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章 审
听到苏樱这样说，崔灿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不过好像没有错啊，对于自己的事，什么叫做公事，什么叫做私事，崔灿一直都是分得挺清楚的。
在她看来，别说她开了个公司，就是收购了什么微软、FB之类的，也是属于事业上的事，是公事，没必要跟同学跟朋友显摆。朋友之间的事嘛，都是私事，没必要跟公事扯上关系。
不过大家这样说，倒让崔灿有点心虚。自己老是拿一个成年人的标准来对待事情，对待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对的地方？
这边崔灿没说话，径自耷拉着脑袋想着事情，另一边，却是叹了一口气的刘小小开口了。
“如果不是因为住在同一个寝室，大概我们和班上其他的同学一样，在你崔灿心目里连面目都是模糊的吧？”
崔灿反射性地摇头，刘小小却接着说：“你也不用摇头，其实我发现好多次了。班上同学跟你面对面地碰上，你几乎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招呼也不打。好多人都说你傲气，其实我看你倒不是傲气，是根本就不记得对方。就算在班上偶尔打招呼，好几次我发现你都挺疑惑的，大概是没有搞清楚过谁是谁吧？记得我们，不过是因为刚好分在同一个寝室里。所以，崔灿，我一直以来都特别想问你，在你的心目里，谁才是朋友？之前我们都以为你跟苏樱特别要好，现在看来我们都错了，你也没有把苏樱当朋友吧？如果是朋友，连你开公司这样的事苏樱能都不知道？”
“看起来好像苏樱每天不太爱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性情特别冷淡。我倒觉得你特别冷淡，表面看起来和和气气地，其实对谁都不过如此，你有真正的朋友么？就连你那个老同学，几次到寝室来，我也没觉得你们有多亲密。”
“所以我觉得你特别假，特别虚伪。田蜜和宋落霞那样傻乎乎的，才会一天到晚跟着你黏糊，其实你崔灿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也没把我们当回事儿吧？”
刘小小一席话刚说完，田蜜就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崔灿：“不会吧，你就是这样看我们的？”
崔灿赶忙摆手：“没有没有……”
“哼！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刘小小最近受的气也够了，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是看不得你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同学都三年了，连自己班上几个人都记不住，还成天一副乐呵呵地样子，好像谁的事你都能排忧解难一样。可你自己想想，全班也好，咱们寝室也好，有谁对不起你了？可你对我们又是怎么样？假惺惺地嘘寒问暖，实际上什么事都不管，什么都不沾边。你想要独善其身没关系，可你别做出一副什么都关心的样子，看着让人恶心！”
“的了吧！难道你刘小小还是什么好人不成？”高雯说话，照样是从鼻孔喷出来的。
“你刘小小也别说别人，你成天搬弄是非的，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了？你成天关心这个，操心那个的，到底存的什么心？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这儿，咱们就把话摊开了说。你敢说我跟田蜜扯皮这事，没你刘小小的份儿？崔灿是挺假不错，以前我就看不得她这点，可人家从来不搬弄是非，你呢？根本就是咱们寝室的高音喇叭，还是专传小道消息的那种。什么不能明面上真刀实枪的来，就喜欢背后说人闲话，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环视了目露震惊的众人一眼，高雯面露得色：“估计你就属于那种自己不舒服，也不能让别人好过的人，成天盯着这个，看着那个，什么事你都要参合一下，可是我告诉你，刘小小，有的事，你参合不了，你还玩不起。就凭你这样儿，永远也上不了档次！”
这好好地，怎么突然又说到刘小小身上去了。田蜜和宋落霞平时大大咧咧的，头脑相对简单，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崔灿本来从不打听这些事儿，也很少有跟人交流八卦的时候，听到这话也挺疑惑的。
反倒是宋秋水、苏樱和高雯，脸色平静，目光直逼刘小小，似乎有的事情早就知道了一样。
刘小小一听这话，梗直了脖子盯着高雯：“我做什么了？你少血口喷人！”
高雯嘿嘿一笑：“我有血口喷人吗？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不说破是好歹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寝室，给你留点面子。”
“你！你！”刘小小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她一时也还没转过弯来，怎么好好地说到自己头上了。
“上次说崔灿读书是买的，被人包养什么的，都是你传出来的。”一直没开口的宋秋水说话了，开口就抖了个大包袱。
看着众人突然转向自己的目光，宋秋水笑了一下，兀自望着刘小小说：“开寝室长会的时候，你给别人说的。你大概不知道016的程伶俐是我高中同学吧？当时晚上你说了之后，她就跑过来找我求证。然后这样的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所以源头其实是你吧？”
“没有，我只是开会的时候人家问起，随意附和了两句而已。”刘小小倒是镇定。
“你们开会那天，这样的话还没人在学校说过，而且那天这话是你主动提起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宋秋水看着刘小小的眼神，完全就是看着失败者怜悯的眼神。
“还有高雯和田蜜这事儿，其实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吧？”苏樱也开口了。
刘小小顿时冷汗直冒，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冷战，可是这样的事情谁能说清楚，谁又会去承认，她慌乱地站起来，却不小心带倒了凳子，再看向众人，或是恍然，或是嘲弄的目光投向自己。顿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她逃也似的打开门出去了。
“哼！做贼心虚。”高雯哼了一句，算是为这突然转的弯画上了句号。
不过大家也没有心情收拾崔灿了，草草说了两句，便各自睡觉去了。
崔灿以为自己会想很多，然后睡不着，没想到头一挨到枕头就睡了过去，而且一夜无梦，睁开眼就是大清早了。
不过前一天大家说的事崔灿不能不想。虽然她一直听赞成“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句话，但是人是群居动物，生活在社会这个大环境里，不顾及别人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就像你觉得天太热，不想穿衣服出门闲逛，可你要是真裸奔上街，警察肯定抓你，有伤风化啊！
谁也不能做到完全不顾忌别人的想法，中国还有个成语，叫做“三人成虎”，谣言传的人多了，有时候真的会逼死一个人。而所谓的谣言，不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看法之上么？如果你先入为主在别人心中留下的印象比较好，负面的谣言怎么都传不起来。
而自己显然是有做得非常不够的地方，换句话说，对人不够地道。
回想一下，自己对人的态度和标准，是不是防心太重了点。对待寝室里的几个，说是同学和朋友，不如说是对待同事的态度。
而真正让自己区别对待的，估计只有张倩倩一个人。
唉，想到这儿，又想写信给张倩倩吐槽一下。
突然间的灵光一闪，崔灿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对，是分享。
对待朋友，是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不管是成功的喜悦，还是失败的痛苦，是暗恋某人苦涩的甜蜜，还是受到青睐得意的欢笑，朋友之间，没有不可以分享的心情。
可自己，从来就没有跟寝室里的几个分享过什么心情之类。所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都习惯了一个人去承受，默默地把责任放在肩头，感受放在心底。
你妹的，好像姐也没受过什么伤害吧？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跟受过多大的心理创伤似的？
是因为一直没把自己放在和她们同等的位置上，是因为重生过后多出来的社会经验和心理过程带来的一种骄傲感，所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吧？
想到这儿，崔灿不由得冷汗直冒。想想自己跟王华、刘洋等人相处的时候，似乎更加随意和自然，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理年龄和自我界定，早就超出了应有的生理年龄。这已经不是可以用早慧可以糊弄过去的了，也幸亏其他同学阅历不够，要是其他人，可能早就起了疑心，要把自己抓去切片研究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自己坦白了，说是重生了一次，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信不是？
至于目前寝室的这种情况，慢慢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生活嘛，得过且过就行了，何必那么认真呢？
真要自己做出一副二十出头的模样去融入别人，或者说是去讨好别人，想想都觉得痛苦。崔灿就算真只有二十出头，也做不出那副样子来。
算了，什么都不解释，咱这活的就是一个生活态度，不是都讲个性么？咱这就是个性，谁不适应就算了呗，人生短短几十年，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
眼看卫水大峡谷的项目资金就要到位了，公路奠基仪式之后，要忙得事情更多。赵严已经跟自己抱怨好几次了，改天还是去景泰问问，怎么前期的小组工作人员还不到位啊？***
一百四十章 僵局
卫水大峡谷作为楚西新的五年计划中的重中之重已经被申请立项了，在这个大的项目之下，相关的道路、搬迁、环境保护等纷纷作为小项目也申请了下来，专用的项目资金也完全到位了。
由于楚西市政府建立的楚西旅游建设公司的缘故，所有的项目资金都被调拨到财政局的专用账户上，将分期拨付到卫水大峡谷的建设中去。
光这一点，就让陈兵叹为观止。以前做过和经手过的的景区项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个个都有项目，有资金。可是没有哪一个景区的项目立项有卫水大峡谷那么快，资金到位那么扎实。不说别的，就是项目资金这块，如果上面批下来的是一千万，最终能有三百万真金白银落到景区，就算是不错了。
可是卫水大峡谷这次，确实让陈兵看到了不同的地方。仅配套的公路设施这块，批下来的项目资金就有六千万，缺口的部分楚西自行解决一部分，三家公司共同拿出来一部分。本来批下来的部分是分五年到位，楚西的领导们周旋之后，将分三年到位，先期资金三千五百万已经打到了楚西财政局的专用户头上。
有了地方政府的支持，企业才有把项目做好的信心。而楚西市政府摆出来的支持态度，无疑是相当厚道，力度也是相当大。
楚西旅游建设公司、璀璨公司和景泰公司在卫水大峡谷这块共同的投入，如今叫做卫水大峡谷景区建设管理公司。共同的补偿方案一出来，楚西市立即在卫水大峡谷公路沿线张贴了公路的相关方案，包括相关的设计、搬迁、补偿等标准。
由大峡谷景区牵头，各个乡镇、行政村具体执行的政策解答小组也下到了每一个村落，负责安排所有的具体工作事宜，卫水大峡谷算是热热闹闹地在楚西开张了。
公司安排这边，在确定的卫水大峡谷大门处，现行修建了一个简易的板房式办公楼，上下两层，楼上住宿，楼下办公。
景泰公司以安谨为主，派遣了一支共计六人的专家小组负责跟进项目的工程建设；璀璨公司只派了周晓非跟着学习，其余全留在了楚西市内；楚西旅游建设公司就派了一个人，算是代表。主要也是因为前期主要是工程建设方面的问题，来的人太多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真正的问题，全是在后期的维护和管理上。
安排周晓非上去，赵严也不是没有私心，自己的孩子，当然是多锻炼一些最好。可是落在公司其他几个孩子眼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看吧，叫你平时在公司里事事比人强，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山上刚弄好的时候，赵严带着大家都上去过一次，残酷的环境给几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电，是通过柴油发电机发的；水，是从山脚河里拉的；工地上沙尘纷扬都算了，连吃的都特别简单。因为山高路不通，所有的米和菜运到了山脚下，都是大家肩挑背抗，一点一点运上山的。
为了节约，别说空调，就是电扇都没有用，白天板房里又闷又热，到了晚上，气温陡降，五月的天气了，盖着八斤的棉被都没觉得特别暖和。
知道公司要派人到山上去跟着工程进程，几个人早就私下里嘀咕开了，没想到最后派去的是周晓非，其余两个男生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事其实赵严和崔灿早就商量过了，派个人上去跟着工程进度是肯定的，不能说人家做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啊。派女生，不太合适，两个男生里面，不是赵严自夸，恐怕就自家孩子稳当一点。
其实崔灿特别想自己跟着上去，要不是现在请假不太合适，她都有心请假回去跟一段时间进度。别看前提的搬迁什么的，最怕出乱子。
这几年楚西也进入了一个高速大发展的阶段，各地的农民们早就摸透了拆迁补偿的条条款款，什么把猪圈加盖成住房、随便插几根树枝说是果树之类来提高补偿的事情，层出不穷。就前一段时间，还听说某村因为补偿的事闹得太过分，气得负责该段高速施工的工程方大手一挥，改道！
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说怕出问题，事儿就来了。
卫水大峡谷的公路，是按一条省级公路设计的，涉及到沿途两个大的乡镇，几十个自然村。有的村子本就有一条公路，但是顶多能算是村一级，能让车顺利出行而已。别说大型客车，就是中型客车也不能两台同时通行。
由于楚西恶劣的自然条件，很多公路都是修建在山崖边，一边是陡峭的绝壁，一边是坚固的山体，过要拓宽，工程难度相当大。
因此在设计的时候，好几处干脆都是舍弃了扩建当地原有公路的想法，重新开路。
可是这样一来，就难免涉及到村民的自留地和房屋。倒也不是说村民的觉悟低什么的，人上一百，种种色色的都有，有的人觉得公路修通了，对自家有好处，也有短视的人，觉得这是占了自家的祖屋，掘了自家的祖坟，反对情绪相当激烈。
出事的是一个小村子，名叫熊家坳。故名思意，这里聚居着熊氏一族的族人，据村里的老人介绍，从四百多年前他们从四川逃荒到这里安居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以家族姓氏聚居的地方，宗族的凝聚力不是一般的大，当修建卫水大峡谷配套公路的公文到了熊家坳的时候，年轻的村民还好，年老的村民们反对的情绪就相当激烈。
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老祖宗埋在这里，种的庄稼长在这里，儿子娶媳妇的房子盖在这里，凭什么你们说搬就得搬？再说了，村子旁边不是有条路么？要弄，你们去把那条路修好就是，咱还感激你们。但是咱们村子里的地，你们一寸也别想碰！
最初工作组下去做了几次工作，结果都是无功而返，反而工作做得越多，村民的情绪越大。调解了几次，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愈演愈烈。
这次干脆村民到市政府搞了个集体请愿，这历来是政府最反感的事情，而且卫水大峡谷项目投入这么多，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而且这条公路，是经过专家设计认证的，如果熊家坳这个地方改一下，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熊家坳当地十来公里的路段，而是整条公路长达五十公里都要做出调整。
市政府已经明确表态了，这件事情不但要解决，而且要解决好，不能让村民有意见，也不能让项目停摆。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为这事，安谨亲自带着周晓非去了好几趟，就只差住到村里去。乡干部们也轮番劝说，可是不仅没有效果，而且发展到了村里一见项目组的人，就要喊打。你真敢跟这些人对着干？人家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手里拿着锄头、镰刀什么的站在村口，别说打人，看他们拿着东西那颤颤悠悠的样子，恐怕砸着自己的脚可能性更大。
不但不能说狠话，还得哄着劝着，安谨和周晓非别提多憋屈了。
可就算这样，人家还动不动就往地上一倒，嘴里叫着“打死人了”之类的话，吓得工作组的人根本不敢上前。
事情算是僵住了。其他工作开展得比较好的地段，已经完成了搬迁工作，开始动工了，动作慢点的，搬迁工作也已经进入了尾声。只有熊家坳，一直僵持着。
