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五
待龙谦再抬头看向卢畏之时,目光愈加坚定,只听得他对卢畏说道,贤兄且看我再拟一道奏折如何。说罢龙谦起身重新走向案几,复而研墨摊纸,提笔略加思索,遂下笔急挥,一气呵成。写罢之后,龙谦搁笔向卢畏笑着说道,仓促起笔,书不尽意,还望贤兄斧正。
卢畏起身笑称不敢,便就案几之上拿起龙谦刚刚写成的奏折细看起来,只到读到……谦自幼聆听父教,尝闻位卑者当省其身,可保太平,谋事者当知己责,遂全其家。臣下谦年少生于富贵之家,温柔之乡,仰父之功名而未经艰难,年少之时,又蒙太后垂爱,皇上眷顾,遂留臣谦于宫中陪伴皇帝左右,俄尔,又授臣下谦以功名,使臣下谦虽身未有寸功而置权柄之位。由此,臣下谦胆色愈骄,尝以英勇谋略之士自居,而不知己身之位,始乃于太后皇上青眼之爱。前者,余贼之患,陈寇播乱之际,臣下谦赖皇上英明之策,天赐之宏福,又仗自身鲁莽之气,而逞匹夫之勇与贼之一较长短,幸而又蒙天之垂怜,得诸同僚之舍命之助,使臣下谦不辱使命,侥幸功成。彼时,臣下谦自矜微功,而不知功成者乃是皇上智谋先发后而事乃顺理而成也。及至皇上命臣下谦暂领北衙,权以与北衙诸同僚共事,臣下谦不知其责任重大,又未念及己身之德全无,才能不具,不足以履命庙堂,却而以前者侥幸之微功托大,故长久不入北衙理事,遂使北衙公务废驰,其臣之罪一也。前者北衙仓库之重地,忽而堂堂主簿而遽然身殒其中,其凶犯之人或曰陈寇之余众,而臣下谦主事北衙这际,未识刑法之要害之地,当以处处日日细微之处察之,却遑令将陈冠余众数十人圈禁此地而未加善置,从而使陈冠之余众觅得机会将当朝令官戗于北衙之中,此乃臣下谦其罪二也。又因臣下谦多日耽于家中而置公务不署,遂使北衙生乱,使监牢之中羁押之陈寇之余贼者乘机衅乱,先杀朝廷令官,后夺武库之兵器战马,其北衙于此时者竟无带戈之士守于重地,遂使之翩然而离牢狱纵于街市之间,后陈寇之余众纵马街巷,寇于太平集市之间,遂使百姓仓惶,逃命四方,其罪三也……
读到这里,卢畏回首冲龙谦一笑,点头说道,贤弟揽罪自责,实属难能可贵,但却不知作何打算?
龙谦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今之计,弟只有领罪请辞了。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也是整了脸色,哦了一声之后,又读了龙谦所拟的奏折余下的部分……臣下谦尝思家父前言,悔不念当初不依老父之言,省身修为而磨炼心志,始铸今日滔天大错。知鉴臣下谦于前者所述,所犯罪责数条,条条国法难容,皆不可宥之,当自缚于有司领罪。且臣下谦又深知自身德薄才浅,不堪大任,于历次危难之时,皆不能应付支应,实不足以堪任北衙之重任,反观将军蓝元,于北衙遭乱,主簿被害之际,于此事前后临机决断,果敢沉着,处理得当,又前者数日之时,陡然搜捕和记药铺,使之主犯不及反应,终难逃罗网,并自药铺之中搜得人参天数,而成大功,此二事足显蓝元有敏锐之姿,胆识韬略胜之臣下谦十倍,臣下谦窃以为蓝元德才兼备当理独挡一面,或可署理北衙一职,使之拨乱反正,为之一新……
读到这里之后,卢畏放下龙谦草拟的奏折,看向龙谦皱眉问道,贤弟认罪即可,又请辞北衙一职,莫非不是本心,却是为何?
