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风飞云扬TXT下载风飞云扬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风飞云扬全文阅读

作者:作家pEsvgO     风飞云扬txt下载     风飞云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三零

    龙谦待蔡铭辞去以后,又来到卢畏下榻之处。时卢畏刚刚洗漱完毕,因不惯奔波劳累,正欲卧睡,见龙谦来到,也不起身相让,便只披衣半坐在床上问龙谦深夜来自己住处何意。龙谦便先将适才蔡铭之建议说了出来,尔后乃说道,兵法云:兵贵神速。此番吾二人此去闾州,一者巡抚四方,二者探知虚实。如是我们这般慢悠悠地一路朝闾州行去,只恐岁月迁延,一路不知生出多少变化出来。待我等临近闾州之时,那闾州对我二人早有准备,早就设计出应对我二人之策,彼时我二人一路所看所听,皆已被彼等粉饰掩盖,我等所看所听皆依彼之所欲,非我等欲观之听之真相。以我之意,不如出其不意,趁闾州尚认为我等行路缓慢,约一年后方能到达闾州境地而未做准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择轻舟顺流而下,旬月可至闾州境地,彼时因闾州方面未做应对,其州境虚实,当一窥而知。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摇头说道,吾非不知弟之所言甚为有理,然则此次吾之二人奉谕东巡,皇上已是先前与吾言明,谓之朝廷新定,皇上刚刚亲政,必要晓谕四方,遍告天下之朝廷新立,政令一新。向者余贼在时,圣上每每有政令而不能传达州郡,州郡而每有奏言也只达余贼之耳,余贼先前又假公济私,擅权作威,假朝廷之令而乱出政令,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各州府治,其听从余贼之令者而余贼亲之,违之余贼者则搁置调离贬谪下放,令州郡不得不依附其而不知朝廷,余贼所欲皆为私耳。今余贼既诛,其死党陈朝奸贼又遭诛除,国中播难之人均已被皇上既君臣清除,再无一人可独揽朝政,可谓四海廓清,政通人和。然则州郡府治之处,因先前京畿动荡之始,人心惶惶,四方不安,亟待抚慰。圣上谓州境之地,离京遥远,治理之法皆要相机相宜为要,不能时时听候朝廷谕令,然宁境安民,不负众望,乃彼等职责之所在,万民之所赖者,州府之父母官好,州牧之所仰者,天子之率而已,吾之二人今代天子出巡,所到地方必要纠偏改过,恩威相并,赏罚分明,方显朝廷足以依赖,而地方之言亦能上达天听。如之弟之所言,吾等二人此番急急只向闾州,必令沿途各州郡之众官皆望洋兴叹,谓之朝廷不对其重视或是忽略,一心只向那闾州而行。如此州郡之官或思当向闾州看齐,或思之为闾州所治,或思之效闾州之乱?如此方能博得圣上青睐。再者闾州之州牧,谓我等弃了各沿途州郡,只一心急急向闾州越来,必欲猜测我之二人是何居心,或曰自乃重地,皇上重视之,或曰彼已坐大,皇上有所顾虑,所以遣我二人急切过去探听虚实,而再有所应对。如此,吾之二人此行虽名为东巡,实则却让天下各州人心浮动,纷纷猜测朝廷接下来会所欲何为。一旦州牧之处,有所迟疑猜测,必会闻风而动,坐观其变,如之朝廷再有所号召,彼之必行动缓慢,而不肯尽全力为之。再者我之二人,又借东巡之机,窥之闾州虚实,如是闾州有意做大,欲再和朝廷作对,非我等二人之力可以消弭之,彼时必要借天下之力而为朝廷消灭其大患,若先前迟疑犹豫摇摆不定之各州府牧,彼时选择坐山观虎斗,虚以应对,或是观朝廷力量大而助朝廷,其未必能助我等,或是观闾州势大而迎合之,反成我之敌也。如此之势,吾之认为当下之时,当是安定各州境乃为上策,必先坚定各州郡其心,令其不能助敌,或不欲与朝廷为敌,当是首要之务。若是当下我之二人却只奔闾州,而闾州方面闻我等直达闾州,知朝廷对其有疑,必会坚定其反叛之心,彼时若先我一步,各遣使者纷至其余州境,游说各府治之人为其效力,虽言各州郡必会虚言应对,然亦会动摇其心,又坚定其静观其变之心也。我等二人现时出巡各州,名正言顺,然则观闾州方向,见我等巡行而来,左右迟疑之际,必会晚于我等多时,待他们反应过来之迹,我等已巡行各州,已是将圣上之意传达清楚,早已安抚其心,令闾州之使者不能轻易游说。

    龙谦听了卢畏之言,也是频频点头,思索再三之后,他又对卢畏说道,兄之言,甚为有理,然则巡行各州之务,非吾之二人可以短期而能为之。皇上非不愿遣人去各州,因朝廷新定,非亲信而又德才兼备之人不能胜任之。当下吾之二人渐巡渐行,颇费周折,我之所虑,恐闾州远交近攻,令天下各州惧其威而不能轻就朝廷。向来闾州富饶,韦疾又有西伯之望,麾下能人辈出,将士如云,彼在闾州经营多年,民心归附,其可以为用,若是其有心与朝廷为敌,其势足以与朝廷匹敌。以弟观之,韦疾先前未趁奸贼陈朝播乱之际,而兴兵西进,其必有所顾虑,或是未曾想到陈朝如此之快便被剿灭,或是其闾州之地,有所牵绊?所以,弟之所想,必欲设法遣人迅速去了闾州之地,刺探其消息,或能为我等所用。不如明日弟与兄分道而行,兄带领此二百余人队伍,沿途巡行各州,渐次而行,而弟则轻舟直行,沿江匿行之径进闾州,进了闾州之后,一边哨探消息,一边伺机而行,静待贤兄随后而来,不知兄以为然否?

    卢畏听了龙谦要先自己一步前去闾州,笑道,弟若前行,与我分道而行,必要分兵备舟,莫说兄不肯,恐怕那侍卫首领林奔亦是不肯的,彼受命圣上,只听从圣上谕令,其麾下只有二百余人,除押带赏赐各州牧之物品之外,还要负责吾之一行人安危,哪有多余人力分配给贤弟另用。

    龙谦听了卢畏担心之言,亦是笑道,弟既然言此行须要密行,自是孤身一人前往,莫说分兵之事,即是那林奔,吾未及告诉他之我之行程。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大惊失色道,弟如此之行,恐吾兄弟二人皆有去无回了。

三三一

    龙谦见卢畏神色大变,笑问道,兄何故如此,莫非弟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

    卢畏寒色道,弟适才所言,已然谓那闾州人才济济不可小觑,何仍然欲孤身犯险?弟若孤身一人潜入闾州,必然不能亮明身份,且弟虽能乔装打扮进入闾州,然你一外乡之人,口音穿着与闾州人士皆异,很难匿之行踪。弟进入闾州之后,倘若安分守己也还好说,只恐弟一时难捺,伺机打探消息,明察暗访之际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这韦疾手下能人极多,若是察觉你一外乡之人在闾州境内行踪诡谲,必起疑心,当早晚被那韦疾手下之人发现。彼时这韦疾手下之人知你来者不善,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便假装不识与你,再假借你身份不明之时,加塞诸罪,设计害之与你。彼时为兄一时还到不了闾州,而弟深陷囹圄之中,到时弟内无援兵外无救兵,当孤掌难鸣有性命之攸。再者为兄与弟这一道涉关过卡行程数千里,一路颇多艰险,弟若弃兄而去之后,兄孤身一人若是行之山险水深之处,盗贼泛滥之乡,兄一介文人,量那区区二百余人之兵士,恐亦难保得为兄周全。兄言如此,弟当自裁之。

    龙谦闻卢畏之言,知其有爱护自己之意,心下感动之际,一时默然。良久,龙谦方又寻卢畏说道,兄言如是,吾之二人暂且如此,闾州之事,当从长计议。卢畏闻言方才点头微笑。后二人乃别后各自休息。

    次日凌晨,蔡铭带了一人复又进入龙谦帐内。行过礼之后,蔡铭指着那人对龙谦说道,此人名浪,乃蔡某族弟,与我性格极和,性格沉稳可靠,常年在江里打渔,水性极好,武艺又强,只是眼下并无功名在身。将军既然交待于我要让再寻一人相帮,我便第一个想到我这族弟,想着再无一人能当这份差事了,故连夜觅了他来见过将军。龙谦听了蔡铭之言,乃唤过蔡浪来看,只见蔡浪短襟穿着,肤色黝黑,胸膛胳膊之上肌肉横鼓,行走之际,步履沉稳有力。龙谦看过微微点头,又问过蔡浪年龄,知其年方二十有五,心中喜欢,便问其可习过兵器。蔡浪说到,回过将军,小人常年在河里捕鱼,所持鱼叉亦是习过十余年,幼时刺鱼之际,抛叉入水,十抛九空,后乃详加练习,渐渐鱼叉入水之时,十之唯空一二,近年来小人每每捕鱼,手中鱼叉,不肯轻抛,抛之必不能空。小人空暇之际亦尝将鱼叉当作枪棒练习刺杀,想来兵器之道,向来是通的。龙谦见蔡浪言之凿凿,知其不会诳言,便说道,汝说之甚为有理。今有一差事,本托付汝兄来办,然兹事体大,为求万无一失,故本将军容他举荐一人并会同他一道来办理差事,今番他既举荐了蔡兄,少不得麻烦蔡兄必要克尽职守,必要把差事办得牢靠。蔡浪听了龙谦之言,朗声回答道,这个自然,俺蔡某言出必行,但不知将军吩咐俺兄弟二人所为何事。龙谦听言微微一笑,无他,只是助本将军送一位朋友归故地。说着话,龙谦自向帐前的一名侍卫看了过去。

    蔡浪蔡铭兄弟见龙谦看向帐前的一名侍卫,心中诧异,便齐齐朝那侍卫也看了过去。不想那侍卫被这三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干嘛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对蔡浪和蔡铭二兄弟说道,龙将军适才口中所言之朋友,便是在下。原来这侍卫装扮之人,正是前面关押在大将军府里的肖恩。龙大将军因肖恩不能长时间关押在大将军府之中,又不能放之恐其自行在京城徘徊不肯离去,亦不能送交衙门处理,寻思无计之时,问龙谦如何处理此人。龙谦当时便对龙大将军笑言道,此事亦不难办。不如借今番我与不疑兄出巡闾州之际,将此人混迹在队伍之中,待出了城之后,我再寻一可靠之人,将这肖恩押解到历州奉上便可。龙大将军然其计,便允许龙谦自行处理肖恩。龙谦便将肖恩假扮之自己亲身侍卫,名为不离左右,实则是留肖恩在自己身边好看住他,免他趁隙逃跑。故自这二人出了大将军府之后,便形影不离,朝夕相处,只到这番龙谦找了蔡铭与蔡浪过来。

    蔡浪蔡铭兄弟进帐多时,便见这龙谦帐里只一名侍卫在此,且侍卫只着盔甲,却并无兵器,心中甚疑,却又不便询问。此时见这名侍卫走上前来,自报乃是龙谦朋友,却又不肯报上姓名。便只得上前含混着见过礼。

    龙谦回过头又笑问蔡浪,蔡兄既长年捕鱼,想必是有小船的了。

    蔡浪回答龙谦道,将军差了兄之后,兄既夤夜寻得俺来。俺闻将军相召,不敢怠慢,便连夜驾了小舟过来见过将军,此时我们二人刚刚上岸不久,小舟亦是停在渡口下流一里路处。

    龙谦听蔡浪说得详细,便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请二位陪着本将军这位朋友即刻上路吧。不过本将军还有一事说明,因此事乃是本将军秘密行之,连卢大人尚且不知,故汝一行必要保密为上,此行中途不能打扰驿站及各州衙,亦不能在别处耽搁停留,二位须要速速了结此事才为最要。此行一路所需费用,本将军已经准备,如其不足,当待二位回京城交结之时再另补上。说罢龙谦取了银两交给蔡铭。

    蔡浪蔡铭听了龙谦下令,便连忙称诺。那肖恩到也痛快,也不答礼,也不回话,便要转头朝帐外走去。

    不想此时,龙谦又对三人喊道,且慢。三人听了龙谦喊话,便又驻了步同时回头看向龙谦。龙谦缓缓看过肖恩,又看过蔡铭与蔡浪,尔后又对蔡浪问道,汝可使得大刀?蔡浪回答道,自然使得。龙谦听言解了胯上宝刀,双手递给蔡浪。蔡浪连忙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了。龙谦尔后又对蔡浪说道,汝之二人将本将军这位朋友,平安送达历州城里,并亲自交到刺史衙门,便是尔等大功一件,差事完毕之后便可回京城入大将军府述功。如有纵之,或被本将军这位朋友其另择他路,汝二人罪责难逃。汝二人可听清楚没有?蔡铭与蔡浪听龙谦说得真切,知军令如山,忙应了诺。只有肖恩在帐里临近门口处冷哼了一声。龙谦接着说道,还有一事,汝二人可听得真切。说罢龙谦一笑,随即又从容说道,倘若途中有什么变故,汝可用本将军这件兵器,便宜行事。蔡铭与蔡浪听了龙谦这一句话,又看了手中宝刀,心下当即明白,便不复多言,直接告辞出帐。肖恩更是面色一寒,再不言语,走到蔡铭蔡浪的前面首先出了帐外。

    出了龙谦军帐之后,蔡铭就着晨雾,也不与那林奔辞行,便急急押着肖恩速速朝渡口下流走去。走到渡口下流一里多路,蔡浪就芦苇荡里找出小船,一行三人上了小船,扯了帆向下流飞驰而去。这三人共一小船顺流而下三日后,复又循着沥水,朝沥水上流的历州行驶而去。

    待龙谦安排妥当,打发走了肖恩之后,这边卢畏已是叫人来催促龙谦起程。龙谦出帐后见渡口大雾迷漫,久不见太阳出来,便蹙眉说道,如此大雾,车队马队如何行得?于是便叫来林奔相商。

    原来这渡口驿站因前面陈朝兴兵作乱之时,焚毁大半,所余馆舍不多。龙谦因卢畏体弱,便将仅余几间馆舍交由卢畏并值守侍卫住宿。而自己这边带了小部分侍卫离驿站一里地外扎军帐驻在渡口河边,并检察来往渡河之商旅行人,以防不测。

    林奔留值卢畏这边,清晨用过早饭,被卢畏一阵催促,正值准备起程,见龙谦派人来寻自己,便来到军帐这边厢。

三三二

    看到林奔来到自己面前,龙谦询问道,卢大人那边可好?