安谨算是没办法了，这块儿的事情，主要是落在景泰公司和楚西旅游公司头上的。可楚西旅游建设公司就一个人，屁大点事都给跟市局甚至更上一级汇报，工期耽误一天，耽误的都是钱，安谨也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跟陈兵说。
陈兵也没法，跟崔灿通了个电话，便马不停蹄地跑去了楚西。堂堂总经理吃住在工地上，白天还得挽起袖子，顶着太阳和村民的怒骂去做工作，晚上抽时间给专家组和各个工程施工方开会，还要处理上海这边其他的事，没几天就累得没了人型。
事情僵持了一个多月，崔灿这边都快期末考试了，还没个确切的结果。赵严抽空上去了一趟看儿子，据说安谨和陈兵愁得满嘴都是大泡子，周晓非更是又黑又瘦，跟非洲难民差不了多少。
在赵严心里，一直对崔灿有种莫名的信服，似乎所有的问题只要到了崔灿手上，就一定能有个解决的办法。可是除了给崔灿汇报一下本来就没有进展的进展之外，她现在也没指望崔灿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事。
毕竟这个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事，涉及到了钱、物资、地皮还有关系等等方方面面的事情，恐怕就算崔灿回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解决不了什么。
这边崔灿考完期末考试，便飞也似的回了楚西。在家呆了两天，去公司瞄了一眼，便跟赵严一同上了大峡谷工地。***
一百四十二章 冲突现场
陈兵瞪着眼，看着崔灿变戏法似的把被子铺好，又从包里一样又一样拿出毛巾搭在扶手上，杯子饭盒什么的放在自己桌上，再把小旅行袋塞进椅子下面，井井有条的，陈兵摇摇头：“喂，你这是干嘛？”
“干嘛？住这儿啊！”崔灿理所当然。
“住办公室里？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这样也行？”陈兵真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女人。
崔灿撇撇嘴，真是大少爷出身，这算什么啊？前世做导游的时候，什么会议室按摩室甲板上大巴上地板上各种地方都住过，再说这还有条棉被呢，以前旺季的时候还盖过报纸，崔灿一笑：“艰苦朴素是咱的一贯作风！”
陈兵无话可说了，正瞪眼，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他的脸色就变了：“什么？出大事了？到底怎么回事？谁受伤了？先送医院！”
崔灿一听就紧张了，陈兵一挂电话就追问：“谁受伤了？”
“熊家坳那边，村民把安谨和周晓非打伤了，现在情绪非常激动，楚西旅游建设公司那个人控不住场了。”陈兵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七老八十的人能整出来的事吗？
崔灿一听，想了想就往门外走：“走吧！你去医院，我去熊家坳！”
“站住！你想干什么？你去熊家坳？你知道现在熊家坳是什么样一个情况吗？”陈兵急了，这姑娘，难道脑子是长在别处的吗？
“可是现在我去恐怕是最合适的。”一听陈兵接电话，崔灿就知道出事了，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心里还是盘算好了的。“安谨一个人在这边，你不过去一下情理不通，何况周晓非的情况你也知道。而且现在的情况是，熊家坳那边你去肯定是不合适的，主要原因在于你是外地人，如果你过去，说不定村民的情绪会更加激动。我就好点，大家乡里乡亲的，我又是个女生，他们再怎么做，也不会把我怎么滴吧？再说了，还有咱们的人在那边呢，怎么着我也吃不了亏。”
这番分析合情合理，陈兵也知道。除了这些，他能找到的理由也就只有崔灿太年轻，容易吃亏。可是话还没出口，想到自己的年纪，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拍了拍崔灿的肩，说了句：“小心点。”
崔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瞧你紧张的，多大点儿事！要是今天回来，给我带点卤菜宵夜啊！我要猪头肉和鸭脖子。”
“这家伙！”陈兵啼笑皆非，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心里的紧张却消失了。
熊家坳离大峡谷工地并不远，但是由于路不好，崔灿坐了一台拖水泥的车，带了一帮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民工花了快一个小时才赶到现场。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但是现场的气氛依然非常紧张。一帮子老头老太太拿着锄头镰刀什么的站在一起，对面是工作组几个人白着脸梗着脖子站着，每个人手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迹。
这边工作组留下的是楚西旅游建设公司的代表，以前跟李瑾瑜在一个办公室的杨科长，再就是黑水洞的村干部和土管所的一个工作人员。看见崔灿带着人过来，三人都楞了一下，杨科长是认识崔灿的，见她过来倒是挺佩服她的胆色，另外两个就犯上了嘀咕，出了这样的事情，领头过来的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能解决什么事？
简单介绍之后，崔灿了解了一下情况。
自从跟工作组杠上之后，村民就不再允许工作组的人进入村子，每次当他们靠近，都会在熊大爷等人的组织下带着孩子，拿着工具站在村口守着。专家组已经外出实地考察改道的事，可是改道也要从熊家坳这个节点上改一条最省钱省工又能合乎质量的道出来。熊家坳的村民不但不允许工作组进入村子，就连属于村庄附近的山地也不让专家们过去，给实地考察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今天安谨和周晓非一行人走到村口，要求跟村里的人好好谈一下，说了几句话对方都不理会，便换了黑水洞的村支书上去说。毕竟大家还是属于一个村的，用村支书的话说，山上山下都挨着，算起来，他也算是熊家坳的晚辈，怎么也能说上两句话。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村民那边就有人喊上了，说什么专家组是要去山地里挖熊家坳的祖坟，坚决不让专家组过来，还说黑水洞的村支书是卖国贼，出卖同胞的利益什么的，一时群情激愤。村支书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孩子朝他丢石块，幸亏周晓非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开，才没有砸到。
村支书又丢了面子又差点被砸，气得手直抖，当时就说了几句不太得体的话，结果村民们一拥而上，要打他，混乱中村支书倒是没受什么伤，可是居然把安谨和周晓非打伤了，血流了一地。
一见血，村民们害怕了，毕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中间还有孩子混杂着，看周晓非和安谨的伤势，是孩子扔的石头砸伤的，村民们一害怕，这才退了回去，两边对峙起来。
听完杨科长的话，崔灿深深地看了村支书一眼。虽然杨科长一句“不太得体”带了过去，可是当时这位村支书说的话，肯定非常地过分吧。
山区农村里，村支书就是土皇帝，简直就是掌握着村民的命脉，别说说上两句，就是打人的也不在少数，这位感觉自己丢了面子，威严也被村民们扫了一地，肯定是恼羞成怒，说了很过分的话，这才激怒了村民。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责任的时候，最主要的，是先把村民安抚下来。
转头看看这些拿着武器直发抖的村民，他们皮肤黝黑，脸上满是皱纹，好几个人手上都有陈年的伤痕，佝偻的背脊尽量挺得直直的，可是护着孩子的手微微发抖，显然他们也被吓着了。
让自己带的人退后了一点，崔灿往村民那边走去，杨科长喊了一声没喊答应，心里暗暗责怪这姑娘太不懂事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以后见着李瑾瑜自己可怎么交代？
看见工作组这边过来一车人，下来的都是一帮人高马大的壮汉，老头老太太们吓了一跳。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退是没有地方退的，干脆把手里的锄头握紧一点，仿佛觉得更加安全一些。
可是看见冲着自己走过来的是个小姑娘，老人们看不懂了，一个老太太忍不住叫了一声：“女娃娃你不要再过来了，我们，我们手里的锄头可不认人的！”
崔灿望着她安抚地一笑：“没事，谢谢奶奶。我就想找一位熊爷爷，不知道是哪位啊？”
显然崔灿的外表和甜嘴让老人们放松了不少，听她说要找一位熊爷爷，好几个老人都笑出了声：“我们这儿可都是熊爷爷，不止一位。”
一两句话下来，气氛已经算是放松了，不过崔灿也没敢走太近，怕刺激到他们，隔着两三米就停住了，望着老人们说：“先给各位爷爷奶奶和小弟弟小妹妹赔礼道歉，对不起了。我是这个大峡谷项目的负责人之一，今天发生的事儿，是我们的同事不对在先，让各位爷爷奶奶和小弟弟小妹妹担惊受怕了。”
老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惊奇又是疑惑。这大峡谷项目有多大，他们再是孤陋寡闻，跟工作组对抗了这么久，也是知道的，这么一个小娃娃，跟自己孙子差不多大吧？就说她是负责人，真的还是假的？再说今天这事，打伤了人，自己这边毫发无损的，人家还来赔礼道歉，这就是脸皮再厚也挂不住啊。
老脸一红，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族长，熊大爷也脸红了，不由就望着崔灿端上了笑脸：“这，这事不关你们的事，咳，是我们……”
崔灿是本着解决事情的目的来的，哪里能让人家下不来台，赶紧远远地就接上了话：“熊爷爷您好！这事儿已经出了，咱们就别争论关谁的事了。归根到底，是我们的态度有问题，要不是这样，大家乡里乡亲的，也不至于弄到这地步。”
这孩子，太会说话了，饶是活了八十多岁的熊老大爷，也只能点头微笑。
“熊爷爷，您看，这天也不早了，要不让大家都散了吧？天热，弟弟妹妹他们也受不了啊。今天事也出了不少，大家都累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聊就是。”崔灿笑眯眯地说完，望着老人们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声：“我也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叫上杨科长他们拔腿就走。
老人们愣住了，这样就走了？别的事一句也不提？真是搞糊涂了。而且人家态度这么好，怎么也要答句话吧，于是熊大爷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那个女娃娃，站住！你进来坐坐。”
说完又觉得后悔，补上一句：“饭可没有你的份！”
崔灿望着杨科长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走，自己赶快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我不吃饭，我吃洋芋就行，特别好养活！”
熊大爷一笑，想到自己家几个小辈，跟这女娃娃一样的年纪，一样爱吃洋芋，每次自己做的洋芋饭，他们都能吃上一大锅，几乎就忘记了这个小女娃娃是大峡谷项目的负责人了。
几个孩子好奇地跟着崔灿，打量她的头发、衣服，胆子大点的跟她搭起话来：“你也喜欢吃洋芋吗？”
崔灿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始回答：“是啊是啊，洋芋特别好吃。我喜欢吃酸辣洋芋片，腊肉烧洋芋，炸洋芋片片，还有新鲜的小洋芋干煸最是好吃了……”
看着崔灿跟村民一起走进村子去了，工作组的几个人目瞪口呆，黑水洞的村支书问杨科长：“这，这怎么办啊？不是说是大老板吗？”
杨科长叹口气：“算了，你们先回去吧。车待会儿开到前面路口，我们在那儿等吧。”***
一百四十三章 动之以情
熊家坳跟所有楚西的乡村一样，坐落在两山夹缝中的一小块坪地上。村里吃水主要靠的是下山到河边挑水，因此每家门前都有一口大水缸。房屋倒是有六成都是翻新成了二层、三层的小楼，显然这村里的人大多数经济条件还是不错的。
一路上跟几个孩子随口闲聊着，这帮孩子，年纪大点的十一、二岁，或是抱着，或是拖着弟弟妹妹，小的只有两三岁，拖着鼻涕、牵着哥哥姐姐的裤腿歪歪斜斜地走着。
这个时间，小学初中的倒是放假了，但是不都在补课什么的吗？
想到这儿崔灿就问出了声：“你们都放假了啊？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几个小的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熊大爷听见了，回头恶狠狠地答到：“还不都是你们那个项目闹的？哼！”
这算是躺枪吗？崔灿摸头不知脑，嘿嘿笑了两声，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男孩子笑了一下：“叔公最怕我们闹了，这几天没能去上学，他正嫌我们烦呢！”
“哦，那你们怎么不去上学啊？放暑假了没？”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
“放了，本来学校要补课，可是下山不都在开山修路什么的嘛，我奶奶不放心，叫我就在家呆着。”男孩子一说完，旁边几个也叽叽喳喳地接上了话：“我爷爷还要我去薅秧子呢！”“我嘎嘎说放炮会掉石头砸着的！”
崔灿还没说话，熊大爷回头吼了一声：“一群背时娃娃，还不回去，等着在我家吃饭吗？”
孩子们嘻嘻哈哈也不怕他，跑出几步还望着他们做了个鬼脸，这才一哄而散。
崔灿不禁莞尔一笑，这位熊大爷看来也是个面恶心善的人，孩子最敏感了，如果熊大爷真的跟他表现的一样凶，小孩子才不敢当着面乱来呢。
熊大爷家也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楼下就是客厅和灶屋，后面盖着猪圈，几头大肥猪拱着圈门发出哼哼的声音，客厅正中间挂着主席的画像，墙上一个小小的神龛里供着香烛，牌位上跟一般农户一样，写着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
“自己找地方坐，乡下地方，脏得很。”熊大爷口气硬邦邦的，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个搪瓷缸子，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崔灿：“喝水。”
崔灿也不在意，接过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折腾半天，她是真渴了。
熊大爷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解下腰边的旱烟，点了火抽起来。
崔灿打量着房间，也不催促，也不着急，人都进来了，还急什么？
抽了两口烟，熊大爷这才问到：“女娃娃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我叫崔灿，今年二十啦！”崔灿笑嘻嘻地回答了。
“二十？比我最小的外孙女还小呢！”熊大爷吃了一惊，疑惑地问：“你说你是这个项目负责的，是哄老汉我的吧？”
“哄您干什么啊？要不是负责的，今天这事儿干嘛叫我过来？”
“哼！你们哄人都哄习惯了。又是要拆房，又是要占地的，三娃子爹妈的坟都要挖，这么大的事儿，开始就派个什么办事员过来，不是哄我们是什么？”说起这事，熊大爷就气哼哼的，要不是后来事情闹大了，估计根本就见不到负责人的面。
这话崔灿可不好接口，事情虽然出了，不过从最初到现在到底是经过了一些什么样的波折弄到这个地步，她也是不清楚的，只是干笑着。
说起这事熊大爷就停不下来：“现在都是什么世道！真是的，一个比一个年轻，那个说普通话的小子，也是一样，连毛都没长全呢，就成天地跑。你们这些孩子，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教的，年纪轻轻地，就放出来到处乱跑。”
“熊老汉我一把年纪了，早年贺龙从这么过的时候，要不是我……嗨，反正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好说歹说的，还能欺负你们这些小孩不成？村外不是有条路么？把那条路修一修，能用不就行了？何必花那么多钱，折腾那么大阵仗？钱是越用越少的，你不省着点，你那么大个项目，哪里就能够得上用？省点儿是点儿，到时修路，咱熊家坳的人出劳力，别看我们年纪大，上山薅草都不含糊，搬几块石头算得了啥？小娃娃，听老汉我一句，别瞎折腾了。”这番话，熊大爷也算是苦口婆心了，要不是看崔灿还算顺眼，说都懒得跟她说。
“熊爷爷，谢谢你。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为了咱们好。”崔灿一开口，熊大爷的老脸就几不可见地红了那么一下。
“什么建设啊，作用啊，效益的我也不说了。这条路，不是咱们随随便便说要怎么修就怎么修的，那是人家专家看了，说必须得这么修。您的话，我回去跟专家商量商量。今天的事儿还是要谢谢您，要不是您开口，这事再闹大了，对我们也不好。”该说的，安谨和周晓非估计嘴皮子都说裂了，说再多也没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事得慢慢来，崔灿也没指望自己是什么幸运女神，王霸之气的，往这儿一站就能把事情解决掉。不过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摆明。
话一说完，不等熊大爷再开口，崔灿又问：“咱村的孩子不少吧？这放假都没去补课，功课不就丢下了么？”
熊大爷正为崔灿不听自己劝告恼火呢，一听这话，连连挥手：“去去去，补什么课？去镇上沿途全是你们修路的，搬迁的，放炮开山的，谁敢让孩子出门？你少管闲事，我们自己的孩子自己带着，你快给我滚！”
崔灿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站起来道了声再见，施施然走出了村子。
