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手好字
房遗玉赶忙起身回了她居住的后院东厢,留下房遗爱同父母谈论他前些日子回清河房氏探亲的见闻。
待房遗玉闺房落座,小丫头湘儿已沏好了茶水,并在桌旁为房遗玉熟练的研墨。
“湘儿,屋里可还有我先前写过的字迹?”
小丫头略一思索,轻轻点头,随后从房遗玉的床下拉出一个竹篓,在其中随手捡起一本《女诫》。
翻开首页,其上笔走龙蛇般写着三个大字,房遗玉仔细端详了许久,可就是看不出那写的是什么。
桃唇轻启,疑惑问道:“这三个字写的是什么?”
湘儿本是难以启齿,直至在房遗玉的连番逼问下,才支支吾吾的道出:“这是,小姐的名讳!”
闻言房遗玉的俏脸臊的如燃烧的火炭一般,她自是替原本那房遗玉感到惭愧。
张伯高的狂草那是一气呵成,笔势连贯婉转,挥毫之间尽是潇洒洋溢,可房遗玉这‘狂草’根根炸刺,笔触探天,那狂草写的可比张伯高要狂多了。
“头疼,还是按自己的笔迹写吧!”房遗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本想模仿先前那个房遗玉的字迹,但自从刚刚见了房遗玉这神仙难学的狂草,只得认怂放弃,这个她是真模仿不来。
接过湘儿递来的一支狭长狼毫笔,于砚台中轻滚一圈,沾满了墨汁,房遗玉的青葱玉手开始挥动起来。
湘儿原本是仰头瞧着窗外的光景,虽说她未读过几本书,未写过多少字,但基本的审美能力她还是有的,对于房遗玉那神乎其技的狂草,她是真不屑去看。
然而抽冷子间不经意的一瞄,她那一双未长开的小杏眼,就再也离不开桌案了。
房遗玉一手毛笔字写的是相当气派,这倒是跟她后世父亲的职业有关。
虽说房父高不成低不就,但好歹也是房家当地有名的书法家,平日里也正是凭借教授书法所得,用以养家糊口。
因房父只有房悠悠这一个女儿,所以自幼强迫她学习书法,起初她亦是不愿,但自从她爱上历史,也就爱屋及乌,对书法的兴趣也骤增不少。
其后十余年,她时常对着颜真卿、柳公权二人的楷书拓本修习书法,一手书法尽得颜筋柳骨两大名家精髓,其后更是将二人精髓相融,自成房体。
“这字真是大小姐写的?”湘儿忍不住惊呼起来。
“怎么样?”房遗玉得意一笑,她对于自己的书法造诣还是蛮自豪的。
湘儿满脸崇拜之色,对着房遗玉上下打量,心道:“大小姐那一摔不但将脾气秉性摔的同过去判若两人,连字迹竟也摔的好看许多!”
她那眼神自是将房遗玉看得有些忘乎所以,久违的虚荣心如今算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见湘儿的可爱模样并不输李月婉多少,房遗玉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出言赞美道:“这小丫头,长得还真可人!”
小丫头突遭袭击,难免惊出了声。
想到近日看过的那本描绘磨镜的画册,湘儿这小脸羞的宛若蜜果一般红彤,配上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见者皆恨不得咬上两口。
“大小姐,大小姐我还小,你别这样!”湘儿低着头扭扭捏捏,声音更是低的微不可查,若非房遗玉耳力异于常人,怕是就将她这话给落下了。
“还小?这么说长大就可以了?”房遗玉心中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身子不禁发热,但旋即赶忙运功冷静,连连摇头:“我房悠悠就是没男人,就是死,我也不可能百合!”
次日学馆,孔颖达点名李月婉和房遗玉,他要检查这二人罚抄的论语。
李月婉扭脸瞧了房遗玉一眼,有些替她担心,但房遗玉若是未写,李月婉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帮她。
未再多想,李月婉递了厚厚一摞本子交上讲台,好在待她转过身时,已见房遗玉同样捧着一摞本子跟上,登时笑逐颜开。
待房遗玉向座位走去之际,偶然对上了长孙娉婷向她投来的目光。
那双原本应该极美的瑞凤眸,此刻其中却充满了森冷的寒意。
房遗玉见状心中已笑个不停,长孙娉婷今日同以往一般,仍旧温淑的和韩王李元嘉见礼。
若是往日,李元嘉每每皆会含笑回礼,可今日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那态度照以往可是截然不同了。
只是在长孙娉婷这森寒的目光中,房遗玉察觉其中似乎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这使她不禁警惕起来。
待房遗玉回位落座,孔颖达刚好将李月婉罚抄的论语翻阅了一遍,正拿起房遗玉的本子离近端详,不时发出惊疑之声,又不时赞叹:“好,好,好!真是好字!”
孔颖达同欧阳询关系不错,楷书造诣不说多高,但也不低,对着房遗玉的本子端详良久,适才抽出一张冲她问道:“房遗玉,这真是你亲笔所写?”
“回先生的话,正是学生亲笔所为!”房遗玉应声站起,拱手答道。
然而房遗玉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站起,指着她大叫:“先生她说谎,房遗玉昨日可是说了,她说要请书生代笔。房遗玉的字迹可是我们弘文馆的一大笑料,怎会被先生看重?”
房遗玉桃眼微眯心中思忖,既然萧团敢站出来指认她,那不用猜都知道,跟长孙娉婷绝脱不了干系。
“这明明就是我亲手所写,如假包换!”房遗玉出言辩解,总不能真让她们泼了脏水而不还击。
小胖娘们萧团呵呵冷笑,指着身下桌椅道:“你这混人若能写出那般好字,我直接将这桌椅吃下去。”
房遗玉听到这话,笑了,这小胖娘们身为宋国公孙女,怎么还四处骗吃骗喝呢?
房遗玉面对萧团如此挑衅,面色如常,从容道:“事实胜于雄辩!”
提笔欲动,房遗玉尴尬发觉自己并不会研墨。
后世的墨汁都是成瓶装置,如今来到唐朝,她也就在昨夜动过一次笔,墨还是湘儿帮她研的。
第十六章 长者拜师
因研墨也需技巧,房遗玉无兴趣学,此刻自然抓瞎。
她侧头对身旁的李月婉轻声道:“能帮我研墨吗?我不太会。”
他们弘文馆的这些人,家家皆有书童丫鬟,不会研墨的人自是不少,李月婉闻言也不觉意外,笑着应允。
李月婉缓身站起,将少许的清水倒入房遗玉的砚台,动作娴熟的研磨起来,不大一会儿,清水与墨汁已交融一体,成色极佳。
房遗玉笑着对她道谢,旋即挥毫泼墨甩出五个大字。
李月婉于她身侧站立,最先看清,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压不住的窜出。
那五个字便占满了整整一张宣纸,看着极其浪费。
“先生请看!”房遗玉将大幅宣纸翻了一面,正对孔颖达。
萧团吃桌椅!
这五个字,且不看内容,只瞧笔法。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志,刚劲有力,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与初唐的温润秀劲的章法虽不相同,却更有味道,自成一脉。
“快给老夫看看!”孔颖达情绪激动,连跑带颠的向房遗玉奔来,那速度快的哪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儿。
韩王李元嘉自然回首瞧见,看着房遗玉亲笔书下的五个大字,他心中不肯相信,痴痴地将头摇个不停,连道:“怎么可能?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房遗玉所写是为楷书。楷书是由古隶演变而成,源于东汉。自东晋后,中华大地南北割据,书法亦分为南北两派。
北派书体,自带汉朝隶书的神形,笔法古拙劲正,而风格更偏向质朴方严。南派书体,多疏放妍妙,长于尺牍。
南北朝时期,因为地域文化之差别,个人书风截然不同。北书略为刚强,而南书更加蕴藉,各臻其妙,无分上下。
至隋唐时期,楷书再度有了新的发展。
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国,使得南北朝文化艺术更加包容。
唐初政治文化愈发昌盛,书法艺术逐渐从南北朝的遗法中另辟蹊径,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展现出来。此时的楷书文体可用浪漫来形容,笔体温润秀劲,弊端在于不够雄浑缺乏气势。
直至中唐时期,楷书文体上再度有了新的突破。以颜真卿为代表的书法宗师,为楷书奠定了标准,树立了典范,得以形成正统。
房遗玉的字体多受颜真卿、柳公权影响,字体方正笔力雄浑苍劲,落笔之间横轻竖重,气势威严庄肃,补足了贞观时期楷书的弊端,论境界之高,远胜当今楷体。
韩王李元嘉自幼得父皇李渊宠爱,得兄长李世民教导,虽不善武功谋略,但琴棋书画皆数上佳,他往日里自是看不上房遗玉,然今日房遗玉这手书法远胜他千百倍,使得他心中思绪百感交杂,难以置信。
而那孔颖达则是抚掌大笑,欣喜若狂,连声大叫:“好字,真是好字!”
昨夜抄写《论语》之时,房遗玉一味求快,写的虽然不错,但却没有写出楷书徐徐图之的精华。
而这五个字房遗玉存心要让萧团难堪,给她个教训,适才用心去写。正所谓慢工出细活,此番不但写出了她本身的最高水准,更是写出了后世楷书精髓中的精髓。
也正是因此,孔颖达起先也只认为房遗玉的字写的不错,但如今却是激动到了一个如痴如狂的地步。
“此生得阅这等书法,老夫无憾了,无憾了。”孔颖达沉醉其中难以自拔,过了良久才堪堪回过神来,而后小心翼翼的将手中墨宝平铺桌面。
“冲远拜见先生,在下日后愿侍奉先生身侧,只求习得先生皮毛。”
这老头儿竟然弯下老腰,对着房遗玉鞠躬作揖,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要打算拜房遗玉为师,修习书法。
见状,不但房遗玉傻了,学馆内的皇亲子弟们也全傻了。
孔颖达乃是唐朝儒家典范,年近古稀竟会想拜房遗玉这么一个及笄之年的小丫头为师?况且她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问题少女!
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相距鸿沟之广之深,难以填平。
但孔颖达这一拜师礼行的可是毫不掺假,真情实意。
房遗玉自也是被他吓得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而后恭敬道:“先生折煞学生了,您贵为我朝大儒,这般大礼可是使不得。”
孔颖达说的倒是好听,可他也不想想,以他那年近古稀的身子骨,日后谁侍奉谁,他心里没数吗?房遗玉可不想再多个活爹供着。
然而孔颖达这般老儒素以顽固著称,他决定的事,若是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见房遗玉不允,他便再三行礼,如市井泼皮一般,耍起赖来。
这孔颖达于学术上虽是迂腐,但他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却让人深深佩服,纵是房遗玉铁石心肠,也被其感动,
然此事实在不妥,她又以自身少不经事为由,再度拒绝。
可不料孔颖达又道:“先生书法宕逸神隽、气象超然,笔势又雄浑无比,胜冲远百倍,足可为师。再说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冲远此番心之至诚,还望先生不弃。”
正如孔颖达所言,其心之诚足令房遗玉感到为难,甚至都想应下他了。
可若是让这一位古稀老者每日见她都下拜行礼,她房遗玉还真怕归家,腿被房玄龄敲折。
“先生您看要不这般,遗玉平日顽劣,愚笨少才,也就是这字写的还算说得过去,日后您教学生经纶章法,学生授您书写之法,互学长处,无需行礼。正如先师孔圣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房遗玉说的这个办法算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孔颖达闻言也觉有理,只得作罢。
“那遗玉先生,您这幅手迹不知可否赠予学生收藏?”孔颖达虽不再行弟子礼,但这先生的称谓,却是不肯再改口。
对此房遗玉也无办法,只得听之任之。
第十七章 一朝名扬
房遗玉心里其实还是挺美的,毕竟这老孔可谓初唐儒家执牛耳者,如今连他都上赶着拜自己为师,足见她盗圣实为天选之人啊!