    林奔说道,卢大人昨晚早早睡过了,今天起了个大早,还未吃饭,正催促我等起程呢!

    龙谦看着江上源源不断涌到岸边的浓雾,忧愁地说道,不想清晨却起这一大雾?眼下前方丈外不能见人,我等车仗马队颇多,又有辎重,恐一时难以前进,不如且劝劝卢大人,待到辰时后,浓雾消散开来再走不迟。

    林奔听了龙谦此言,也是笑道,我也是劝过了卢大人,只是卢大人不肯,并说行进前方不远之后,自有那光州刺史来接,若是我等迟迟不肯起程,对方当会直接来到我等驻地迎接,此举甚让我等失礼,不如我等暂且急行一段路,待中途避开那光州迎接我等队伍相遇之后再歇息不迟。

    龙谦听了林奔说出卢畏的主意,也是笑道,这光州离我等驿站尚有二百余地,何听说我等东巡到此,便出迎二百余里地。再者我等此行安排,并没有安排光州之行,那光州刺史却是打的什么主意,偏要老远过来接了我等队伍。

    林奔听闻龙谦有所疑问,说道,我也纳闷,尝闻这光州刺史权善前因陈贼兴兵之际,乃弃城而逃入京城,陈贼兵败之后,太傅欲追其责,弹劾之。因这权善到任之前与岑侍卫相善,故他躲到京城之后匿藏其家,乃求过岑侍卫数次,岑侍卫在各省部有司周旋一番过后,乃保得权善刺史之位。这权善重新入光州刚刚到任不久,想必想着前面太傅欲追其责,自己亦是有愧疚之心,故闻说卢大人与将军奉皇上之命出行之际,临近光州,便大老远的迎接过来,想是有意亲近卢大人与龙将军,并想与太傅冰释前嫌,不再继续追究他临阵弃城大罪等等之意。

    龙谦听了林奔相告之言,心中甚觉惊讶,便看向林奔说道,不想这光州刺史权善,与岑玲竟相交如此之深?我时常出入宫内,亦尝闻太傅令御史台弹劾这权善一事,可后来却不了了之,不想这其间尚有这许多曲折。但不知林将军尚知晓这权善其他之事,望一并告之与我。

    林奔见龙谦相问,便笑笑说道,下官也只是听说来而已,也权当不得真。我闻外间传闻,道是这光州刺史权善,其父乃光州豪户,家中颇多资产,其年轻之时交游广阔,与岑侍郎颇多交际,岑侍郎年轻之时家中甚贫,乃承权善之父资助,方有机会进入京城谋取功名。若是此传闻当真,这岑侍卫与那权善,也算是世交。权善蒙难之际,岑侍卫之之周旋营救,也算情理之中。

    龙谦听到林奔说到这里,也是笑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这权善此番如此殷勤,想必是临行之际,岑侍卫想着太傅面前过意不去,有意交待过来必要这权善待我等临近光州之际,必要迎接卢大人及我等去光州一行。

    林奔听了龙谦此言,也是笑道,正是如此。下官想着龙将军与岑侍卫及卢大人俱是少年莫逆之交,又都出于太傅门下,不如龙将军就此过去劝劝卢大人,既然那权善真情实意,出迎百余里而来相迎,盛情难却之下,不如就跟了那权善,权且去那光州一行。待回京城之后,岑侍卫那里也略有些面子。

    龙谦听了林奔之言,也是笑道,吾二人暂且边走边说,到了卢大人那里,我再劝劝与他。对了,之前助你擒拿陈朝之人,名唤蔡铭者,你当知晓吧?

    林奔听了龙谦问他蔡铭其人,便点头说道,我便知晓他受封后乃当了这渡口守备,又闻言他因母丧守制归家,不能赴任。不知龙将军提他作甚?

    龙谦听了林奔相问,便笑道,只是我出京城之前,家父告之与我谓这江水下游有鱼名曰白鱼,其味甚美,老人家在年轻之时,曾在这下游偶得机会尝过这白鱼机会,谓之天上美味,世间少有,故终生难忘,时常提及,想着余生若有机会,当再一尝这江水下游之白鱼。今番我既受了皇命,与卢大人同行东巡,经过这江水下游,却不能擅离职守为家父觅得白鱼,以慰家父平生夙愿,甚为遗憾。故我便想到那蔡铭其人,因知其守制大家,未在公职之位,故昨晚召之其人过来相问。不想待我问过之后,那蔡铭却言这白鱼甚难捕捉,自己在这江水之上二十余年,所见过白鱼亦是屈指可数。我想来也应如此,若是这白鱼乃是平常之物,这京城之中量不难买到,既是这白鱼味道鲜美,必是常人难以轻得之物。然则既是机会难得,我有意要尽一份孝心,哪能知难而退?我左思右想之后,便问那蔡铭可有什么办法来捕捉到白鱼。那蔡铭听了也是思考了半天,良久之后方才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听闻这江水下游有一渔人,传闻他曾捕捉到达白鱼,不如让小人将此人寻得过来,说与将军听听,看看他可有什么办法。我听了蔡铭之言,亦是大喜过望,连忙命了他连夜速去找到此人,必要今早过来见我。我如此之急,亦是怕蔡铭耽误之际,误了我等行程。不想这蔡铭果然不负我心,今晨天未及亮,彼便带了那渔人过来见我。我看了渔人之后,询问其捕捉白鱼之法,他之却言此鱼颇有灵性,甚难捕捉,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能不能捕捉得到此鱼,只看机缘。我听了渔人之言,闻尚有一线之机,便也不肯放过,便央求了他必要仔细地寻找捕捉白鱼,至于酬劳,待他捕捉到白鱼之后,自当去大将军府领赏便是。那渔人见我许诺重金酬谢,便满口应诺下来,我却是不甚放心,便又请了蔡铭跟随,勿使之惰劳,又遣了我随身家人,令他陪了蔡铭与渔人一道,必要尽快捕捉到白鱼送到我们府上,好早些让家父尝到白鱼之美味,一者完结平生之夙愿,二者亦是让我这做儿子的好为家父尽些孝道。

    林奔听了龙谦说完,也是笑道,闻将军一片拳拳之心,让下官感动不已,龙大将军年事已高,偶有口腹之欲亦是人之常情,大将军现在府中,若闻将军昨夜之举与适才之言当足慰平生。我说昨晚有人说那蔡铭来访将军,下官以为将军召他有要事相商,彼时心中尚在猜疑谓那蔡铭守制之人,不在军中,将军召他来何干。既是大将军要想尝那白鱼之美,龙将军又一片孝敬之心,有意为之,当速办之。将军为捕捉白鱼千方百计觅得渔夫,可谓煞费苦心,那渔人自言能捕捉到白鱼,亦不会辜负了将军这一番苦心,将军自当遣了蔡铭办之便可,何用来告之下官。

    龙谦听言,也是微微笑道,不然,林将军亦是受圣命之人,此间二百余人的士伍,皇上既然命你带队,此队中之人必要行动一致,进退前后之间俱要有法有度,否则若是队伍之中发生人员离散不知影踪之事,将来返京之际,林将军亦是难以向皇上交待。我与卢大人虽是品阶约高,然因另有职责在身,吾之二人动止之事,亦是要受林将军约束。今番我见过了蔡铭,又遣走了一名家人,俱是要告知林将军,必要林将军知晓其始末根由。

    林奔听了龙谦之言,亦是点头说道,将军说得甚为有理,下官自是注意小心为上。

    二人说话之际,已是来到了卢畏下榻的馆舍外间。只见那卢畏未及冠带,正站在馆舍的屋檐之下,叉着手一味催促那些侍卫尽快打点行装,速速将物品装上车辆。那些士兵因见卢畏脸色寒冷,不似常日那番平易近人,不知是何故惹得这位光禄寺卿这番生气,又不敢相问,故手底下亦是加紧忙碌,忙得汗流浃背。

三三三

    龙谦忙上前劝卢畏道,眼下雾大,车驾不能速行,兄何必急于一时?待片刻后迷雾散去,我等方从容上路不迟。

    卢畏见龙谦过来,便摇摇头说道,我方才得报,闻那光州刺史权善竟相隔二百余里却也亲自迎了上来。我等离京之时,皇上已然交待下来,京城附近各州府,离京较近,不必在此耽搁。故若是那光州权善迎了上来,欲待接我等去光州府治之处盘桓几日,我等去也不去?若是不去,怕是伤了同僚的和气,若是去了,皇上又是事先交待过,谓我等不必在京城附近逗留,我等便是抗旨。故我闻知权善来迎之后,方才匆匆催行,待我等离开之后,彼迎之不得,便会自行离去。

    龙谦听了卢畏之言,却摇摇头说道,兄言差矣。我等即是奉天子之命出巡,离京之后,便是我等巡行之处,有道是将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非我等不忠耳,实是我等有酌情裁夺,便宜行事之权衡之策。今皇上虽说那光州离京近故命我等不必在此耽搁,可光州刺史权善若是有急事来办,我等却弃而不顾离之而去似乎亦不在情理之中。再者,彼来见我等,若是出于礼节,我等弃而径直去了,彼便作罢,我等俱无伤大雅。若是彼因事情求见我等,迎之我等而来,待到驿馆之后却发现扑了空,情急之下,若是在我等后面追赶而来,彼时恐怕被天下人笑话,更有不明真相者以为我等在前逃匿而光州刺史带兵追袭我等。以弟之见,既然兄已闻报,知那光州刺史权善来驿馆之处,我等不如就在驿馆等后,待那光州刺史权善来见之后,可酌情处理,若彼真有事,可命他即刻向朝廷相报,反正一二天的路程,不如让彼直接派人进京请示便可,若是彼并无其它重要之事,我等便以王命在身,驳了他欲迎我等去光州之请求。彼见我等以王命之,必不敢强求,自然会放弃前念,遂回光州。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也是摇头一叹说道,我非未想到如此,你即知我等终点之站是那闾州,其中路途遥远,原本就耗费日月,只是想到若是此事被这光州权善首开事端,那往后东巡之路,其他我等不曾途经之各州府,俱是离府百里来迎,我等见对方来迎,又不能拒,只能等待,此番下来真是长路漫漫,不知何年何月我等才能返回京城。

    龙谦听了卢畏说出心中的顾虑,却也劝解道,这有何难?不如就今天之见过光州刺史权善,就立一规矩,就说我等行程安排,除各州需要我等亲到之处外,其余行经之地,各州府若有重大事情,可在我等行程所拟之驿馆相见,彼之治所,是万万不能去的。我等可先拟好日期,可遣人提前通报沿途驿馆,令各州府治知晓,彼若有相见之必要,可提前来候。如此可免各州府治效仿光州权善故事,皆欲提前百里来来迎接我等,如此兴师动众,实对我等出巡不利,同时又免却了我等相候逗留之苦。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苦笑道,若按弟之言,必是苦了为兄也。我若命人提前将我之行程提交各府驿馆,恐怕上至刺史太守,下至亭长村夫,必在每一处馆舍之外相候也。如此我若与之一一相见,并为之处理,只恐事烦琐繁杂,一来分身乏术,只我一人恐怕十天半月也忙不完,二来又羁留馆舍,被琐事所耗,只耽搁行程。我若不与彼等相见,又恐相候者失望而归,地方大员者谓朝廷轻视自己,而心生不满,地位卑微者又谓我等代天子出巡之事,有名无实,谓之欺己。弟出此等主意,将有事无事之人遍请之,待彼蜂拥而至之时,却又无计可施,自己又是懒散清高之人,不愿与那些地方大员虚与委蛇,却徒添了这许多的事务出来,到时又只能等兄一件件厘清。你这只想自己清静,却把繁琐之事务推脱给兄之打算,是何居心?

    龙谦见卢畏有责怪之意,忙笑道,还是兄知吾也。然则今日之事,皇上既命了我二人出巡,虽未言明,然已然是政事在兄,武事在弟也。这与地方大员相谒,安抚责令之事,自然是兄来处理,若是兄调教过各府州治以后,而彼却不领命改端,便是由弟出面令其不得不改正了。兄之高明之处,长袖善舞,令各州治长官拜服兄之胸襟,便似在千万之乱丝之中,理清头绪,而弟之所能,则在丝绳死结之处可快刀斩之,令各州桀骜不驯者而畏之,我等各有所长,非庶务琐碎所能相推托也。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笑道,吾非推托搪塞,皇上既然命我等出巡,我等便要巡视四方,体苍生之苦难恤民情多艰辛,上察各州抚得失之责,而使彼不怠政事,下举山野贤能之所遗,而奉朝廷之能任,顺民之所望,而革政之弊端,昭天子之德,泽被四海万民,此番种种亦是我等职责所在,岂烦琐碎?如是弟之言,不如当下光州刺史权善来此之时,弟与那权善相见,兄只拣他那府中的长吏来谈,如何?