一出村口，就看见杨科长着急地站在树下张望。今天发生的事儿把他给整怕了，崔灿进去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幻想了无数种可能。这下见崔灿完好无损地走出来，提在半空的心算是放下了，赶紧迎上去，围着崔灿左看右看，见她没什么事，这才迈步跟她一块儿回工地，一边拉拉杂杂地介绍着熊家坳的情况。
对于熊家坳的事，肯定得有个解决的办法，孩子的问题，倒是让崔灿有了一个想法。事情都到这步了，不能晓之以礼，诱之以利，那咱们就动之以情吧。想了想，立刻给家里和赵严都拨了一个电话，然后又给王琳琳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第一辆工程车上来的时候，就把崔灿要的东西带了上来，叫上杨科长，崔灿又跑去了熊家坳。
崔灿过去了，熊大爷正站在村口跟其他的老人闲聊，见到她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也没说什么重话，就是对着她带过来的纸箱子疑惑：“带什么东西过来？别想贿赂老汉我！”
放下箱子，崔灿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一看，旁边好奇围观的孩子们就欢呼了一声。
满满一箱子全是书。各种课外读物，还有初中和高中的课本，全是崔灿自己和王琳琳等几个同学贡献出来的。孩子们放假在家，老人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最怕就是孩子们偷偷下去河里游泳，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
熊大爷吹胡子瞪眼：“几张烂纸片拿来干什么？给我扔掉！”
孩子们早就一哄而上把书分了，这时正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哪里肯真的扔掉。见熊大爷发火，孩子们有点害怕，但也只是紧紧地把书捂在胸前，站到崔灿身边，看看熊大爷，又瞄瞄崔灿，不敢说话。
崔灿觉得熊大爷真的是老小孩一个，明明挺高兴的，非得吹胡子瞪眼吓唬小孩。安抚地摸了摸身边孩子的头，嗔怪道：“熊爷爷那么凶干什么？又不是给你的。小朋友们喜欢就好。”转头问孩子们：“你们喜不喜欢啊？”
孩子们不敢答话，使劲地点头。喜欢，太喜欢了。爷爷奶奶都不识字，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成天除了做农活就是满山乱跑，早就玩厌了。这些书，班上有的同学也有，当宝贝似的藏着，每次拿出来炫耀都只让看，摸都不给摸一下，这时居然能被自己搂在怀里，感觉像做梦一样。
看着孩子们的样子，崔灿也觉得有点心酸。在楚西大部分农村来说，熊家坳的经济条件算是不错了，可是孩子们的学习条件实在是差，可他们对于知识的渴望跟其他的孩子是一样的。
不理瞪着眼叫嚷的熊大爷，崔灿蹲下身子，问昨天一块儿进村，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孩：“你拿的什么书？”
男孩儿羞涩地一笑，把怀里的书拿给崔灿看，是她的高中课本。
崔灿挺吃惊的，眼前的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应该刚上初中吧，拿这个有什么用？
看到她吃惊地样子，男孩儿不太高兴，撅着嘴解释道：“我都初中毕业了，马上要去镇里上高中了。”
“啊？哦，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崔灿摸摸头，有点尴尬。这孩子身量不高，真看不出已经初中毕业了。
熊大爷已经从瞪眼叫嚷发展到跺着脚骂人了：“你个背时娃娃，几个烂纸片糊弄谁啊！给我滚出去！”
冲着几个孩子眨眨眼，崔灿给大家道个别，转身就走了。
她走得这么干脆，熊大爷话还没骂完，憋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气得脸通红。回头就骂正准备偷偷溜走的几个孩子：“都站住！书给我放下，谁也不许动一本！”
孩子们瘪着嘴，万分不情愿地把书放回了纸箱子里，一脸不舍。其余几个闲聊的人见势不对，赶紧带着孩子走了，剩下熊大爷一个人看着一箱子书头疼。***
一百四十四章 末端午
五月五，过端午。
楚西端午风俗和其他地方一样，唯一稍有区别的，就是出嫁女都要回娘家，一年中也只有端午、月半和过年属于是民间硬性规定必须要回娘家的日子，婆家再是苛刻媳妇儿，这一天也不能扣着人不放，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尤其是末端午，阴历的五月二十五，更是楚西隆重的节日。以前是因为嫁得远，好多姑娘回娘家，五月初五出发，也只能赶上二十五跟亲人团聚。所以无论正端午（五月初五）婆家要招待客人还是怎么样，二十五这一天是媳妇们约定俗成的回门日，无论如何都要回娘家一趟。
今年的末端午进了阳历七月，太阳明晃晃的晒得慌。所以一大早，熊胜玉就收拾打扮好了，叫上放假回家的姑娘一同去外公家。
熊大爷一辈子生养了十一个孩子，活下来的却只有四个。熊胜玉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小的姑娘，从小就被老汉捧在手心里长大，直到二十五六都留成老姑娘了，才放心把姑娘嫁出门。
过门五年，她都没有生养，婆婆指桑骂槐的也就算了，没想到老公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黑，成天不归屋。熊老汉知道后，跑到她婆家大骂了一场，可熊胜玉心里难受，想着反正老父亲疼爱自己，几个哥哥也宠着自己，还不如离婚回家呆着算了。
谁知道刚起了这个念头，却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孕，日子刚好过一点，生下来却是个姑娘。那几年计划生育管得紧，也不敢生二胎。虽然是个女儿，多少有点遗憾，不过因为几个大舅哥和泰山大人的凶悍，老公倒是没说什么，婆婆的脸色一直不好看。
还好姑娘争气，先是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楚西一中的高材生，之后又考上了大学，师范专业。眼看毕业就是要当老师，捧上金饭碗的人，熊胜玉这两年算是真的扬眉吐气，走路都带风。
地里还有活要干，老公还得上山干活，约好了下午早点过去吃晚饭，熊胜玉就带着姑娘回了娘家。
对这个外孙女儿，熊老汉也是特别疼爱，比自己几个孙子都要疼得多。一来熊老汉觉得姑娘不容易，婆家对她不好都跟自己没挑对人有关系；二来这孩子特别争气，响当当的大学生啊，每次想起来，熊老汉做梦都能笑醒。
不过今天熊胜玉母子俩进门的时候，熊老汉正坐在墙角抽旱烟，对于母子俩并没有表示多热情的欢迎之意。
熊胜玉也知道是为什么，看着老头子一天比一天佝偻的背，就忍不住抱怨自己老父亲：“您也真是，都多大年纪了，还成天乱蹦跶。又为路的事烦心啊？这是政府规定了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知道您一把年纪了还倔什么！”
熊老汉磕磕旱烟袋，瞪着自己姑娘就骂：“你知道个屁！都要拆房挖坟了，还不烦啊？是不是要等我死了再烦！去去，做饭去，我还没吃呢！”
真要骂，熊老汉也舍不得，随口几句把姑娘赶去做饭，他拉着外孙女左看看右看看，眼都舍不得挪开：“娟儿啊，上大学了功课累不累啊？你还是过年回来看过外公呢，你不想外公啊？”
娟儿看着外公就好笑，明明心疼自己老妈，还装那么凶。以为进门的时候没看见吗？菜都摘好洗好了，只要下锅就行，外公怕是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吧。
不过现在上大学，哪里那么容易说回来就回来？不过舅舅和表哥表姐们都在外地，老人一个人在家的确孤单，想到这里，又有点内疚，赶忙撒娇安慰外公：“外公，我特别想你。可是学校不能说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吧？我还要上完大学好好工作呢。等我拿到工资，先给你买件皮大衣，好不好？”
“好好好！”熊老汉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我都能享我娟儿的福了，哈哈！”
正笑着，门口几个小子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往里面看。
熊老汉立刻收敛了笑容，垮着脸吼：“滚进来！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看见孩子们缩头缩脑地说不出话，娟儿赶快打圆场：“外公你那么凶干什么？把熊强他们都吓坏了。”
转身又问孩子们：“你们来干什么啊？吃饭了没？”
几个孩子先有礼地问候了娟儿，然后熊强才扯了扯娟儿的袖子，小声说：“娟姑姑，你跟叔公说一声，把书给我们吧。”
娟儿看了眼外公，他垮着脸不开口，只好问几个小的：“书？什么书？”
熊强看到熊老汉黑着脸，心里虽然害怕，但是更想把书要过来，“昨天修路的大姐姐拿过来的书，有一套高中课本。熊力想要那本童话书。”
修路的大姐姐？难道是修大峡谷公路的人？难怪外公不高兴了，为这事，熊老汉生了好久的气了，娟儿还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的。
不过这事有点为难，要是外公打定主意不跟人家有瓜葛，肯定就不能收人家东西，所以娟儿弯下腰抱歉地对熊强说：“算了。高中课本是吧？你要的话，回头我把我那套给你送过来。”
“不，不是……”熊强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几个小的又凑上了热闹：“还有我的格林童话！”“我的小学生作文！”
孩子们一吵闹，熊老汉的脸色就黑得跟锅底一样，站起来就撵人：“滚滚滚！再给我瞎胡闹我马上就把那箱子烂纸片一把火全烧了！”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娟儿也被外公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不轻，熊胜玉提着锅铲从灶屋跑出来问：“怎么了怎么了？这好好的，闹什么闹啊！”
“没事！没事！”熊老汉非常不高兴，赶蚊子似的挥挥手，熊胜玉嘀咕了几句又钻进了灶屋。
娟儿赶紧上前几步想要扶着外公，熊老汉嘴里正嘀嘀咕咕地念叨：“哼！什么负责人，年纪轻轻地不好好念书，净干些挖坟扒房的事儿，对了，”说到这儿想起来，回头看了眼娟儿，欣慰地说：“还是我家娟儿乖，那个背时女娃娃还没我家娟儿大呢，没着没落的。”
外公的嘀咕把娟儿都搞糊涂了，不过老人嘛，总是爱念叨些，也没什么。她赶紧岔开这个话题问：“熊强他们说的什么书啊？”
熊老汉指指墙角的纸箱子，根本就不想谈这个话题。
娟儿走过去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的书。有初中、高中的课本，书页都毛了边儿；也有一些少儿读物，课外书什么的，有新有旧。
她随手拿起一本曾经非常熟悉的初中语文课本，翻了翻，觉得字迹挺熟悉的，翻到扉页一看，上面写着“楚西一中王琳琳”。这可就真是奇怪了。
“外公，这书到底谁送来的啊？”这也太奇怪了，王琳琳的课本怎么跑这儿来了？
“大峡谷修路的那个背时女娃娃昨天拿过来的。怎么了？有问题吗？”听到外孙女问，老汉也有点奇怪起来。
“这个王琳琳是我同学啊！我看看……”娟儿干脆把箱子里的书全拿了出来，课本归到一处，稍微清理了一下，打开每一本的扉页看了看，越翻越吃惊，有王琳琳的，有陈媛媛的，还有崔灿的，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你同学？这书是你同学的？”熊老汉也挺吃惊的。“你别看错了吧？”
“同班还同寝室呢！我能看错？外公，这书到底是谁送来的啊”
“修路的那个女娃娃啊，跟你差不多大，叫什么来着？”人老了精神不济，越是想要回忆什么，就越是想不起来。
娟儿，也就是张慧娟同学可急了：“哎呀，外公你快好好想想，叫什么名字啊？”
熊胜玉正好端着菜进来，一看就呵斥姑娘：“别拉着你外公摇，他那么大年纪了经得住你摇晃？”
“哎呀，妈！你看，这些书都是我同学的，问我外公是谁送来的，他就说个大概，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面对老妈的责问，张慧娟嘴都撅到天上了。
“那也不能摇晃你外公！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多大点事儿。快过来端菜，吃了饭你去村口小卖部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这孩子，真是……”熊胜玉看着姑娘就有气，二十郎当岁了，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稳重呢？
熊老汉还在苦苦地回忆，可就是想不起来。熊胜玉看了没好气地说：“您就别想了，先吃饭就是。想不起啦就算了，他们小孩子的事儿，管那么多干什么啊？说不定是她那什么同学把书卖了，人家收废品收了给送过来的。”
这话不仅实在宽慰熊老汉，也是说给张慧娟听的。你不就是看到一两本书么，那么激动干什么？连饭都不让外公好好吃了么？
张慧娟端了菜，盛了饭过来，刚坐下开始吃，熊老汉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叫崔灿！”
“啊？她怎么又成了修路的了？不行，她在哪儿啊？我找她去！”张慧娟把筷子一放，着急地问，看架势是准备立刻出门去。
熊胜玉一声吼：“坐下！宠得你没点样子了！天大的事，先给我吃完饭再说！”***
一百四十五章 末端午2
吃过午饭，张慧娟帮着妈妈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往村口去打电话。说实话，今天过节，她也不敢确定崔灿还在工地上，还是打个电话比较稳当。
电话打到崔灿家，竟然没有人接，可能是到她外婆家过节去了吧。张慧娟想着，心里微微有点失落，上次见到崔灿还是同学聚会那次，以前同学的时候，崔灿就特别有主意，张慧娟心里搁了事，一直想找人倾吐一下，可是都找不着人。
回到外公家，老妈已经收拾好了，正有陪着熊老汉闲聊，见她回来，便问：“打了电话没？那个崔灿，是你同学不？”
“电话没通，不过应该是。”不光年纪相仿，还能拿出王琳琳的课本，应该就是了，除了崔灿，王琳琳恐怕就服陈媛媛了，别人能从她手上抠出东西来？
熊老汉皱皱眉头：“是你同学又怎么样？小小年纪不干好事，净指着扒房挖坟的事做，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娟儿啊，听外公的，别跟这种人来往。”
“您知道啥呀！”张慧娟开口刚说了一句，就被老妈呵斥回去：“有你这么跟外公说话的吗？”
不过崔灿的事，她也没少听姑娘提，而且这种话，大人说出来总比小孩子讲的靠谱，熊胜玉便把从姑娘那里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熊老汉说起来，张慧娟在旁边补充着。午后的太阳晒得吓人，知了嘶嘶叫着，客厅里却凉风习习，一家人闲聊着，一副天伦之乐的场景。
正聊着，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刚起身准备出门看看，一群人提着东西已经进了自家院子。
领头的不是崔灿是谁？
没成想突然看见张慧娟，崔灿楞了一下，旋即被偶遇的喜悦冲得不知道身在何处，跟跑过来的张慧娟抱着一边笑一边跳。
跟在后面的杨科长拿着东西分外尴尬，使劲咳嗽了几声，崔灿也没理会。心里叹了口气，毕竟还是孩子，不稳重啊。
熊老汉呵呵笑着，知道这肯定是外孙女的同学了，而且关系特别好。别看娟儿在自己跟前挺喜欢撒娇，可走出去腼腆木讷，一般都不搭理人，几时看见她这样闹过？
“行了行了，娟儿，还不请客人坐？”熊胜玉看不下去了。农村里，像张慧娟这么大年纪就嫁人生子的也不少，自己这个姑娘，还跟个孩子似的，唉，以后怎么得了哟……
这一打岔，崔灿也回过神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着跟熊老汉打了个招呼，张慧娟已经在一边咋呼开了：“这是我外公，你也叫外公就是！什么大爷大爷的，听着都别扭！”
熊老汉只是哼了一声，也没表示反对，那就是默许了。
崔灿立马打蛇随棍上，喊了一声：“外公。”
熊老汉想要板着脸，之前又笑得太开心，一时表情怪怪的，但还是嗯了一声。没等他开口，张慧娟就问开了：“你真在大峡谷啊？我外公说大峡谷是你搞的，真的假的啊？你都不告诉我们，装神秘啊？”问题一个接一个抛过来，崔灿苦笑：“张老大，张大姐，您让我歇口气儿行不？”
杨科长一行人已经把带来的东西沿着墙根儿放下了，崔灿笑着对熊老汉说：“外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多说了。今天过节，咱们村里老的老小的小，我带点东西过来，大家都分点，应个节气。别的意思都没有，就是我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
熊老汉瞪了外孙女一眼，就是这闺女，这下可好，东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来这东西也不是专门送给自己的，是分给全村老小的；二来他打量了一下，也就是一些咸鸭蛋饮料什么的，不算贵重。可要是收下了，总觉得拿别人的手软，吃别人的嘴短，心里膈应。要不是外孙女那句话，哪来什么老辈小辈的关系，都怪这傻丫头！
见熊老汉没说什么，跟着来的小孩们一拥而上打开了盒子，有精致的绿豆糕，咸鸭蛋，还有听装的可乐雪碧什么的，还有广式的粽子之类，东西虽然不值钱，可农村一般哪里舍得买这么精致的东西吃？一个个围着盒子讨论起来，摇头晃脑的，院子里好不热闹。
冲着张慧娟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崔灿悄悄说：“我等会儿就得走，这边的事，你先谁都不要告诉，过几天你要是没事，来楚西玩，叫上王琳琳他们一起，咱们聚聚。”
张慧娟点点头，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暂时按捺了好奇心，放过了崔灿。
既然熊老汉收下了东西，崔灿一行人变告辞了。