三一六
龙谦听到卢畏有疑问之意,也是苦笑回答道,我既已因过失担责,岂有不引咎辞职之理?若是此奏折上过皇帝之后,我却尚有恋栈之意,恐授人口柄,若别有用心之人再借此事与皇上面前谗言一二,亦不是我之幸事。我不但要辞去北衙之职,亦请求皇帝削去我之其它职务及爵位,此后方能平抑我之因失责之疚而久久不能释怀悔过本心。
卢畏听过龙谦之言,也有所醒悟,并点头叹息地对龙谦说道,贤弟如此,也算是保全之策。一者这北衙之职,因权柄职责重大,朝中能人辈出,多有人觊觎这北衙主职一位,你若退位让贤,正好大快此等觊觎之辈上位之心,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贤弟既然让位与人,人必争抢其位,相较之下,此番先前欲掠夺弟现居之位之人反而对贤弟失去了中伤之必要,如此贤弟与大将军府等均得以暂时保全。二者此番北衙重创,太平集市又生奸贼攻杀,其上书弹劾贤弟者必不在少数,皇上虽知贤弟尽心竭力肝胆涂地,但众口难塞,众怒难犯,虽皇上欲有心保护贤弟,却恐怕朝中有人言之圣上有失察之明,用人有误后又一再保之,此举有失人之心,此者贤弟知难而退,皇上也正好有引退之法以塞众人之口。
龙谦听到卢畏分析透彻,也是坦然说道,还是贤兄想得深远,弟不过因自己刚刚上任北衙,责任干系重大,却不料因自己才能不具,而让北衙临近当前如此危难之地。当下之时,弟之罪过,非辞任北衙一职所能推卸,辞任北衙之职,亦是退位让贤,而让比弟更之有才能之人上前力挽狂澜,好处理眼下危难局势,使之北衙危机得以解除,而不会继续让奸贼越狱并袭杀官员一案情况恶化下去。至于大将军府与弟之自身,于此事亦是身处漩涡之中,不言自保,当能为国为君效绵薄之力,死亦不惜。
屋内二人正以奏折一事,详加细叙,不想外间此时已有人报,说道,老爷在厅上那边命小的来请卢大人,说是太傅轿子已是准备妥当,府内之人一并齐至厅上,好送太傅离府回家中而去,这边先请卢大人和大爷先至书房那边为太傅准备起程之事。
龙谦听到此言,回答外面禀告之人说道,知道了,我与卢大人这就过去。说罢,龙谦回望卢畏,二人均对视一眼,整了整衣裳,便出了内屋而来,向龙大将军的书房那边走了过去。
卢畏与龙谦二人来到了花园后方的龙大将军的书房这边,见书房外门外站着的卢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龙福扯着闲话,一边时不时地焦急地朝书房内院里张望。而此时见到卢畏这边多外面走了过来,卢义便急忙撇了与他闲聊的龙福,朝卢畏迎了上去。只见卢义一边对卢畏和龙谦行礼一边对卢畏说道,哎呀,大爷您可算是过来了,小的我在这里等了这几日,一直也没见着老爷,但凡有点机会与老爷相见,都让这大将军府的龙老爷拦着我不让我进这书房。卢义一边说着话,一边回首指向站在院门外的龙福。而龙福仿佛知道卢义在对卢畏诉苦,却也不应,只拿着笑嘻嘻的表情看向这边。卢畏听到卢义向自己诉苦,不断不安慰于他,反而板着脸对他说道,你好呆也是太傅府之家人,须知老爷的家训是极严的?我虽是前几日里派了你带着众家人过来照应老爷,但是客随主便的道理你当是懂得,你现时在大将军府做客,理应诸事听从大将军府府里的人的安排,岂可如此轻浮随意,给主家带来诸多不便?你天天缠着龙大伯,偏要人家带着你去见老爷,当是龙大伯照应不好老爷还是大将军对太傅照顾不周?如此失礼之事,你再不要提及,这里因是在大将军府里,因老爷与大将军交情匪浅,自不比别家。若是你在外间行此犯浑之事,岂不是让老爷与我在外人面前丢尽颜面?
听了卢畏对卢义的这一番教训,龙福也是笑道,还是卢大人肚里有墨水,知书达理。想我这老人家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我嫌你这小子聒噪不停,生怕扰了太傅的清静,故不放你进去与老爷相见。卢义听了不服,因卢畏在前,又不敢出言反驳,只好在口中咕哝道,我家主人到此,此刻你这龙老爷到时现卖起乖来,先时却不是那样……
未及卢畏开言,龙谦赶忙上前劝住,他对卢义说道,卢大哥这番不用急,等太傅回到府里之时,卢大哥再仔仔细细于太傅面前,好好儿请安问候不迟。眼下太傅便要起程,休因我等在这里闲聊,而误了时辰。卢义见卢畏点头,只得作罢,让开身请卢畏进院门。待卢畏与龙谦进了院门,卢义便欲要侧身跟了进去,不想龙福自后边一把扳住他的肩膀,口中却说道,你小子等上一等,你我之间的事,先要理论清楚再说。卢义欲先走,不想被身后的龙福一把攥住肩膀,急欲摆脱之下,不想几下都没能挣脱,反而是他那没肉的肩膀被龙福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抓住之下,竟箍得他疼痛得半个身子哆嗦起来,竟似骨折一般,几欲让他落下泪来。卢义奋力挣脱之下,不但挣脱不得,又疼痛难忍,无奈只好反转身体,强忍疼痛,挤出一比笑脸对龙福说道,不知龙老爷又要对小的有什么说教。
卢畏与龙谦自是不管院门口的龙福与卢义二人,径直进了内院,尔后又叫开了院里的二门。书房之中的龙诚先是听到院外的谈话之声,知道龙谦领着卢畏朝这院内走来了,便起身守在了书房这边,待龙谦叩门,他便轻开了门,果见是龙谦与卢畏二人,便赶忙请了二人进了书房之中,随后便赶紧掩上了门。卢畏进了书房之中,又进了内室,只见着室内的床上半躺着一人,面向内墙,似是睡着未醒。卢畏看向龙谦,以目未之。龙谦轻笑一声,向床上之人唤道,太傅休息的可好?
