了起来:“那些本来要被献祭掉的孩子们呢?”
“以前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当时放在包里的一只小猫不见了……”鸢尾花缓缓说道,“孩子们的特征是什么……”
“关在笼子里……”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猫和包一起不见了。老混蛋的这个世界里,会把一些进入这里之前被关着的生命体重新关进这些乱七八糟的奇观里……而当时,你的塔拉婆婆和我一起被关在那个老混蛋被人抬着的座椅下面的牢笼中,我被绑上了火刑柱,但是她没有。”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阿米娅接着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下意识吧,毕竟奥术的力量来自于灵魂,老东西这个奥术已经够奇特了不是吗?”
阿米娅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办才能救出他们来……”
“一,等他解除奥术,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那不可能……”阿米娅斩钉截铁道,“很明显,他是打算在这里把我们都灭了口……虽然不知道他再犹豫着什么迟迟没有动手,但那家伙绝不会放了我们的。”
“这你放心,在这里他不会杀人的……”鸢尾花又说道,“第二个方法又和我有关了——你来操纵我的灵魂和奥术,我来做你的眼睛和破开阻碍的刀……”
“你不能自己运动起来吗?”
“你再说什么傻话?”鸢尾花吐槽道,“我都是一个灵魂了,出了这片对灵魂有加成的地方可能就不复存在了,还有什么余力操纵自己和奥术。”
“那我该怎么做……”
“我的奥术是可以学习的传习奥术……你只要学会了就好……”鸢尾花缓缓说道,“至于接下来的,就看你的天赋了。”
里奥伯德惊觉有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失去了生命,但同时,他的全能又告知他,那家伙的灵魂没有消亡。或许是于自身灵魂的融合,自己在操纵爱丽丝的奥术时常常会让处于其中的人灵魂的能量加强,更加敏感起来。
“快了,快了……”里奥伯德对自己说道,他已经尝到了一点雁鸿的灵魂的气息了,同时,他也发现,对鹿鸣所在的第一个世界,他可以做出一些微小的改变了。忍受那童真的装扮风格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真神将降临于此,在爱丽丝沉醉下去的同时。
“到时候,我一定要一个金碧辉煌的教堂!”
里奥伯德如是说道。
第八十三章 风呼啸而至
“审判他。”当夕月和皮埃尔又回到众骑士之间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他们围成的那个充满愤恨眼神的圈。骑士们在他们的前方,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突然出现。
“杀死他!”
骑士们咄咄逼人着将武器伸向了劫持着亚诺的奥托,后者拿着一把透明地水刃,指着众骑士大喊道:“你们别过来!”
“奥托,真没想到,你真是这么个小人!”一个骑士愤愤不平地说道,“敢做不敢当吗?”
“我可没说过我要死在这里!”奥托大喝道,“你们的敌人把你们关起来,你们却把矛头指向我,你们可真是一群糊涂虫!亏你们以前还是我的下属,这些事都弄不明白!”
“你在教徒们面前慷慨激昂地时候,你指挥那些教徒攻击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骑士们显然不吃他这一套,继续怒喝道,“奥托,你身上背负着那么荣耀的血,你却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大公!我们会杀了你,然后用沾着你血的武器去找那个罪魁祸首的!你现在在我们的眼前,自然是先从审判你开始行动。”
“别提那狗屁血脉!”奥托发疯似的怒喝道,“我说,僵持了这么半天,你们不就是怂么!不敢去,也找不到里奥伯德那个混蛋,就要那我泄愤!你们不是和我一样么!一丘之貉!还要批判我?你们够格吗?”
“你……”
正当骑士们群情激愤的时候,忽然,奥托看到了突然献身的夕月和皮埃尔二人,连忙大喊了起来:“你们俩个,快来救我!”
“为什么?”这直接逗笑了皮埃尔,他不解地走进了骑士团的人群,看向了奥托疑惑地问道,“你脑子烧坏了?”
“你们也看到了吧,雁鸿他一直没对我动手,你们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奥托移动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一直用凶器抵着亚诺。
“收手吧……”亚诺一边抵抗着身体的刺痛,一边抵抗着奥托给予的精神压力,声音也在这重重挤压下变得绵软无力,“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奥托却很有自知之明,他冷笑道,“第七骑士团里,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影教家破人亡加入的……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他们怎么可能放下仇恨……”
“你到底拿什么威胁着雁鸿!”皮埃尔呵斥着问道。
“一条命……”奥托从皮埃尔的急切中看到了希望,他笑着放开了比着亚诺的凶器,而骑士团见状也迅速上前一步来到了可以制服他的位置。
“阿米娅·米歇尔的命现在和我同步着!”奥托冷笑着,“要来试试吗?先说一个证据吧,看得到我脖子上的水圈吗?”为了演示,奥托将手伸入了其中,随后,在光的折射下,他的手的影像发生了变形。
“要来试试吗?”奥托也没多说,在这片空间的草地上揪起俩把草来,为他们套上了同样的水环。随后,一把草在奥托手心的多重水刃中瞬间消亡殆尽,而另一把草也随即在水环的收缩下如同被斩首一样地齐整地被砍了下来。
“你们大可以把这个看作一个小魔术,但那你们,真的敢赌吗?”奥托贼溜溜的眼神看着众人,显然易见的,最关心阿米娅的皮埃尔和夕月被怔住了。
“骑士们……”皮埃尔请求道,“对不起……”
众骑士也是心领神会。谁都没多说什么,不一会,包围圈散开了。
“与其为难我,不如想想办法,去找那个老混蛋把他解决掉逃离这里。”眼见计划成功,奥托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心的草扔了出去。
“你有办法?”夕月问道。
“没有……关于这家伙的奥术我一概不知……”奥托摇摇头道,“当年也就是觉得他有这种奥术在手才萌发了帮他的想法的……”
“你明明什么都不缺……荣耀,金钱,地位,才智……”一位骑士依旧愤愤着说道,“为什么要帮他们!你从他们那得来了什么?”