房遗玉目送孔颖达将那副五字随笔,视若珍宝般的捧回了讲台,继而转头看向萧团,指着她身下的桌椅揶揄道:“萧大小姐请用膳吧!”
萧团的肥脸上的颜色变幻莫测,似如食了毒蘑菇一般,她虽然不愿被房遗玉小瞧,但这一套硬如坚石的黄梨桌椅,可如何下嘴是好?
“团妹一番戏言,遗玉妹子怎还当真了?”这种时刻,长孙娉婷身为主使,自然得站出将萧团救出困局。
既然长孙娉婷都如此说了,房遗玉若仍是计较不停,倒显得她不会做人。
与长孙娉婷对视一眼,房遗玉笑着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待房遗玉回位坐下,便宜二哥赶忙在她身侧,将自己的敬仰之情统统道出,只是也存着疑惑,自己这个顽劣妹子,摔一下竟摔成了个天才,搞得他也想爬上府前牌楼摔下试试。
此事房遗玉也没法解释,干脆不去理他,扭脸向另一侧的李月婉笑了笑:“多亏你帮我研了墨,不然出丑的就该是我了,月婉妹子当记首功。”
李月婉闻言小白眼一翻,小嘴一噘,道:“油腔滑调!”
“丫头真俊俏!”房遗玉轻声赞美,这丫头若放后世,活脱脱一童星的料子。
听闻房遗玉的低语,李月婉的小脸羞的几欲滴血。
见她垂头,房遗玉也不再挑逗,转头看向前方,扫视间竟发现韩王李元嘉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
心中纳闷,房遗玉眉头轻挑,以示问询。
李元嘉见状反而将头转回,倒显得房遗玉有些自讨没趣,但她也不在意,端起书本,翻阅起来。
不多时,老孔开始了他今日的授业,房遗玉也很快的将心神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正如父亲房玄龄所说,老孔的迂腐作风虽然不值一学,但他那满腹的经纶,却是值得推崇。
孔颖达自是不知,他随意罚抄的十遍《论语》,竟抄出了一位名垂千古的书法宗师。
房遗玉原本以为此事顶多在小范围内流传,不消几日众人便能忘个干净,可她实在是小瞧了文人好卖弄的本性,更小瞧了唐朝八卦流传的速度。
只才一个时辰左右,房遗玉的女才人之名,就已然传遍了整个太极宫。
当代大儒孔颖达拜师长安女流氓一事,更是如同旱地惊雷,闻者惶恐。
有人不知孔颖达何许人也?太子帝师,大唐十八学士之一,国子监祭酒,执掌大唐教育,乃是儒家典范,称之为当朝儒家第一人,也是实至名归。
身为万千儒生的领军人物,身为士族追捧的儒家执牛耳者,其名头响震寰宇。
但孔颖达如今可以不计身份,当众拜房遗玉为师,足以见得房遗玉书法之精妙,已至天人之境。
房遗玉的名声,自也因孔颖达而水涨船高,只短短一晌午的功夫,她的名头便震彻了整个长安城。
唐太宗治国虽重武却也不轻文,而对文人来说,书法实为艺术,如欧阳信本、虞伯施、褚登善那般人物,哪位不是受万人追捧?
但对于房遗玉,世人更多的还是心存好奇。毕竟她往日臭名昭著,于长安城内可谓无不知晓,如今突然成了书法大家,且到了一个大儒也需拜师的地步,着实令人费解。
依旧如昨日一般,兄妹二人回到家里,先是拜会了母亲卢氏,接着房遗玉拒绝了房遗爱逛街游乐的邀请,独自返回后院耍起了刀枪棍棒。
于她而言,若想要恢复前世的武力,必须要深下苦功,否则一旦身体长开,便再难有所成。
好在有前世的经验,房遗玉足以少走许多弯路,如今进境也称得上神速,那身飞檐走壁的功夫,也已能使出一二。
一套巨阙剑法斩尽收工,房遗玉长呼一口浊气,心情大好。
这巨阙剑法是御猫展昭的傍身之技,也是葵花宝典中记载的唯一一套剑法。看过三侠五义的人自然对其了解,这乃是御猫展昭纵横江湖的凭仗之一。
有关白玉堂三探冲霄楼后的去向,即便是她的隔代徒儿房悠悠也不知晓,有人说他化名白展堂,入了葵花派,但却没有什么确凿证据。
房悠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白玉堂和葵花派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他也不会传下一本,名字雷同太监功法且发蠢的武功秘籍。
葵花宝典中不但记载着白玉堂结拜兄弟们的绝强武艺,连御猫展昭的几样看家功夫也尽在其中,并且还存着诸如葵花点穴手一般的葵花派功夫,武技多的实属令人炫目。
但房遗玉身为女子,前世更为偏爱飞檐走壁和点穴功夫,对刀枪棍棒这些涉猎并不多。
“湘儿,小姐这剑耍的如何?”
房遗玉向不远处的湘儿勾了勾指头,这月余功夫,每当她在后院练武之际,这丫头便会躲在一旁,以崇拜的眼神偷摸看着,可是让房遗玉的虚荣心相当满足,故而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并未将其戳穿。
然而经过昨夜的戏弄,房遗玉发现若是将湘儿逗得脸红,她便会发自内心的快乐,心情也会随之舒畅,这她就开始以逗小丫头为乐了,对李月婉也是存的一个心思,不知可否称之为恶趣味。
湘儿眼见房遗玉察觉了她的存在,连连惊呼,如做贼被发现般,掉头就跑。
房遗玉抬腿正欲追赶,却被管家拦住告知,房玄龄正唤她过去。
要知道房玄龄身为魏国公,大唐宰执,他国公府的占地面积自然不会太小,三进三出,院落极多。
房玄龄身为家主,与卢氏住在正院的正房。大哥房遗直身为嫡长子,则与妻儿同住在正院东厢房,房遗爱住在正院西厢,前院倒座是男仆人们居住的地方,后院原有一排后罩房归丫鬟们所用,直到房遗玉渐渐长大,才于后院另起了一间东厢,做她的闺房住所。
第十八章 三师上门
房遗玉应和管家一声,迈进穿堂,快步向位于正院西耳的书房走去。
立于书房的雕花门外,房遗玉抬手轻轻敲起,口中同时唤道:“爹爹!”
“进来吧!”房玄龄今日的声音有些嘶哑,上朝时许是没少说话,此刻听着还有两分萎靡之感。
房遗玉推门走入,房玄龄正端坐在床榻之上。先前有些涣散的眼睛,自房遗玉入屋,又重新凝神,默默注视着她。
房玄龄官居左相七载,位极人臣,虽说平日还算得上好说话,但身上终归是存着些上位者的威严,此刻他的模样又较为认真,让人见之寒栗。
房遗玉瞧着房玄龄的面色似乎不善,这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但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正了正心神,泰然处之。
两人静默良久,房玄龄先开口命令道:“玉儿,为父今日听闻,说你字写的尚可。这有笔墨纸砚,你且随便写些什么。”
房遗玉闻言恍然明悟,八成是孔颖达那老货惹出来的祸端。
但她也不打算跟父亲藏拙,略一思索唐朝前的诗文,想到了陶渊明的《饮酒•其五》,提笔写道: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首诗是陶渊明的代表作之一,对于唐人来说并不陌生。表达了陶渊明悠闲自得的心境,对宁静自由的田园生活的热爱,以及对黑暗官场的鄙弃和厌恶,抒发陶渊明安静祥和的心态和闲适自得的情趣。
其中内心的宁静,以及出世的念想,正印证了古人所说的大隐隐于市。
而房遗玉的楷体字自成一脉,笔力雄浑苍劲之余,又不失温润秀劲。与陶渊明的这首诗相配,实为妙中之妙。
书法的气势同古诗的气势,两两相融,此作当为传世之宝。
房玄龄见之神情动容,房遗玉写的这篇《饮酒•其五》,远胜给孔颖达的那五个破字千百倍。
当年房玄龄能被唐太宗封为大唐十八学士,自是才气不俗,不必赘述。
可纵是他看着房遗玉写的这篇《饮酒•其五》,也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将其端于手中,左右踱步,凝神品鉴。
“好啊!实属传世之作!难怪那姓孔的老东西会不要脸皮的拜玉儿为师。”
见房玄龄心情着实畅快,房遗玉自也跟着轻笑。
月余的时间虽不足以令房遗玉融入如今这个世界,但却足够令房遗玉融入房家。
眼见父亲如此为自己骄傲,房遗玉自是欢愉。
“老爷,欧阳率更、虞县公、褚起居郎于府外送上拜帖联名求见。”
父女嬉笑间,管家递来三封拜帖,封皮各不相同,但皆精致的紧。
房玄龄闻言扯嘴一笑,似乎对他们的造访并不奇怪,手中接过拜帖,随手递给房遗玉。
房遗玉不解其意,将三张拜帖拆开,其中尽是些奉承拍马的恭维话,只是那落款却让房遗玉愣了半晌。
三张拜帖的落款名头竟然是虞伯施、褚登善以及欧阳信本,房遗玉见之有些目眩神迷,初唐四大书法名家竟组团来了三个?
房玄龄见女儿发怔,轻轻一笑,解释道:“玉儿准备一下,随我去会客,他们可都是来寻你的。”
房遗玉见这三人名讳之际,便于心底将情况猜了个大概,可此时听房玄龄说起,仍是有些错愕:“来找我作甚?”
房玄龄见女儿表情滑稽,不免揶揄笑道:“玉儿还不清楚吧!你于学馆写的那五字,便是陛下见了也不禁叫好。试问整个长安,谁人不知我房家长女是位能令孔老头儿俯首拜师的书法大家?”
任房遗玉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番解气之举,竟会演变到如今这个场面,且连李世民也知道了?一想到她写的那五个字,还不得被宋国公萧瑀一家恨死?
若问当今大唐除李世民外,谁的血脉最为尊贵,当属萧家的小胖娘们萧团。其祖父萧瑀为梁明帝萧岿之子,其祖母为北周柱国独孤信后代,其母为李世民之女襄城公主。
说白了,李世民正是小胖娘们的外公。
房遗玉心中将孔颖达的祖宗们亲切问候了一番,而后跟在房玄龄的身侧,赶去府外接见欧阳信本、虞伯施、褚登善三人。
房玄龄贵为宰相,为人却没什么架子,亲自出府相迎,远远就瞧见有三人立于府外。
为首一人须发皆白是位高龄老者,身子看着有些虚弱。
于他身侧的二人中,一位与他岁数相差无几,朴实的儒生打扮,只是与他相比,这位却精神的紧,身姿挺拔,神采奕奕。
另一位相对而言要年轻许多,不惑之年的模样,两眼狭长,眉毛浓密,生的一张驴样长脸,着实不够雅观,徒惹人发笑。
“褚兄,虞先生,欧阳先生,三位久候,玄龄心中有愧。”房玄龄一边同三人打着招呼,一边为三人介绍房遗玉:“这是小女房遗玉,玉儿,还不见过三位叔伯?”