    龙谦听道卢畏有担忧之言,只是不愿与那光州刺史权善相见,也是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正好我有意想借花献佛,仗着皇上的威风来唬一唬这位公然违命之人,看以后各州还敢有种嚣张之人而欲效仿光州刺史么。适才兄之所言称弟计行之通,却徒增繁琐,以弟之见,兄似多虑了,我等前行几站,可能与兄之言,却也是每到歇息之馆舍,必被山野之夫或是府内长吏等候之。我教兄一计:既是时间仓促,兄当然选有重要之事者相见,想那村夫长吏之事,必是各府治之所抑,长久而不得申诉而无奈仰盼我等欲待我等解之,故是兄这附近几日,每到馆舍之处,只见那卑微之人,与此等人众会商,每每会费费大量的时间,如此待兄将这些山野村夫之辈之事了却之后,便无暇与那些大夫长吏之流见面。尔后次日,因行程已定,我等必会启程而走,徒留那些各府州治之大员皆望我等之背影而兴叹。待我等走后,此未与我等相见各州府之主治者,必会打听兄之之前所见者村夫之流之各诉求。待彼知晓这些山野村夫之流已将心中所愿诉之我等之后,彼骇然之下,恐兄回京之后必会向朝廷禀报而欲加罪与彼,彼必会尽快解决那些兄所见过之人的等等各种诉求。兄如此行之,一来可知晓这些众多的平民百姓的心中所最不能解决的问题所在,同时又借此机会,对那些各州府主治之人虽未言其罪,却起到告戒之作用,彼既见相候多日,却得不到我等相见,必会疑心我等心存不满,故故意不欲与之相见,彼之心中骇然之下,定会自思己过,细察民情,一改过往不正之风。彼时我等巡视之目的当达,而又未伤及各州府之主治之情面。

    卢畏听到龙谦说到这里,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如此三番,余下各州治之地,见我等与各馆舍歇息之所,只见寻常百姓,而有意不见各州府主治之人,必心存疑虑,谓之不能让那些寻常百姓之人再在我等接下来的行程之歇息馆舍外相候,于是便竭尽所能,在我等未到驿馆之前,便提前寻来那些之前未能善解之各种争端,并尽量满足那些山野村夫之所求,让彼满足之后,便无意再向上申诉,便不能有与我等相见的机会,如此一番推进之下,接下来的各州府之主治官员,必细察其咎,当一革当地之长年累月之弊端,以抑寻常百姓皆欲争见代天子巡行之人,如此今后我等所行进之处的驿馆之外,除当地府治官员之外,当再无寻常百姓之人,于是诸事皆省,庶务几无。

    龙谦听到卢畏说出自己未言之言,亦是大笑道,兄既知如此,当打定主意。

    卢畏摇头笑道,弟之主意,好虽是好,但未必将那些地方大员想得太过简单,然则此计策亦是可行,当容我细细思来。

三三四

    龙谦见卢畏脸色缓和,不再坚持即刻起程,遂转身命一旁忙碌的热火朝天的侍卫等人暂停往车驾之上搬运物品,又说卢大人已经改变主意,我等需要在此等候贵客,待会晤过客人之后方再起程。众侍卫听了龙谦命令,随即停止搬运,将车驾又赶到一旁,让出一条路来。卢畏便又携了龙谦进屋,林奔也带了几人出去巡视。

    到中午时分,浓雾已散去多时,此时只听闻驿馆外里许地传来马匹嘶鸣之声,又渐传来马蹄奔驰之声。屋内龙谦听闻便知是那光州权善带了人朝驿馆这边赶来,遂用眼睛与卢畏对视一眼说道,兄暂且在内相候,待我出去与那权刺史会上一会。卢畏听闻点头,遂稳坐不动,看着龙谦出了馆舍外面。

    那马队一行人终于赶到驿馆外边,却被林奔当头迎着并拦了下来。那马队为首之人慌忙下马,趋步向前向林奔行礼道,下官光州权善,见过林将军,想彼时林将军单骑擒杀那奸贼陈朝之时,天下闻名,莫不称颂,彼时何等威风,真乃当世之英雄。下官今日有幸得见真尊,得偿平生之夙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下官虽则初见林将军,心则对将军拜服久矣。林奔亦慌忙还礼,便说道,不敢当,得天之助而成末功,不敢僭越虚名。原来是刺史大人,末将失礼。但不知光州离这驿站约二百里路,刺史大人不在光州却来此处何干?权善笑道,早闻卢大夫与龙将军奉命出巡,想着光州离京城不远,下官想关若卢大夫与龙将军途经敝地,下官当迎接钦差往光州一行,一者好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二则也好请教龙大夫与龙将军,务必给予我光州政务上一些高见。林奔笑道,清早之时,卢大夫听闻权大人要来,还催我等快些上路,未有去光州之打算,末将见浓雾甚大,车驾难行,好呆劝止住了。今番权大人既然赶来驿馆,却不知卢大夫愿不愿意与权大人相见。权善听林奔所言,连忙又施礼笑道,不想下官欲与钦差大人相见,却给林将军添了麻烦。林将军之美意,下官没齿难忘,然则光州之百姓闻代天子巡幸之人莅临光州,皆认为此乃光州之幸事,亦是天子眷顾光州之盛举,便纷纷建言要我必要前来接驾,请钦差必要光州一行,当前下官既然赶来驿馆,如此空手而还,似未尽兴,亦让光州百姓失望,常言一客不烦二主,下官还是想劳烦林将军为下官通报一声,若得卢大夫与龙将军不吝赐面,下官对林将军自是感激不尽。林奔听权善此言,亦是大笑道,权大人一方诸侯,请见钦差乃是寻常之事,末将官位卑微,怎敢拦阻权大人?权大人既是对末将有所差遣,末将不敢不从。那就有请权大人暂且在此相候,待我禀过卢大夫与龙将军,才好请权大人进馆舍。权善听言林奔已然答应进去禀报,也是连忙笑道,这个自然,下官就在此等候,有劳林将军进去通报。

    于是林奔便先进入馆舍之中,在门口请教龙谦。龙谦笑道,待我出去相迎。说完便起身随林奔出到馆舍外间。那光州刺史权善,见龙谦迎了出来,慌忙远远跪地相拜,口中称道,龙将军代天子出巡,怎能出迎权善,真正折煞下官也。龙谦上前一把挽起权善,口中笑道,权大人不必多礼。龙某虽与卢大人代皇上巡行各州,然则我等与权大人俱为朝中同僚,龙某不知权大人离光州二百余里而莅临驿馆,未及相迎,请恕龙某失礼之处。权善听言,口中连称不敢,身体便也随着龙谦单手相扶之时站立了起来。二人见过礼之后,龙谦便将权善向馆舍内相请。权善请龙谦前行,自己在后相随。龙谦先至一屋,到门口之时,忽然转身问权善说到,不知权大人自光州出行之时,可曾有主簿随行?权善听了龙谦问到光州府之主簿,不觉一怔,却不知龙谦问此为何,只得怯怯地回答道,下官行得匆忙,却不知龙将军要见主簿,下官并未及召之跟随,却是如何是好?龙谦听了点头笑道,这便是怪我虑之不周了,既然权大人出行,那主簿之人当在堂上署理,怎能刺史大人出行,又将主簿带在身边之理?然则随权大人一行而来到这驿馆外处有十几余人,不知此等人中,皆在光州任何职?权善仍是不解龙谦何意,只得木讷地回答道,与下官同行者皆是府上功曹、掾吏之人。龙谦听了随即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当下时间紧急,我等须尽快上马赶路。既然权大人随行之人俱是功曹掾吏之人,那就请林将军带之别屋相见吧!权大人就请随龙某进屋详谈。林奔一旁听命,便又折返到馆舍外面,召了那些尾随权善自光州而来之人进了馆舍另一间房屋去了。

    权善见林奔带了自己同行之人去了别屋,便也跟随龙谦后面进了屋。进屋看坐之后,龙谦对权善笑道,说来不巧,我与卢大人自出京之时,诸位同僚与我等饯行,临别之际,尽皆畅饮,卢大人当晚宿醉,不想因此竟患了风寒,这几天我等又匆忙赶路,车马颠簸之下卢大人又未曾进食休息,故至今仍未好转。今日清晨之时,我本欲要快些上路,不想卢大人卧床不起,竟上不得车驾,再加上这浓雾又大,丈外便不见路面,故我便索性推迟行程,待浓雾散尽之后再上路不迟。不想就值此时,权大人便来与我等相见,若是我等早些赶路走了或是权大人略来迟些,我等便不能与权大人相见了。

    权善此来本欲与卢畏相见,不想听闻龙谦称卢畏患疾,待龙谦话毕,连忙问道,不知卢大人现时状况如何?可用过汤药?不想卢大人刚刚奉旨出京,便染沉疴,为国操劳,辛苦如斯。以下官看来,这清晨的一场大雾正乃天意,因苍天知晓卢大人忠义之士,见其有恙患疾,乃有意降雾阻其行程,待与下官相见。

    龙谦听了权善不愿轻易弃之与卢畏相见,便摇摇头笑道,想来也是如此,原本我便是懒散之人,又是一介武夫,甚惧于与文治之人会面,更不惯与众同僚谈论,若是卢大人无恙之时,今日与权大人相会之人便由他来,不想卢大人患病不起,可权大人远道而来,我等又不能托大避而不见,故我这鲁莽之人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勉强出来与权大人敷衍几句,还望权大人不要见笑。我谓此一场大雾,将我等羁留在这驿站之内,而权大人则从光州而来,却未被迷雾所困,真是奇哉。

    权善中听言,连称将军文韬武略,下官岂敢班门弄斧。接着又解释道,此一场大雾,自昨晚下半夜之时下起,至清晨之时而未见至,下官出行之时,弥天蔽日,目不能视。下官因恐将军与卢大人车驾逝去,故不避迷雾,探路而行,行之半路,因雾湿重,衣裳帽服皆湿,少不得只好在驿站前面暂歇,待换了衣帽,才敢过驿站前求见,故较计划更晚来至驿站。今番既是卢大人微恙不能前行,将军又耽搁在此,而下官所辖之光州,州内颇有妙手,或可请将军调转车驾,临幸光州,待下官请了妙手为卢大人诊治调和,给用汤药,卢大人当不日而愈。彼时将军与卢大人再携手东行,也不为迟。

    龙谦听了权善这番入情入理之相邀之后,点头笑道,若是平时,承权大人盛情相邀,我与卢大人更无相拒之理,然则今日不同,我与卢大人临行之际,皇上再三交待,谓我等必要速去速归。卢大人之光州,距京城不过三二天路程,若有紧急事务,即刻报于朝廷便可,所以光州之行并不在省部所拟巡视州府之内。当下我等队伍之中,亦有名医,彼为卢大人诊视之下,谓之卢大人只是饮食违和,风寒外侵,卧养不得见风调养一二日便可,若出外见风,更添病症,故卢大人只在室内,不能出见。然则既然权大人谓我等有缘相晤乃是蒙天所赐,我等既已相见,龙某到是有事相求。

三三五

    权善见龙谦说有事相求,连称不敢,又忙问何事。

    龙谦说道,因我与卢大人行程甚紧,足迹并不能遍布各州府,未到之处亦未提前知晓。所以我与卢大人行进之各州府,途经之各州府之诸位大人,不管我与卢大人去与不去其府治之处,闻讯均会提前在我与卢大人行进之地逗留等候,必要寻着机会要与卢大人与我见上一见。我与卢大人在京之时,已同各部拟好需要巡幸之各地,故我与卢大人均有要务在身,若是这般被前方行进之地各州府官员堵塞路程,怕是误了紧要之事。再者,诸位大人既是远道而来,深情款款,我与卢大人不见吧,显得朝廷薄幸各州,若是见了吧,又是为彼此徒添了许多的麻烦。为了提前杜绝各府官员擅离府治之地,闻我与卢大人巡行自己辖制之地之时而提前迎驾,我与卢大人便有意想提前将未来之确切行进路程及落脚之处告示各州,并指定可以会客之驿站,除指定驿站之处,其余驿站我与卢大人只是歇息均不见各州官员。既是这番定了我等与诸位大人相见的地点,也就免了各州府之官员无功而返空来迎接我与卢大人的劳乏之苦,亦是免了我与卢大人不断会客不胜其烦之繁文缛节。之后如我与卢大人沿途中并不经过之各州府治之所,其府台刺史等官员均不要与我等相见,若有重要事务参报,可提前在我与卢大人所拟定之各驿站等候,彼时我与卢大人自会伺机会同诸位大人协商办理。眼下我与卢大人已是筹划清楚,只是因队伍人手不多,又无快马,正愁无人能与我等向途经各州通风报信,正巧权大人来到了馆舍。既然权大人到了此处,我与卢大人少不得麻烦权大人遣了快马好提前在光州余下之驿站处提前通信报达知会,以备无患。我龙某此不请之请,不知权大人能否为我与卢大人办理?

    权善听了龙谦这一番说辞,心说这便不是拿我开刀,以塞天下各州府府治之人欲求见钦差之路吗?看当下形势,龙谦有意提前堵我,自己这番要见到卢畏是万万不能了。于是他对龙谦说道,将军既有差遣,下官当从快处理。下官因司职光州,想着钦差大人途经此地,虽不从光州治所经过,而下官为光州一府之主当迎而见之,以尽地主之谊亦是理所当然,因不知将军与卢大人有这一番打算,下官仓促来见,唐突之处还望将军与卢大人见谅。

    龙谦听了权善之言,亦是笑笑不语,后乃见时辰已是差不多了,便起身对权善说道,既然权大人答应得爽快,不如现时就请从随从之中挑选得力之人,即刻便为我等通报到下一驿站之处,可否?