“担惊受怕……或则说,刺激。”奥托平淡地说道,“仅此而已,这就是我想要的。”
“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的父亲是怎么在那群混蛋的手中……”皮埃尔忙着要去拦下了这一触即发的斗殴,试图劝住了这位愤怒的年轻军人。他不能确定到底什么样的打击会让那个奥术发动。但是这一拳还是命中在了奥托的脸上,这直接吓出皮埃尔和夕月一身冷汗来。
“放心,不是致死的攻击不会引发的……”奥托冷冷地笑着说道。
“我知道一些事,关于这个奥术的……”这时,亚诺忽然出声道,“我曾经在第一次他带着全部的教徒要进入所谓的幸福国度的前夕来过这里,那时他还很信任我。”
“他和我说,他的奥术只能制造一方空间。”
“但现在这样,明显是有着不同的空间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亚诺说道,“这个消息是当初他亲口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无法得知。”
“话说,皮埃尔。”夕月又想到了另一个疑点,她转头看向了皮埃尔,问道,“你说,为什么要把我们传送到那边去,一定是有着什么意图的吧?”
这话提醒了皮埃尔。眼下,这个情况无疑是他安排的陷阱。但这个陷阱的意图是什么,俩人却全然没有搞清。这不由得让俩个人思索了起来。
“雁鸿……”夕月提出了她的猜想,“里奥伯德的行动太诡异了,非要我来解释的话,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见过雁鸿……不是吗?”
“这确实是个疑点。”皮埃尔点点头,继续分析到,“那会是什么情况呢,关于雁鸿的事……”
“有三个疑点,里奥伯德为什么要制造这么一次陷阱,从我们俩的角度来看,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换了个地方。”
“第二,我们被转移走的时候,昏迷的空当里发生了什么?他既然转移我们就一定有着他的用处……那这个用处到底是什么呢?”
“第三,雁鸿在哪,他在用雁鸿做着什么事?从那个一直追着我们的月之民的嘴中,好像雁鸿是我能能否逃出的关键。”
“所以,想明白了吗?”奥托不合时宜地问道,“生死存亡之时啊现在可是。”
“你闭嘴。”俩人同时一个白眼甩了过去,继续讨论了起来。
“我倒是有个想法。”亚诺忽然举手引起俩人的注意。
“这不是学堂,不用举手的。”奥托自然又是被众人投以了讨厌的目光。
“里奥伯德说的空间只有一个也许是真的,但同时,另一件事也是真的,那就是现在出现了几个不同的空间……”
“那有没有可能,他将一个空间隔成了几份,我们只能在一个空间里打转便是如此……”
“我知道了。”
鹿鸣点点头,结束了通话。
“怎么样?”辰星问道。
“有一些线索……亚诺提出一个假说很有意思……空间不是有很多个,而是被分割成了不同的几块……”
“但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辰星疑惑道,“我们又破不开分割我们的屏障……”
“但是有人可能能够做到。”鹿鸣缓缓说道,“走吧,我们看看,阿米娅的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
“找到了吗?”阿米娅觉得自己像是在放风筝。彩色的命运河流便是风筝线,而那河流尽头牵着的鸢尾花则是风筝。阿米娅通过意识将她的话传递给了鸢尾花,不久,鸢尾花也回过了话来。
“我发现了几个孩子的被关地点……但是还没有找到你的那个奶奶。每一处我都已经留下了一点灵魂做标记了。”
“可是我识别不出来呀……”对气息并不敏感的阿米娅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弱势来。
“真是的……等一下我回去给你指路……”
“你怎么忽然愿意帮我就他们了?”阿米娅忽然问道,“之前献祭这些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你当时不是不在乎,继续做着你的护法吗?”
“哈?”鸢尾花疑问的声调高了起来,“你说什么呢?我都这个样子了,干什么都不一样吗?谁死谁活对我无所谓的,只不过现在是在帮你罢了……我要回来了……”
“等一等不用了……”
“又怎么了?”正当鸢尾花抱怨之际,阿米娅却看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俩人。
“阿米娅,找塔拉奶奶进行得如何了?”
“又能识别气息的人来了。”脑海中,阿米娅将信息传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