泰澍原本半躺在床上,他见龙诚前去开门,先是乖巧地侧身将脸朝着内墙方向侧卧而去,只待龙诚开门让了龙谦与卢畏进来,只到龙谦又在他身后唤了一声,他才放下心来,将身体翻转过来,看向卢畏和龙谦二人。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泰澍便要起身行礼,卢畏坐到床前,制止住他说道,此番为保老爷,我等无奈出此下策,不想让你遭受火焚之罪,刀剑之灾,你我情同兄弟,你之所受之痛楚,我亦感同身受,你此之这番遭遇实乃让我痛彻心扉,却也不知如何向你致谢。
泰澍听了卢畏此言,连忙告谢道,少爷休要折煞与我,小人本是卑贱之人,自小在太傅府长大,太傅视我如己出,少爷又常以弟称呼与我,小人常思不知何以为报,幸而少爷与龙将军抬举与我,尚能让小人以卑贱之躯,为老爷挡这箭矢之灾。小人虽识字不多,亦知晓些古来圣贤之人,都是以忠孝留名史册,小人无才无德,幼时服侍小爷读书之时,却也时常听到以孝立身的道理。老爷乃是国家重臣,若是以身遇险,乃朝廷与天下之莫大地损失,若是小人以己之身,替老爷挡了这危险,于国于民当是大大有利的,且于我自己也算是尽了孝心本分。若少爷尚以小人为弟,请勿再言致谢之言。
龙谦听了泰澍之言,也是微笑着对卢畏说道,想不到这泰澍这厮平日里懵懵懂懂,似是未开窍般的木头疙瘩,但就刚才这一番言论,到颇也入情入理,贤兄既有如此之忠仆,亦无须多言。
卢畏听了泰澍之言,自是感慨不已,又听了龙谦之言,便也点头称是,不复多言,却又执意要察看一番泰澍之前所受的那些伤势。泰澍违拗不过,只得勉强起身掀开上衣,露出胸前伤处,让卢畏细看。
三一七
龙诚让了龙谦卢畏进去之后,仍然站在了门外,此时只见院门外龙厚走了进来。龙厚一边朝书房里走来一边拿目光示意龙诚,并出声询问龙诚,老爷那边说时辰已到,太傅当可以出发了。我带了轿子过来,不知太傅在里边可是准备好了?龙诚一边陪着龙厚朝书房内走去,一边对龙厚说道,这边兄长与不疑兄刚刚进来,想是现在应该服侍太傅起身了。说着话二人进了书房,龙诚仍守在门口,龙厚朝内走到书房时间。
龙厚进了书房里间之后,看了看床上的泰澍与龙谦并卢畏等人,便开口询问卢畏龙谦二人道,老爷那边已是催促,说是时辰正好,当可以起程,我这里已是带着轿子在院门外等候,不知卢大人这边还有什么吩咐并一应周全的地方?