熊老汉也没挽留，不过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倒是孩子们特别热情，一路把崔灿等人送出了村口。
东西是陈兵安排了送上来的，本来是给工地上一线的工人们发的福利，崔灿见东西有多的，这大热天，不吃也坏了。联想到熊家坳都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不回来，这过节只怕也没有好好准备，就带着人把东西送了过去。
杨科长倒是啧啧称奇，以前哪有这么容易进到村里？这次不但进去了，熊大爷也没黑脸，还难得露出了和颜悦色，他外孙女居然跟崔灿还是同学……这姑娘不简单，唉，李瑾瑜有福气啊。
在工地上安排了一下今天过节的事，大家都挺兴奋的。尤其是几个外地来的专家，没想到楚西还有这么个风俗，很是惊奇了一番。安排好了下午晚饭加餐的事，崔灿就赶着回楚西了。
安谨和周晓非的伤，陈兵在电话里只是说没什么大碍，说得也不是很清楚；赵严虽然难过，但情绪还好，还叮嘱崔灿小心点。不过崔灿心里还是放不下，这都弄成流血事件了，而且迫于压力，还不好对对方做什么惩罚，反而得哄着凶手。
这不管搁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受。
加上今天是末端午，老妈早就警告过她，必须回家吃饭，不然就家法伺候，崔灿只能抽出事件赶紧回家。
到家都快五点了，老爸估计早就开始准备了，崔灿进屋的时候，菜都收拾好，只等下锅了。
见姑娘回家，一头一身灰蒙蒙的，就跟街上的流浪汉一样，李瑾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不敢叫姑娘看见，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她快去洗个澡。
崔灿想了想，先跟陈兵打了个电话。安谨还在住院，陈兵也不需要随时守在旁边，不过前段时间他也累坏了，安排好了安谨之后，在饭店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两天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在酒店里处理上海那边其他的事情。陈兵本来打算，等崔灿回来了，他就先回上海处理那边的事，反正大峡谷这块有安谨盯着就行。这下安谨一受伤，他暂时是走不了了，正琢磨着怎么把两边的工作协调好呢。
接到崔灿的电话，陈兵挺高兴的，在楚西口味不是很合自己的胃口，一直没吃上什么好吃的。早就听说崔灿老爸做饭特别好吃，这下可以好好犒劳自己一下了。
路上随便买了点水果，陈兵就按崔灿指示的方向过去了。
这边老崔的菜刚出锅，崔灿就找了个饭盒开始往里面装。李瑾瑜就奇怪了：“你干什么呢？”
老崔一看也笑：“这算怎么回事儿啊？人家是吃不完兜着走，你这还没开始吃呢，就兜上了？”
“哪儿啊，这上海来的那个同事，不是受伤住院了么？今天过节，也给人家带点过去打打牙祭不是？”崔灿忙着盛菜，随口答道。
“受伤？怎么受伤了？”这事还控制在范围之内，连李瑾瑜都不知道，可听到这两字，做母亲的立刻提起了警惕：“你们那工地上又不用你们去挖土挑灰的，怎么受伤了？”
崔灿一听就知道不好，还以为杨科长跟局里汇报过了，老妈应该知道这事呢，看来这事是控制在范围内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没想到自己倒说漏嘴了。
赶忙打了个哈哈：“哟，老爸，这菜哪些是发物啊？好像有的是受伤的人不能吃的吧？”
“崔灿你别打岔，问你话呢！”老妈怒了，这姑娘，真是人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哈，居然知道不正面回答搞岔开话题了。
崔灿叹口气，故作深沉：“老妈，组织上的纪律，你是知道的……”
老崔在厨房一听，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好了好了，老李，这大过节的，不说扫兴的话，行不？”
李瑾瑜气得没话说，不过心里也清楚，既然局里都没有任何消息，肯定这出的事是被封锁了。都有人受伤住院了，肯定是大事，捂着呢！姑娘是自己生的，不说还拿她没办法么？吃完饭慢慢套就是。
正笑着，崔灿手机响了，陈兵到了院子大门口，看着十几栋外观一模一样的房子，不知道崔灿家在哪里。
跟老妈老爸说了一声，崔灿下楼接他去了。
远远看见陈兵，崔灿就翻白眼。这人也太客气了，就是随便吃个饭，还买了水果，买水果也就算了，还买的水果篮。这搞得也太慎重了点吧？
带着陈兵往家里走，崔灿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这好像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似的……***
一百四十六章 家宴
一百四十六章家宴
崔灿领着陈兵进了门，又是一番客套。
李瑾瑜之前也跟他见过面，不过那个时候这小子是姑娘的竞争对手，看着对方难免挑剔。现在景泰公司和璀璨公司正是合作的蜜月期，自然看着陈兵就顺眼许多，因此非常热情。
陈兵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牛仔裤。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在大峡谷太累的原因，衣服看起来稍微有点大。不过往人前一站，精神还是非常不错，加上他谈吐斯文，彬彬有礼，卖相还是非常好。
老崔面对外人却难得沉默，只是笑了一下，便转身钻进厨房里。
看到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老崔觉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姑娘叫人家随便坐啊，给人家倒水什么的，尽管知道这只是待客之道，心里还是非常不痛快，早知道就不同意叫这毛头小子来吃什么饭了，搞得自己心烦。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烦恼从何而来。
虽然只是家宴，但是一来是过节，二来崔灿同学回来好久都没有好好在家吃过一顿饭，所以老崔特别卖力地表现了一把。
端午节，粽子、咸蛋是必不可少的，此外按照楚西人的吃饭方式，必须有一个主菜，老崔准备是腊肉烧鳝鱼，这也是应季菜。其他什么水煮肉片啊，凉拌三丝啊，猪皮冻、煎小鱼之类的就数不胜数了，满满摆了一大桌子。
陈兵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要来所以崔家准备了这么多菜，诚惶诚恐的同时又有点感动。家庭的这种温馨，说实话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自从父母开始做生意，到景泰公司做到现在这么大，家庭的聚会反而越来越少，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也非常少，甚至有今年连除夕夜也是各过各的。
并不是说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恰恰是事业蒸蒸日上，没出什么问题。可这样反而让人觉得难受。曾经有一次陈丽感叹，好像从来没跟自己爸妈好好吃过一顿饭，陈兵只有默然。温馨的一家人吃饭的场面，似乎是他非常小的时候经历的事情了，太久远了，久远到都快遗忘了。
现在他要么吃的是盒饭，要么是工作餐，要么就是应酬，只是为了吃饭而吃饭。现在见了这一桌子菜，崔灿一家人和乐的情景，他想，难怪这个女孩儿特别爱吃饭。
这样的家庭里，吃饭，的确是一种享受。
不过很快陈兵就感叹不出来了。
老崔要他喝点酒，陈兵欣然答应，可没想到老崔竟然拿出来一个约莫手掌高的直筒玻璃杯，酒液往里面哗哗倒着，过了四分之一，过了三分之一，过了二分之一，却还是没有收手的意思。
“够了够了，喝不了了。”这话陈兵可不是客气，是真喝不了，一大杯子酒，看着就开始晕了。
老崔可没停手，径自往杯子里倒着，离杯口差那么一点点的地方才提起酒瓶子来。
崔灿就不满了，你这是请人家吃饭，还是灌人家喝酒啊？开口就说老爸：“倒这么多干什么啊？人家可没有您能喝，您是怕人家吃了咱的饭，占了便宜吧！”
老崔呵呵一乐：“我喝，我喝还不行吗？小陈啊，你看你就自便吧，不然我再给你倒，姑娘该发火了。”心里可老大不乐意了，不由就想起一句话来：女生外向。
“您也不能喝这么多！”崔灿真是不高兴了，自从上次晕倒住院之后，一直对于老爸的饮酒问题都是控制了又控制，没想到自己离家读书，这老爸居然又喝上了。
李瑾瑜赶快打起了圆场：“来来，小陈，尝尝这个鳝鱼，这是崔灿爸爸从乡下带回来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啊什么的喂过。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陈兵依言夹了一块，并不是特别辣，而且有种特别的香味，完全去掉了鳝鱼的泥腥味，立刻卖力捧场：“挺好吃的！来楚西这么久，太辣的菜还是吃不了，可没有辣味感觉又吃不下饭，崔叔叔这菜，口味恰到好处。真好吃！”
有人捧场，老崔就高兴了：“哎呀，本来也想多放点辣椒，可崔灿妈妈不能吃辣椒，也就将就吧！”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最叫陈兵吃惊的，是崔灿跟父母之间的互动，隐隐竟是以崔灿为主。就连她爸爸，说起生意上的事情，也是一种平等，甚至还带了点请教的口吻。
想想自己二十多岁都快三十了，回家了在父母面前也得夹紧了尾巴做人，小妹陈丽更是低头敛目的，不由得对崔灿的家庭氛围隐隐有了几分羡慕。
自从大峡谷项目拿下来之后，老爸倒是摆出了一幅准备交权的做派，可没想到公司其他几个股东倒有了意见，无非就是说他年纪太小，什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之类的话。这样一来，父亲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陈兵也就知趣地没有主动跑上去提什么交权的事情。
这次来楚西，本来用不着陈兵亲自跑这一趟，可是呆在公司总觉得气闷，还不如跑出来心情好。
也幸好跑了过来，不然安谨出事，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吃完饭，打包了给安谨带的一份，崔灿就跟陈兵步行去医院了。
楚西是一个很适宜居住的地方，生活节奏不快，空气清新美好，初夏的傍晚有着微微的凉意，火烧似的晚霞一片一片卷在天边，映着满城的绿树山色，看起来竟然恍如世外桃源。
出了门，陈兵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发现自己竟然有种放松的感觉，不由得暗暗好笑，刚是在紧张什么？崔灿的老爸话虽然不多，但是看得出是个挺直爽的人，她的母亲以前在市里见过一面，觉得挺精干的，可没想到在家也就是一个平凡的老妇人，吃顿饭的功夫，眼睛就一直搁在崔灿身上，生怕孩子少吃了一口。
崔灿一直叨叨咕咕地跟陈兵说着熊家坳的事情，可说了半晌，发现这位的注意力似乎根本就没在这话题上，明显有神游天外的迹象，陈兵露出这种样子，崔灿还是第一次看到，觉得有点好笑，问他：“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想什么呢！”
“啊！”陈兵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突然觉得楚西挺好的。要是在上海，这个时间段的空气恐怕是最差的，呼吸一次，嘴里全是汽油味儿，可楚西居然是花香味的。”
崔灿觉得好笑：“这路上到处都是卖栀子花的，可不就是花香味儿么？不过我们楚西当然好了，你要是有想法，我建议你可以在楚西市郊买块地。最好在城乡结合部，到城里买东西什么的也近，可是周围全是田园风光，肯定特舒服！”
这种论调陈兵还是第一次听说，每次跟人家夸奖楚西的时候，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被夸奖的楚西人都会谦虚两句：“哪里哪里，跟上海没得比，太落后了。”
可到了崔灿这儿，这种建设发展程度上的落后也是一种美好，她一说楚西好，那就是一副理所当然，完全不让人反驳的口气。那种得意的表情，让她的脸部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特别动人，散发出一种自信的光彩。
陈兵笑在眼底，脸上还是做出很严肃地表情说：“嗯，这个可以有，不过楚西我不熟，要是买地投资上当了怎么办？这大老远的，维权可不容易啊。”
“你说你这人俗不俗吧？”崔灿斜了他一眼，就没明白这人怎么可以把美好的事物形容得一塌糊涂：“你要是为了投资，趁早别在楚西买房买地，搁上海周边的什么杭州啊苏州的去！我们楚西是给追求生活品质的人住得，您这样的神仙，供不起！”
说笑间就走到了医院。陈兵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带着崔灿上了四楼。安谨和周晓非两人共用一间病房，都是外伤，当时失血较多，看起来挺吓人的，这休养了两天都好转了许多。
安谨的伤势比周晓非稍微严重一点，当时冲突一发生，他就把周晓非往后拉，反而自己站在了冲突的最前沿，除了被石头砸伤头缝了十来针，手臂上还有一条不知被什么农具划伤的伤口，缝了二十多针。
周晓非除了头上的伤口缝了八针，身上再就是一些擦伤和扭伤，相比安谨是好太多了。可就算这样，当时赵严看到儿子一头血的时候，还是眼一翻晕了过去。
推开门，安谨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周晓非已经活蹦乱跳了，正缠着前来查体温的护士妹妹问东问西的，见陈兵和崔灿两人进来，大家同时一愣，心说这两人怎么同时来了？
陈兵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崔灿走过去把菜一样一样盛出来，嘴里问着周晓非：“你妈呢？怎么没在医院看着你啊？”
虽然是同龄人，可老妈成天耳提面令的，对着崔灿，周晓非莫名就有种对着上级，或是对着老辈人放不开手脚的感觉，老老实实地坐回病床上，回答到：“今天去我外婆那里吃晚餐，说要晚点给我们带吃的来。”
崔灿淡淡地嗯了一声，把带过来的菜分作两份，让他们俩先吃。“自己家做的，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呆会儿你妈肯定也要带东西过来吃的。”
周晓非乖乖地把小餐板架好，做出一副准备吃饭的样子。旁边安谨和陈兵看了，忍不住就大笑出声，崔灿不解地回头问：“笑什么啊？”
陈兵揉着笑酸了肌肉的脸还没开口，病房门一开，赵严来了。***
一百四十七章 解决方案
赵严是用肩膀撞开的门，她手上大包小包地拎满了，后面跟着周晓非的父亲，一个面容跟周晓非有七八分相像的男人，手里也拿满了东西。
进门一看俩人都吃上了，赵严呵呵一笑：“把你们饿坏了吧？幸好崔灿带了点吃的来。”
然后就望着崔灿抱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搞了半天安谨跟我家晓非差不多年纪，唉，你看着俩孩子，多可怜……”巴拉巴拉，崔灿就冲着安谨挤眉弄眼，安谨只是在赵严两口子进来的时候抬头笑了一下，此时面对崔灿的怪相就跟没有察觉到一样，径自快速吃着面前的东西。
而赵严这时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精明干练的气质，穿着半旧不新的宽大衣衫，脚上踩着拖鞋，嘴里不停念叨着，完全就跟自己老妈一样唠叨。周爸爸几次给她使眼色，她也只当没有看见，数落完了安谨和周晓非，又开始数落陈兵，接着话题一转就到了崔灿身上，一副街边大妈的派头。
崔灿倒是可以谅解，可是想到毕竟跟陈兵也没熟到那个份儿上，这位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眼睛略转了转，望过去，发现那家伙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被数落了，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好像还有点享受似的。
陈兵是挺享受这种数落。自从那两只受伤，他跟着回市区安排，早就看多了赵严的另一副模样。开始还是有点吃惊的，在他的印象里，所有的这个年纪的女人，应该都跟自己母亲一样，在外独当一面，在家也不苟言笑。可赵严和周晓非母子俩跟他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不谈工作，脱开了工作中的那层严肃地气氛，母亲唠叨地像个农村妇人一样，儿子也安然享受着，而且还有点耍无赖的样子。
之前他还以为赵严母子俩属于比较独特的，今天在崔灿家吃顿饭，发现崔灿一家也是这样。就连崔灿的父亲，好像说还管着一家专营出口的山菜加工厂，在家也就跟个普通的老头儿一样，穿着背心大裤衩，为了多倒一两口酒跟老婆和女儿逗趣。
难道说自己家才是另类？
陈兵自己在一边恍惚发呆不提，这边崔灿看了赵严两口子带过来的菜，无论分量还是数量都是相当地多，她吃惊地问道：“这么多，吃不完吧？”
“吃不完？”赵严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今天下来，肯定要看他们，所以早先煨的汤都没有带过来，平时得比这个带得更多！”
这……崔灿无语了，不过病床上坐着的两人确实吃得挺欢，早就吃完了崔灿带过来的菜，换上了赵严拿来的。
安谨慢条斯理地吃着，还没忘对赵严说：“还是阿姨的手艺好，我吃着更习惯。”
狂吃海塞的周晓非不高兴了：“马屁精！就知道恭维我妈，这味道我都快吃吐了。还是崔灿带过来的好吃，有味多了！”
崔灿笑嘻嘻地看着，赵严已经不客气地开始教训儿子，顺带收拾不怎么老实的安谨，说他受伤比较重还偷偷看文件，接着火势顺着烧到了陈兵身上，说他不知道怎么奴役安谨的，都受了伤还要忙工作，几个人大呼冤枉。周晓非的父亲只是在一旁敦厚地笑着，病房里一派和乐融融地气氛。
说着说着就难免扯到了熊家坳的事情上，因为一直是崔灿在处理，主讲就换成了崔灿。
把最近几次跟熊老汉接触的事情说了之后，几人陷入了沉思。
赵严不解道：“按你的说法，熊老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这次整个方案我看了一下，熊家坳涉及到的范围也不是很大，怎么熊家坳的抵触情绪就这么强呢？”