    权善听言赶忙起身对龙谦说道,下官即刻出去就办。说罢施礼退出。龙谦笑道,如此甚好,我这就送权大人出驿站外。

    二人来到到了驿站外。龙谦站在一旁,看着权善就随从里叫出两人,低语了数声,尔后那两人上马施礼,便打马朝来路飞驰而去。待遣了两人打马走后,权善因见自己随行进了馆舍之人此时尚未出来,又过来龙谦这边说道,下官这里先遣了两人去将军与卢大人下一处驿站通信。待下官回衙之后,便具札飞马各处,只待将军与卢大人一到驿站,便有人即刻向下驿站通报将军与卢大人可到达的时间,令其驿馆之处知会各当地府衙,令其有重要之事可求见钦差,无事千万勿扰。

    龙谦听权善说到这里,也是点头说道,权大人考虑的周全,龙某这里谢过。适才我与权大人相谈之时,卢大人已在别室会见了权大人同来和功曹掾吏等人,等卢大人这边谈论完毕,就请权大人回府去吧,我与卢大人亦要快些起程,不然晚了怕是要错过驿站。

    权大人听了龙谦道是那卢畏不见自己却在别室独见那群功曹掾吏,心中大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口中对龙谦应道,不想卢大人有恙在身,还是不忘职责所在竭力接见下官等人,如此殚精竭虑,实让下官汗颜。卢大人眼下正在休养之时,下官等人冒昧叨扰已是多时,不如请将军容我这就进去将我府内主吏之人喊了出来,以免扰了卢大人静修。若是卢大人在接见我府里功曹掾吏之际,又抱病与些凡夫俗子谈论多时,以致病情加重,这便是下官的罪过了。

    龙谦听了权善之言,看了他一眼笑道,权大人言之有理,然卢大人会客之际,最忌别人打扰,便是龙某本人,亦是不敢相扰,权大人此刻若是贸然进去,恐怕会让卢大人生气之下,更易让病情加重。以我之见,不如权大人耐着性子在这里等上一等。

    权善听了龙谦之语,亦是不敢擅作主张,强行进馆舍之中叫功曹掾吏等人出来,只得无奈地对龙谦唱了喏。

    龙谦见权善如此,也不回屋,自在一旁陪着。果然片刻之后,那馆舍之中有人打门弯腰退了出来,尔后三五个那群随权善同行而来之人均是一边弯腰行礼,一边自屋里退行了出来。最后出来之人一声朗笑,权善便认出此人正是卢畏。卢畏出了门便不再走,只是微笑还礼,与这群光州府里的功曹掾吏之人相送话别。

    权善大惊之下,心谓此刻果然见着真神,此机会不容错过,于是便连忙想跑上前去与卢畏相见。

    不想就在此时,龙谦突然附耳过来,对权善说道,闻言权大人先前治理光州,颇有政绩,后奸贼陈朝播难之时,却遭小人构陷,被御史弹赅,几被免官,幸而岑兄从中斡旋,权大人方再入光州。

    权善听言龙谦提及此事,话里又提到岑玲,因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时面上阴晴不定,半晌方才试探着回龙谦道,下官先前却是因为一时偶错,被言官弹劾,幸而岑大人因感下官乃清正之人,故勉力搭救,而致下官清白后乃还光州。闻将军幼与卢大人和岑大人等一同在宫中长大,又素与岑大人等人相善,不知岑大人可在将军面前提及下官否?

    龙谦听了权善之言,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先时御史台有人借机欲构陷大人,太傅一时不明,便着了小人的道。后岑大人与我及卢大人等谈论权大人之事,我亦在太傅面前言之,太傅谓当下御史已上弹劾,虽有不妥,亦须察明,否则若轻易撤之世人知晓必谓朝律有如儿戏,故谓此事当徐徐图之,后岑大人压着言官弹劾奏折之时太傅亦不再追问。当下权大人再执掌光州,朝中传言权大人乃是以千金贿之岑大人,故权大人官复原职乃是受了岑大人莫大地帮助,如是这番我与卢大人途经光州之时,不依前拟而再擅入光州治所,恐被朝中之人所忌,谓之权大人在朝中左右捭阖,唯太傅一众门生护佑之。所以,我与卢大人思之再三,谓之如与权大人相见,恐小人非议,若不与权大人相见,恐岑大人面皮之上不好看。故既然权大人来到这驿馆之外,我与卢大人只好勉强相见,至于光州治所之地,是再也不能去了。希望权大人能明白我与卢大人一片苦心,也要略作避嫌。

    权善听了龙谦之言,心中半信半疑,却也不便直言相问,只得含糊地对龙谦说道,将军与卢大人对下官这番护佑之心,有如下官再造之父母,下官感激之心,不及言表。下官幼与岑大人相交,此京城之中人多知之,所谓下官以千金贿赂岑大人之事,实是外间传闻,不足为信,此必是构陷下官之言官者恶意诬陷之词。今番既是卢大人为求避嫌,不能与下官相见,待下官他日去京城之时,必登门拜访,以慰下官渴慕之情。

    龙谦见那边功曹掾吏之人已是向门口这边越走越近,便对权善点头笑道,龙某一定代为向卢大人转达权大人之美意。现时人多眼杂,不宜再谈论此事。

    权善听言,便住言抬头回身看去,见是自己府上的功曹掾吏众人已是安然出来,而站在那廊下原本相送的卢畏,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三三六

    光州刺史权善,眼见得卢畏已然重新回到屋内,只得向龙谦拱手作别,带着一帮人骑马而去。离开驿站之后,在回城的路上权善便问身边的功曹掾吏等人,只道那卢畏召他们进屋之后都同他们谈论了些什么事情。众人齐齐回答道,卢大人并没有问什么大事,先是嘘寒问暖客套了一番,而后只略问了些光州钱粮收支情况及民间诉讼之事,我等便一一作了妥善回答,断不会让大人难堪。权善听了暗暗心惊,心谓龙谦前言卢畏为了避嫌不欲见过自己,这卢畏却将自己身旁之人召到一旁询问州府钱粮之事,此举莫非投石问路?于是权善一路惴惴不安,一边想着法子如何应对卢畏一路上明察暗访,又想着是不是派人去京城之中向岑玲通报一声,顺便再问一下这卢畏父子对自己究竟是何态度。

    龙谦目送权善远去之后,便回到馆舍之内,对卢畏说道,兄且速速出发,此地无久留之理。

    卢畏亦是点头说道,弟说的对,你我二人借机对这权善敲打一番,量其必回去之后飞书各地,令我所到之处,再也不能打听地方实情,且我们所经过之处,必一路歌舞升平。好在我们此行,本意不在光州,其既被我们惊吓,必有所收敛,光州之地今后当会安稳一段时间。我等且急行过一二天,早行晚宿,到了耀州地界再作打算。于是二人便又催促林奔,林奔早已命人安排妥当,此时见龙谦和卢畏俱催,即刻命队伍起程,全速向下一驿站之地前行。

    不日来到随口渡,晚上歇息之时,龙谦又同卢畏商量。说道,兄代皇上巡行各地,余皆可以不用省视,唯独那林、历、石三州是必要去的。

    卢畏听言点头说道,这个自然,不然我等一行带了这许多的赏赐之物却为其它?这三州之主俱是太后至亲,我二人即便不为其它,就算单单押运这一几大车赏赐之物,亦要将之安全送到林、历、石三州。

    龙谦说道,我意正为如此,兄渡江之后,必要向林、历、石三州而行,其三州之地,兄到后必不能轻易而去,若是那三州之刺史将军有意陪兄去下边所辖之地四处走动,兄亦是不能辞的。想那三州俱是大州,地广人多,兄这番一一探访巡视之下,即便一州之地,羁留之下,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如此巡视之下,兄在这三州之地所耽搁的时间,必要数月之久。

    卢畏听了亦是点点头说道,林、历、石三州之大,人口之众几占我国之五六,历来朝廷俱是十分重视这三州之地。我等职责所在,既是有幸到了此地,当要一一竭力而为。皇上既然带了许多的赏赐礼物要我等来这三州,我等必是要慢慢探访,细细研究,方能为皇上妥善梳理这三州之地。再者虽是三州幅员辽阔,我等跑遍州内各府,颇为吃力,好在我与弟乃是二人,彼时到了三州之后,我二人两路,分别带了人乃礼物下巡各府,这样时间安排下来,行程尚算从容。

    龙谦也是点头说道,我知皇上与兄之意,皆是如此想法。然弟之意,一来这三州之刺史,历来与家父不睦。弟虽与兄同行,今番却是以武将身份来此,此对三州刺史而言,这便有扬武威慑之意。故我若出现三州之地,其三州之主对我必颇多反感,并有意难之。若此来看,弟若随兄同行三州,效果反而不佳。二来这三州虽重,然较之我等终程之地闾州而言,反而要逊一射之地。其闾州虽临海而建,立州不久,人口稀少,可较十年前而言,反而税赋方面较之林、历、石三州入贡朝廷更甚。其从朝廷收到此四州历年的消息来看,仿佛林、历、石三州人口在减少,而那闾州却是人口增加。而林、历、石三州历述人口减少之事,俱推以天灾或是盗寇频发,到是那闾州上言人口增加之事,乃言灾祸之年,他州之灾民,避难而来,涌居闾州,并在此安居乐业,不愿离去。想韦疾当年因驱赶海盗而匆忙组建队伍,乃赴海清剿,数年征战,灭尽海盗之后,为除后患,乃将屯军之地命名闾州,闾州临海而建,本来就山多地少,每年海上狂风不止,其虽有耕种之田,却收成甚微,聊胜于无。不想近年之时,韦疾对外宣称,因海盗泛滥,闾州地广,海岸曲折,海盗更是神出鬼没,处处趁闾州海岸兵士空虚之处突入进来,掳掠州民,袭却而去,于是闾州乃重新重金募兵,将闾州所所辖之军队,扩大至十万之众。既然兄与我奉命巡视,而出京城之后,渐巡渐行,周期无定,照此我等行程一日三五十里地来计算,待我二人到闾州之时,当在一年之后,而那闾州近两年税赋未贡,却私下募兵,其意为何?我等缓缓而行,那闾州期间若出状况,我等二人亦来不及向朝廷汇报,彼时却又困在别州,前进不得,又无力应对,这便是弟十分担心的地方。故依弟之策,不如兄与我分作两队,兄从大道,堂而皇之慢慢巡视而行,其可谓在明,而弟从渡口之处,泛舟东行,只向那闾州而去,到了闾州地界之后,先匿藏身份,暗中打探,却看那韦疾扩兵终究是为何,此亦谓之弟在暗。在弟了解清楚那闾州虚实之后,方才作进一步的打算,若是闾州有变,弟便提前通知兄早作他计,若是韦疾安分守己,弟便在闾州等候兄从后而来,彼时兄到之后,对韦疾或赏或罚,当已心中有数。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笑道,弟不从兄之前言,尚欲独身去闾州邪?若此,不如等兄上报皇上之后,待皇上批复下来之时,兄当不阻弟,任弟去留自由,如何?再者林奔虽勇,然不足谋也,弟在兄之身旁,早晚吾之二人谋划,也好有个照应。

    龙谦听了卢畏之言,笑道,哪有出巡之人,事事回报而待命而行之理?兄之雅爱,弟岂有不明之理?然则忠义勇谋,为将者立身之本,弟身为武将,既受命出巡,临难,当要临危不惧,奋勇而为。兄与林奔衔命而行,莅临各州,期间虽偶遇刁难,却无性命之虞。弟之行闾州,水路疾进,旬日可达闾州,其天下各州之人,均已知晓兄与我早拟行程行止有度,只谓弟尚在兄之身旁,依此,弟去闾州之后,亦无人知晓弟之身份,所以弟之性命,亦是无忧矣。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只得摇头叹息道,知弟主意已定,去意坚决,不能相阻。然则为兄仍提醒弟莫要轻视那闾州之人,弟之前京城之中,仰君父之名,向下发命,而莫不敢尊,而致上下一心,后乃功成。今弟出行在外,又匿其身份,这天下英豪众多,倘有人与弟争锋,弟当忍让在前,量力而行,且不可逞一时匹夫之勇。

    龙谦听了卢畏之劝诫之言,忙施礼道,兄之教诲,弟时时铭记在心,不敢相忘。弟此去闾州之后,定会小心谨慎,事事不露锋芒。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心中叹息,心说龙谦若是依了自己之言,便是朝廷之福。卢畏只在心中想事,便未再言。

    龙谦见卢畏失神,只是不语,只好又对他说道,当下弟只有一事,还得兄为弟筹划。只是弟若出行,必不能让人知之,眼下奉圣命出巡之人,惟兄与弟及林将军三人,当下弟如何瞒得过那林将军才好?

    卢畏听了龙谦担心林奔知晓自己秘行闾州之事,而会泄露行踪,于是就笑道,这有何难?待我明早安排之。

三三七

    翌晨,临行之际,卢畏将龙谦与林奔喊到跟前,尔后对他二人说道,家父甚爱直州丝绸,闻每年的春蚕吐丝最为细韧,取其丝织成丝绸,品质最好。吾本打算在直州路过之时,借机采购一些丝绸带回京城孝敬家父,不过直州在石州东南,待我等一路行去之时,季节恐已入冬,彼时莫说春蚕蚕茧,便是那秋天的秋茧,也早已用尽。若是彼时再要采购春茧而织成的丝绸,必要再等到来年春夏,吾一行之人有命在身,岂能等得了?现今我等一路巡视而行,皆是太太平平地走下过场,不如汝二人径往余下各州,吾自独行先至直州,一边采购丝绸一边等待汝二人过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龙谦摇摇头说道,按说兄乃为孝道原故,弃我与林将军而径直去那直州,我亦太傅学生,既知太傅素爱丝绸,我既不能为老师收获来老师喜爱之物,也当不能阻兄前行。然若兄独自一人前去直州之后,我亦是武将出身,不谙政务,烦各种繁文缛节更甚,偏偏又口舌笨拙,实在是应付不来那些各州的刺史官员,恕我不能同意兄一人前行。

    卢畏见龙谦表态不同意自己一个人独自前行,便拿目光看向林奔。

    林奔见卢畏看向自己,心谓出京之时,岑玲已是再三交待,自己务必不能离开龙、卢二位大人身旁,今番卢畏想要弃了自己与龙谦而欲独行直州,若是卢畏执意独自前行,自己便不能弃了队伍跟随卢畏,当前龙谦已然表态不愿卢畏独自前行,自己也正好顺坡下驴,于是说道,卢大人既然奉圣上之意出巡各地,怎能因一己之私,而弃了队伍而独自出行?若卢大人执意如此,龙将军已有前言,谓之自己不能应付这各州的刺史,末将亦是如此,且末将本身有要务在身,守护二位大人安全与保护圣上赏赐之物乃是末将首要职责,至于与各州官员晤面交谈政务,即非末将才能所备,亦非末将职责所在。卢大人若执意独自出行之后,卢大人一文弱之人,独行在外,安全有谁能保护?末将出京之时亦受圣上嘱托,谓卢大人乃是文官,必要随身护佑卢大人,片刻不能离卢大人左右,若是卢大人有意将末将带在身旁,恐这里队伍与龙将军安全亦无人保障。故卢大人出行之事,依末将看下是万万不可,尚请卢大人深思。

    卢畏听了林奔之言,脸色阴郁,冷言道,尝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既奉圣命代天子出巡四方,京城之内,吾听命于天子,出京之后,四方均要听命于吾。家父为国操劳一生,只为喜好那几匹丝绸,便不能容吾孝敬一二,吾之身为钦差,又能何为?吾之有意寻两位将军相商,亦思之二位将军乃是极通达情理之人,不想原本是吾之一厢情愿而已。既如此,汝二人自是听命便可,吾自便处理。说罢,卢畏拂袖而去,愤然一人出了屋便叫人去了。

    林奔见卢畏今日情绪大异与往日,惊骇地看向双手拢在袖中摇头叹息的龙谦说道,不想卢大人今日何气愤如斯?将军与卢大人至交,何不解劝几句。

    龙谦听了林奔之言,无奈双手一摊,苦笑着说道,我因与卢大人自小长大,素知卢大人之脾气只能附和,是解劝不得的,卢大人刚刚正在兴致高昂之际,不想林将军却拿皇命说事,意在令卢大人按皇上旨意行事,这便触碰到了卢大人的逆麟。当下皇上又不在身旁,卢大人正在气愤之余,叫我如何劝得?