多礼正是唐朝的弊端之一,每逢长辈便要鞠躬作揖,话说回来,岛国人就是这般同大唐学的。
虽说这是种礼貌的体现,但逢人就拜着实令房遗玉这社会主义接班人有些难以接受。
但现今是在外人面前,房遗玉也不想丢了房家的颜面:“房遗玉见过虞伯伯,欧阳伯伯,褚叔叔,侄女对三位叔伯大名久仰已久,有心请叔伯们指教书法,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她的这番话将三人唬的是春风满面,得意极了。
为首老者虞伯施先道:“指教可不敢,侄女赠予孔先生的那五个字,可谓雄浑苍劲,威严庄肃,见者无不叹服。我三位来此,多是为了学习。”
欧阳信本和褚登善也争相点头,对虞伯施的话表示认可。
闻言房遗玉着实感到受宠若惊,难以想象自己写的那几个字竟能得到这三位,在中华数千年书法史上尚占据一席之地的书法宗师如此对待。
第十九章 女大家
房玄龄请三人同往正厅一叙,自是客套了一番。
欧阳信本谈之房遗玉,长吁短叹:“房相细心如尘,我等来意想必早已明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扭捏,令嫒所创之字体,似楷非楷,笔画之间骨力遒劲,气势如龙,实我等不能及。不知可否让我等与令嫒学习一番,以完自身不足。”
房遗玉闻言剧震,呈恍然明悟状。
她算是明白为何孔颖达会当众拜师,也明白了为什么眼下这三位书法名家会这般看重自己。
欧阳信本话中的令嫒所创已然道明其中缘由。
房遗玉写的楷体乃是由书法宗师颜真卿所创、柳公权发扬的一种楷体字,其影响最大、流传之广,乃至后人临摹楷书时,无不以颜体、柳体为主。
然而如今不过贞观十年,颜老只怕还是个睡觉尿床的娃娃,更别提那个百年以后的柳公权了。
毕昇的活字印刷术在后世根本没法看,但若问世上最早发明活字印刷术的人是谁,毋庸置疑,这个人就是毕昇,哪怕他的活字印刷术已然被淘汰,可他承先启后的贡献却是不可磨灭的。
因为他给了后人启发,而他又是首位掌握这种技术的人。
颜柳的颜体柳体楷书正如毕昇的活字印刷一般。
时年的楷书有无数写法,长短曲直,各不相同,然而颜柳开创了先河,他们所创的颜体柳体,为后世楷书树立了典范,成为千百年后公认的楷书之极。
后世北宋大家苏轼曾云:“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画至于吴道子,书至于颜鲁公,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尽矣。”
唐后诸类名家,皆是先学二王,后习颜柳,继而开创自身的风格,以及各类的书体。
颜柳的书法于后世交相辉映,实属开山鼻祖级别的人物。
房遗玉的书体亦是源于颜柳,却自成一脉,不说能够完全超越其二人,但在颜柳二人未出世前,足以令她傲视当代,甚至是可以隐压虞伯施、欧阳信本、褚登善三人一头。
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虞伯施师从隋朝大家智永禅师,欧阳信本学于汉隶,而褚遂良又是博百家之长。三人虽也独辟蹊径自成一脉,但字里行间,难免会有些共通之处。
房遗玉同他们一般,她的书体至少有六分似颜体,四分似柳体,但颜柳虽说亦博百家之长,但更以创新居多,于此年间俱无人识。
然而如今的颜老却还是个半大的孩童,房遗玉以往乃是模仿,至此却成了开先河之人。
日后即便颜柳再创出颜体柳体,世人也只会认为是颜柳师于她房遗玉,而并非会想到房遗玉是他二人的模仿者。
房遗玉简直要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惊傻了,自己竟在无意中将颜柳二人取而代之了?
颜柳可谓书坛的两座高山,千百年来,唯颜柳二人可比肩二王,共由后人仰止。
想到日后自己的房体也能同二王媲美,房遗玉不禁有些得意,对旁人的交谈置若罔闻。
“玉儿,玉儿!”房玄龄连叫数声才将房遗玉从自我世界唤醒。
房遗玉见众人一同看着自己,尴尬的挠了挠头:“欧阳伯伯如此认可,着实让侄女飘然,适才失态,还望叔伯们见谅。”
众人闻言大笑,心中纷纷对房遗玉又是高看了几分,心说这孩子诚实守礼,实与传闻不同,果然谣言不可信!
房玄龄见氛围不错,不免起了两分卖弄的心思,快步走向西耳房,由桌面取回了房遗玉先前作的《饮酒•其五》。
端着大幅宣纸回往正厅,对那三人笑道:“这是小女刚刚所作,诸位瞧瞧如何?”
欧阳信本、虞伯施、褚登善三人至房府拜会,便是为了品鉴房遗玉的墨宝,谁人会有异议?纷纷聚上前来,认真观摩打量。
这篇《饮酒•其五》乃是房遗玉倾力之作,气势苍劲之余,又不失疏放妍妙,配合诗中闲适安逸却又心念朝堂的报国情怀,意境与书法堪称浑然一体,完美无缺。
三位名震大唐的书法名家见之连连赞叹,句句恭维。尤以欧阳信本,更是激动的难说一句囫囵话。
要知欧阳信本的书法主以楷书传世,乃是千百年来公认的楷书四大家之一,他模仿汉隶而创的率更体也是名噪一时,楷书地位仅次于四大家之首的颜真卿。
“小友这楷体无现有楷书的细腻,但笔法遒劲,结构独异,有骨有筋,难得的是气势雄浑,意境绝佳。当真是妙极!”他已被房遗玉的书法所折服,虽年至杖朝之年,但却愿以平辈相交,改口称房遗玉为小友。
虞伯施和褚登善不以楷书见长,却也看出房遗玉的书法堪称世间佳品,也无颜再以长者姿态论交,皆愿以平辈相交,相约日后同研书法。
虞伯施、欧阳信本、褚登善三人精研书法一道,长则一甲子,纵是其中最小的褚登善也足学了三四十年之久,论心得体会远胜房遗玉,故而父辈探讨书法之际,她多在一旁倾听。
然房遗玉毕竟身怀后世经验,宋元明清几代大家所创心得体会,也非眼下这几人能够理解,偶尔道出几句书道精髓,也能将几人听得如痴如狂,从中有所收获。
在房玄龄的陪同下,房遗玉四人互换墨宝,交谈至深夜,适才散去。
如今能得当世三大书法名家的争相推崇,房遗玉这书法宗师之名已成定局。
从欧阳信本、虞伯施、褚登善这三位的造访,再到他们尽兴而归,已然奠定了房遗玉这书法女大家的身份地位。
初唐书法一道首推虞伯施,次之欧阳信本,再次褚登善,如今房遗玉既已得到他三人的认同,敢问世人能不信服?
也正是因此,打这起登门求字之人,有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搞得房遗玉烦闷无比。
然而房玄龄贵为大唐左相,友人遍布天下,一些微末之流或可不予理会,但若是杜如晦、魏征这等同朝老友登门求字,他也不好拒绝,只得让房遗玉随意涂抹几句,打发了他们。
第二十章 叔侄蹴鞠
第二十章叔侄蹴鞠
房遗玉自创的新楷体在众人的推崇传颂下,很快便取代了初唐原有的纤瘦楷体,以强势之姿,迅速风靡了整个长安城,世人更是将这种面貌一新的楷体字,称之为“房体”。
官场内外的文人雅士,无人不以写上一手漂亮的房体字为荣,然而房遗玉面对此等境况,只剩暗自苦笑,得意之心已然全无。
因为令房遗玉几乎瞬间成名的幕后推手,并非别人,正是大唐王朝的扛把子,唐太宗李世民。
书法身为唐太宗的一大爱好,可谓人尽皆知,但他早先所使书法温润柔美,浪漫归浪漫,字里行间却毫无帝王气概。
如今房遗玉的房体威严庄肃,气势如龙,却又刚柔并济。此种足显恩威并重的笔体,才是一位人间帝王该施展的,故太宗甚喜。
朝中的大臣近日均有发现,太宗在批阅奏章时,所书写的字体已然转变风格,逐渐在向房体靠拢,只是因房体下笔力道较为复杂,目前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罢了。
既然连太宗都开始学习房体,朝中大臣们为了讨好这位顶头上司,背地里自也都在苦练房体,生怕落后他人一步。
纵是房玄龄也不能免俗,房遗玉已有数次被她老爹叫去陪着练字,房玄龄写不好的地方,便命房遗玉手把手教,进境之神速远非他人能比。
不过月余的功夫,朝中的诏书奏章竟皆以房体为主,房遗玉也由一个臭名昭著的女青皮,蜕变成了大唐炙手可热的书法女大家,受无数人景仰、追捧。
置于今日而言,房遗玉的墨宝可谓千金难易。
也就那个混账二哥曾取房遗玉字画,于西市仅卖了三百银饼,若非这混账欠了赌债急于出手,至少要数倍于此价格。
大唐弘文馆院内,房遗玉和房遗爱这兄妹二人、长安双煞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房遗玉虽然早已声名鹊起,身价倍增,但对于便宜二哥还是如以往一般对待,并无二样。
一是血缘关系在此,二是因为她发现便宜二哥虽然品行恶劣,但却是个十足的护妹狂魔。
德云社的郭先生曾言,天下人都说这人不好,但他对你好,你就得认人家好,故此这便宜二哥还是值得房遗玉真心相待的。
二人于饭堂用过午膳,漫步至郁园。
郁园是弘文馆近前的一处花园,内里景色宜人,翠桃红柳绿,乃是弘文馆学子们歇息、嬉闹的好去处。
如今身份与以往不同,享受的待遇差别亦是无比巨大。
换做以往,若是房遗玉走在路间,人人避之不及,而今却纷纷热情的凑至近前,嘘寒问暖。
连续穿过几条林荫路,又钻进一道回廊,尽头处则是一片小型园林。
距下午开课还有不短的时间,诸多同窗皆在园内嬉闹,兄妹二人尚未走进园内,就听见一串黄莺鸣翠般的欢笑声由内传出。
闻此笑声,房遗玉俏脸上浮现了几分笑意,她听得出来,那是李月婉发出的声响。
敢问这弘文馆除了李月婉,还有何人的笑声能这般甜腻?