“主要还是道路要从村子中间过的问题。”崔灿也寻思这个问题很久了，当下说了自己的看法：“首当其冲的是熊老汉兄弟俩的房子，都要拆除。拆了往哪里去建？其次是村里利益的问题。一般挨着路边的，总觉得可以利用这个便利开小商铺什么的，其他人没有想头，自然就会起哄。利益分配不均，但是又不好对自己村的人明言，就只能撺掇着一块儿跟咱们较劲了。”
陈兵就理解不了了：“咱们的规划就是一条路吧，村里哪能建什么小商店，卖给谁啊？旅游车什么的过去都不在那边停留的。”
赵严笑了：“陈总啊，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们山区这边的情况。所谓要想富，先修路，这条路带来的利益是无可比拟的。浅显一点的，靠路边的人家卖个煮鸡蛋烧包谷什么的，或者给往来车辆加水之类，都是钱。往深了说，周边的小餐馆、农家乐，甚至是土特产的进出，都会方便得多，而且是长久的效益。”
陈兵就更疑惑了：“那是好事啊，应该都会同意才对，怎么就闹到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这条路要怎么修，是按照我们的计划来的，不是按照他们的利益来分配的。简单了说，这拆房还建，在农村就是很令人眼红的一笔巨额大款了，可就两家，其他人眼红不？挨着路边的就是那么几家，其他住得远的，分布了这杯羹，眼红不？可是谁敢去跟熊老汉叫板么？当然只能跟咱们对着干了。这就是只看到眼前利益，那种‘我得不到好，你也别想得到’的心理作祟。”
“啊？”陈兵、安谨和周晓非三人同时惊讶，这也太让人郁闷了吧？
崔灿倒是很赞同，她也是这样认为的，闻言点点头附和道：“确实是这样，虽然同是一个村子的人，可是大家各有各的小九九，对内没办法处理，只能对外一致了，所以咱们倒霉。”
这种事，作为施工方可没办法解决，安谨推开碗，擦了擦油嘴叹口气：“那也就是没办法解决了？”
“呵呵，这个嘛，我倒是有个想法，能不能行得通还得靠你们，毕竟是个长期计划，眼看我学校又快开学了……”崔灿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兵打断了。
“有想法先说，扯那么多干什么？生怕劳累了啊？”说完陈兵又有点懊悔，毕竟崔灿上山一住几天，也不是不想做事的样，自己这话说得重了点。想到这儿，又不知该怎么接着说，偷偷拿眼角看崔灿。
崔灿不以为意，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首先是要让他们明白，路虽然从村里过了，可是不会有车在那里停留，这就需要我们先把以后旅游团可能进行的计划安排先透露出去，让他们知道这条路就算通了，明面上靠路边的人家也没多大利益，这样村子里面的纷争就少了很多。第二，我看了一下村里的情况，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壮劳力少，田里的活不说，光吃水就是个大问题。反正大峡谷景区那边也要做自来水的建设，干脆一并给办了。”
“第三，就是孩子们上学的问题。他们上学都在下面的镇上，每天都是步行，特别不方便。反正以后咱们也准备安排接送游客的车，就干脆绕点路，早晚免费接送孩子们上学。”
“不过，对于还建补偿的问题，我的意见是不能例外，这里开了口子，其他地方怎么办？总不能让其他人认为，只要跟咱们闹了，就有特别的补偿。对于这次安谨和周晓非受伤的事，村里得给我们表个态，不要求多大的金额，起码得认错、赔医药费。”
赵严一边听，一边思索着，工作时的精明干练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听完崔灿的一席话，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这也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不过安谨和晓非受伤这事，当时挺混乱的，能找出谁是责任人么？”
崔灿摆摆手：“找不找得出不关我们的事，钱多钱少也没所谓，关键是熊家坳必须有个态度给我们。”
陈兵闭上眼睛略算了一下，咬咬牙说：“前三条都没问题，反正也多不了多少钱。可是崔灿，你能保证人家一定能接受你这个方案？”
崔灿往椅背上一靠：“这我可保证不了！”
话音一落，几道刀子似的目光就丢了过来，她赶紧讨好地笑了笑：“这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总得大家努力吧！”
其他几人还是面色不善，她赶忙补充道：“我一个高中挺要好的同学，正好是熊老汉的外孙女，过几天找她一下，看能不能帮忙给说说情。”
这下连赵严都惊讶了：“你怎么到哪儿都有熟人啊？”
崔灿摸摸鼻子，腼腆地低下头：“这楚西太小了，没办法。”
不过说归说，这个方案能不能贯彻下去，还真是一两天解决不了。不说别的，自己几个人商量得头头是道，可人家接受不接受还是两说呢！
就算人家接受了，什么道歉赔钱啊，装自来水啊，透露消息啊，接送孩子上下学的车什么的，都是个漫长得过程。几人商议了一下，觉得能在崔灿开学前弄好也就不错了。
崔灿摇摇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想法，从接触熊老汉之后就有了，可真正成形，还是今天看到张慧娟之后的事。本以为提出来之后，这么多人，总能解决，怎么说来说去，这事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
一百四十八章 进军大峡谷
在家玩了两天，约了王琳琳等人聚会，当然也特意叫上了张慧娟。
上次打电话给王琳琳要教材和其他课外书的时候，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王琳琳早就坐不住了，这崔灿是在干什么啊？一出接一出的，叫人摸不清头脑。
这下把话一说开，姐妹几个半晌没说出来话。
“行啊，崔灿你都当大老板了！”王琳琳最先叫出声来，满脸诧异地盯着崔灿看，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别提崔灿脸皮多厚，让她这样看着，脸上也是火烧火燎的发烫，尴尬地一笑：“还不是没事瞎折腾。”
“别不好意思啊，我们怎么就没谁瞎折腾出个公司呢？你这是能力出众！”陈媛媛也笑了，随口玩笑道：“唉，要是毕业了没工作，我们可就要去投靠你了啊！”
众人纷纷附和，张慧娟蹙了蹙眉头，不是很高兴，在众人间显得比较特别。
崔灿一直偷偷打量着她，见她这个样子，赶紧问道：“张慧娟，你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想到我外公家那边的情况，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张慧娟打起一个笑脸，可惜看起来还是特别勉强。
“你外公家怎么了？”陈媛媛好奇地问。
张慧娟吱唔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崔灿开口说了来龙去脉，大家一听又笑起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到底都是几个熟人，张慧娟给你外公说一声呗，支持支持崔灿的工作！”
张慧娟勉强一笑：“说过了。可这人上了年纪就特别倔，怎么都不肯放下架子，开那个口。我这不是知道这个公司是崔灿的，所以特别不好意思么？”
“嗨，这有什么啊！崔灿你也让点不就行了？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嘛！”王琳琳喝口饮料，跟没事人似的指挥起来。
崔灿没好气地戳了她一指头，她咯咯笑着躲了，连陈媛媛都忍不住说：“这才几天没见啊，王大小姐都懂事了，长大成人了啊！好欣慰啊！”
大家又哄笑起来，这下换王琳琳恼羞成怒了，扑上去对着陈琳琳就是一通挠，直到她笑得浑身发软求饶才罢休。
笑闹一番，众人散了，崔灿陪着张慧娟去车站坐车，两人也没搭交通工具，沿着街慢慢走着，崔灿便趁机把整个景区的安排布局说了一下，重点告诉她，熊家坳在整个交通布局中只是路会从那里经过，基本不会停车的情况也告诉了她。
张慧娟也明白崔灿的意思。村里真正会闹的原因，熊老汉冷静下来也想过，但是去市政府请愿也已经去过了，冲突也发生了，这个时候感觉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就停不下来。
熊老汉跟姑娘感叹，要是实在不行，他也只能避一下，到三个儿子那里去玩一圈。
这点熊胜玉倒是赞成。眼看老人岁数一天比一天大，虽说看起来硬朗，可说不准哪一天晚上躺下去，早上就不穿鞋了。趁着身体还行，不如到几个哥哥那里走动一下。几个哥哥家都安在了外地，一直盼望着接老头子过去，享受一下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可老头子就是舍不得地里的那点庄稼，圈里的那两头猪，不肯出门。
因此老人一说，熊胜玉满口答应，而且还说如果老人出门，她提前叫男人过来把猪赶回去，帮着老人喂养，绝对喂得膘肥体壮的，叫老人放心。
崔灿和张慧娟叽叽咕咕聊了一路，临分手时，两人也都算交了个底，心里有个谱，各自回头安排不提。
因为熊家坳的事情闹开来，其他一些涉及到拆迁、还建补偿的村子都不怎么显眼了。安谨和周晓非还没出院，基本该搬迁都搬了，整个大峡谷的路段开始进入了忙碌的修建中。
楚西的天气多变，山上出太阳，山下可能就是滂沱大雨。这几日也不外如是，拖着沙石工料的司机们，在山下顶着大雨，骂骂咧咧地看着东西装上了车，开上山，刚转过半腰的大河湾，就愕然发现一片刺目的阳光投射下来。上了山，卸了货，车身还是湿漉漉的，叫人哭笑不得。
景区的几条步行道、栈道都已经进入了铺建阶段。
工人们打着赤膊，靠双肩把一块块青石挑上山，码成整齐的小道、阶梯，大山里回响着悠扬的石工号子，引得外地来的专家们侧耳倾听，如痴如醉。
悠悠大山深处，就连挥汗如雨的工地上，都充满了醉人的歌声。
陈兵深深呼吸了一口山里特有的，带着泥腥味的清新空气，叹了口气。这里真跟世外桃源似的，可是世外桃源也不能躲一辈子，明天，他就要回到那座被水泥森林环绕的怪兽都市了。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猜测着父亲的用意。
自己在大峡谷项目这边来盯着，看来父亲在公司里倒是做了不少工作。想想也是，公司的股份主要掌握在父母的手中，其他的基本是跟着父亲当年一起创建公司的几位元老分割了。为了显示公平，和富贵不忘本，在公司股东会上，父亲很少有特别强势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给了其他人一种错觉，猛虎垂暮，曾经锋利的斗志已经化作了消沉和对儿女的期盼，所以引得其他人摩拳擦掌，试图分一杯羹去。
人类啊，都是只能共艰难，不可同富贵的么？
这两年旅游业蓬勃发展，景泰公司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其他几位股东显然也各有各的打算，纷纷暗自培养自己的心腹属下不说，以各种名目安插到公司各个重要部门的人业不少。
父亲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为的是不想撕破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可是在他要将手中的权利放给自己的时候，其他人坐不住了，先是各种刁难和说辞，一再拖延父亲放权的时间。陈兵跑到楚西来盯着大峡谷项目，其实也是有点跟父亲赌气的意思，可时间一长，心态放平和点，又觉得父亲不容易。
不知道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闹得父亲也坐不住了，急匆匆地打电话叫自己回去。
唉，本来想多呆一段时间，等崔灿开学一道回去上海的。
想到这里，陈兵突然有点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崔灿，顶多算是一个朋友，可这个朋友交往起来比较舒服，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感觉人家也没特别把自己当回事儿，随时捧着，掐媚着，可没说不拿自己当朋友，对自己也很尊重，可尊重中又透出一分亲昵，让人觉得很舒服。不像杨安娜之类的……
想到这儿，又不由得甩甩头，杨安娜，那基本是父亲已经给自己内定的未来妻子人选，崔灿是合作伙伴，不一样的。
可是临到离别之际，竟然对楚西依依不舍起来，尤其是对这里的人。看看崔灿一家、周晓非一家相处的情形，别说自己，就连安谨这个素来冷淡的人，都再没抱怨过楚西这不好那不好，这里的人情，确认让人留念。
山下，崔灿也在收拾东西，也在叹气。
这才好好潇洒没几天，又得上山。陈兵要回上海，这总拦不住吧。安谨还没好透，也不能上山，更别提跟赵严几天相处下来，赵严待安谨就跟自己亲儿子一样，别人还没说什么，赵严就先拦了。
得，就自己，身强体壮，没病没灾，爹不亲娘不爱的，打发上山晒太阳去吧。
就是可惜了这一身皮，好不容易几年下来保养得白白的，这一去不知道又得黑成什么模样？
崔灿要上山，老崔两口子也没觉得什么。这两天正是山货出来的时候，老崔一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根本就顾不上家里。李瑾瑜倒是舍不得，可是姑娘大了，这些年折腾的事儿也没法让人把她还是当孩子对待，那就由她去了。
所以崔灿一个人在家打包行李，嘴里念念叨叨，可旁边都没人听。
自己坐个车，到了往大峡谷去的路口下了，顶着太阳等了没多大会儿，就看见一辆拖着沙石的工程车上来，崔灿招招手，车停了。
工程车挺高，司机师傅露出晒得黝黑的脸问：“妹子，怎么了？”
崔灿扬起小脸问：“师傅，您这车是上大峡谷工地的吗？”
“是啊！你要搭车？”
“是到大门那边儿的吧？我上去找个人！”崔灿得问清楚了，要是拖到其他路段施工的，又得走冤枉路。
“嘿，你这眼神儿不错，是到大门口的。你看我车上拖的，全是青石料，是给上边儿修步行道用的。你要是不嫌热，就上来吧，我这破车，可没开空调。”师傅一笑，一口黑乎乎的大牙比脸白不了多少。
崔灿一听，也不用师傅招呼，自己胳膊一伸，腿一登就爬上了驾驶室。果然是跟师傅说的一样，有空调口，但是没开空调。
看着崔灿瞅空调口，师傅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解释：“这车本来就费油，山区还全是爬坡路段，更费油。开空调也要烧油的呀，能省点儿是点儿吧。”
这车上的空调到底是烧油，还是用电的呀？崔灿有点儿疑惑，借机跟师傅攀谈起来。***
一百四十九章 峡谷琐事
虽然还是清晨，阳光依然活力十足，热辣地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风采。车子开起来，风从摇下的玻璃吹进驾驶室，没几分钟就让崔灿身上的汗水都吹干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师傅还在吹牛侃大山：“我的技术，那是没话说，要不，好几个人跟着车老板吃饭，怎么就让我送车到大峡谷呢？妹子，你去过大峡谷没？这是第一次去吧？呆会儿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风景真叫一个漂亮，可那路，一般的人也真开不下来。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转弯又大又急，路况也不好……不过别急，等这条路修好了，肯定就不同了。那路设计的，真是顶呱呱啊，人家都是外地请来的专家，全说的普通话呢……”
崔灿也不打断，不时嗯嗯两声表示附和，师傅更是谈兴大发，说个没完。
说了半天，口都干了，正想伸手摸水杯，崔灿顺手把驾驶台上的杯子拧开递了过去。
师傅接过来，眼睛一亮，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又开始夸：“你这妹子真是体贴，谈朋友了没有啊？哦，对了，你去大峡谷大门工地是找谁啊？是找你男朋友吧？”
崔灿摇摇头，笑着不说话，师傅就不停地逗她，一路上倒也挺和气的，没多久便到了大门口。挥手同师傅道谢之后，崔灿拎着包走向办公室，陈兵迎出来，接过她手里的包，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还在挥手目送的师傅傻了眼，随手扯过一个统计工料的师傅，冲着办公室呶呶嘴：“刚进去那个妹子，看见没？别是陈总的女朋友吧？”
统计工料的师傅嗤笑一声：“别傻了，那是另一位老总，崔总！”
工程车师傅华丽丽地石化了。
陈兵还没下山，这个笑话就传遍了工地，连专家们都跟着起哄。
前期的实地勘察和指导施工基本结束了，因为楚西比较凉快，已经呆惯了的专家们决定九月初再各自返回，现在基本都是闲着没什么事儿，成天背着相机什么的满山乱窜。前期实地勘察的时候，附近的几个村子他们都走遍了，不管中午走到哪里，喝口水，吃口饭绝对没问题。还有村民专门跑来请专家们过去吃饭，更别提附近几个村里婚丧嫁娶都会专门给他们留上一席。
浓厚的人情，更是让专家们舍不得走了。
今天是因为陈兵要下山了，大家决定一起送送她。没想到这天还没擦黑，就听到这样一个笑话，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少的，都纷纷起哄，开起了玩笑。
陈兵反正要走了，笑了笑不置可否。
崔灿一样一笑了之，不然怎么办？这种情况无从争辩，反而会越描越黑。山上生活也是无聊，就当让他们多个笑料吧。
不过心里还是暗暗警惕，看来因为自己女性的性别和太过年轻的年纪，倒有些让人轻视了，以后可得注意点儿。
在山上和大家一同吃了顿丰盛的……饭菜，说午餐晚了点，说晚餐又早了点。陈兵搭了辆工程车便下了山，从今天晚上开始，崔灿同学正式成为了大峡谷工地的总负责人。
其实总的来说，山上事情也不是特别多。各个施工路段承包下去，每段有每段的包工头负责，沙石工料统一进场，生活安排也是统一的，唯一需要崔灿出面安排接待的，就是各个单位各级领导的视察。
想起来崔灿就烦不胜烦。这路都还没修好呢，您成天视察个啥啊？不就是在报纸电视上露个脸，提高一下知名度么？可这路怎么修的，修得好不好，跟领导视察不视察，慰问不慰问好像没什么关系。