    林奔听了龙谦说出这番话语,也是慌道,末将也是初识卢大人,并不知晓卢大人脾气如此古怪,适才出言冒犯卢大人,也是怕我等一行节外生枝,实是无意拿皇命而压卢大人,不想末将数语之下,竟将卢大人气到外面去了,当下出行在即,还请将军略看末将薄面,见卢大人为末将解释一番。

    龙谦听了林奔央求自己,只好叹息一声,对林奔说道,我等三人虽是均为钦差,然卢大人为正,我等为副,彼主意已定,我等当酌言劝之,不能当面否定,若对其行为有不满之处,待回京之后,当面向圣上禀告便是,将军俟后须慎言之。

    林奔听了龙说劝诫自己,连忙道谢,只说自己今后一定小心。

    龙谦见火候已是差不多了,便对林奔说道,卢大人出去多时,想必彼气也略消了些,我们二人还是出去看看为好。说罢自己随即上前,向屋外走去。

    林奔点头应允,便跟随在龙谦的身后向驿馆外面走去。

    二人行至外间,只见卢畏正在大声训斥几名侍卫,一边令人寻来自己随身之物装在车驾上,一边又令人去渡口找寻船只。众侍卫眼见当前钦差大人像是疯掉一样,也是傻了,俱不敢应声,只得按照卢畏的要求一一做来。眼见得卢畏已是点名叫了两位侍卫,要求这二名侍卫驾车送自己到渡口,尔后自己独自一人驾小舟直往那大江里去。那二名侍卫听得卢畏这番交待自己,不明就里,眼见着龙谦与林奔恰巧从屋内出来,便拿眼睛看向二人,希望二位将军能给他们明确地交待。

    林奔看卢畏这般疯狂,不敢上前解劝,只得推龙谦上前。龙谦上的前来,对卢畏说道,兄适才所言,独自一人前行,可是作算?

    卢畏听了高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吾即放言,何会多带一人?汝与林将军在吾出行之后,暂代吾行巡行之职责,待我等再见面之时,再行交接。

    龙谦听了皱眉说道,闻这大江江水甚急,汊道极多,不知兄知道路否?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也是身躯一阵,半晌方才结巴着说道,吾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腹有经天纬地之才,胸有未卜先知之能,就区区几条大河汊道,有何难哉?

    龙谦听了卢畏说出此言,慌忙又上前冷冷说道,卢大人只识过治国之道,并未习过驾舟之小术,常言隔行如隔山,这涉水驾舟虽为小术,然则不习之人若驾之小舟行之江中,则小舟便会横行打转,再无行进之理。此江水深沉,河道甚多,若大人前行之际,不慎误入汊道,若遇匪盗之辈,则卢大人有生命之虞。此乃弟之肺腑之言,望卢大人三思之。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也是自忖良久,半晌后方呆呆地看向龙谦说道,弟适才之言,吾现在细细思来觉得亦是甚为有理。奈何今日吾不取物孝敬家父,亦是心如死灰,更无心继续前行。奈何?

    龙谦听言,说道,兄不能亲行,可于军中选一得力之人,此人当谙习轻舟之道,又识得水路即可。

    卢畏听言,默默点头,尔后拿眼看向眼前军士,却向林奔问道,不如林将军代吾走一趟如何?

    林奔听了卢畏点名要自己前往直州,慌忙摇头摆手说道,此事亦万万不可。适才末将已是说得清楚,末将职责所在,首要任务便是护得卢大人安全,次在须要护得队伍及车重辎重之物。卢大人若是今日心不顺遂,必要取物孝敬太傅方休,不如就军中遣了别人去一趟。

    卢畏听了林奔之言,又是满脸不高兴地问道,然则林将军可有中意人选?

    林奔嚅嗫良久,忽然欣喜地说道,若说人选,非龙将军不可。龙将军既是太傅学生,又是卢大人同窗,当可代卢大人取物代卢大人向太傅尽孝,此行若是龙将军愿意,代卢大人出行是再合适不过了。林奔向卢畏说话之时,却见一旁的龙谦只向自己摆手示意不可。

    卢畏听了林奔建议之后,看向他良久复又问道,此言可是林将军肺腑之言?吾初听之以为林将军前言似是有意却之。

    林奔听了卢畏反问自己,深恐他驳了自己建议,又要指名自己前往直州,便赶紧说道,此乃中肯之言,请卢大人勿疑之。

    卢畏听了后,又复看向龙谦,问道,弟之意,如何?

    只见龙谦狠狠地瞪了林奔一眼,而后轻声叹息道,为太傅尽孝,吾早有意为之,不用兄遣,弟愿替林将军前往。

三三八

    不想卢畏听了龙谦此言,直接干脆地说道,弟从速作行吧。说罢竟然不顾二人,又返回屋内而去。

    龙谦、林奔眼睁睁地看着卢畏这番不讲道理里拂袖而去。尔后龙谦走近林奔面前低声对他说道,林将军既然不愿前去,推荐别人便可,何必牵扯我的身上。

    林奔听到龙谦报怨自己,只得苦笑道,依卢大人适才所言,末将拙见,卢大人必谓不欲他人知晓其事,故除却将军与我,卢大人还能相信谁能胜任此事?眼下卢大人苦苦相逼,只欲遣末将前往,末将深知自己不能胜任此事,一时情急之下,只好将将军推到前方,想着卢大人或许还能多问问将军的意见,而后会改变态度,使事情有所转机。

    龙谦听了林奔此言,苦笑着指向屋内对林奔说道,汝观之卢大人行径,我若一时不答应下来,今日必不能善了。看今日之卢大人脾气,非三言两语可以商量的了,我这一番前去,可是为了林将军顶了雷。

    林奔听言忙对龙谦称谢。

    龙谦又接着低声说道,不过我这一番前去,回过京城之后,若是皇上问将起来,我便直说乃是受了林将军建言卢大人,卢大人而后方授命我前往真州,否则皇上当治我擅离职守之罪。我等结伴同行,乃代天子巡视四方,既是同为君上效力,当一心戮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彼时我向皇上言及此事之时,望林将军勿怪。当然,若是皇上不问及我独自出行之事,我亦不会提及此事,便是太傅事后知晓要责罚于我,我也绝不会牵连到林将军。

    林奔听言,连忙对龙谦说道,这个将军尽管放心,欺君之罪,末将担当不起。将军欲往直州,乃是卢大人和将军及末将一同协商拟定,非将军擅行,既然卢大人欲秘密行事,将军前行之事,唯卢大人与将军及末将三人知晓,此事朝廷再无他人知之。便是末将统领这二百余众人中,亦绝不会有人知晓。

    龙谦听到林奔说到这里,方才展颜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要先离队而行,提前去渡口了。林将军陪着卢大人,渡过江后便须小心谨慎,径往那耀州而行。

    林奔听了也连忙称是。于是二人分开,林奔只管安排车驾起程,龙谦便进屋乔装一番,随后带了亲信二人从驿站后边,悄悄牵了马走出里许,而后飞身上马,骑着马飞奔渡口而来。

    龙谦一行三人到了随口渡,先将马匹寄在渡口,并交待守渡口之人,只等林奔带人随后来取马匹。此时天将大亮,那江上云雾散去,恰好有一商船正待起锚,欲朝江水下游而去。龙谦打听得商船将经过直州,乃付了船钱饭钱,带着两名随从,登上船去,便跟着船只漂流而下,往直州而去。

    船老板见龙谦出手阔绰,不似一般人物,知此地离京城极近,对方必是富贵之家子弟,便十分殷勤,午饭之时,待煮好了饭菜端到前方甲板,又备了酒水请龙谦饮用。

    这时龙谦正在船头临江而望,只见大江滔滔,苍水奔流,两岸奇峰险崖,相对而出,水中暗岩激流,诡秘难窥,胸中颇多感慨,心谓自己自小只在京城长大,并未出京游历国中大好河山,不想今日得此机会,便正好饱览这一番山水美景。龙谦正陶醉之时却见船老大端着食盘走了过来,便命放在甲板上的一案几之上。龙谦不用酒,只叫亲信二人饮用,自己边吃边笑问船老板道,闻下游之往京城船只,皆来时舱满,而去时空船,何船老大这船自离京往下游而去,却是货物满舱,不曾空返?

    船老大见龙谦相问,笑道,承蒙小的多位老主顾常年照顾小的生意,才不致小的船往下游之时空运。小的自小就常年在这条江上跑船,无论京城还是下游的耀州林州及直州等地,皆是十分地熟络。小的自小之时,便跟随父亲常年跑船,小的父亲办事笃诚稳重,深得货主信赖,故多年经营以来,也赢得了许多老主顾的青睐,许多老货主只认小的父亲,便是小人家的船只三五天一时不来,别家的船只正好空着且运费收取的便宜一些,他们也愿等待小人家的船来也不答应别家的船家。

    龙谦听到船老大之言,边吃边打量他几眼,而后又问道,我观这船只桐油甚新,木质色泽仍在,不似行驶多年之船。再者你船上只有二位与你年龄相当之汉子,未曾见过令尊,不知可能请令尊出来一叙?我等谓这江水之上无事可娱,姑且听听一年长之人相语陈年旧事或语奇闻轶事,亦甚长我辈之见识。

    船老大听了龙谦此言,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自前几年时,小的父亲便因年迈不能在江上跑船,从此这些买卖便传到了小的之手,小的谓那船在江上跑了多年,早已腐烂,又见生意主顾日见增加,旧船渐不够用,便重新换了条大船,换了船之后,因父亲不在船上,船上搬运货物之时甚乏人手,便又雇了两名伙计。先生且看这满舱的货物,皆是出自小的多年固定的货主之手,我自京城下直州,一月不到,自直州溯流而上,要一个半月。因多年的讯期,小的父亲在船上之时逐渐总结出逆流和顺流而船行到栈的日期,每临行之际,便与各位货主约好货物到达时间,同时又约好下一次装货时间。故历年下来,除却特殊风讯水讯之时,小的船只几乎都在所约定的取放货物的日期三五日之内到达渡口,小的能准时到达,货主便也会十分放心,故也是小的经营多年船运,而货源稳定的原因。

    龙谦听了船老大之言微微点头说道,听船老大之言,在下也是甚为折服,果然是行行出状元,不想这在江上讨生活,却也有这许多的门道。可见这江上来往船只甚多,而能将江水讯期掌握如此细微之处却是不易,似船老大这般行事谨慎,诚信守时之人,才能发家致富。

    船老大听了龙谦之夸赞之言,也是笑道,先生谬赞了,小的也只是小心做事,只赚份内的财帛而已。家父在归家之时,常对小人言:勿谓自己稍稍积攒了本钱,又换了条大船,就夸耀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正所谓胜负在天,富贵在命,一切时势所造也。想三十年之前,这江水上下流各州之间,战争不断,百姓被军士扰攘,今天流落他乡,明朝又被驱赶回籍,人民居无定所,衣食无着。彼时这条江上,莫说商旅之船,便是那打渔小舟也是没有几条,每每江上望时,只见那上流顺江漂流而下数不尽的尸体,皆是战争原故。后先帝定都于此,渐渐收服各州,终于平定天下,而使这江水清流,百姓定居,后乃商旅复通,货物上下运输各州。彼时四海廓清,为父方拣一货船,上下各个渡口,招揽客户,历十余年,方成家立业,尔后颇有余资,始得与汝娶妇置宅。吾家为何上几代清贫而当代富饶?无他,时也命也。非吾之祖辈不够勤俭,奈彼时逃避兵祸,无力生产,而吾辈太平盛世,安心耕种而已。故汝切记勿贪天之功,汝之所能生儿置地,非汝之勤劳所致,实乃天运所赐。故小的每思父言,便更加地小心谨慎,每日行运之时,只在船上祈祷上苍保佑国泰民安。

    龙谦听了船老大说其父之言,心中大惊,便肃颜安箸对船老大说道,不想令尊一介平民,竟有这船见识,实在是在下唐突了。今听君一席言,令在下尤为折服,为聊表寸心,在下以一杯清酒,以敬令尊。龙谦说罢,扶壶酌酒,乃双手举杯,仰天一饮而尽。

    船老大见龙谦如此,慌忙弯腰施礼,而后酌酒还敬一杯。

三三九

    龙谦一行乘船顺流而下,果然不足三十日,商船便到达直州。到了直州地界,江面豁然开阔,两岸相距竟有四五里地,江水流到这里,水势亦缓,无风之时,江面甚平,水面上来往的船只,平静缓和,在偌大的水面之上犹如一片片盆水之中飘浮的树叶,漂浮在那里似动非动。站在船头上的龙谦远远地朝那直州的码头看上去,只见码头上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船只密密麻麻地沿着江堤竟然排了四五里地,其大小船只虽是系在锚石之上,然水上仍有微波,满载之船屹立水中不动,其中空船遂随风浮沉,弄得船上的桅杆时高时低,忽左忽右,同时紧靠码头的船只在风浪之下,不停地与其它船只或是岸壁相互摩擦,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这一字儿排开的船列之中,最近码头跟前的其中一艘大船最是醒目,其船高约十余丈,宽二十丈,长有半里许,竟将码头上下货之地点占得满满当当,这艘大船一字排开,将船身贴着堤岸牢牢地拴在锚位上。从码头之上沿着这艘大船安装了缓坡状的踏板,其踏板足有五十丈长,底下装以柱梁,踏板从码头逐次抬高,最后几节踏板,因离码头地面太高,只能在踏板两侧装上扶手,以防搬运之人在工作之时有不测之虞。在这艘蔚为壮观的巨船两旁,又停靠了十余艘略小一些的货船。这些小一些的货船亦有十丈长余,宽约五丈,它们分列那艘巨船左右,渐小渐远地依次朝江堤的上下流排开。龙谦见到此处场景,因平生初见,亦是心中惊叹不已。眼见着自己所乘的这条船远远地避开码头上的那艘巨船朝码头上流的方向行去,待船驶进这直州码头里排列着的商船夹缝之中以后,龙谦便觉着自己所乘这一船商船之于眼前这些大船而言,便如鸭卵之于浮鸭一般,实在是渺小的无以言状。

    商船好容易寻找到了一个可供下货的堤岸停靠下来。靠岸以后,船老大向龙谦说道,自光州而下,一路粗茶淡饭,承蒙不弃,委屈先生同小的们一道来到直州。现时我等已是靠岸,便在这里等候各位客主取货,却不知先生下一站想要去哪里?