房遗玉加快步伐迈入园内,房遗爱紧随其后,一道瑰美的景致映入眼帘,才子佳人正于满是绿意的草地上,踢着藤球,又曰蹴鞠。
那二人正是韩王李元嘉与李月婉。
李元嘉依旧一身石青色的纹龙大氅,华贵充满威严,拒人千里之外,而李月婉身着明黄色襦裙,玲珑可人,仿若画中走出一般。
“王叔接着!”李月婉将藤球一脚踢向了李元嘉。
李元嘉忙用靴尖将藤球勾住,而后轻轻踮向空中,再调整姿势,以靴侧将藤球崩回。
动作于转瞬间一气呵成,飒爽不失帅气。
“好球!”李月婉美眸一亮,接着一声娇喝。
但相比李元嘉,她的蹴鞠之技,实际更胜一筹。
见藤球迎面向她飞来,先以脚背缓住了藤球的冲力,顺势将藤球弹向高空,随后左手撑地,娇小玲珑的身躯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以脚尖之力,一招倒挂金钩将藤球射向李元嘉。
见李元嘉并未硬接,李月婉似为自己感到骄傲,再次发出阵阵欢笑。
二人的容貌在男女皆属上乘,单以男人论,李元嘉可堪称长安第一美男。李月婉的甜美可人与大唐女子的丰腴媚态相比,或许不够吃香,但对房遗玉这种后世之人来说,却是喜欢得紧,超越性别的喜欢。
叔侄二人的嬉戏在房遗玉看来,当属良辰美景,便盘腿坐于一旁草地,饶有兴趣的品味起来。
对于房遗玉这般,目光近乎侵略的欣赏,房遗爱反倒有些难为情,轻声建议:“还是去一旁偷看较为自在!”
闻言房遗玉丢了他一个白眼,不屑道:“这般做法同她们那些伪君子有何区别?”
爱美之心,自是人皆有之。这叔侄间的嬉闹,吸引了郁园里所有女子的目光,自然也包括部分男性,只是他们的目标不同罢了。
但相同的是,她们全都躲在不远处装腔作势,偷偷向此处观望,唯有房遗玉一人大刺刺的坐于近前草地欣赏。
“妹子所言有理!”房遗爱平日最厌恶的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听房遗玉这般说道,便也坦荡落座于她身侧。
“天呐!”李月婉突然抱头惊叫。
原是她兴起之间用力过猛,将藤球一脚踢上了旁侧的桃树,令其尴尬的是,藤球竟正巧卡在了丈余高的枝杈上。
看着枝杈上的藤球,李月婉连连跺脚,显得极为懊恼。
李元嘉以手遮挡住耀眼的光线,打量两眼后道:“这树躯干挺拔,没有下脚的地方,只能用云梯攀爬,还是下学后我命侍卫来取吧!”
李月婉闻言撅起桃唇,不甘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只是她那小脸委屈至极,显然是在诉说她还没玩够。
“你这小鬼!”韩王李元嘉挤出一丝微笑,好言劝慰道:“眼下已然如此,你纵是不甘,也别无他法呀!”
李月婉哼哼唧唧的应和一声,但此事毕竟扫兴,她就是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第二十一章 雌雄相争
第二十一章雌雄相争
房遗玉见状已然起身,拍净裙上沾着的几根杂草,走至二人面前,仰头一望枝杈上的藤球,朝李月婉笑了笑,自信道:“简单,我帮你取下来!”
房遗玉后撤半步,发力一蹬,顺着桃树躯干踏步而上,随后探手一勾,藤球被她抓至手中。
微微泄力,罗裙于空中旋舞,随后平稳的落于地面。
“拿着吧!”房遗玉将藤球递给了李月婉,见她似乎有些呆滞,便探手在她眸前挥了挥,含笑看她,也不说话。
要知房遗玉不过及笄之年,身高不过五尺有余。而藤球所落之处与地面相距丈余,房遗玉只是对着桃树轻踏几脚,便可离地丈余,以她这般年纪来说,谓之惊世骇俗也不为过。
藤球失而复得,李月婉自是大喜:“你一女子竟还习得武艺,当真厉害之极。”
房遗玉受到小丫头的夸赞,心中自是美极,一脸得色道:“那你也不瞧瞧我是谁!”
“你就臭嘚瑟吧!”李月婉一把将藤球抢过,甩了房遗玉一个小白眼。
韩王李元嘉竟也破天荒的跟房遗玉道了谢,只是表情有些不自在。但纵是如此,也足令房遗玉得意许久。
三人交谈间,突生异变!
“吃我一招!”伴随声响,袭来一股劲猛的罡风!
于房遗玉身侧的李月婉小脸吓得煞白,连声惊叫。
另一旁的李元嘉倒是想出手帮房遗玉拦下,可问题是玄武门之变在前,唐高祖李渊心生讳忌,便严令这幼子只得学文,不得习武。
虽为男儿身,李元嘉的手上功夫却不比寻常女子强到哪去,见对方来势汹汹,犹豫一番,终未上前。
房遗玉却是纹丝不动,泰然处之,任由罡风于她后脑处,紧贴发髻划过。
事实证明,并无祸事发生。
“你怎么不躲?”声音有些嘶哑,其中不乏怒意。
房遗玉回过身子,来人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面孔凌厉如刀削斧凿一般,看起来蛮生猛的。
“出招倒是犀利!”房遗玉笑着赞叹,那一拳虽未砸中,却是生成了一股罡风,刮得她脑壳嗡嗡作响。
想象得到,这一拳若是被他砸实,最轻也得砸成大傻春。
“你既无害人之心,我又何必躲呢?”房遗玉虽如此说道,心中却是疑惑的紧。
眼下这少年她见过几面,也是弘文馆的同窗,通常坐在学馆最角落,属于最为孤僻的存在。
房遗玉于弘文馆已待了月余,因从未听此人说过话,所以至今也不知他的姓名。
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袭击,虽感疑惑,但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缘由。
这生猛少年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已然替房遗玉解了惑。
听房遗玉这般说道,生猛少年的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动作上却更为猛烈:“接下来,我就不再留手了!”
钢拳再次砸来,相较先前的罡风,这拳气势犹如山洪海啸。
此人年岁尚小,但这拳力的威势却出乎意料的强。
空气中爆裂的音啸声震耳欲聋,房遗玉难以想象这般力道,会出现在一个同自己年岁相近的少年身上,着实令她感到意外。
只见房遗玉轻拍一掌,弹在对方腕处,一招四两拨千斤将他拳头崩飞,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连退数步。
生猛少年对房遗玉能这般轻易击退他,自是惊异,但他也没有因此退缩。
不等房遗玉发起进攻,他撤腿一蹬,腾空而起。双腿如钟椎击钟般,气势汹汹的朝房遗玉踢了出去。
腿速快如闪电,连环击向房遗玉的上身私密处。
面对来势汹汹的无影脚,房遗玉既不退避,亦不闪躲,而是以指代剑,使出了御猫展昭的巨阙剑法,大开大合间又不失细腻,每一指都精准的击中了生猛少年腿上的麻筋,将他所有攻势全然硬抗,且脚下纹丝不动。
房遗玉自然不是只会防守,至大唐以来首次遇到这等好手,她自也想试试几月来自身的进境如何。
她一指点飞了生猛少年的第八脚后,身躯一缩,几近伏于地面,如山中云貂般迅速窜出,探出一招奔雷快手,直斩生猛少年裆部。
裤裆若是被这一掌劈实,纵是修过横练功夫的大高手也得断子绝孙。
生猛少年恨恨咬牙,只得转攻为守,双腿合并,用力一卷,以脚掌抵住了房遗玉的奔雷手。
见状生猛少年自信一笑,正准备顺势分腿,剪住房遗玉。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情形,足以令他终身难忘。
出招遇阻的房遗玉,并非如他预料一般停滞、后退,反而双脚于她身后翻腾倒挂,如蝎尾般射向生猛少年的前胸,猝不及防之下,一脚正中他胸下膻中穴,将他狠狠地砸于草坪。
若换了旁人,自然会如生猛少年所想一般,奈何房遗玉轻身功夫了得,实属异类,身为女子又腰身细软,这才能如此违背常理,使出这夺目惊人的蝎尾鞭。
生猛少年心中虽惊,但很快从地上爬起,揉了揉前胸,又再次朝房遗玉冲去,显然房遗玉那一记蝎尾鞭并未给他造成伤害。
生猛少年的拳脚威势如雷,但房遗玉杂七杂八的功夫博百家之长,即便二人的力量相差甚远,可房遗玉仍旧能够从容应对。
没多大会儿功夫,二人又斗上了数十回合,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再次呼啸一声,如重炮般一拳,狠辣且迅猛,生猛少年这一拳的威势比先前数拳都要强上三分。
这一拳房遗玉并未以巧劲拨开,而是选择了以拳破拳。
只见她下腰旋转,借助全身力量,一个冲拳直奔生猛少年而去。
她这一拳击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动作,虽是慢了来拳一步,却行后发制人之事。
在生猛少年的炮拳即将轰至房遗玉左肩时,房遗玉向下一滑,不但避过,且轰中了生猛少年小腹。
见生猛少年吃痛之余,房遗玉又连轰三拳,将他震出丈余之远。
生猛少年捂着撕裂般疼痛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旋即恢复原状,沉声道:“你很强,年青一代当以你为首,我伍元甘拜下风,咱们择日再重新比过。”
第二十二章 二兄的野望
第二十二章二兄的野望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看似潇洒,实则憨直。
伍元?这是什么鬼名字?软妹币吗?
“我的天!妹子啊!你竟能败退伍元?二兄太佩服你了!”便宜二哥一脸震惊的冲了上来,将房遗玉抱入怀中,模样兴奋异常,似乎比他自己打败伍元还要高兴。
韩王李元嘉和李月婉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此时正默默望向房遗玉,眼中皆是讶异之色。
不仅是他们几个,郁园内的同窗们,尽皆瞠目结舌的注视着房遗玉,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被人盯着总归是不自在,房遗玉低声向旁侧问道:“那个伍元是谁啊?”
赢了一个伍元,就值得他们如此大惊小怪?
“伍元,天下第五条好汉伍云召之孙,南阳侯伍登之子,伍登先年乃反王悍将。皇兄征讨刘黑闼时,伍登双十之年于紫金关应刘黑闼之邀助阵。”
“在刘黑闼出师不利的情况下,伍登连败卢国公程咬金、八彪将军齐国远、窦国公史大奈三员唐将,百十余合战平吴国公尉迟恭。次日三十合战平彼时唐军主帅翼国公秦琼,令我唐军无计可施,其后顺应天意将刘黑闼挑杀降我大唐,皇兄甚爱之,此后永镇南阳。”
“伍元同其祖其父一般,少年勇武,武艺绝强,只是天性好斗狠争强,年前与卢国公程咬金长子程怀默相抗,竟以十五岁之龄,将号称小魔王的程怀默轰成重伤,而程怀默已然二十四岁。”
回答房遗玉问题的赫然是韩王李元嘉,李元嘉的一双星眸不无犀利的紧盯房遗玉,解释之时,似在思索些什么。
房遗玉恍然明悟,想不到伍云召、伍登竟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更加想不到他们的后代也这般强力,伍元竟以尚未发育完全的弱冠之躯,将年富力壮的程怀默收拾不轻。
想来那伍元出手之间威势极大,若非葵花宝典记载的武功繁多,仅以身体素质而言,自己只怕远非伍元敌手。
“本王心中着实好奇,房家子女抛去长兄房遗直,尽皆不学无术。然你歇息短短月余功夫,竟成了我大唐的书法女大家。”
“房相乃大唐十八学士,房姑娘若受父亲熏陶,青出于蓝,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清河房氏世代文臣,不知房姑娘这般高强武艺,是从何习来?”
韩王李元嘉声音不大,只是神情严肃庄重,似在质问,一副听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个嘛!”房遗玉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总不能说自己遇见个白胡子老爷爷吧!
“那个——”再次干笑一声,房遗玉打岔道:“天气不错哈!日头也挺足的哈!哎呦,要上课了吧?王爷,我们下次再聊——二兄,快走!”