虽然一肚子牢骚，可崔灿也明白这个面子工程还是有的，这也说明领导重视大峡谷项目嘛，花花轿子人抬人，心里不管多不乐意，脸上还是得挤出花来热情接待，虚心接受领导的指导。
一个星期下来，崔灿就接待了四帮，工作还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就是迎来送往地感觉特别累，脸部肌肉都笑酸了。想想幸好现在大峡谷上面没什么吃饭的地儿，如果有……
关于这事，崔灿想了又想，还是找来楚西旅游建设公司的代表杨科长，两人商量了一上午，以后再有这样的接待，就由杨科长出面，毕竟大峡谷管理建设公司是由三家合股的，杨科长出面也不算降低档次了，用不着担心领导们有意见。
如果有意见更好，就让杨科长委婉地反应一下，这种频繁的视察已经影响到了大峡谷工地的正常施工进程。大峡谷还是有楚西的一份儿呢，真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肥肉，谁都可以来沾一指头油么？
这想法杨科长也挺赞成。本来么，利用大峡谷的施工进程拍几条新闻，这也没什么。可每次来一位领导，又是召集所有工人训话，又是陪同参观施工进程……来多久，机器就得停多久。
本来山上气候炎热，一般中午十一点以后，下午四点以前都不施工了，大家都可以回工棚休息一下，吹吹空调。可是领导们从市区出发，上来工地，多半都是十点多钟，为了配合拍新闻，还得把已经休息的工人们叫起来，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做做样子也就算了，可中午那会儿是真热啊……
闹腾完了，领导走了，大家都晒得没了胃口，饭也吃不下。这人是铁饭是钢，饭都没吃好，哪里来的精神做工作？
叫杨科长说，最近几天，连机器都叫得没那么带劲了。
这事，就算崔灿不说，他也准备回局里反映反映，这拖下去，都是浪费的国家的钱啊。
没过几天，果然消停了不少。听说因为这事，郑市长在全市例行工作会议上发了脾气，上来做过秀的几位领导被削得颜面无光，其他本来还打着小算盘的人也萌生了退意，工地上可算是清净了不少。
没了打扰，大峡谷工地又进入了有规律的生活中。
早上六点左右起床，六点半早餐，然后开工一直到十一点休息，吃午餐，睡午觉，下午三点半略微吃点稀饭什么的垫下肚子，四点上工，晚上九点收工，再吃晚饭。
避开了最炎热的时候，大家的施工进度反而加快了，工程质量也好了更多。本来反对这种作息方法最强烈的安谨和赵严也闭上了嘴巴，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嘛。
唯一带来的问题是一天要供应四顿伙食，生活上的消耗多了不少。以前一个星期送一趟米面的，现在是三天就得送一趟。崔灿还在邻近村里定了苞谷粑粑，每天给工地上送五百个，做体力活的工人们最喜欢吃这个，楚西人都认为苞谷要比大米更扛饿。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崔灿开学的日子近了，大峡谷的面貌也一天天发生着变化。
按省级公路标准建造的公路已经建好了一半，直接通到大峡谷大门处。黝黑的柏油马路散发着沥青特有的刺鼻味道，两旁的护栏还没有完全做好，不过已经砌好了四四方方的石头堆子，就等着上油漆了。
大峡谷的大门已经树立了起来，没有做成崔灿记忆中前世那种牌坊的样子，只是修建了一栋吊脚楼风格的两层小楼，顺着山道连绵向上，这里是以后大峡谷旅游公司的办公室和集体宿舍。
山道的另一边是面积八百平方米，楼高五层的停车场，每层都设计有电梯下到一楼。一楼将做成一个大型的土特产超市，出口处就是散客售票点和环保车换乘处。
抬头眺望山崖，半山绝壁上是一条全钢化玻璃铺成的栈道，距离地面一百七十余米，胆小的还真不敢踏上去。
如果不走栈道，可以下山从另一侧进入卫水河地缝峡谷步行道，欣赏幽深的地缝风光，同时也可以在这里参加水上漂流。
同时为了满足攀援爱好者和挑战自我的人，在距离地面二十来米的地方，特别设计了一处栈道，那里只有坚固的铁链可以攀附，石壁上凿出的小窝可供落脚。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在保证安全性的同时也增加了趣味性和挑战性。这是安谨临时提出来的建议，崔灿一听觉得很有意思，立马就采纳了。
在山道上，从第二公里之后，每隔一公里设置了小木屋，方便游客歇脚，同时放置了医疗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每隔四公里，安排洗手间，在整条步道的交汇路口，安排大型游客服务中心，提供餐饮、医疗、投诉等等服务。
崔灿在山里转悠着，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就是我的大峡谷，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会不停地进步，比之前的更好，更周到！
安谨和赵严听说之后，带着璀璨公司的人也上来看了一趟。现在除了水还没有完全通好，手机信号还没有完全覆盖，其他的基本已经没有问题了。
璀璨公司开始接手下一步工作，面向全市招聘有志之士，充实到大峡谷公司的各个岗位上来，争取在一个月之内培训完毕，之后便要邀请周边各大旅行社、新闻媒体、合作单位来实地考察了。
看着自己公司几个孩子似的员工，崔灿有点犯愁，这几个人，能做好么？
安谨带来了好消息：“景泰公司的景区项目策划组马上过来，导游词什么的，就交给他们吧！”***
一百五十一章 踩线 下
离开市区往西行驶，沿着碧绿的卫水河逆流而上，约莫三十分钟后就到了往大峡谷去的公路。这条路暂时被命名为大峡谷路，省级公路四车道，黑色的沥青路面显得非常平整。一边是卫水河，一边是开凿过的山体。为了保持水土，防止泥石流和山上的沙石飞扬到路面上，裸露在外的山体用铁丝网拦了起来，相信要不了多久，坚韧的野草又会长满这片荒芜的山体。
这样的大手笔，其他地方的客人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同为山区人的昌城几位旅行社同行觉得真是让人惊叹。
昌城地理位置特殊，在楚西与省城之间，一半是山区，一半是平原，因此对于山区的一些具体情况略知一二。
在山区开一条四车道的沥青公路，旁边的山体上做上防护措施……这样的举措在别处可能不算什么，可是这里是楚西啊，省内有名的“老少穷”地区，年年吃国家扶助资金的。看来大峡谷景区方面真是非常不错，楚西的领导们也没少下工夫，难怪敢拉这么大的阵仗，连三家老字号都邀请过来。
就是不知道景区的景色是不是有宣传的那么好呢？这个疑问在众人心底浮现，旋即便像一支痒痒挠，不停地在心底骚动着，只盼望这条路尽快抵达终点。
车行一个半小时，当导游指着车外说：“那里，就是大峡谷景区。”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往外面望过去，却被车窗切割了视线，只看见天边屹立的山石，在白云掩映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楚。
有心痒难耐的人，拿了相机，贴着车窗开始拍起来，却觉得拍摄出来的画面和眼中所见到的画面完全不一致，由不得困惑起来：大峡谷就这个模样？
正议论，车停了，导游提醒大家下车。
这山里是看得到屋，走到要哭，还有这么远，下车干什么？
导游甜甜地跟大家解释：“这里是唯一可以看到整个大峡谷核心景区全貌的地方，在此可以完整地欣赏到我们大峡谷四绝，卫水升白云，地缝连绝壁，峰丛绕山梁，碧水泄瀑群。”
随着导游的指引，大家下了车。抬眼望去，在阳光的照射下，山脚下的卫水河水汽蒸腾，随着气流变化缓缓升起成一片白云，仿佛一条白色的披帛缠绕在山顶绝壁之上。
卫水河自远处奔腾而来，将山势一分为二，形成一条深约百米的裂谷，谷底河水奔腾，两旁的山壁上，数条瀑布飞泻而下，不断地有水汽在阳光照射下形成无数座彩虹横跨在裂谷之上。
远处导游指向的地方，绝壁在白云的掩映中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至于手中简介上所描写的栈道，更是连影也看不到。
然后继续上车，这次只用了大约十分钟便抵达了景区大门口，大家下车，按导游的讲解，手持IC卡式的门票排队进入景区。
这个倒是比较新鲜，虽说国内有部分景区已经开始使用IC卡检票系统，可毕竟没有大面积推广，大峡谷使用这个，倒是让不少同行暗暗点头，这可得节省不少人工。
本来陈兵的打算是先用人工检票，以后再逐步试行电子管理，可是崔灿没同意。按她的想法，电子管理系统本来就会逐步普及，咱们大峡谷起步晚，何必把起点定那么低，直接一步到位，可以省多少工夫？不说别的，就是人数统计上，电子管理系统绝对要比人工统计靠谱得多，而且这节省的人工可不少。这偌大一个景区，哪里不需要人工维护，何必把有限的资源浪费到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
客人们表示惊奇，陪同的楚西领导和大峡谷的员工们都感觉脸上有光，尤其是几位陪同的领导，更是得意之色摆在脸上。
大峡谷做得好，政绩是跑不掉的，上上下下大家都能分一杯羹。不过现在亲耳聆听到客人们的赞美，尤其这些客人是旅游行业内的专业人士，那些赞美的话飘入耳中，更是令人飘飘然。
上午爬山、步行道、栈道游览，然后乘观光环保车下山，在游客接待中心享用当地特色风味餐，下午烈日炎炎的时候，安排游览地缝，沿地缝内的栈道步行观光，再乘小舟顺水而下，一天下来，虽说两条腿都走得打颤了，可是那种视觉上的满足感让所有人都大叹一声，更有几位记者感慨：“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是了。”
虽说有点吹捧的成分，不过大峡谷的这次踩线活动倒是真的大获成功。
“那座谈搞得怎么样？”崔灿听完安谨和赵严一系列激动的表述，最为关心的是座谈的情况。大峡谷的景色毋庸置疑，相信配上高端的管理和人性化的服务，再加上马上就要通车的高速和铁路，以后肯定是客似云来。
不过游客到底怎么来，来多少，跟邀请的旅游同行的推介有关系，跟邀请的各大媒体记者有关系，而且任何一个方面都是关系匪浅，更何况她跟陈兵商量的下一步，也要在座谈基础上才能打开。
接过电话，跟崔灿汇报情况的安谨。这次踩线活动，崔灿和陈兵都不在楚西，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安谨一手安排的，座谈的情况有多重要，他心里有数的很，之前跟陈兵汇报的时候，陈总那边也是最为重视这个问题了，因此各种数据未经思考就直接脱口而出：“参加座谈的主要是我们邀请的各地各大旅行社的同行，总计邀请了一百六十九家，除了有几家没有来，实际到了的有一百六十四家，全部参与了我们的座谈，而且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但是在签约销售的这个问题上，除了有四家态度比较热切的，其他的态度都比较暧昧。主要的问题也是在交通上面。但是跟我们预计不一样的是，楚西的同行没有一家有特别明确的表态。之前我跟陈总汇报了一下，他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崔灿心里哼了一下，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安谨是陈兵的人，现在关系再好，如果真有什么事，他绝对是会坚定不移地站到陈兵那边去。所以这种先给陈兵汇报，再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看样子，赵严有点犯糊涂了，安谨可以先给陈兵汇报，难道赵严就不能直接给自己打个电话吗？非要等到安谨汇报之后，再拉着他一起给自己打电话说情况？
按下心里的不满，崔灿接过了安谨的话：“你们毕竟不了解楚西的情况，现在这个样子，楚西的旅行社是不会有任何动作的。不过我没明白的是，什么叫跟我们预计不一样，好像我们也没有预计这次踩线之后，就能签下多少旅行社，更别提细分到这些旅行社是本地还是外地的范围吧？”
安谨被噎了一下：“这……是我私下里跟陈总聊过一下……”
“算了，呵呵，也没多大事儿。”崔灿的声音虽然一样轻快，可是安谨怎么就觉得听出一股不太高兴的意思：“只不过我还是想说，不管你以前是景泰公司的人还是怎么样，现在你的身份是楚西大峡谷景区的执行总经理。是共同代表我们三家公司的意志对外统一的声音，希望安总不要太偏颇了哦！”
安谨挂下电话，心中有点郁闷，有点不服，摸摸额头，竟然出了一头的汗。什么时候开始，面对崔灿竟然有一种压力倍增的感觉？
这边崔灿挂了电话，想了想，给陈兵打了过去。
陈兵接起电话，显然正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所以声音显得很清晰：“崔总啊？是不是接到安谨电话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崔灿的火气腾就上来了，敢情您还挺得意的哈？劈头就骂了过去：“陈兵你妹的给我听好了，这大峡谷刚开始弄呢，你要是觉得大峡谷在你们景泰眼里不值一提，大峡谷的事你就少插手，安谨立刻给我滚回你们景泰去。你要是觉得重视大峡谷，你就给安谨好好安排好了，你搞清楚，咱们现在合作大峡谷项目是合作，平等基础上，少给我来主导啥啥的事情，再有一次，咱们就拆伙得了。”
陈兵把话筒拿开一点点，让崔灿的咆哮离自己稍微远点，听到对面没声音了，这才没好气地问道：“你发什么疯啊？好好的扯什么重视轻视的，好像我们景泰背着你搞什么鬼似的？”
“你敢说你没有？”崔灿从牙缝里挤了一句出来。
陈兵没接话，话筒里沉默了。
“陈兵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楚西旅游建设公司是吃素的。难道你真的以为政府插进来的这只脚只是吃点分红，别的什么都不会管？你别忘了咱们当时跟政府签这协议的初衷是什么？”
“我没忘。”陈兵心里有数，闷闷地回了一句。
“没忘就好。反正你就记住一点，这合作刚开始，少整幺蛾子。经营管理上的事，虽说委托了安谨做这个执行总经理，但是他执行的不是你陈兵的思路。要是他心态摆不正，我不介意高薪聘请一位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大峡谷。”
陈兵叹口气，这女人真是太敏感了，口里只能安抚道：“哪有什么幺蛾子，你想多了。安谨要是做得不好，股东会讨论该怎么就怎么呗。”也不能一味地让步，态度还是得强硬点，虽说想想股份比例，陈兵心里没什么底就是。
果然崔灿冷笑道：“股东会讨论，就不是我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这么简单了。你明白的。”说完她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那头陈兵坐在办公室里，皱着眉摇了摇头。本想给安谨打个电话，又觉得时机不是很合适，还是留到晚上打吧。***
一百五十二章 疑窦
崔灿收起电话，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寝室去。
本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没想到打给陈兵，那家伙居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这次的踩线活动，自己上课没时间，陈兵也没去，可陈兵老爸居然去了，这本来就让崔灿足够疑惑，再加上听到安谨开口来了句“跟我们预计的”怎么怎么样，她就更不爽。
本身这次活动可以说是对大峡谷整个宣传的一个预热，真正的宣传还没有开始，所以更谈不上预计，可安谨居然有个预计方案，而且还是“我们”，显然代表的是景泰公司，而非大峡谷公司，这就让人心里膈应了，说不出的烦。
无论在任何时候，这种心里打着小九九的人都令人生厌，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有点让崔灿摸不清，陈兵那种无可奈何的口吻，没有做任何解释的回答，让崔灿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恐怕，这事不是在陈兵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胡乱梳洗了一下，躺上床准备睡觉了。这才十一月初，上海的天气还残留着燥热，可是晚上温度已经开始降了下来，正是崔灿最喜欢的睡觉温度。
刚闭上眼，对面田蜜喊了她，崔灿把铺前挂的帘子拨开，露出一条缝，问田蜜：“干什么啊？”
田蜜吃吃地笑：“崔灿，给谁打电话啊？说了这么老半天？”
敷衍了一句：“给爸妈呗！”
田蜜摇头，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哄谁呢？给你爸妈用普通话打电话？”
崔灿一愣，刚才讲话太投入，没注意田蜜竟然听见自己打电话了，不过也是，临睡前这个点，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听到一两句也不稀奇。
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崔灿吧嗒一下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她那样儿，田蜜一阵坏笑：“崔灿，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一听这话，田蜜上铺的宋秋水也来兴致了，伸出脑袋问到。这边崔灿尴尬劲儿还没过去，一听就更尴尬了，这帮子人，说这个就最来劲了，拦都拦不住的，自己还是住嘴得了。
田蜜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你们当时是没听见崔灿，那声音可大了，平时就没看见过她火气那么大的时候。不过她语速太快，我没听清，就听见一句。”她顿了顿，模仿着崔灿的口气：“‘你敢说你没有！’哇，真是……太有气势了。多半是跟人家扯皮了嘛。再说了，最近崔灿打电话的时候好多啊，而且每次都避开我们，你们说吧，不是有了男朋友是什么？”