    龙谦便回答船老大说道,闻直州丝绸最是有名,故我等想到城里购买一些丝绸带回京城,却不知老板可有相识的绸庄向我等推荐一二家。

    船老大听了龙谦之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龙谦尔后笑道,不是小的夸下海口,若说我们这直州什么特产最负盛名,非这丝绸不可,要说我们直州丝绸敢说天下第二,想必这大夏国也没有州郡敢称自己产的丝绸是天下第一了。先生乘我船之时,我便猜测先生莫非是来我直州贩卖丝绸的?不想先生还是头一次做这买卖,在直州尚没有熟悉的对家。我们直州丝绸虽好,可先生只来了一行三人,哪里买得了几匹?再者说来,便是先生一行三人,每人买得十匹,权当首次买卖踩踩地盘,但不知先生要买了如何带回京城?若是信得过小的,不妨定好了货源,只将丝绸拉到码头上来,直接装上我的船便可。小的待船上的货物搬运下来之后,亦会重新装上货物,过个三五日装完船之后便要重新向京城方向上去。不过先生此次来直州采购丝绸,时节上想是不对的,按说这城里各处的货源,早在三个月前就被几处的各大老板订购下来,现时恐怕市面之上找不了多少质量上乘的丝绸了。先生请看这码头挤得满满的大小船只,皆是等候今年的春蚕蚕茧出来以后取的新丝而织成的丝绸。比如这旁边的那一艘大船。说着话船老大指着旁边的那艘巨大的商船,接着说道,此船便是京城之中有名的黄大老板的货船。这黄大老板的这艘货船,已在这里停了一月有余,便是等候城中那些丝绸行的老板货备齐以后送过来装船。

    龙谦看向那艘货船,奇怪地对船老大问道,我等在这江上漂流了近一个月,不知船老大是如何知晓这艘大船是在这里停留了一月有余了?

    船老大听到龙谦相问,当下也是惊疑地看向龙谦说道,先生莫非不是生意人?须知这蚕茧出来之后,先是要缫丝染色而后方织得丝绸。

    龙谦听得船老大之言,略显尴尬地笑道,我自幼在家长大,从未出过远门,只闻缧祖养蚕桑梓不易云云,尚未知晓丝绸是如何生产而成。这里还请教船老大,望实情告之。

    船老大听了龙谦之言,也是摇摇头叹道,先生年轻,真正后生可畏,虽则先生勇则勇矣,然天下哪有这般容易做成的买卖?似先生这般只凭勇气经营,恐亏钱无错了,但不知先生家人,如何放心的先生独自在外来跑买卖。若是先生真不知知晓这丝绸如何而得,且听了小的先说的明白。每年三月末或谷雨过后,桑叶嫩绿,春蚕始孵出,约五月初作茧,蚕户采茧过后,或自行缫丝,或挑茧到街市叫卖,而后有丝场收购再行缫丝染色,丝场将生丝制成丝锭,再将成丝丝绽销给当地各丝绸老板,各位丝绸老板在拿到丝绽之后,方才请了织娘,夜以继日地加工赶制,每每出一匹丝坯之后,便又经绣工上手,也是日夜赶工,忙个不停,如此几番辗转几手,方得直州丝绸。自蚕农销售蚕茧之日至绣工出丝绸之日毕,前后两个月的时间,一年的丝绸季节便会完毕。而先生至今日方才来到我们直州购买丝绸,恐怕要到秋后才能拿到货了,但是秋季的丝绸,乃是夏蚕而产丝来织,故品质便是下乘,又因产量稀少,便是多由各地的小商小贩购买了起运往偏远地方销售,在我们本地,亦是没有再买卖的。先生既是初入此行,听了小的说的这半天,想必亦是明白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行经。不如听了小的劝,先生此次还是先罢了手,待到来年,请了行里人帮忙带上一带,待先生自己业务上熟稔之后,方可小心经营,待营利之后,再加大本钱扩大买卖不迟。

    龙谦听了船老大这番说教,也是频频点头笑道,不听船老大之言,在下也是差点着了魔道。

    船老大见自己劝得龙谦回头,便放心大笑着指向那码头当中的那艘大船对龙谦说道,先生且看这一艘大船,我是如何知晓他是停在这里已是一月有余了?每年这黄老板的大船,便在春蚕蚕茧出来的时节,均会上下巡游直州上下各州码头,每停靠一处,便将自己提前在各州收购的蚕茧搬运到大船之上,而后又运到我们直州,在直州将蚕茧下货之后,便又运往缫丝场里缫丝染色,而后又运到织场,织成后便又赶绣出工,是一点儿也不耽误功夫。当下时节,正是绣工赶工之际,这艘大船收购完各地的蚕茧运往这处码头之后,便在这里等候,直待这丝绸装满船舱,大船才会开航,或运往京城,或运往闾州。先生且看这踏板之上成百人的脚夫,他们背着包裹朝船上所运的货物,皆是我们直州首批生产出来的上好丝绸,这些上等的丝绸,俱是要运到京城,除去皇宫之内采办一些,其余绝大部分,便是供那些达官贵人们享用的。

    龙谦看着那大船旁边踏板上络绎不绝地搬运丝绸的工人,不解地对船老大问道,到要请教,为何这偌大的码头,当下只有这一艘商船在装运丝绸?是这艘船的黄老板全部将码头上的脚夫雇去了吗?还是这黄老板抢得先机,这直州各处的丝绸就他要的货最先生产出来?

三四零

    船老大听了龙谦的话之后,摇摇头笑着说道,先生可能不知,这黄老板可不是一般的丝绸商,您看他的这艘巨船便知这不是一般的商船,据说这黄老板有一本家兄弟在京城六部里当堂官,而黄老板的所有生意,俱是有他那本家兄弟照应,就拿这丝绸一样生意来说,若是这黄老板的货船未装满丝绸,这码头之上所有的其他船只,是一匹丝绸也甭想装载的。眼见的这黄老板的船已然开始装货,想必市面上这大批量的丝绸便已出货,待过了个三五日之后,这黄老板的船已然装满驶走,到时这停靠码头的其它船主或丝绸商,便会各显其能,尽皆会快些让自己的船先装完丝绸好早些离开直州驶向货主那方了。

    龙谦听了船老大之言,也是点头微笑道,船老大乃是直州人氏,又在这江上混迹多年,为何不用自己的船朝京城或是其它各州贩卖丝绸?即便自己不贩卖,也可以为四方商主运输丝绸嘛。

    船老大听了龙谦相问,又是摇头叹息,先生果然是少在江湖上走动。按说这丝绸行业,利润颇丰,不管贩卖或是运输,只要能进入其中,必能赚得较多的银子,然则官家亦是知晓这丝绸行业是个较易获利的产业,故历来与丝绸有关之产业俱是官营。例如我们当地的蚕户,名下所有土地,只能用来种植桑叶,而不能种植其它如稻麻之物,蚕户地里种满了桑树,也就只能用来养蚕了,养了蚕出了茧,或缴生丝抵税,或交于官家指定收购蚕茧之茧庄以换取钱粮,概莫能外。蚕户缴的丝或是售卖蚕茧便会来到官家指定开办的缫丝场,再次加工成丝锭以后,便又转到官家指定的织厂织绣等等,便是这贩卖丝绸的各个丝绸商和船只,俱是由官家指定,寻常百姓想从事丝绸行业生产或是售卖等业务,若无官方背景,是万万不能的。想小的常年在江上谋生,也曾打听着想着法子能进入这丝绸行业之中,奈何家无背景,又本薄船小,哪有官家或是丝绸商能看上咱们。以小人这般在江上经营多年,既然与丝绸无缘,也只得勉强挣些辛苦钱,混个暖饱。小的以为先生从京城而来,想必是官家中人,必是知晓这丝绸与盐铁之物,俱是官家独营,因家中条件具备,便有意来直州从事丝绸买卖,原来先生一窍不通,想必家中与这官中各项买卖亦无染指。

    龙谦见船老大对自己所问甚是费解,只得微笑着解释道,船老大果然历经人事,一眼看出在下并非买卖之人。不瞒船老大说,在下虽是生在京城,却是自幼只在书房学习,家中各项营生,在下更是一概不知。只是年长以后,困在书房日久,功名无望,渐皆耐不住寂寞,便想出了京城,在四方厮混厮混,借以略长些见识。适才与船老大所言要经营丝绸生意,也是一时兴起,随口而说,并不能当真。在下刚刚欣闻船老大说出这一番见解之言,更是让在下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听后便知自己年幼无知,涉世未深,于江湖上的道理,半点不解,于是更加坚定了我此次的出行初心。我等这一番出来,家父临行之际,只告诫我此次出京游历,只在游山玩水,至于其它的营生买办本事能耐等等,俱是等我返京之后方再一一学习。当下我等打算进了直州城里,随意转转观摩一番,而后便要离去再去别州了。

    船老大听了龙谦之言,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方才显真性情。但不知先生在直州盘桓之后,欲要去何方?直州三面环山,水路最为便捷,若是先生离直州而去,欲寻船只前往别处,小的别的不夸口,但说这码头之上,小的想寻只船来央求帮忙,亦不是难事。

    龙谦听了船老大之言,连忙抱拳谢道,既然有船老大肯出手帮忙,在下感激不尽。在下在京城之时,尝闻天下各州惟林、历、石、闾四州最为富庶,故在下此番出京,正欲往四州游历,但不知这码头之上船老大可否能为在下觅得一小船,载了我等一行三人,前往各州?

    船老大听了龙谦之言,也是笑道,先生所言不差,然依小的看来,先生所言之四州,除闾州富庶强盛之外,那历、林、石三州却是徒有其名。先生既欲去往这四州之地,不如依小的建议,那闾州最远,直接径往那闾州便可,待游过那闾州之后,返程之时,再顺路过其余三州,这三州之地,先生只略略看过便好。

    龙谦听了船老大如此之说,便询问其故。

    可船老大听了龙谦相问,只是笑笑说道,先生游过闾州便知,何必再问。然则直州去闾州甚远,虽是船只顺流而下,想必又要一个多月,路上行程艰难,似先生这番穿着却是极为惹眼。不如先生一行先往直州城里且买了几件时节衣服换了,小的也顺便在这里为各位寻找下闾州的船只,待先生一行返回码头之时,彼时小的也为先生找好了去往闾州的船只,如此一举两得,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龙谦听言,又是连连道谢,便要再问其它事情,却见前方有货主来寻船老大。船老大见货主来提货,便急急与龙谦话别,又招呼了一旁等待拉货的驴车,尔后连忙和货主聊起了船上的货物来。那驴车亦是与船老大相熟,他见船老大示意自己招呼龙谦等人,便牵了驴车过来向龙谦见礼。龙谦见船老大要忙别事,无暇与自己再详谈下去,自己留着码头却是无益,便只得带了两位随从搭了那辆欲拉货的驴车径往那直州城里赶去。好在这码头到那直州城里的路程并不遥远,龙谦一行搭了驴车驶了五六里地后,便进了城门。进城之后,果见这直州城里,繁华异常,街中两边,十铺九之为商行,街中行人摩肩接踵,多是卖茧之人挑丝锭之人或是扛着丝绸之人,街中所过马车驴车或是人力推车,车载之物,俱是与那丝绸相关。

三四一

    龙谦令了驴车停在一裁缝店前,自己带了亲随进了裁缝店。店老板见有生意上门,赶忙过来殷勤招待。龙谦就裁缝店里挑了些粗布衣料,一行三人每人量身定做了几套时服,而后又挑了匹上好的丝绸,度量着尺寸请裁缝做了两件。店老板见龙谦一行定了十余套里里外外的衣裳,便说要四五天方能缝制完毕。龙谦心急,多付了些费用,请店老板务必三天完成。店老板见龙谦操京城口音,出手阔绰,除了两件丝绸长衣之外,余皆只是定了些粗布升裳,只道他是个货商,只是为伙计定了两身衣裳,因急着赶路,便催促自己尽快完工,他见龙谦既然多付了银子,也就不再推辞,答应龙谦三天后来取衣裳。龙谦出了裁缝店,度量着既然一时无法离开直州,便叫了驴车拉着自己胡乱寻了家客栈。驾驴车的人对直州城内驾轻就熟,拉着龙谦等人走了里许,便寻到一家上等的客栈里来。龙谦也不多想,只是找店家要了两间避静的房子,而后便进了店休息。待到午饭时分,龙谦等人用过了饭,估摸着天将见晚,怕那船老大在码头上面等自己等得太久,便留一人在店里,自己又驾了驴车,原路返回到码头上来。

    龙谦来到码头来时,那船老大的货也将要卸完。他见龙谦回来,就迎上来笑道,先生去了城里,可见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直州不比京城,并无甚名胜古迹。只是那些织厂染坊,先生想必未曾见过,到可以图个新鲜且去看看。

    龙谦笑道,还未及细玩,之前听从了船老大的建议,先去了衣庄做了两身衣裳。那裁缝说要三天后才能取衣裳,故我等只好先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会又用了饭,想着船老大这边定是为在下一行人寻到了去闾州的船只,便赶紧过来看看,免得船老大等得焦急。待船只寻到之后,若是再有空,且依了船老大适才所言,定要是去看看的。

    那船老大听了龙谦所言,也是笑笑点头,尔后指向离他船不远的一艘小船说道,先生此行还算顺利,刚刚这杨老大的船才靠岸,小的便问过了他,他说自己船上货卸完之后,后边的货还未及跟上,少不得只好在码头上等一等。既然先生要在直州盘桓数天,不妨等这杨老大的船装了货,下闾州之时正好带上先生一行。现时这杨老大尚在船上,小的带先生过去和他见上一见。