说完她便拉起房遗爱,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李元嘉在原地呈呆滞状,他哪想得到房遗玉会同他耍起无赖。
“哈哈哈哈!”旁侧的李月婉见状大呼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脑海中思想着房遗玉先前的身影,李元嘉原本漠视一切的双眸,已然被情绪所影响,隐隐有光闪动。
兄妹二人跑至郁园外,见李元嘉并未追来,房遗玉长呼口气,抱怨一句:“那小白脸还真是麻烦,我天天在后院舞枪弄棒,爹娘都没跟我计较,他管的哪门子闲事!”
然而她却不知,李元嘉派人盯了她五年,对她的一切可谓是了如指掌,甚至比她爹娘对她还要上心。
可偏偏在她消失了月余后,整个人照以往简直判若两人,李元嘉自是满心疑惑,这才对房遗玉更加关注。
瞥了眼身侧的二哥,见他正神情怪异的盯着自己,似在思考着什么。
“你想什么呢?”房遗玉心中纳闷,自然顺嘴问了句。
房遗爱欲言又止,好奇问道:“妹子你每日在后院噼里啪啦,就能练成这样?”
“是啊!”房遗玉点了点头,如实答道。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房遗爱闻言激动无比,紧紧握住房遗玉的手道:“妹子,你教教二兄武功吧!”
房遗玉闻言愕然,呆滞两息后发觉双手被他握的生疼,忙想挣脱,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出来。
这便宜二哥看似羸弱,实则身体之中有股骇人的伟力。
“你你你,你先把手松开,不然我可生气了!”房遗玉吃痛之下有些脸红,半蒙半唬说道。
闻言房遗爱也觉不妥,赶忙松手,长叹道:“妹子你也应该知晓,二兄根本不是舞文弄墨的料。其实,二兄从小就向往征战沙场,想着有朝一日能如程国公、尉迟国公、程国公他们一般,建功立业,报效大唐。”
“可爹爹自幼让我习文,希望我跟大哥能继承他的衣钵,可经纶章法太难了,我就是学不会呀!既然妹子能击败伍元,武功自是不俗。你就教教二兄吧!让兄长跟你学学。”
房遗爱罕见对一事上心,这是房遗玉同他相处数月以来,首次见他露出哀求之色。
要知这便宜二哥平日里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喝玩乐,其他一概不放心上,却不曾想他也会有如此抱负!
“那这话你同父亲讲过吗?”房遗玉身为其妹,自也有心助他。
只是葵花宝典中记载的并非征战沙场之术,战场之中涉及步战、马战,岂是会几门功夫,有膀子力气,就能纵横无敌的?
若是将其中功法贸然传授房遗爱,那不是帮他,而是嫌他死的还不够快,是在害他。
克敌之法其实比房遗玉的功法更加简单易学,一招既出,只为杀敌,天赋尚佳之辈,只需练上年余,便可马上马下皆通,谓之良将。
而房遗玉的诸多武技却是繁琐庞杂,且需与内功修为并重,若想学有所成,凭普通人的资质,自当不下十年苦功。
房遗玉因有前世经验,所以日前练起进境神速。可若是传予二哥,二哥又如何同她一般?
内功修习可谓凶险至极,二哥平日里心浮气躁,并不适合此道。
第二十三章 替兄三问
第二十三章替兄三问
“没说过!”房遗爱听妹子如此问到,失落的摇头说道:“咱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家中除了娘,数他最大,我哪敢吱声?若是被他知晓我志于沙场,他非踹死我不可。”
“那你就跟娘说啊!”房遗玉继续建议,在她看来,卢氏对他们兄妹几个是极上心的。
“我跟娘说过,但娘别的肯依我,唯此事让我想都别想,她是怕我有个闪失啊!”房遗爱当然理解卢氏的护子之情,所以也没抱怨,只是哀叹不已,言语间透出对征战沙场的向往。
房遗玉沉吟片刻,说道:“二兄这身伟力惊人,若是不去习武也着实屈才。”
“那妹子这是答应二兄了?”房遗爱闻言激动的发抖,脸上喜不自胜。
不料房遗玉却是摇头拒绝道:“妹子并非搪塞二兄,我这武功着重心境平和,二兄平日那般心浮气躁,是学不了的。”
房遗爱闻言自是满脸遗憾,似乎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
“对此妹子也是爱莫能助,除了鼓励二兄也是别无他法。”房遗玉抓住了二哥的小臂,出言建议道:“二兄去跟爹爹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爹爹会气急败坏,甚至会揍你一顿。但二兄至少道出了自己的理想,不再是胡混日子的长安双煞了。”
房遗爱闻言自是心动,可房玄龄平日的威严犹在,属实令他心中打鼓:“不然妹子陪我一起去?”
“可以是可以,妹子义不容辞!但若是妹子同去,反倒显不出二兄的决心,更容易被爹爹轻视。而此事,又关乎二兄一生命运,所以只得二兄亲力解决。”
房遗玉同房遗爱既有兄妹之缘,又有兄妹之情。作为其妹,房遗玉自然不愿历史上的废物二哥再度出现。
今日初闻房遗爱理想,必须要让他鼓足勇气,遵从自身的意愿去活着。不然日后他必将活在高阳的阴影下,永远摘不掉那个大唐绿帽王的帽子。
房遗玉见他犹豫不决,不禁高声呵斥道:“二兄既然崇拜程国公、秦国公、尉迟国公,那你可知他们人人皆是悍不畏死的猛士?”
“二兄若想同他们一般征战沙场,想必自能坦然面对生死大恐怖。既然二兄连死都不怕,缘何对父亲畏之如虎?难不成父亲还能将你剁成包子馅?”
房遗玉之言宛若警世洪钟,令人闻之彻悟。
便宜二兄眼眸闪亮,大笑道:“妹子所言是极,左右不过挨几鞭子,为兄也不是什么无胆鼠辈。”
旋即房遗爱便做出一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悲壮姿态。
房遗玉见状笑着指他:“你这浑人,哪有这般夸张!”
心中对二兄此事颇为上心,房遗玉下午又生了些别的想法。不得不说房遗爱能摊上房遗玉这个妹妹,真是他祖坟冒青烟烧出来的福气。
下学后,房遗玉并没有同房遗爱一道回家,而是独自前往太极门,在太极门外徘徊。
因弘文馆坐落于太极宫,房遗玉每日进出太极宫,身揣入宫令牌,自能证明身份,再加以等候父亲为由,太极门的守将自然不会同她这个房相之女为难,只是叮嘱她莫要擅闯,原地等候即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房遗玉远远望见父亲房玄龄正与一人边走边聊,谈至兴起处,二人还哈哈大笑,委实欢乐。
当今大唐能与房玄龄如此这般之人,唯有杜如晦一人。
只是,根据史料记载,那位已于贞观四年病逝,难道同宇文皇太妃一般,得以幸存?
房遗玉心中骇然,看来这个世界同先前的历史果然有些偏差之处,强装镇定,表面脸色如常。
当他们二人跨出太极门,房遗玉便快步迎了上去:“想必这位就是杜家叔父吧,侄女房遗玉见过叔父!”
毫无疑问,那人正是杜如晦。
见杜如晦探出双手,笑着将鞠躬作揖的房遗玉扶起。
他的手指关节多有凸起,肤质却白嫩的紧,掌心平摊,十指修长,只是右手的无名指中端有些发硬,看样子是时常握笔书写所致。
房遗玉抬眼看去,这杜如晦的年岁要比房玄龄小很多,两者相较,这位要更显俊朗,只是身高要比父亲矮上几分,身着与父亲相同的官服,姿态亲人,不愧为闻名遐迩的大唐右相。
而在房遗玉打量杜如晦之际,杜如晦也在上下打量着房遗玉。
“玄龄,令嫒身为女子,却双目灼灼,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啊!”杜如晦拍着房玄龄的袖口赞叹。
身为李世民最器重的几位之一,这位的识人本事当得不凡,一语道出房遗玉底细。
房玄龄甩着脑袋,哼哼唧唧道:“女儿家家的,寻个好归宿就不错了,要本事有何用!”
他嘴上虽是如此说道,但脸上不免露出得色,显然对爱女还是满意得很。
房玄龄得意之余不忘正事,他知道女儿不可能闲的没事来等他回家,对女儿来说,那刀枪棍棒可比他这爹爹来的亲。
疑惑问道:“玉儿,你来等为父可是有什么事?”
房遗玉瞥了旁侧的杜如晦一眼,而后对房玄龄道:“女儿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爹爹。”
房玄龄、杜如晦闻言尽皆讶异,什么问题这般重要?需要来堵太极门?
房遗玉自知他们在想些什么,也不理会,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女儿知我清河房氏传自尧帝,家学渊源,父亲自幼饱读百家之学,尽习治国安邦之法,适才得今日这般成就。但父亲若是出生武人世家,自幼习武,不知可否取得今日成就?”
房玄龄闻言纳闷之极,这算是什么问题?但见女儿并非是在跟他玩闹,沉吟片刻后,他还是回道:“难!”
“那父亲若是弃笔从戎,能否成为尉迟国公,秦国公这般的名将?”房遗玉抿嘴一笑,再次发问。
“根本不可能!”房玄龄连连摆手,他岂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出谋划策他在行,带兵打仗也不难,可若想在兵勇一道有所建树,他自认不行。
第二十四章 得偿所愿
第二十四章得偿所愿
“女儿最后一问,班定远弃笔从戎收复西域,可若他未这般行事,而是继续习文,可会有史上那般建树?”
“这个不好说,但为父认为不太可能!”房玄龄丝毫不知房遗玉为何提这问题,但却是认真的将自身想法答出。
房遗玉见父亲如此实诚,也不解释,笑道:“女儿问完了,至于为何有此三问,父亲稍后回家便知。”
次日大早,房遗玉前往正院大厅用餐,却被房遗爱堵在了穿堂。
今日的二兄与以往有些不同,他以前多数时候都是臊眉耷眼,跟那小说传记中的痨病鬼无甚两样。
而今日立于房遗玉面前的二兄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宛若被哪位皇帝王爷附身穿了似的。
而令房遗玉更加意外的是,二兄今日穿着不再是儒生打扮,而换成了便于行动的胡服。
“小妹恭喜二兄了!”虽然二兄并未直说,但既然他能换成这身打扮。显然是得到了父亲的应允,日后便能随他意志学武从戎了,房遗玉是发自内心的替兄长高兴。
“为兄要谢谢妹子,若是没有妹子的鼓励,二兄岂敢跟父亲将此事谈个明白。”房遗爱对妹妹的感谢自然真诚,只是旋即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道:“可二兄却没法陪同妹子上学下学了。”
房遗玉闻言表示理解,既然房遗爱已经打算习武从军,那弘文馆自是不用再去了,笑着安慰道:“这有什么的,都是一家人,又不是见不到了,每日早膳晚膳总是要同吃的。”
房遗爱长叹一声,摇头道:“秦琼伯父暂时答应收我为徒,往后的三年里由他老人家亲自教导我。秦伯父直言说他瞧不上我,只是因他当年受过爹爹恩情,大恩不得不还。”
“若是二兄坚持不来,他便会将我赶走。所以日后的三年,二兄将全心跟随秦伯父学习,以期获得他的认可,成为他的亲传弟子。不对,不是期望,是必须,我必须成为秦伯父的弟子。”
房遗玉闻言哈哈大笑,隋末唐初诸将,论勇武首推秦叔宝、尉迟恭,二兄如今能跟随秦叔宝习武,当真是房家祖坟冒了青烟。
“三年又并非将你关在营房里,二兄若想妹子随时都有机会见我,而妹子亦可以去探望你。别想太多了,好好把握眼下机会,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房遗爱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这机会对他来说也并非获得的有多么容易,昨夜他鼓足勇气向父亲说出了自己的理想,更直言自己于弘文馆内只是虚度光阴,先生们讲的他既不想听,也听不懂。
清河房氏传承千载,世代书香,可想而知房玄龄听了此言自是百般震怒,但想到女儿先前于太极门提出的三个问题,心中纠结也慢慢释然。
换位思考,他若是如女儿所说那般生于武人世家,自己虽热爱经纶章法,但父母却逼他习武,那他又该作何处之?