“嗯嗯，是挺像的。”宋秋水唯恐天下不乱地，连连点头，还举例：“每次田蜜跟老高打电话也是，讲着讲着就要避开我们。喂，我说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田蜜和她男朋友身上，大家纷纷加入了讨论的行列中。眼看总算放过了自己，崔灿悄悄松了一口气，拉好帘子，放任自己沉入梦乡。一直偷偷观察她的苏樱心里笑了一下，也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没课，大家都准备睡个懒觉。大三了，不得不说大家都放松了很多，课也不多了，更多的时间留给大家做作业，各种论文纷至沓来。崔灿估摸着马上大峡谷要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因此早早地起了床，准备今天把积欠的作业一股脑做完。
梳洗完毕准备出门，发现苏樱也准备好了，两人便一同往图书馆走去。
“崔灿，你到底在忙什么啊？”苏樱依旧是冷脸，不过口吻中满是关心。
崔灿当然听得出来苏樱的关心，不过大峡谷的事儿，她并不想到处宣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也没什么，一些小事罢了。”
见她不愿意说，苏樱也没多提，淡淡一笑恢复了沉默。
崔灿正计划着快点做完手头上的事情，好去落实接下来的计划。
大峡谷的一期算是顺利落幕了，二期工程马上要投入建设，更多的是对景区的宣传，以及景区内部人员的培训和管理上面。
本来这个是景泰公司的长处，可是这次邀请会，最后代表景泰到场的人竟然是陈兵的父亲，景泰集团的董事长，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大峡谷景区所处的位置，可能产生的利润，无论如何在景泰旗下的众多景点景区中也算不上数一数二，更何况景泰在大峡谷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景泰集团的董事长亲自光临，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不仅如此，他甚至亲自出面邀请了那三家大社的老总，这对大峡谷也未免太看重了。
不是崔灿妄自菲薄，大峡谷，真的还入不了陈董事长的眼。
有事憋在心里，实在不是崔灿的风格。思来想去，还是给赵严打了一个电话。
不知道是赵严不够敏感，还是崔灿太过敏感。对于这事，赵严相当乐观，还开导崔灿说：“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也是好事，说明景泰公司也很重视大峡谷嘛。当时你是没看到，陈董事长来了不说，还把三家大社的老总一起邀了过来。他们一进来，全场那些人啊，眼神都绿了。啧啧，这下咱们大峡谷可是出了个大风头，咱们璀璨公司和景泰公司，现在在市里办事什么的，谁不高看一眼？”
崔灿无语，心说赵大妈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跟小姑娘一样天真，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今日景泰给大峡谷涨了面子，说不定明天就会十倍、百倍地索要。而且现在都不知道人家要的是什么，实在是让人心神不宁。
欺负楚西旅游建设公司，景泰还没那个实力，人家的后台可是硬邦邦的，剩下的只怕就是啃掉咱的璀璨公司了。
崔灿越想越是心烦，打个电话跟陈兵约了时间，摊开来说说也许比较好。
又坐到陈兵那间宽阔整洁的办公室，崔灿却没有了轻松的心情，所以再也无法闲适地把自己丢进那张不怎么舒服的沙发椅里。
等着陈兵干完手上的工作，是觉得屁股下面的椅子也不舒服，看着陈兵也百般不顺眼。
虽然蓄养得稍微白了点，可是穿个铁锈红的西装，真的显得很黑。明明说好了今天过来谈事，还做出一副忙得要死的样子，做给谁看啊？是要把姐晾一下，还是想摆摆威风？崔灿心里各种猜测，脸色越来越难看。
正濒临爆发边缘，陈兵伸了个懒腰：“总算弄完了！”站起来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嘴里一边跟崔灿说着抱歉：“这几天各个景区都把国庆接待的资料整理汇总了送过来，最近几天真是忙死了？”
“不炫耀一下会死吗？”崔灿垮着脸，没好气地说，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没摆端正，人家只是你的合作伙伴，虽说熟点，可也没熟到说这话的地步，恨不得偷偷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看见她脸色不好，陈兵心里偷笑了一下，说这话确实有炫耀的成分在内，上次打电话突然就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就算确实有点点愧疚，但是任何人被劈头吼上一顿，心里都会不舒服的吧。
不过现在目的已经达到，陈兵当然也不想继续刺激崔灿，赶紧岔开话题：“哪里是炫耀，确实有点忙。电话里也没说清楚，马上大峡谷的宣传就该上了，你是什么想法？”
崔灿哼了一声，没再提其他的，专心讨论起大峡谷的宣传问题来。
现在大峡谷公司的实际情况就是，经营由三家公司共同负责，但实际的管理是由经验丰富的景泰公司占主导地位，璀璨公司和楚西旅游建设公司处于协从何学习的地位。在培训方面，璀璨公司因为崔灿的缘故，主要负责资料的搜集和导游词的编写以及导游培训。而楚西旅游建设公司，就专门负责向上面要政策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算是配合得挺好，也没出什么问题。可碰到像这样真正需要出力的时候，楚西旅游建设公司就只能在旁边喝喝茶水，磕磕瓜子，做方案拿计划，他们完全不擅长。
这种事也只能跟陈兵商量。
一旦进入状态，崔灿的精神还是蛮好的，虽说心里对于景泰现在的态度非常疑惑，不过大峡谷的宣传现在更急，眼看高速来年五六月份就能够预计通车，能够留给大峡谷做好准备的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
对于宣传方面，景泰公司有惯用的广告宣传公司，方案倒是出来了好几个，不是费用预算太高，就是效果不够理想，两人看过几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总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
今天两人碰面，陈兵又拿出一份方案来给崔灿看，指指计划略要说：“这次又调整了，准备以公汽的广告为主，投放范围也缩小了不少，不过整个计划我看了一下，还是觉得稍微高了一点，你先看看。”
崔灿大致翻了翻，基本还是以平面广告为主，传统的站台、车身广告，配合宣传资料的发放，周期预算是一年，覆盖面是以楚西为中心的几个大城市，算下来投入也要过千万。可是预计的广告效果，不一定有广告公司说得那么好，崔灿也皱起了眉头。***
一百五十三章 海选的意思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实际的情况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大峡谷景色再优美，也得广为人知了，才能吸引游客的到来。
因着高速铁路都还没有正式通车的缘故，陈兵和崔灿的想法都是趁着这段难得的空档期间把宣传做起来，先把大峡谷炒热，等到一通车，来的就不是滚滚客流，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手头的方案，还是局限在以传统媒体和传统宣传方式为主的基础上，崔灿当然知道网络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可就目前来说，这种影响力还是比较微弱的，至少看不出来什么比较大的优势。
手里捧着宣传方案，崔灿又开始神游天外。
想要以极快的速度提升影响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全民参与了。
来自于前世那个全民选秀的年代，对这个崔灿感受最深，从早到晚，从办公室到菜市场，从老太婆到小孩子，大家都对那么几个选秀节目，几个名字津津乐道。为什么？就是因为全民参与，全民票选，如果要吸引眼球，这无非是一种最好的方式。
不过，要怎么做才能把大峡谷给套进去呢？
眼看崔灿心不在焉，陈兵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次大峡谷的踩线邀请，景泰公司确实做得有点不太地道。从合作伙伴的角度来说，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楚西旅游建设公司看重的是影响力，自然不会太在意，甚至还有些高兴和感激的意味。可是崔灿不同，商业合作的基础就是诚信平等，景泰这次的举动有点犯忌讳，所以她不高兴，也是可以理解的。
回头陈兵也问过父亲，可老头子只说是为了他好，具体的就不肯深谈，这让他说不出的烦闷。可再烦，当着崔灿的面，他还是得把景泰的架子端足，面子摆亮，就算心里确实有点愧疚，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不好意思是难免的，看着崔灿捧着广告计划书发呆，陈兵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不高兴，咳嗽了一声说：“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先去吃个饭，咱们边吃边聊。”这是对待崔灿最好的处理，陈兵心里盘算着等下去哪里吃饭，找家味道好点、环境优雅一点的地方，算是变相地跟崔灿赔礼道歉吧。
听见吃这个字眼，崔灿果然立刻回神，不过她第一反应就是白了陈兵一眼：“合着我就是个吃货？这才早上十点不到，吃什么饭啊？我早餐都还在肚子里没消化完呢！”
这，关心您一下我还落了不是？
陈兵脸色僵了一下，悻悻道：“我这不是看你在发呆吗？”
“我哪儿在发呆啊？我是在想这个宣传的事情。”崔灿在想，自己表情果然不够丰富，发呆那种白痴表情和深思这种有深度有内涵的表情明明不一样的好啵？
“你是觉着这个方案还行？”这句话一说完，陈兵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是说了，这个大峡谷的宣传方案太折磨人了。哪个景区宣传不都是这样的套路，偏偏碰到崔灿，觉着这个也不好，那样也太贵。反正陈兵无所谓，方案不是他在做，公司负责宣传营销的那帮子人最近就有福了，差不多是天天加班，熬夜赶方案，个个怨气冲天。
崔灿冷笑一下：“怎么可能？你这方案满大街都是，拿一千块砸出去，可能有一万家广告公司跑上来给出一样的东西……”
攻击的话还没说完，陈兵赶紧举手投降：“知道，我这道这方案不如崔总您的意，咱们就先别批评了，您是怎么个想法，给点意见好吧？”
崔灿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过了，这不是因为心里憋着气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行，咱们都别扯远了。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怎么说呢？”
突然觉得要用语言表达出来，好像有点困难，崔灿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现在连全美超模大赛都还没有开始，超级女声更是两年后的事情，这种全民参与，全民票选的全民选秀类节目，要崔灿从何说起？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崔灿问陈兵：“你觉得咱们的宣传最好能达到什么效果？”
“这不是废话，当然是人人都知道大峡谷，人人都想往大峡谷来。”这不就是做广告，做宣传的目的么？
“我的想法是，能不能以一种软广告的形式，把大峡谷炒热。”
“你是说，搞点软文什么的？那个轰动效应出不来，而且得有硬广告支持嘛。”这种宣传景泰做得多了，严格来说，陈兵并不觉得比直接投放广告的效果好得到哪里去。
嗯，得说正题了，崔灿咳了一声，掩饰心里剽窃创意的小小尴尬，开口道：“能不能以这样一种方式，由大峡谷出面搞个比赛，必须是大峡谷冠名的，然后比赛的内容跟大峡谷相关……”
“这种形式的宣传景泰也搞过，你以为冠名费能便宜到哪里去？级别越是高的比赛，冠名费就越贵，还得跟电视台谈条件，我不认为大峡谷现在有这个能力。再说了，跟大峡谷有关……比什么？爬山么？那就限制在了楚西范围之内，这个效果范围不是咱们要的，不用我提醒你我们的第一客源地和第二客源地分别是哪些地方了吧？”陈兵觉得崔灿有点犯傻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再是聪明有能力，本质上还是一个连社会都没踏入的大学生，孩子嘛，总是天真的。
崔灿叹口气，这就是思想上的开放问题了，毕竟现在互联网神马的在国内普及度不是很高，所以大家的思路还是挺局限的。
“难道大峡谷就只有爬山这一个项目可以比吗？比如这样，就找上海卫视，搞个节目，嗯，比的内容就是唱歌，奖品嘛，就是一份咱们大峡谷的形象代言人合约，然后请现在一流的什么歌手啊、国内有名的唱片经纪人之类的做评委。全国海选，大家都可以投票，向全国人民播出，全国人民都可以参与……”
陈兵又打断了：“歌手做评委？你脑袋有问题吧？评委一般都会请什么协会的会长啊，音乐学院的老师之类的，你请歌手干什么？”
“请他们干什么？全国观众认识他们？不认识啊，要请肯定得请大家熟悉的人呗。先搞海选，然后晋级赛，然后……”
“等等，你说了几次什么‘海选’，这是个什么东西麻烦您先给解释一下……”
囧，好像这个时候确实没有这词，崔灿想了想说：“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简单来说就是广泛撒网，重点培养……”
“那怎么个海选法？比如你说想跟上海卫视合作，那实际报名的不就是上海人了？大峡谷的主要客源地暂时还不是上海那么远，不用我提醒你吧？”
“陈总您真是一个合格的挑刺人。”崔灿忍不住挖苦了陈兵一句，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陈兵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既然是海选，当然就是全国范围撒网了。比如说，上海设个报名点，京城设一个，成都设一个，广州设一个，然后楚西所在的省会肯定得设上一个，五大报名点，够全国人民使用了吧？”
“可你说来说去都没说怎么个海选法，我对你这个广泛撒网，重点培养挺感兴趣的。”陈兵确实是越来越有兴趣，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
“投票呗！让全国人民都投票。最初各地海选的时候，蛮简单，比如唱歌吧，连音都找不准的直接就可以排除掉了，然后是分赛区搞晋级赛，选出各地的前十名，然后各地的组合到一起，再来进行决赛……”
“你等等，我现在就关心一个问题，你让全国人民怎么投票？”
“这多简单，所有视频放到网上去，点击投票；再跟联通移动电信搞个协议，专门开个短信平台，用短信投票。话说短信都是要扣费的，咱还能跟他们搞个分成，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崔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陈兵跟被人扎了屁股似的，跳起来扑到办公桌前打了一个电话：“苏经理在吗？好，请他到办公室来一下，立刻马上！”
回头看着崔灿犹自张着嘴惊讶的表情，陈兵恨恨道：“真不知道你脑袋瓜里装的些什么？别跟我扯，我把营销部的叫过来了，一起说。”
三分钟以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三十多岁，长相有点阴柔但不难看的男人走了进来，先是望着崔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看见茶几上摆着的宣传方案，皱了下眉头，对着陈兵抱怨起来：“陈总，别告诉我又要改。我都还好，下面那帮兔崽子这个月就没好好休息过，你就别折磨我们了。改来改去，还不都是这些，无非就是周期和费用上面搭配变化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兵没想到这人走进来就开始诉苦，当着崔灿的面有点下不来台，尴尬地笑了一下，对崔灿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负责整个宣传营销的大才子，苏小闲经理。这位小姐就是你抱怨的人，楚西璀璨公司的崔灿总经理。”
苏小闲跟崔灿正式握了下手，打了招呼，心里有点不以为然。进来就看到大峡谷的宣传方案，当然知道这个小女生就是公司的合作伙伴，虽说对她的年纪和职位有点吃惊，不过这也抹灭不了苏小闲的怨念。天知道，最近就是这份宣传方案，把整个宣传营销部都折腾惨了。***
一百五十四章 分歧
对于公司选择的合作伙伴，苏小闲没有任何轻视的想法。景泰集团发展到现在，每一次投资都是经过了慎重的选择，对于公司的决定，他只有敬佩和服从。但是这并不表示，苏小闲会服气。
毫不客气地说，宣传这块上面，景泰集团里他苏小闲认了第二，就还没人敢当那个第一。要不，当年景泰集团拿着高年薪高待遇把自己从广告公司挖过来是犯傻么？
事实证明景泰没犯傻，苏小闲也在公司里占了不可动摇的一席之地。
不过现在看来，今天他这傲气要受一点挫折了。
大家坐下之后，崔灿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苏小闲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陈兵笑而不语，这个有专业人士，公司给的工资是白纸吗？当然要让他们来做具体的东西，再说了，这个陈兵也不是很懂。
刚说到全国设立报名点，全民投票的概念，苏小闲就抬了抬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崔灿的话：“崔总您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太幼稚了。”不知不觉中，口气里就带了成年人教训小孩子的意思。
“以大峡谷冠名搞一档节目，跟光明集团冠名搞的什么光明综艺差不多，我可以这样理解吗？不过您知道这样的冠名，需要付出多少费用吗？实话告诉您，别说是上海卫视，就是大楚省卫视会产生的费用，都不是现在的大峡谷可以承受的。这还仅仅是一个冠名的费用的问题。如果在全国设立报名点，工作人员的费用、宣传的费用、请评委、疏通各方面关系的费用……林林总总，粗略算下来，别说是大峡谷了，就是景泰集团也不一定承受得起。哦，对了，璀璨公司能不能承受我不太了解，没什么发言权。最后是您所谓的‘海选’的可操作性，全民投票？怎么投票？怎么计票？怎么算分？怎么让选手觉得公平？怎么让大家觉得公正……”