    龙谦听了船老大之言也是连忙答谢,尔后又跟随着船老大朝那杨老大的船走了过去。来到杨老大的船前面,只见那杨老大正在船舱里面和一个伙计朝码头上卸货。龙谦在码头之上见江面上的浮浮沉沉的这条船较之那船老大的船小了许多,船身灰暗,桅帆破旧,不觉心中有些犹豫,便轻声问过船老大,此码头之上可还有其它船只?船老大听了龙谦之言,知他心中有所顾虑,便轻声笑道,先生尽管放心,虽说那闾州离此一千余里,然这杨老大才是这码头之上常年跑闾州的,唯他对闾州水路最为熟悉。杨老大年轻之时因人太过老实巴交,不惯与人多语,家中贫困,并未婚娶,之前跟随着这条船的原船主帮伙跑了近二十年,其工钱皆是寄存在老船主那里,后来老船主病故,其家人并无意愿再在江上跑船,乃将这条船抵作杨老大的工钱,一者老船主家属不用再拿钱出来给这杨老大,二者这杨老大常年在江上生活,不如就接手这条船,继续接下去以此营生。这船因跑了近二十年,旧虽旧些,然较之那些刚刚下水的船只,反而更稳固可靠,也正是当用之年。既便是这船上的杨老大没了,这条船亦还是能用上许多年的。龙谦听了船老大之言,便说道,听了船老大说得如此仔细,也消除了在下心中的疑虑。在下因为外行,只觉得这船外面看上去破旧不堪,以为船只亦如马车,破旧了便不能再跑。船老大笑道,虽说车与船皆有木头制成,然则江上与岸上不同,原是木头沾了水容易腐烂,但船木皆是在桐油中泡过的,较之那岸上的木头,更难进水。况这些码头上的船之,哪一条不是每到货运淡季之时便拉上岸边整修一番,或更换木头,或再刷一遍桐油。龙谦听了也是点头不语。

    一行人来到杨老大的船头,船老大便将船舱里的杨老大喊了出来,尔后又将龙谦介绍与杨老大认识。龙谦向杨老大行礼,可这杨老大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木讷地看向龙谦,又看看杨老大,只是不语。船老大便又耐心地将龙谦此行的日期及目的地重新向杨老大详述了一遍,那杨老大听了或是不语或是轻微地嗯上一两声。船老大无奈,只好对龙谦说道,这杨老大答应了下来,待三日之后,龙谦一行只要来到码头,他便会启航往闾州去了。三人说定后,龙谦不是很放心,便取了定钱,递向那杨老大,说这是定金,还请杨老大先收了,勿要再许了他人用他的船。杨老大不解,不去拿钱,只是拿眼睛看了看龙谦,又看向船老大。船老大见龙谦要缴定金,连忙笑道,先生想必不知小的们船上的规矩,我们只要当面说清的问题,一般是不收定金的。尔后船老大又对杨老大笑道,这位先生乃是京城人氏,不谙我们直州风俗。既然先生客气,要依京城的规矩先付定金,不如你且收了吧,也不要驳了先生的面子。那杨老大听了船老大说的话之后,方才小心谨慎地双手接过龙谦递向自己的银子。

    这边既是定好了船,龙谦又随了船老大回到他的船边,龙谦不无疑虑地问船老大道,适才所见,按杨老大的性格,不知他平日里如何同各方货主打交道?

    船老大听了龙谦相问,也是一声叹息说道,正是如此,当年老船主去世之前,谓杨老大帮伙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可怜他孤苦伶仃,便想着自己过世以后,家属因颇有田产,无意江上讨生活,若这般卖了船,这杨老大只能去别处寻人帮伙,别人可不会似自己这般怜悯于他,于是就遗言家人,谓自己去世之后便将这条船半卖半送给了杨老大,这样自己原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多年的主顾,看着自己多年的信誉之下依然会照顾杨老大的生意,加之这杨老大原本就跑了这许多年的船,这江上的事情他是件件门清,几无难处。没曾想这杨老大在老船主去世之后,接手了这艘船,也接过了老船主的生意,可是自己口不善言,只做不说,每每与货主交接不清,有问无答,货主虽未丢失货物,却也对杨老大渐不耐烦。起初,货主虽心有不满,无奈只有杨老大跑得自己这条货运之路,便只能忍耐迁就,待到日久之后,这些老主顾便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货物请了其它的船只跑运,几番跑下来之后,就与新联系的船老板熟络信任起来,于是便渐渐弃了杨老大,只用其他的船只了。先生且看杨老大今天船舱中的货物,只约半舱而已,须知一年多前,他的船舱里可是堆得满满当当,根本不用着急货源。小的与码头之上其它各位船老板,想着杨老大因还雇着伙计,若是没有生意,恐难养活自己与那名伙计,于是但凡有一些顺路的货运之物,便介绍给了他,好在他虽性格木讷,不善言辞,可办事认真,轻易不出差错。

    龙谦听了船老大之言,也是叹息道,可见老实本分之人,不及能言善道之辈。

    船老大听了龙谦之言,不觉脸上一红。龙谦知自己失语,忙借故天将黑,要回去城中客栈歇息,便匆匆与船老大作别,又叫来驴车,驾了驴车复向城中行驶而去。

三四二

    龙谦回到客栈之后,胡乱洗漱了歇息。次日,因在客栈无所事事,龙谦便又叫了驴车,只叫车老大拉了他往那缫丝场、织厂和染坊等四处转转。车老大见龙谦只是坐着车四处游玩,并不拉货,也乐得自在,便只拣那人多的、场面大的缫丝场、织厂和染坊拉了龙谦去看。龙谦哪里见过这许多的新奇地方,每到一处,看着工人忙碌的地方便啧啧稀奇。待到第三日的下午,龙谦又叫车老大拉了他来到了那裁缝店铺里。到了裁缝铺,店老板见龙谦催得急,也在日夜赶工,眼见得快要完工了,便让龙谦稍作等待。龙谦使坐在店里等待,只到裁缝将衣服全部做好,龙谦付了工钱拿了衣服,便又回到客栈。回到客栈之后,龙谦因逛了这三天集市,略有些疲倦,便只叫了车老板替他跑一趟码头,去打听一下那杨老大的船明早可能及时启程。车老大听了龙谦的吩咐,便独自驾了车去了码头。待到掌灯时分,车老板回来回过龙谦话,只谓那杨老大的船明早卯时起航,若是龙谦不急于出行,也可以略等上一等。龙谦听了点点头说这里看了看了,玩也玩过了,那明早我们就起早动身起程了。

    次日清晨,龙谦起早,亲随之人早已准备妥当,龙谦简单洗漱,换了新定做的时服,用过早饭,便让车老板拉着他们一行三人只朝码头上而去。到了码头来到杨老大泊船之处,不想那前日拉他们一行的船老大听说龙谦一行就要起程下闾州,便过来相送。龙谦便又与他寒暄几句。

    船老大看了龙谦换上的一身崭新平常时服,点点头微笑道,这样一来,便觉先生平常了许多,然亦掩盖不了先生眉宇之间的英气。这一路下闾州,江上不甚太平,先生此行不比京城家中之时,尚须藏拙些好。先生初次出门在外,不知江湖险恶,请依小的建议,当才不外露,话说三分,闲事莫问,便宜勿贪。

    龙谦听了船老大之言,也是微笑点头,说道,多谢船老大良言相告,在下当谨记在心,一路不忘。说到这里,龙谦低头想了一下,尔后又抬头对船老大说道,承蒙船老大在光州地界一路捎带我等到了直州,我等一路相处月余,却不曾相互告知名姓,实在惭愧,在下京城佘傲,还未请教船老大台甫。

    船老大听了龙谦要问自己的姓名,便笑道,不敢,有劳先生相问。小的们因常年在江上讨生活,已经习惯了货主不言明货物名称及来源,我等亦不问及是何货物又作何用,所以先生未问及小的姓名之时,小的也就不相告。既然先生抬举小的,又告之小的姓氏,小的何曾敢不告之先生姓名,小的姓曾,单名惠,家父原是楚州人氏,因年轻之时正逢兵荒马乱而迁居直州,小的便是在直州出生。

    龙谦听了船老大靠知自己他的姓名叫曾惠,便抱拳施礼道,多谢曾老板相以诚相告,佘某今日一别,他日游历各州返程之时,再来直州与曾老板相会。

    曾惠也是一边还礼,一边答应龙谦相约,说道,承蒙先生不弃,然则小的因船而生,故来去无定,若是先生下次来直州之时,如逢小的不在,可在码头上招呼各家船主,或是杨老大,或是他人,均会将先生送到小的家中。小的的家中虽贫,然招待先生一日三餐些热粥咸菜,还是应付得来。先生到了小的家中之后,只在小的家中等候小的归来便是。小的父亲在堂,家有糟糠之妻及两犬子,亦都十分好客,若是先生不嫌弃,可以常住寒舍。待小的归家之后,再与先生痛饮欢叙,如何?

    龙谦听了曾惠之言,也是欢笑道,如此甚好,曾老板世代在江上跑船,家中当颇为富饶,佘某改日来直州,必要登门拜见世伯,叨扰一二。今日既别,他日再会,现时时辰不早,就此与曾老板别过了。临行之际,佘某还有一事相问。

    曾惠问道,不知先生还有何言相问?

    龙谦复又指着那艘巨船说道,我观这船身较那日看到之时,又下沉水面之下许多,我在直州城里转了几处地方,因过于好奇,虽问过这许多人此船来历,却都是语焉不详,更是无人告知这黄老板的船其背后东家到底是谁人?今日既是你我作别,还望曾老板不吝相告,可能说出这黄老板背后之主,究竟何人?

    那曾惠听了龙谦还是想打听旁边那艘巨船的来历,只好笑着回答龙谦道,先生还是忘记小的适才相告之言——闲事莫问。然则既然先生好奇心这番激烈,小的好只能如实相告,据小的所知,试想这黄老板能有如此之大的货船,定是非一人之力了,他背后另有哪一些东家先莫说,就说这丝绸官营一说,便知其合伙东家之中,定是有官府中人了。按说这官府之事,平民百姓莫要问之才好,一则问之不明,二则知道了也管不了,徒添烦恼,为此又何必呢?再者,这黄老板现时掌管这艘商船,他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人,总有一些人,处在暗地,却掌握着明面上的事。要说这艘船其背后主人是谁,要小的说来这艘商船的主人并非一人,若非说谁占这艘商船的大头,谁就是这船真正的主人,也只能是问过官府了,但是官府也未必知晓这艘商船占大头的主人是谁,终究这事也只能去问过黄老板本人了。所以小的就想告诉先生,其实先生打听了这许多关于这艘船的消息,也并非是人家说不清,其实人家就是同小的一样,根本也不知道先生想打听关于这艘商船的什么消息。在我们普通人眼里来说,这船就是黄老板一人的,那他就是黄老板商船。现时先生出行在既,若是先生这番再想打听关于这艘船其它的什么消息,不如小的日后留心些,待先生归来直州之时,小的再与先生详谈。

    龙谦听了曾惠这样子说来,也只得作罢,笑笑道,也不是佘某有意刨根问底,只是佘某自小生成的一个小毛病,凡事有什么不明之处,俱不能搁在心底,否则是抓心挠肝地焦急,非要弄个明白方能作罢。既然曾老板适才与我说得如此详细,佘某也是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

    二人话毕,龙谦便登上了杨老大的船头甲板,与码头之上的曾惠招手作别。

    杨老大见龙谦一行三人上了船,又见江上起风,浓雾渐散,日头也从江水的下流升了起来,便拨了船头离岸。船到了江心,杨老大便升起了帆,只叫伙计在船上掌稳了舵,自己则在一旁抽着旱烟。

    龙谦一行人在甲板之上站了片刻,原本还想看看两岸的风景,不想直州之处的江面甚为宽阔,江面两边又无山丘,虽说日头升了起来,大雾较清早之时要淡薄了许多,然则船上相望那一二里外之远的岸滩,却见岸滩皆是裹在雾中不见。江面上风又渐渐大了起来,人站在船头之上也是颇能感觉那股侧面而来的风带来的寒意,龙谦等人因见江面之上雾渐渐升起在船身之上,怕湿了衣衫,遂进了船舱之中暂避。从甲板进了船舱之后,却见船舱里面甚是宽敞,原来是因货物不多,杨老大只堆了船舱的后半舱,而前面的半个船舱,因光线从门口处照了下来,竟是感到空空如也,愈加的宽敞。故龙谦等人进了船舱之后,便觉不似先前在曾惠船上之时那么拥挤。龙谦看到这杨老大只装了半舱的货物,心中暗道果然曾惠所言不假,这杨老在自接手这艘船之后,冥冥之中,生意已是走下坡路了。

三四三

    江面之上风平浪静,杨老大的船借风顺流而下,四五日后,已是出了直州地界。江水出了直州地界后,江岸上的滩涂不再一望无际地平整,而是偶然地出现一两座小山峰,而且船愈往下行,山峰便越发的又多又高起来。最后山峰终于连成了一片,船只所过之处,两岸再无平整的滩涂,江面忽然变窄,江水在两岸雄伟的高山相夹之下,被挤进了狭窄的河道,水流开始湍急。

    龙谦见江上风景显得异常险峻,便兴致高涨不少,也不在船舱之中呆了,直接跑到甲板之上眺望四方,对眼前的高山大河赞叹不已。眼见得船头前方高山耸立,河道更是狭窄,迎面而来的两岸山崖之上悬挂着的奇松怪石,似是摇摇欲坠,直冲着船头撞来,龙谦也是看得暗暗吃惊。

    船行到这里,杨老大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见他替换下掌舵的伙计,双眼圆睁,紧紧盯着船头前方及左右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漩涡。而那被杨老大替下来的伙计,也是走到甲板上收了帆。

    一路平坦奔涌而下的水流到了山峡之处,江面下方的水流便撞击在水底的石柱石块等物之上而改变了流向,而水底改变流向的江水又冲击着接近江面的水流,从而形成了江面之上横七竖八忽左忽右欲下又上的漩涡和皱巴巴的一块一块的风格状的水纹。