若是顺从父母,他房玄龄恐怕撑死只做个游击将军,但若不从那便是不孝,左右为难。
班定远既然弃笔从戎成就了千古美名,那房遗爱未必不能同他一般。
房玄龄也不想儿子两难,最终也只得答应。
为人父母哪有不为儿女着想的,既然儿子要习武从军,房玄龄便要给他找最好的老师,而首当其冲的人选自然是秦叔宝、尉迟恭二人,至于程知节那老浑人,他不作考虑。
接着考虑到尉迟恭为人气量小,性子急,又绝非最佳人选。唯有秦叔宝智勇双全,情义无双,乃是房玄龄的不二之选。
只是秦叔宝为人正直,而房氏兄妹的双煞之名又传扬长安,房遗爱想要得到他的认可,绝非易事。
好在房玄龄早年曾施于秦叔宝大恩,而恰恰秦叔宝又是那种滴水之恩涌泉报的脾性。
所以房玄龄昨晚使计,令房遗爱于秦府门前长跪一宿,终使秦叔宝松口应下。只是他打心眼看不上房遗爱这种平日不学无术的废柴,适才以三年为期,立下约定。
房遗爱若是能在三年里刻苦求学,那秦叔宝甘将一身所学尽相传授,如若不能,那秦叔宝也当还了房玄龄的恩情,再无相欠。
如此机会来之不易,房遗爱自是认真的紧。
兄妹二人早饭后相互拜别,约好谁有时间,谁就去探望谁,各存不舍。
饭后房遗玉独身一人,赶往弘文馆,看着二兄那空荡荡的座位,房遗玉心底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空落落的。
这月余的求学时光,二兄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贴心的紧。而他这一离去,房遗玉顿觉不适应,生理心理皆有。
只是一想到二兄能有今日之变化,房遗玉心中还是挺替他高兴的。
“玉姐姐,你怎么一脸失落的样子?”另一侧的李月婉最近对房遗玉可是起了别样心思,对房遗玉的关注程度,并不下于她韩王叔。
此刻察觉房遗玉似乎有什么心事,眼中不无担忧的望着她。
房遗玉强挤出一丝笑容,幽幽道:“无碍,就是有些伤春悲秋罢了。”
“切,不说算了,我又不想知道!”李月婉扭过脑袋,将发髻对着房遗玉,一副并不稀罕的模样,只是心中却止不住的担忧。
房遗玉见状心里暖了不少,近身贴了上去,附耳道:“心中本来难受的很,但见你对我这般关心,浑身上下每条汗毛都开心的紧啊!”
赶忙推了她一把,李月婉支支吾吾道:“鬼,鬼才关心你呢!你这人哪哪都在变好,就是这说怪话的毛病改不掉了。”
李月婉低头不去看房遗玉,全因她此刻桃红满面,连话说的也是口是心非。
“你俩别闹了,先生要来了!”
两女嬉闹之际,韩王李元嘉突然侧脸呵斥一声。
李月婉跟这小王叔关系极好,自当听话,冲房遗玉撇了撇嘴,不再吭声。
房遗玉却是有些发懵,因为她察觉李元嘉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
看着是在嫉妒,嫉妒自己跟他侄女玩得好?又似乎是在吃醋,吃自己的?还是吃他侄女的?这不应该吧!
第二十五章 一览大唐
第二十五章一览大唐
房遗玉前世虽未谈过恋爱,但她的情商可不低,但李元嘉那眼神就是有问题的眼神。
但也不应该嘛!纵然自己同过去判若两人,他喜欢上了自己,可是他又何必吃一个小丫头的醋?
房遗玉想不通只是因为她不了解李月婉,若是她深深了解小丫头的磨镜之心,怕是瞬间就能理解李元嘉那个神情的含义。
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元嘉的神情已被不远处的长孙娉婷尽收眼底。
长孙娉婷藏于袖中的双手,此刻已紧紧握拳攥起。
要知近日来,韩王李元嘉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昨日她入宫拜会了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对于侄女的心思早有了解,如今李元嘉没了婚约,她自也有心撮合二人,特地命李元嘉前来一聚,但李元嘉自知他那皇嫂的心思,便称病不去,甚至连二女探望都不肯。
长孙娉婷从未如现在这般彷徨无助,当房遗玉和李元嘉解除了婚约,她俨然认为嫁给李元嘉只是时间问题,毕竟长安才女已无出其右。
然而如今房遗玉变得与往日截然不同,一朝成为大唐炙手可热的女大家,就连虞伯施、欧阳信本、褚登善那三人都对她推崇至极。
长孙娉婷深知,因高祖严令李元嘉禁学武略,只习文韬,而他又深受兄嫂影响,对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其中尤爱书法绘画。
如今房遗玉成了书法女大家,刚巧与李元嘉的兴趣爱好交相呼应。
而长孙娉婷也察觉李元嘉对房遗玉的态度,照以往明显起了变化,那股来自于房遗玉的危机感,简直令她如食了苍蝇一般恶心。
要知她最看不上的人就是房遗玉,可偏偏就是房遗玉成了她的绊脚石,最可恨的是房遗玉还在李元嘉的面前,将她羞辱过一番。
求得不得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长孙娉婷逼疯,其实在长孙家,她的脾气秉性是最随她爹长孙老狐狸的,父女二人皆是一般小肚鸡肠。
但不同的,长孙老狐狸官场游刃数十载,从不将心思表露出来,他会将怨气丢至旁侧,不管不顾。也从不出手反击,只会撺弄他人替他蹚水,最后在万无一失之时,老狐狸才会亲自下场,品尝自己的猎物。
只是长孙娉婷远没有她爹那种隐忍不发,更不会有长孙老狐狸历练多年的筹谋百算。
此时的她宛若一口烧干的蒸锅,随时崩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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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洛阳于中华历史上的地位尽皆举足轻重,尤以贞观年间的长安城为尊。
贞观年间的长安是整个世界历史上,最先达到人口百万的巨城。城内的人口中除百姓、皇族、高官、兵卒、奴籍、少数民族、三教九流外,仅是外国于长安常驻的商使总数就不下三万人。
彼时与唐通使的国家、地区多达三百余。大唐的政治文化、律法制度等尽皆是由长安传至世界各地。
此外西方产物多是经过长安吸纳改良,又辗转流传周边的倭国、新罗、百济、高句丽、骠国等国家和地区。
彼时的长安乃是世界的中心,同时也是东西方商业和文化交流的汇集地。
只此一点,便足以令炎黄子孙们引以为豪,挺起胸膛,走在这世上的每一片角落。
弘文馆今日难得休假,房遗玉也没如往常一般,缩在后院练功,俨然准备领略一番大唐的壮阔,长安的繁华。
走在长安热闹的大街上,房遗玉好奇打量着周遭的风貌。
这还是房遗玉来大唐后,首次认真观赏长安的风采,眼见街上车水马龙,心中感慨不已,长安果然不愧为此时世界的中心,于规模、于治安,尽显天朝上国风范,房遗玉为自己身为炎黄子孙,而感到骄傲。
长安城内的街道水平笔直,东西、南北街道交叉排列,相互垂直,宽畅豁达。东西横列的大街有十四条,南北纵列的大街有十一条,由这二十五条大街将外郭城切成一百零九个大小不同长方形,是为坊。
而东西二市又各占两坊之地,是为东市、西市。
长安全城街道的旁侧皆存有排水系统,并于两侧栽种槐榆,道路笔直宽敞,两侧绿树枝叶繁茂,景致壮观秀美。
四条沟渠斜穿城内,为偌大的长安城提供了日常用水。
便于管理,唐朝沿用了封闭式的坊与集中的市。坊的结构是封闭式的,各坊皆围有高墙,住宅的门户皆在坊内。
除太极宫南端的三十六坊只开东西两门,仅有一条东西大街,而余下各坊则尽开东西南北四门,各坊皆有一个由东西大街和南北大街交叉构成的十字街。
东西两市则是四面各开两门,各有两条东西街、两条南北街,交叉构成井字形街道,将市场一分为九块方体。
每块的四面尽皆临街,而店铺就设在各块的四周,相同行业的店铺集中于一片区域里,称之为行。
东市有二百二十行,西市内店铺皆如东市一般。
只是西市实则为长安商业集中之地,与外邦通商尽皆于此,胜之东市不止一筹,故此被称之为长安经济的中心。
而房遗玉目前所在之处,正为大唐西市。
因嫌路遥,出门前房遗玉特地牵了匹马,在宽达四十余丈的朱雀大街上悠然闲逛,只是额头已隐隐冒着冷汗,心中更是长吁短叹。
赞美了一道长安繁华的房遗玉,此刻心中却已唾骂个不停,她对这长安的宽大也算是有了个较为详尽的认知。
将脸侧流淌的虚汗擦净,房遗玉心中懊悔无比。
想到先前出门之际,母亲卢氏连番要求她带几个随从傍身,但却被房遗玉严词拒绝,并隐有不屑,暗想自己盗圣传人,怎可能还需他人护佑?