苏小闲不愧是专业人士，开口直指问题要害，不过这话就不怎么客气了。开始崔灿还认真听着，毕竟这个创意属于剽窃，真正要复制出来，涉及到的方面太多，她也一样不是很懂。可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基本这位苏经理已经就把这事给否决了。否决了还不说，连带着还损了璀璨公司一把。陈兵在一边听着暗暗皱了一下眉头，可也没说什么。苏小闲这人，是全公司闻名的臭脾气，带了点才子的清高，很少有他能放在眼里的人，如果不是为人还算有点圆滑知道变通，恐怕早就把全公司的人都得罪光了。
崔灿脾气本来挺好，可今天一来憋着一股气没放出来，二来觉得这人实在太没谱了点，就地位上来说，好歹咱也是跟你们景泰老总同一个层次，当然公司大小咱先不提。你这就一个部门经理，我管你有才还是怎么，开口的口气是训斥我也就算了，连带着还损上璀璨公司了，敢情这就是景泰公司上下对大峡谷项目合作伙伴的真实想法吧？
你妹，姐今天不发威，丢的不光是姐自己的脸，连带璀璨公司和楚西的脸都要让姐给丢了。
当下坐直身子，手轻轻一摆，看也没多看苏小闲一眼，盯着陈兵冷笑道：“陈总，这个就是你们景泰公司的真实态度吧？有意见我可以接受，因为大峡谷的宣传方案付出劳动我表示感谢。可是陈总你别忘了，现在是大峡谷景区拿钱出来做宣传，不是你景泰做宣传。选择景泰的宣传营销部负责整个营销计划，是因为景泰本身是大峡谷景区的股东，为大峡谷出一份力是应该的，如果景泰方面觉得这个太为难，相信大峡谷的钱有地方花出去！如果是因为景泰公司合作伙伴太多，无法顾及到我们小小的璀璨公司和楚西旅游建设公司，还请陈总您明言，别耽误了大家的宝贵时间。合作这事多简单，以大峡谷现今的情况，相信找一家合作的企业还是很容易的……”
呀？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陈兵楞了一下，发现这女人，无论年龄大小，心里的想法都是男人没办法揣度的。崔灿这话里话外的，就是说景泰仗势欺人了，不过刚才苏小闲确实有点过分。
赶紧开口和稀泥：“崔灿你上什么火啊？刚还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这想法行不行，咱们总得讨论不是？苏小闲他是专业人士，也就是谈谈自己的想法……”意思很简单：刚才苏小闲说的，都是他个人意见，不代表景泰的态度和主张，崔灿大人您就别发火了。
苏小闲也火了：“一说不行就你上火，你根本就没法接受任何的意见，那还叫我来干什么？！”最后一句是望着陈兵说的，一边说一边就站了起来。
好吧，陈兵也有点恼火了，你再是有意见，好歹也是景泰的人，这当着外人的面，也太不给我长脸了吧？也不开口挽留，也不开口让他走，气氛一时就冷了下来。
崔灿心底哼了一声，看吧，这就是你的员工，连给同事长个脸面都不会，看来陈兵在景泰公司里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装作不知道似的，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冷眼看陈兵这边如何收场。
陈兵定了定神，望着苏小闲轻声喝了一句：“坐下！”别说，这一严肃，上位者的威势展露无遗，估计苏小闲也发现自己有点冲动了，顺着陈兵的话就坐了下来。
“苏经理，叫你过来，是因为我们经过商讨之后，觉得这个方案是可行的，所以想要请你这位专业人士做出专业详实的策划。可是你呢？你连整个方案都还没听完，就开始指责这里不好，那里欠佳。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是非常不妥吗？”陈兵的口气非常严肃，差不多就是指着鼻子教训对方了。
顿了一下，陈兵放缓了口气：“苏经理，你的才干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请你过来商量，就是因为相信你的专业素养。崔总可能没有跟你打过交道，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是你的能力，我是一直都清楚的，这个不用我说，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你苏大才子的美名啊？”
转头对着崔灿笑道：“崔总可能不清楚，也是我的失误，没有好好给你们介绍。我们这位苏大才子，是公司专门从上海最有名的广告公司挖过来的，不管是文案制作还是美工，不管是思路还是理念，在大上海都是可以排进前三的！这可不是我自夸，这是业内公认的。”
崔灿点点头，陈兵这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如此给面子了，这个苏小闲要是还不识趣，那也算是无可救药了。
显然苏小闲不是这种人，陈兵话音刚落，他就涨红了脸，满是羞愧地对崔灿说：“崔总，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太忙，这脑袋都糊涂了，还请你别见怪。如果是因为我影响了两家公司的合作，我就真对不起陈董事长，对不起公司，万死难辞其咎了！”
得，人家态度够诚恳了吧？这梯子都搭好了，崔灿再不顺着梯子下来，也属于不识趣范围之内。她的脑袋当然没有被门夹过，更不会继续吵闹，也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苏经理快别这样说。我小孩子不懂事，随口一说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等下中午一起吃饭，我请客，也顺便给陈总赔个不是。我这人啊，就是心直口快，说话不经大脑的，呵呵呵……”
好吧，这节就算揭过去了，陈兵笑着圆场：“崔总你快别客气了。你请客不假，还是我买单吧？只是不知道今天荷包够不够消费的……”
大家哈哈一笑，崔灿又才重新开了口：“也怪我说话不着四六的，没说清楚。是这样的，据我所知，卫视台的一些节目时间段，也是承包出去了的，由一些节目工作室制作。我们能不能与一家这样的节目工作室合作，共同来做这个节目，实际上就是由我们与这个工作室共同买下这个时间段，把这个活动作为一档长期的节目做下去。在承担节目费用的同时，同样在节目可能产生的比如广告的收入上获得分成。这样一来，只要这档节目策划得当，我们不但不会付出广告费用，相反还会在广告上获得收入。”
这个新鲜，就算是苏小闲做了十多年的广告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概念。你做广告不但想着打响知名度，还算着要从这节目上赚钱？理念苏小闲还是佩服的，不过他还是得忠于职责地提一句：“这个，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比较大。不说别的，崔总说的这种节目工作室我也略有耳闻，但是真正好的时间段，人家工作室的节目都是收视率比较高的，谁会把利润让给咱们？”
这话说得就比较委婉了，按照崔灿的理解，这话可以翻译为：“你是脑残吗？人家大把银子搂着，能让你来分一杯羹？”
微微一笑，崔灿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请问一下，苏经理从事广告行业多少年了？对于广告媒体有什么看法？”
一种名为自得的表情浮现在苏小闲脸上，他还是很谦虚地说：“入行也不过十五年，学得还比较浅薄，媒体嘛，无非也就是报纸、书刊杂志、电台和电视台所代表的平面、声音和影视几个方面，目前属于广告的主流媒体。”
果然不出崔灿的预计，互联网在国内刚刚开始起步，对于很多广告人来说，暂时还是属于比较鸡肋的一块，所以一般提到主流广告媒体的时候，都管互联网叫新兴媒体，虽然对其作用有重视，但是毕竟还没有到一个正视的地步。
所以崔灿笑了一下：“您对互联网怎么看？”
苏小闲皱了皱眉：“打游戏的。虽然这块的广告投入有一定效果，不过就目前看来，效果并不是很大的。”
他也不是笨人，闻音知雅，立刻反应过来：“崔总的意思，难道是想从网络这块下工夫？不过这个跟做节目好像扯不到一块去吧？”***
一百五十五章 探讨
崔灿笑得更欢，说实话，这是第一次因为重生的关系如此有成就感，她很享受这一刻的感觉。
“如果有一个网站，可以让你上传自己录制的音频，让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然后这个网站配合某一个节目，只要你在网站的音频点击率达到某一个标准，便会有节目组委会发给你门票，免去最初的环节，进入复赛，站到台前，站到聚光灯下，让你有机会实现成为明星的梦想。”
“如果有一个网站，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你打开电脑，连上网络，就可以随时随地看到所有节目的视频，为你喜欢的选手投票，死骂你不喜欢的选手，让你即使远隔万里，也可以随时为自己喜欢的选手加油。”
“如果有一个网站，将整个比赛的过程全部放在网络上，如果你感到疑惑，可以随时翻看相关的视频资料和数据，可以随时将自己对比赛的意见告诉组委会，甚至因为提出的意见合理，有机会到现场观看比赛，为你喜欢的选手加油。甚至于如果你的意见和建议对比赛进程有相当好的作用，组委会还可能请你当嘉宾评委，现场为选手打分。”
“这样的网站，你会上吗？”
一口气说完，崔灿觉得有点口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身边目瞪口呆的两个人。
陈兵最先回过神：“崔灿，你刚才说的可不是这样……如果真能做到这个样子，估计光是网站的广告收入就不得了了……哎，你脑袋瓜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苏小闲的心情要复杂得多，他所有的问题都让陈兵一句话给概括了，这个女孩，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那大峡谷的宣传到底跟你说的这个节目能扯上什么关系？就是一个冠名的话，也太薄弱了。只要制作这档节目的工作室掌握了整个流程和规则，完全会出现把大峡谷一脚抛开，另觅高枝的情况。如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又怎么能够避免？”
这个问题确实关键，节目的冠名，有什么不得了的？今年是大峡谷杯歌唱比赛，明年就能是大房子杯、大树林杯、大山头杯……背信弃义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且是无法阻止的。
崔灿想了想，犹豫道：“如果把这档节目和网站从最开始就捆绑在一起，节目是工作室做的，而网站完全由我们来掌控。当然这只是个很肤浅的想法，具体的还要大家一起来想。至于大峡谷的宣传……”
“不如请人为大峡谷量身定做一个电视剧，就搞《流星花园》那种的，全部年轻的俊男美女，然后主要演员的位置空上一两个，节目的第一名就可以参演……”陈兵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一个想法，不是因为别的，刚开年的时候，陈丽老是在家看这什么《流星花园》，没想到突然就停播了，搞得她天天在家念叨，弄得陈兵印象非常深刻。
“不过要是长期把这个节目进行下去的话，就有点问题，总不能一直拍下去吧？”苏小闲眉头就没松开过，这两位老总，不是做广告的，思路倒是挺开阔，就是这想法，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一点，想到一折是一折。
“哎，陈总这想法好，我喜欢！至于这电视剧一直怕下去也不是不行，苏经理看过美国的电视剧吗？”崔灿听到陈兵的想法，倒是觉得挺好，而且一直把节目进行下去，和一直把电视剧拍下去也没什么啊，美剧、韩剧一拍几百上千集，那不是常有的事？
苏小闲没好气地看了陈兵一眼：“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电视剧了，电视广告倒是经常看。不知道你说的美国的电视剧是什么？”
“先推荐《老友记》你看看，找找感觉吧。反正就是可以拍成长期性的一个故事情节，就以大峡谷为背景，每次节目的优胜者都可以在其中扮演主要角色。”崔灿越想，越是觉得这个想法相当可行，不过剧本的问题就交给别人操心去吧。
“麻烦稍微等一下，是不是有点扯远了，电视剧跟你说的比赛类的节目好像也很难扯上边吧？毕竟演员的要求是很高的，怎么可能随便来个人就能参加到这样的节目。而且这样的比赛组织起来会很困难的。”苏小闲的脑筋确实转得比较快，马上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崔灿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在广告业内有极高的声誉了，不说别的，光是这份敏感程度，一般人就比不上。
崔灿想了一下，回答到：“如果比赛是以唱歌为主，电视剧也是歌舞类别的呢？”这个想法她就是有预谋的了。楚西丰富的旅游资源，除了优美的景色这种硬性的东西，还有丰富的山民歌和民间艺术等等多种多样的软性的资源，如果能够将这些资源整合到一起，一定能够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唱歌的电视剧？”陈兵和苏小闲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中迸射出惊喜，不约而同地说出一个名字：“《新白娘子传奇》！”这也是近年来电视剧里的一朵奇葩了，几乎每集都唱歌，改编自黄梅戏的曲调悠扬动听，人人耳熟能详，曾经有一段时间，不管走到哪里，大家嘴里哼的都是：“西湖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烟哪……”
“嗯嗯嗯，有意思，有意思……”苏小闲算是彻底服了，这个崔总，脑袋里装的东西就是跟常人不一样，要不怎么小小年纪就做了一家公司的老总，还搞定了跟景泰公司的合作呢？以前公司里传言都是楚西当地搞地方保护主义，强迫景泰跟璀璨合作，现在看来，恐怕景泰能拿下来大峡谷这个项目，人家崔总还是做了让步的，要不然……
几人聊了一会儿，眼看时近中午，连午餐也没舍得出门吃，叫了便当就随便解决了。
接着把投票、奖项设立、晋级模式什么的大致聊了一下，苏小闲激动地站了起来：“行，我先做个大概的东西出来，明天拿给两位老总先看一下，然后再来联系承包节目的工作室，看购买档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我自己还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补充到里面，明天一并再聊。”说完就兴冲冲地走了。
陈兵追着说了一句：“你也别急，也不是一天就能出来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苏小闲笑着回头答了一句：“没事，一个通宵绝对搞定！”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崔灿感叹了一句：“你们公司人才倒真是不少，不说别的，就这份工作积极性就不是吹出来的。”
“那当然！”夸奖自己的员工，陈兵也觉得脸上有光。迟疑了一下，他问崔灿：“你也是个实心眼的人，我看你也算是毫无保留地就把想法和盘托出了。这些东西虽然就是口头说说，不过想法都是相当新颖的，你就不怕景泰用是用了，到时又把你璀璨公司一脚踢开？”
“怕，当然怕！”崔灿微侧着脸，从陈兵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嘲讽：“我不比你陈兵家大业大，璀璨公司也不比你景泰公司实力雄厚。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你，或者我就能玩得转，玩得起的。我们不做，有人做，就算人家今天没有想到这个，一年以后呢？两年以后呢？现在做这个，无非就是占个先机，吸引一下观众的眼球，达到我们宣传大峡谷的目的而已。”
陈兵有点惊讶：“你这意思，好像有别人也要做这一类的节目似的。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就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呢。”
崔灿一愣，惊觉好像是说漏了嘴，赶紧补了一句：“呵呵，你知道我们学校经常有电视台的去拍外景什么的，上次人家拍外景，我在旁边看热闹，听到了一两句，呵呵呵，我哪有那么多想法，这还隔行如隔山呢！”
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心里懊恼着怎么一不小心就说漏了，还有，陈兵今天也怪敏感的，平时也没见他有多细心嘛。
还好陈兵听了没多问什么，看来是敷衍过去了。
接着两人围绕着比赛、网站、宣传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惊讶地发现，这要真能做起来，牵扯到的范围也实在是有点广。
首先是这节目本身要先报上级部门审批。任何一档节目，又是开在电视上，不是你想开就能开的，万一你宣传反/动/黄/色的东西怎么办？出了问题，从上到下一杆子人都会受牵连的。
然后是横向来说，节目工作室、唱片公司、影视制作公司、联络知名的歌手……拉拉杂杂的，方方面面都牵扯上了。大家都是圈外人，看个热闹还可以，圈内的规则都是一点也不懂的。规则都不懂，怎么能玩得好？所以还有一个过程。
还有想象的网站的设立，各大报名点的设立，报名程序的设立，都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想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完的，这工作量，也太浩大了。
一聊就聊到了下午，中午没有好好吃，陈兵和崔灿一起，去叫苏小闲一块儿出去吃顿好的，结果苏小闲正沉浸在灵感中，直接关门没理他们。
算了，少一个人，起码多点两盘菜呢！陈兵恶意地想，不过吃完饭，还是给苏小闲带了一份好的，至于他吃没吃，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