    船只航行得越来越慢,船上的人也能感受到来自盘底的那种微微的颠簸,那感觉就像仿佛置身马车行驶在平整的路面之上,偶尔前进的车轮硌在石子之上,使马车有了忽然幅度极小的侧转。龙谦知道这种现象便是船只航行到了乱流的水面之上才会有的,回顾船后见杨老大神情紧张,龙谦知道此处河道当是暗流汹涌,十分得凶险,便朝江面上看去。

    只见江水中央愈发地深绿,船只滑过江面的两侧,不时从水中看到一丛柱状或是块状的暗影,这些暗影或离水面极近的,便能看出那是块褐色的石柱,在石柱的周围,盘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酒窝状的漩涡,这些漩涡或深或浅,有时会从水底带出一团团白沫,有时只在水面滑过极快极平的水晕,尔后又旋转着跑向下游。龙谦知道这江面之下水道是极其的复杂,处处暗礁,处处乱流,船只如何行驶,皆看水力方向,各股乱流均带着水面上的船只朝前方移动,而船底太大,各种不同方向的暗流之力皆撞击在盘底之下,相互抵消,使船失去了方向,只能在江中心原地打转。或稍有不慎,船只被有些力道巨大的暗流,带着水面上的船只不可抵抗地朝一旁的江岸之上或是江中的暗礁上撞去。船只若要安全行驶,皆要看船老大的经验,船老大不断观察着水流的方向,避开水流将其带到岸边或是有暗礁之处,同时又要及时地避开强大的暗流,便船只不被这些强大的暗流控制,从而失去了方向。

    船只航行在这毫无规律的水流之上,只能顺着水势借力微微调整方向,在船只不会触碰到水面之下的石柱和石块的同时,好顺利地尽快地通过这段河道,若是恣意妄为,想要用浆或风力快速拨动河水而使船朝前方航行,只能适得其反,须知划桨之力或是风力,均是斗不过水流之力的,若是此时船上挂着帆,帆上的风力与船下水流之力之间相互角力,轻则船只在江面之上打转颠簸,重则则会使船只使去方向控制,从而将船撕得粉碎。龙谦看到这里,方知那伙计为何要将船帆落了下来,在偌大的水流面前,其它的力量微小得不足言及,若是自不量力,而有意与水力相抗,其结果不言而喻难以想象。龙谦想到这里,不禁地叹息到自然之力,只可借之顺之而不可逆之角之。

    杨老大操纵着船只小心翼翼地朝峡外行去。船只行驶约半日,果然能看到峡外水面宽阔了许多,龙谦看到这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心谓最为凶险的地方总算要过去了。船只到了峡口,龙谦陡然发现船只的左前方,正有一条河汊,这条河汊里的流水较之自己船只这边的水势更甚,那条河汊之上像是刚刚发过洪水,河道里流向而下的微黄的河水已是浸染到自己身处的这条河道里。

    龙谦诧异不已,心谓果然山外有山,自己乘船顺大江行到此处,所经之地,皆见小溪小河注入此河,原本以为所过的河乃是主河了,不曾想到自己随船航行了数十日所经过的河流,仍是支流,此番才汇到大江之中。龙谦见峡口外的大江之上,江面甚为辽阔,且因自己左上方的河道上流下来的水昏黄,便将整个江面染得浑浊。江面之上除自己正欲行驶而出的山峡之外,所望之处,皆见江水茫茫,不分方向,也看到水面之外的江岸高山或是滩涂平地。

    龙谦未曾见过大海,初次见到江面辽阔,以为到了大海,正在失神发怔之际。不想此刻他左上方的江面之上,忽然驶出一艘大船,此船因被刚刚的峡口之处的山峰挡住,龙谦未及看见,待龙谦发现这艘大船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着实吓了他一跳。龙谦身后不远掌舵的杨老大也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大船吓了一跳,虽然他行船多年,江面之上多少奇怪和危险的场景他都碰到过,且都安全地挺了过来,可他身处船的后艄处,所以他的视角同样被左上方的山峰阻挡,较之船头的龙谦他看得到江面更窄,只到这艘大船的船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正前方之时,他才方才看到。杨老大不及细想,本能地身体后仰,全身用力双手紧紧攥着舵把将自己手中的舵朝左扳死,接着他身下的船只船头处便陡然右拐,船身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横在了山峡出口之处,与那条向江下流疾速行驶而下的大船贴身而过。

    龙谦隐约看着了自己甲板之下的船头几乎抵着对方那条船的船身,就在他欲张口招呼身后的杨老大之际,便忽觉脚下不稳,身体突然朝左前方倾倒,龙谦赶紧抓住身旁的船舷,勉强让自己的身体不倒,尔后他便看见自己的身体却是离这条大船越来越近,似乎是对方的大船要撞上自己这边的船舷之上。龙谦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无暇顾及其它,眼见着两船相距尺余就要相撞在一起,就在此刻,两船相间激起的大浪,此刻陡然从水面上冲,穿过两船空隙的水浪拍到了龙谦的脸上身上,其势未尽,又向半空抛去,待这股冲天而起的水浪势尽下落之后,又尽皆落在了龙谦身旁的甲板之上,霎时,甲板之上水沫飞溅,江水直流。而大浪散去之后,此时龙谦脚下的船却陡然离开了大船几尺,两船间又多了几尺的安全距离。

    龙谦拂去脸上的江水,仰头朝对面的这艘大船上望去,发现对方的船高数重,自己眼睛正前方,只是处在这艘大船的二楼之处,而这眼前的船舷吃水极低,船舷下方的水面之上划出尺高的水浪,船身还在飞速地朝自己的右下方快速移动,像是大船仍在飞速朝江水下方航行,而自己所处的船只因船身吃水太浅,却被眼前的这艘大船划出的水浪拍打开来,并与大船越来越远。龙谦便极力举目朝对面的这艘大船的顶层的甲板上方看去,果然在船楼的极高处,此刻正有一人在扶着甲板上的木桩俯身下探,且拿着极其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看向自己。龙谦见着有人,便擦拭了下眼睛上面的水珠,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不想对方的大船航速极快,待龙谦再朝对方的船只上方那俯身下探之人看去之时,那人随着船身的移动,已是离开他几丈之远。龙谦只看见那看向自己之人,衣着鲜艳,面上似笑非笑,双手扶舷,双目移动,此刻却正看向自己的船身之处。想是那人确定杨老大的船并无大碍,就又站直了身体,发出一阵朗笑之后,便又转开了眼睛看向别方。龙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上方的那艘大船上顶楼之人,随着船行而去愈来愈远,身躯亦是渐渐越来越小,直到此人身上鲜艳的衣裳幻成花点,再也分辨不清。

三四四

    杨老大见前方的大船船身吃水太深,而这艘大船在快速航行之下更是掀起了尺余高的大浪,自己的船只较小,根本经不起那排山倒海般的大浪冲击,于是便努力地控制着舵,让船贴在峡口边的岸边避开前方大船后方划出的巨浪。只到前方的大船离开了自己的小船有半里许,杨老大方才扳动船舵,使船顺着水流滑行到江水中央,也不起帆,只是让船跟在那艘大船的后方接着朝下游航行。

    龙谦见前方的大船因航行太快,自己这边的船在后方虽是跟随着这艘大船,却是因为杨老大有意控制着速度,便使自己的船和前方的大船拉开了距离,以至于眼睛朝前方的大船望去,便觉前方的船身越来越小。龙谦回顾身后的杨老大和那伙计,便问道,我原以为在直州码头上看到的那黄老板的船巨大无比当是世间无二了,未曾想到,在这在大江之中,还有比那黄老板的船不相上下的大船。却也不知这艘船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我看这船身吃水极深,船舷似乎要没在水面上了,却不知这么一艘的大船,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

    龙谦的话说毕,便看向杨老大,想期待杨老大的回答。不想杨老大眼睛看向前方,手中稳稳地掌了舵,在听闻了龙谦相问的话语之后,竟是面色不改,丝毫不发一言,就像龙谦适才并未发出相问似的。龙谦见杨老大面无表情地闻而不答,正觉无趣,不想杨老大身边的伙计走到前方甲板之上指着那即将远逝不见的大船笑道,佘先生有所不知。像前方这样的大船,哪里是我等这样的平民百姓能拥有的,别是我等船家,便是那豪商巨贾,也是轻易造办不起的。造得起这样大货船的,必是一方诸侯,像我等普通的船家或是稍大些的商贾,即便有钱造办了出来,又到哪里去找那许多的货物托运呢?

    龙谦听了那伙计的话,顿时来了兴致,便也指着前方的大船对那伙计问道,依小哥之言,莫非前方的这艘大船必是某位权贵人物的了,但不知小哥可知这艘大船的来历?

    那伙计听了龙谦相问自己,便面有得意地笑道,这个自然,想这江面之上,似这般大船也并不多见,每每能看见的,便也能认出大船是哪家的。就说这前方的大船,便是那闾州官船,这艘船常年在这江上行驶,我与杨老大因常年在这江上跑,故一二月的时间里总会在这江上见过一次,或是上行到支江上洲的金城,或是下行到辽江的闾州停靠。

    龙谦听到更觉好奇,不禁问道,听小哥之言,便谓这船常年只在金城和闾州之间航运,闻那闾州建立不过十年,并无听说闾州有何物产,而那金城现在被有熊国掌控,实与我国来往甚少,且交通闭塞,人际罕至,当地土著之人皆以放牧不生,并无多少人口,但不知这两地之间有何货物,需要用上这如此巨大的船来往运输?

    那伙计听了龙谦相问,便也神秘地对龙谦反问道,佘先生自京城而来,自小学习,当是学识渊博,但不知佘先生所学习的书中可有这有熊国的金城地名和闾州之地名的来历?

    龙谦见伙计反问自己,只道笑笑回答道,闾州之地建城较晚,书中未有记载,到是那金城地名,原是出于先朝之时,在当地河谷之中发现砂金,故使我中原百姓,皆向那方云集,有意淘金,故有金城一说,不想后来我中原百姓到了金城之后,发现其河水干涸,并无砂金,且当地土地贫瘠,常年干旱,不能耕种,遂只能打道回府,回到中原以后,便有了民谣,谓之:金城金城,无金无城,若为活故,适彼而无存。

    那伙计听了龙谦说出金城典故,也是连连称赞,尔后却又摇头对龙谦说道,佘先生之言,虽是出于书中记载,却也只是百姓口口相传,并不见得当真。按说这金银铜铁锡,那金自是五金之首,常人都以为那金城名子的出处乃是因为当地有黄金而命名之,但一般人哪里知晓,那金城虽不出产黄金,却也产得了那五金中的之一——铁砂。故那金城之金,并不指的是黄金,其实乃是出自当地产五金之一中的铁而名之。

    龙谦听了那伙计说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却也半信半疑地笑问道,但不知小哥是从哪里打听得这金城出产铁砂的,这金城在先朝之时已是丢失多年,而有熊国掌控多年之间,未闻其在金城冶炼铁矿,打造铁器。须知所有的消息外传,经三五人口传递,其真实意思早已面目全非,即便小哥听得有人说那金城产铁砂,也不一定不是讹传。

    那伙计听到龙谦不信自己所言,顿时情绪激动,高声地说道,不想佘先生虽是读书之人,却分不清听来的消息是谣传或实言?你且看这前方闾州的大商船,为何船舷离水如此之近?就是因为它的整个船身有一半尽皆沉在了水面之下,但是这船的船舱上半身,一直到甲板之上并无堆积货物。

    龙谦听了那伙计说到这里,也是点点头附和道,这到是真的,我刚才与那船身离得很近,明显看到那船上二楼的窗户里面并无堆放货物,像是空的。我依刚刚那船过之后那船舵后方划出的两道巨大的水浪,倒也能推测出这条船上必是装的满满当当,沉重不堪,否则这船身为何吃水如此之深,那水浪又为何如此巨大,便也解释不来了。

    那伙计听到龙谦又和自己说到一块了,神情便也缓和下来,接着笑道,一般来说,若是这般大船堆得满满当当,在江上行驶之时,若遇风浪或是船身转向,其船身上半部分必然左右摇晃,货物堆放的越少越轻,船的上半身摇晃得越利害。但是佘先生且看这条大船,明显船舱半空,但适才与我们船头相迎之际,其船头转向躲避之时,船身却并无明显的摇晃。再者说来,这大船适才与我们的船相遇之时,明明快要撞将一起,可这艘大船却并没有减速,依然快速地向下方行驶,佘先生猜这又是为何?这并不是这艘大船不惧与我们的船相撞,显然是对方发现我们船只之时,也是有意做了减速,但是船身太重,掌舵之人虽是做了减速的动作,可在船只如此沉重之下,想要让他停止下来是不可能的。

    龙谦听到伙计说到这里,也逐渐领悟过来,尔后又笑着对伙计问道,就依小哥适才所言,那闾州的官船之上装满和了货物,可这与我们刚才所说的金城,又有何关系呢?

    那伙计见龙谦又问向自己,不禁笑道,佘先生又糊涂了。既然这闾州官船如此能装,那金城又无别的物产,为何这闾州官船却从金城装载得满满当当,径直驶向那闾州码头?无他,就是这刚刚跑过去的那艘巨大的官船,它的船舱之中堆满了铁砂。

    龙谦听到伙计说到这里,心口一阵抽动,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那伙计见龙谦听到自己所说之后半晌不语,以为自己已将他说服,便又面露得色地继续说道,说完这金城之名的出处,佘先生可知晓那闾州地名的出处?

    龙谦见伙计相问,便慌忙收神,对伙计笑道,这个在下真不知晓,小哥博闻广记,在下愿闻其详。

    那伙计听到龙谦如此自谦,便也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闾者鱼也,那闾州初建州之时,当地百姓因地处大海之滨,辽江海口之处,有一小洲,辽江到此从小洲两侧入海,而之处盛产海鱼,周围渔民打了鱼皆来此小洲上腌制晾晒,故将此小洲唤名为鱼洲。后来韦刺史到此,有意建州,取址海滨之处,取其鱼洲谐音,改名闾州,遂用其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121/ 第一时间欣赏风飞云扬最新章节! 作者:作家pEsvgO所写的《风飞云扬》为转载作品,风飞云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风飞云扬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风飞云扬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风飞云扬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风飞云扬介绍:
来阅文旗下网站阅读我的更多作品吧!风飞云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飞云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飞云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