只是她这一路上,危险倒是没碰见,却发觉自己悲催的迷了方向。
房遗玉身为盗圣,自然不会是什么路痴,纵然是曲折交错的下水管道也难不住她。
房遗玉自然也很是自信,认为纵是天下人尽皆迷路,她也不会是其中之一。
第二十六章 主人有请
第二十六章主人有请
然而今日,房遗玉却是服了,长安城若只是大也就算了,可她东转西转,竟连个熟识的地方也未遇见。
抬头瞧了瞧天空正中,燃烧灼烈的耀日,又伸手摸了摸咕咕乱叫的小腹,房遗玉长叹一口大气,以示认怂。
她在这西市足足逛了整整两个时辰,然而至今仍未走出西市,长安的壮阔,以此见微知著,尽可揣测。
好在房遗玉身侧正巧有一间豪华酒楼,无数肉香酒气从酒楼中传出,顾客的碰杯声同小厮的吆喝声交相呼应。
酒楼的正门之上嵌着一方金漆灿灿的黄花梨匾额,匾额中央纂着个俗套的名字‘天香楼’。
这店看着得有年头了,估摸得是大隋朝留下来的,但匾额却是最近刚换上去的。‘天香楼’几字竟是用房体所书,真真令房遗玉有几分得意自豪。
见房遗玉牵马停滞店前,天香楼的小厮热情的迎了上来,将她手中缰绳接过,又将马牵至了天香楼旁侧的马厩,好生安置。
待房遗玉入了楼内,发觉这天香楼的生意可谓火爆,四层上下各有千秋。
一楼是寻常百姓,异域商人的饱腹之所。二楼是兵卒衙役的饮酒之地。三楼乃是儒生士族品论风雅的场所。
最后的四楼则是为身份不俗之人留下的包厢,整栋酒楼安排的层次有序,可避免身份不同之人,酒后失德,发生口角,酿成祸端。
小厮见房遗玉的装扮更像是身着便装的大家小姐,便准备将她送至三楼。
却被房遗玉摆手拒绝,于一楼处,随便寻了个空桌坐下。
楼层越往上虽越清净,也更加符合她那女大家的身份,但那群附庸风雅之人所待之处,却并不招她待见。
相较之下,反而一楼这种尽显人生百态,且能从各类人物这听闻天下奇事,对房遗玉来说,才是别有一番滋味。
点了壶清淡的梅子酒,房遗玉又令天香楼的小厮为她配上几道招牌好菜,于此听闻邻座众人口中的趣闻,心情舒畅快哉。
无论是异域商人或是唐境内的贩夫走卒,大多是在赞叹唐国的富足昌盛,但偶尔也有例外。
那是一位乡绅打扮的中年男子,操着蜀中口音道:“我唐国虽是富足,政策也有利百姓,然世家行事实在无法无天,地方官府又与其狼狈为奸,相互勾结,着实令人心寒。”
“在下于巴蜀就遇到件令人掀桌的窝心事。应国公乃是我唐国的开国元勋,是为高祖皇帝最亲信的大臣之一,家中一妻一妾,妻相里氏生二子,妾杨氏诞三女,共子女五人。”
“去年应国公亡故,家中财帛尽皆由武元庆、武元爽二子继承。那两个天杀的狗东西,勾结官府,罔顾亲情,凌虐欺辱应国公留下的一妾三女,委实闻者心痛,可恨至极。”
大唐年间言论自由,寻常百姓可随意探讨国事,不会随意给人治罪。
也正因此,这巴蜀人才不畏惧,唾沫星子飞喷,言语中尽是打抱不平之意,而天香楼里的众食客闻言自也义愤填膺,纷纷替那母女四人心忧。
大唐虽富足昌盛,但人类历史尽皆如此,无论什么时代也做不到海晏河清,再说又是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界,有些事并非是谁都能插手的。
房遗玉身为女子,闻言自也愤愤不平,可转念一想,又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那应国公之女,其中一位不正是女帝武曌吗?武家兄弟如今是敢虐待武曌,但来日绝对会有他们后悔那一天。
听着耳边传来的杂闻,房遗玉越吃越欢,只是这时忽有一人影立于她桌前,躬身下腰,恭声道:“房小姐,我家主人有请,劳烦你来楼上雅间一叙。”
抬眼打量着来人,房遗玉提高两分警惕,暗道这汉子生的好生威猛!
这汉子模样大概四十余岁,身着青灰色裹身胡服,眉毛宽粗,眼似铜铃,蒜头鼻,血盆口,脸型四四方方,其上不乏刀创,概是个有故事之人。
房遗玉特地观察了这汉子的双手,比常人要宽大许多,尽被老茧包裹。
汉子身后背负一柄唐刀,类似军卒衙役所持的制式横刀,却又不完全相像,更像是特制一般。他躬身过后,躯干重新变得笔直挺立,宛若一杆刺出的长枪。
房遗玉美眸微眯,这汉子的武功修为,于当今天下怕也算是个好手了!
而他一个随从护卫尚有如此伟力,那其背后的‘主人’,身份地位想必更加深不可测。
“烦请带路!”房遗玉回之一笑,从容起身,端起自己的梅子酒和小酒杯随之而去。
房遗玉眼见那汉子每步的步距,相差无几,且非刻意而为,必是时常锻炼,对力量拿捏的极好,才使自身肌肉形成了习惯记忆。
心中不禁赞叹,对眼前这汉子又重视了几分。
只是也更加好奇,这汉子口中的主人,得是何等人物?才能得到如此猛士的追随。
二人一前一后走至四楼包厢,那汉子轻敲房门。
“进!”包厢内人一字千金,但纵是只有一字,那话音中也卷带着无尽威势。
房遗玉紧随那汉子走进。
包厢内中的布置极其用心,字画盆栽应有尽有,摆放位置也颇有讲究,见者无不赞叹。
然而房遗玉此刻却无意观赏,内中一人已将她的目光全然吸引。
那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潇洒落座窗侧,面前桌上摆着酒肉小菜,他的气息似与旁侧环境融为一体,显得是那般相得益彰,宛若画卷。
那男人上下打量着房遗玉,面带微笑,而房遗玉同样在观察他。
那男人样貌俊伟,自带正气。尤以双眸,见之令人印象深刻,瞳生雷霆,目蕴闪电,交映闪烁着耀眼光泽。乌黑顺滑的长发于银冠所束,余下则散落肩头,配着一身说不清道不明且使人亲近的气息,竟会令人产生葵藿之心。
感受着这人的气息,房遗玉心中着实骇然,这般伟岸人物,她生平还是头次遇见。
第二十七章 二人闲聊
第二十七章二人闲聊
那男人见房遗玉一双桃眸无魅,却更显深邃,虽是英华内敛略显警惕,却也泰然自若从容处之,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邀请而露出过分慌乱之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几息之后已然化作无畏神情,男人心中对其亦是赞赏无比。
“你就是房相之女房遗玉?自创房体的女大家?”那男人语调轻快,笑着问道。
“先生心中不是早已知晓?”房遗玉迈步至他身侧落座,顺着窗子向外瞥了一眼楼下的景致,赞叹道:“真是个赏景的好地方,你这人倒会享受!”
那男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她话茬。
“来一杯?”房遗玉将自己带上来的梅子酒先替那男人斟满,又为自己添了一杯。
随后举杯对那男人笑道:“你请我吃菜,我请你喝酒,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看来房家才女是不想承我的情啊!”那男人言语揶揄,伸指虚点道:“好一个两不相欠!”
房遗玉将手中梅酒轻抿一口,随之将酒杯放下,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况且你身份不凡,唤我一聚,纯属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我这人又最怕麻烦。”
那男人闻言征了征,随后摇头大笑,举起酒杯一口饮下,又随意扯着衣袖将嘴边酒渍抹去,神采奕奕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我平日尽闻阿谀奉承,然今日你这几句我却爱听的紧。为此,我敬你!”
那男人提壶将房遗玉手中酒杯斟满,笑着解释道:“我并非恶人,也无甚企图,就是想找你扯扯闲篇,随意聊聊!”
“你这话也就是哄哄三岁孩童!”房遗玉桃眸一翻,煞是好看,旋即不屑道:“若非心有图谋,你寻我这么个生人聊甚?纵然你不想占我便宜,至少也想于我口中套出些东西。”
“当然了,我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我房遗玉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做过什么龌龊事,没什么可避讳的。”
那男人闻言目露精光,将房遗玉又好生端详了一番,感慨道:“你照以往简直判若两人,容貌气质无论内外,俱当得年轻女子之首。”
房遗玉心中有数,不动声色问道:“难道咱们还是熟人?但遗憾的是我已经将你忘了,所以你也用不着恭维我。”
“在你失忆之前,我们见过几面的。”那男人解释两句后,竟真同房遗玉唠起家常。
再之后,她们开始聊天上地下,大吹牛皮。
从旁门左道,聊到治国方略,各种奇闻异事,被那男人讲的是绘声绘色,而他的学识见闻,又广博深远,着实令房遗玉折服。
当然,房遗玉也不肯令他小瞧,想她后世千载的经验也并而非白来的,无论那男人讲到哪里,房遗玉全能插上话,并且总出惊人之语,给那男人震得瞠目结舌,心中惊叹。
那男人谈及东汉末年的历史,房遗玉却给他搬出来什么草船借箭,什么七擒孟获,给那男人唬的是一征一征的。
最后竟将那男人听的慷慨激昂:“好一个常山赵子龙,当真是威风,无愧白马银枪天下无双这一说法。”
言罢他话头一转,饱含深意的问道:“只是你说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却难以认同,想我大唐雄风万里,难道还不能传个千秋万载?”
房遗玉闻言一愣,她先前说话也是没走脑子,秃噜了嘴。如今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这问题。
大唐虽说政事清明,言论自由,但若如她这般暗指唐朝必亡,李家必绝,可绝对是掉脑袋的行为。
那男人当然瞧出了房遗玉的忌讳,哈哈笑道:“我二人也仅是酒后胡言,左耳进右耳出,但说无妨。”
俩人已聊了有段时间,对这男人的品性,房遗玉也有了个大概了解,自认他并非碎嘴之人,笑着答道:“什么狗屁千秋万载,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言语。就好比咱当朝那位万岁爷,莫非真能活上万载?他是人,并非乌龟王八,怎会有那般寿命?”
那男人闻言一愣,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你这话有几分道理,但秦始皇还妄图炼制长生不老丹呢!帝王将相,勘破虚妄者,寥寥无几。”
“这你可以放宽心,咱这位太宗堪比尧舜禹汤,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大唐只会勇往直前,铸就辉煌。”此时房遗玉的脸上已有几分醉意,说起话来亦是不加遮拦。
然而那男人听闻此言顿时眉开眼笑,紧盯房遗玉笑道:“看来你对太宗很是看好?”
“那当然!”房遗玉挥动玉手,夸夸其谈:“论文治唯文景与之媲美,论武功仅秦皇汉武可与之较量。而当今陛下身负文治武功,当得算是前无古人。”
那男人闻言脸色通红,宛如烧红的火炭一般。
“但陛下若是能不那般虚荣,就再好不过了。”房遗玉又饮一杯梅酒,两眼稀松,仿佛下一刻便要醉倒。
“虚荣?”那男人眉头轻挑,脸色随之变得古怪。
“没错,就是虚荣,就是说他过于臭美,沉浸缅怀于以往的成功之中,会让他眼界愈发狭窄的。”
那男人先前或许不明白房遗玉的意思,但听她说太宗眼界愈发狭窄,已然明白其话中意味。
“那你倒是说说缘何如此!”那男人平复了下情绪,随后电目中直射骇人的光芒,出言发问。
“这从何说起呢?哎!主要是他太拿异邦不当外人,一个天可汗的称谓便令他美的找不着北了。”房遗玉也不在意那男人脸上的表情,自顾自道:“于我大唐而言,那天可汗就是块贞洁烈女的牌坊,毫无用处。”
“但凡有朝一日异邦崛起,而我唐国衰退,那咱这天可汗对他们而言,便如可随意屠宰的牛羊一般。别看他们如今仰慕我大唐繁荣,但将这份繁荣据之己有,才不负他们今日这般卧薪尝胆啊!别看他们现在并无动作,可那些异族人一旦有了相应的实力,必然会对我大唐呲牙。”
第二十八章 论以夷制夷
“你这黄毛丫头又懂什么?我大唐威震八荒是不错,可四面虎狼环伺,也是艰难的紧。”那男人原本阴恻的脸,逐渐恢复了常态,只是旋即又露出几分替太宗抱不平的神情:“唐境之外局势混乱,外邦来朝,我大唐若不将其接纳,难保他们会抱成一团,为我大唐另树强敌。”
“若只有一国两国针对我大唐,那我等自当不惧,然而周遭异邦百族林立,多达数十上百,若是逼得他们联合进犯大唐,我等又岂能如现今一般,闲适的于此饮酒?”
“正是因此,太宗才选择以夷治夷,接受百邦朝拜,再遣他们守卫我大唐边疆。如此,我大唐百姓方能免于战火侵袭。”
这男人所言,房遗玉自是了解,也钦佩的紧。
他所说的以夷治夷正是唐太宗的高明之处,关于这点,房遗玉不会同他辩解。
唐前时,面对异邦胡人,中原政权因地理位置等因素,大多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然而唐太宗这一招以夷制夷,却令中原大地摆脱了以往的困境。
李世民将归附的异邦胡人安置于唐国边境,但有敌人犯境,这些归附的异邦胡人首当其冲,而中原百姓则可以避免祸端。
而有了这些异邦胡人的护佑,也给了唐军足够的应对时间,出兵讨伐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不但唐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又能避免战争产生的严重后果。
当然,纵观历史,也仅有唐太宗胸怀如此气度,可使异邦胡人臣服。
只是他太想当然了,既想令大唐威震八荒,又想让全世界领略到大唐文化。
因此与各国的交流可谓是毫无保留,从琴棋书画,到工农医技,异邦只要想学,那在大唐便可收获满载,尽兴而归。
单拿倭国来说,唐时倭国尚属奴隶社会,同大唐相比,宛若大象与蝼蚁,然而就是因为倭国六次派出遣唐使,于我大唐学习文化与封建生产方式,大力促进了社会进步,这才使得倭国一跃进入封建时期,更是令倭国得以迅速发展。
远在大洋彼岸的倭国且受到如此巨大的实惠,更何况那些卧榻之侧的异邦胡人?
房遗玉虽为女子,但向来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见’,故此对于唐太宗的种种作为,心存不屑。
想到这,房遗玉寒声说道:“我对陛下接纳那些异族并无异议,反倒心中认同的紧,毕竟此举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如今双方不过接触不久,陛下竟那般无私,与异族共享我朝一切。然而文化习俗可以分享,但工农医技又岂可随意置之?”
房遗玉此言并非危言耸听,以后世的吐蕃为例。
贞观十五年间,唐太宗册封文成公主,将其嫁与松赞干布。
根据《吐蕃王朝世袭明鉴》等书记载,文成公主进藏时,队伍非常庞大,唐太宗的陪嫁十分丰厚。有‘释迦佛像,珍宝,金玉书橱,三百六十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又给多种烹饪食物,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三百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六十种,百种治病药方,医学论著四种,诊断法四种,医疗器械六种,还携带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
不但得到了唐时的文化精髓,此举更是促进了吐蕃文化、经济、军事的多重发展。
后人对此举多有歌颂,称赞唐太宗此举加强了汉藏两族人民的友好关系。
可实际上呢?唐太宗是在养虎为患,养了一头险些屠灭大唐的西南猛虎。
正是因为获得了大唐的各学典籍,吐蕃国力蓬勃发展,迈入了一个空前强盛的境况,一跃成为大唐西部的最强之敌。
不但霸占了唐国的安西一地,更是截断了大唐赖以生存的丝绸之路,最后甚至踏平了长安这个大唐国都,并将长安城内的珍宝美姬劫掠一空。
房遗玉自始至终也想不明白,使异族感受唐国文化并非坏事,可为何会将筑造工技、农耕技术、医学论著这些立国之本通通送出?
唐太宗将这些国家强盛的根本送出,不正是在为大唐培养那日后的强敌吗?
“将大唐的富足昌盛展露给异族,这何错之有?”那男人目光闪烁,似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但死鸭子嘴硬,面上还在强撑。
“是没有错!”房遗玉见他嘴硬,今日还真得跟他论个明白,笑道:“文化的意义便在于交流,只有相互交流才能取得进步,若是闭关锁国,反倒是会停滞不前。”
“但并非所有东西都是可以交流的,譬如这冶炼技术。我唐国冶炼技术当为今世巅峰,无人匹敌。可若是将这冶炼技术传予异邦,于我大唐可有益处?”
“非但不会有益处,并且会令异族的兵刃更为锋利,令异族的铠甲更为坚韧,既然于我大唐无益,那我们为何不有所保留?若我大唐刀剑锋利永胜异邦,我大唐兵甲坚韧永胜异邦,岂不我大唐之幸!”
房遗玉说话之际,不由想到了倭国刀,倭国刀身为世界三大名刀,盖压唐刀。可若非唐朝的冶炼技术,若非脱胎于唐刀,倭国刀又凭什么会现世?
那男人正细细品味着房遗玉的话语,神情变化不止,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眸却愈发明亮。
最后双手合十,猛的一拍,大笑道:“姑娘今日点拨实在令我受教,让大唐文化流传百域,万邦来朝,皆不是坏事,然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可不能将利于我大唐百姓的东西,被他们给学去。”
房遗玉闻言心中快慰,这男人的那句‘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说的着实不错,点明正题。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又于西汉《淮南子》中记载,但在如今这个尊崇儒术,以孟子治国重义轻利的大环境下,那男人能诚恳的道出一句‘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委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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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伍元遇险
第二十九章伍元遇险
“闻名之如露入心,共语似醍醐灌顶。我敬姑娘一杯!”那男人举起酒杯,对房遗玉递来。
房遗玉自也举杯与其碰撞,随之一饮而尽。
之后那男人再不谈国事只论风月,两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一口一杯,喝的大呼尽兴。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二人喝到后来竟斗起酒来,皆憋着股劲儿。
“你这丫头可以啊!”那男人三斤清酒已然下肚,此时小腹处已微微隆起。
房遗玉闻言一笑,这唐代的白酒同后世的啤酒都没法相比,太淡了,想喝倒她?难。
想到此处,房遗玉不禁得意道:“本姑娘平日里是不饮酒的,只因我一端酒杯,便意味着别人要被躺着抬回去。”
她这是挑衅啊!显然是看不起面前这男人。
光芒于那男人双眸中闪过,房遗玉丝毫不甘示弱,桃眼中迸发光电,与之对视。
于一侧挺立的汉子,似见着了什么了不得情形,伸出大手卖力揉搓着双眼,他竟看到两人眼中似有光柱碰撞。
那二人正斗的酣畅淋漓,谁也不肯服谁,只是耳中俱闻天香楼外传来了吵杂的打斗声,二人也只得停下,向窗外望去
是十几号人于街面械斗,那男人见状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仔细看去,实则是一个人被十几号人围攻,而那被围攻之人竟是弘文馆的伍元。
当楼上二人看清底下那人的相貌时,竟同时惊呼一嗓:“是伍元!”
紧接着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瞧出忧色。
伍元虽然武功不俗,但那十几号人也并非庸手,眼见着伍元已然支撑不住,身陷囹圄。
“伍元小心!”房遗玉忽见伍元背后一人拔出了利器,直奔伍元的后腰扎去。
眼看就要被那人得手,好在天降神兵,正中那人脖颈,直接将他砸晕过去,生死不知。
房遗玉见状松了口气,暗器手法也是盗门中人的必修功夫,房遗玉身为白玉堂的徒弟,这门功夫自然没落下。
旁侧的男人见状,忙呼身侧的汉子下楼助战。
然而房遗玉却抢先一步,直接从高达四五丈的四楼窗口飞身闪下。
要知唐代时的长安城地域广博,彼时的屋舍结构也比今时要宽大两分,一层楼宇少说也有丈余,而地平面与四楼的高度相差,足足接近五丈。
房遗玉由窗子向外闪下,着实将包厢内剩下的两位给吓呆了。
他们二人,一位武功高深莫测,一位更是手下屠戮无数亡魂的大人物,然而却仍旧被房遗玉吓得呆立当场。
他们虽知房遗玉是救人心切,但救人也不是这种不要命的救法啊!
那男人最先回神,忙扒着窗子向下望去,然所见情形更令其惊骇。
要知房遗玉由如此高处跳下,必然是急速下落,以头撞地当场死亡,纵是再幸运点,那也必然是骨骼震碎的下场。
然而她下落的速度却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迅速,而是宛若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向下飘。
只是刚刚跨过二楼之际,房遗玉下落的速度竟突然加快。
房遗玉前世的巅峰时期,可同白玉堂一般,只轻轻一跃,便可跃出十数丈。然而如今重修武艺不过两三月,同往昔自是无法相提并论。
好在房遗玉心中有数,以一片探出的屋檐为跳板,卸去了下坠的部分力道,继而双腿一蹬,越过层层人墙,加入了街道中心的战圈。
只见房遗玉腾空而起,双腿呈旋转状,人未着地便已将伍元身后的两名暴徒踹飞。
临落地之际,房遗玉双手锁住伍元肩膀借力,旋即双腿合一,猛力一蹬,再次震退两人。
当房遗玉稳当落于地面,才冲伍元嬉笑道:“小子,挺狼狈呀!”
伍元没想到竟会有人支援,战意照先前更增了两分,酷脸上也露出了丝丝笑意,道:“中了他们的算计,把脚崴了,但也能再撑会儿!”
房遗玉闻言恍然,她先前就觉得奇怪,伍元的武功远胜常人,纵然打不过也可以跑,怎会被人拖入苦战,险些丧命。如今伍元这般解释,她心中自然明了。
要说伍元给房遗玉最深的印象,便是他那宛若重炮的双拳,还有如钟椎一般的鞭腿,迅猛且强力。
他若只是废了一只手,起码还剩下一手双腿,影响不大。然而人都需要用脚来支撑自体的重量,废掉一只脚,整个人失了重心,就丧失了半数的发力点。
所以伍元正如失去了利爪的孤狼,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本事自然大不如前,也只能坐以待毙。
“你自己小心!”二人说话间,房遗玉已向周遭的暴徒们出手攻去。
葵花派的功夫讲究的是扬长避短,出手间如游龙般四窜,概因身法迅捷,暴徒们捕捉不到房遗玉的身影,竟然令他们产生了些许畏惧。
偷袭伍元的暴徒们本就是受人雇佣,与伍元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见对方突增援手,而来人功夫又较为诡异,对视一眼,纷纷萌生退意。
“在我面前还想逃?想得倒是美!”
房遗玉见他们步子后撤,自是察觉了他们的小心思,出脚出手更为迅捷狠辣,瞬息之间,已有十余人被她一手点穴功夫戳晕当场。
其实这群暴徒若肯全力同她对抗,房遗玉纵是想以寡敌众,也不会如此刻这般轻松。然而他们却纷纷萌生退意,这出手之间心中有了顾忌,实力自然会受之影响。
房遗玉本就身怀白玉堂长处,功夫以诡诈狡猾,以出其不意为主,既然敌弱我强,那她便如虎荡羊群,只探手点了几指,便将诸暴徒戳翻在地。
但任她再强再猛,也不免会有漏网之鱼,暴徒中的一员已然挤入人群。
见状,房遗玉轻蔑一笑,跟她比速度?矫健俊美的身形接连闪动,数十丈的距离,仅十息便至。一指探出,于那人身后轻戳两击,随后抓起那人衣领,将他拖回伍元身前。
“将你们的幕后主使,从实招来!”房遗玉随手将其解穴,继而将其踹翻,一脚踏在了他的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