卢畏见龙厚相问,连忙起身致谢,又徐徐回答龙厚道,谢龙三伯张罗。我这里甚觉妥当,既然轿子已然备好,我那边家里也是预备好了接应,若是龙兄弟发话,我等即时便可起程了。
龙厚听了卢畏之言,点点头便看向龙谦。龙谦见龙厚并卢畏看向自己,便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老爷说是吉时已到,我等自是按计划行事便可。龙厚听了龙谦之言,便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龙厚出了书房院门之后,稍顷便叫了四人抬的一顶轿子走了进来。四名轿夫俱是大将军府精明得力之人,他们抬着空轿进了院门之后,也不多问,自是又退回了院门之外的地方。龙厚待四名轿夫退出院外之后,便又从内掩上了门,尔后复又进了书房内室,催促众人动身。龙谦依前计,张罗着泰澍穿戴整齐太傅的衣物,尔后命泰澍以袖掩面,微微佝偻着身躯,自己乃与卢畏一左一右半搀着他走出书房外,并朝轿子里走去。龙诚早已掀开轿帘,泰澍低头俯身进了轿子。待轿中泰澍安坐停当,龙诚放下轿帘,龙谦与卢畏又一左一右站在轿子两旁,龙厚方才打开院门。院门外紧守的龙福见院内的龙厚开了院门示意自己,他便让适才从院内退出的四名轿夫重新进了院内,并又一次拦住了想跟随轿夫鱼贯而入的卢义。四名轿夫进了书房内院,也不多言,自是分站轿子前后,龙厚喊了一声起轿,四名轿夫便同时起身,齐刷刷抬起了轿子,安稳地朝院外走去。
太傅的轿子动身朝大将军府的大厅方向走去,后面跟随的众人便依次跟到了大厅那边。大厅这边,龙大将军早已在厅外等候多时,待太傅的轿子落轿之后,龙大将军忙上前与之寒暄。太傅的轿子落定之后,只卢畏进了轿了跟前,半撩开轿帘,只见里面的太傅也不出轿,只坐在轿中与龙大将军施礼,并与龙大将军寒暄了数句。数言之后,龙大将军便含笑退后数步,卢畏便又重新放下轿帘,检查妥帖,一边龙谦喊了起轿,轿子便又起身。待太傅的轿子重又起轿之后,龙大将军也不再相送,只是驻足挥手,目送太傅的轿子一路出了大门外面而去。
临近大将军府门,龙谦忙从家仆手中接过缰绳,跨上战马,头前引路,后面又跟随了几名挑选出来的强壮家仆。在太傅轿子一行队伍的最前列,卢义早已安排了五六人在轿子前方鸣锣开道。这开道之人的后方,方是龙谦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将军府的众多家丁护持在轿子的前方。太傅轿子的两侧,正是卢畏和龙厚以手把轿护持着,轿后面又是大将军府的几名家仆守卫,寻常之人不能近轿。轿子后方的十余步,方是卢义带着太傅府的众多家丁,分作两排,皆奏乐而行,跟随着轿子一路朝太傅府行去。
这太傅轿子队伍沿街敲打鸣乐,声闻数里,甚是热闹,又是因近百人的队伍逶迤沿街而行,场面声势浩大,便将周遭的百姓吸引而来,围观之人皆是夹街引颈而观,其中赞叹溢美之词自是层出不穷,这太傅轿子虽是经过一处街区多时,其围观之人久久不表散去,只是聚在一起纷纷议论,只将这数日之内相继发生的那北衙与那太平集市之奇闻轶事拿来谈论,众人相互交换听闻之后便又争论不休,只言自己听闻来的消息方是千真万确,而对方所言乃是穿凿附会不值一提。更有甚者听了众人的添油加醋般的一番诉说之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必要一探究竟,于是便在太傅轿子去过之后,又一路跟随,随着这一蔚为壮观的太傅轿子队伍身后一路来到了太傅府门外,只到太傅轿子进了太傅府多时,方才意犹未尽地缓缓散去。
太傅的轿子一路安全地到达了太傅府府门之外,这边卢守早已等候在门口多时,待见到太傅轿子之时,卢守便欲上前请安,却不料被卢畏一把拉住,并对他说道,老爷现时甚为疲倦,待他进了内室休息片刻之后,众家人再来请安不迟。眼下大将军府有众多人等护送老爷来至家中,老爷在大将军府中日久,多受他府上之人盛情款待,更有甚者,其家人为保老爷太平,与歹徒搏斗之时,搭上了自家几名忠仆的性命,此恩不可不报,不可不谢,如今大将军府上众人又护送老爷来至家中,尚须尔等接待照顾,款待周全,守叔还请以客人为先,必要戮力款待得贵宾满意才好。待客人走了之后,我等再叙家事不迟。卢义无法,只得暂且退了下来。卢畏那边毫不迟疑地挥手令轿夫直接抬着轿子进了府门,轿子也不换轿夫,卢畏直接在轿前领路,引领轿子朝着太傅书房那边厢行去。太傅的轿子后面,一干太傅府之人与那大将军府护送之人便被卢守卢义领着先去花厅那边歇息,而龙谦与龙厚二人腰间按剑,跟随着太傅轿子之后,亦是朝太傅书房这边而来。
卢畏领着太傅的轿子来到了太傅书房之外,待落了轿,龙厚忙上前唤了轿夫退下,自领着轿夫退开了数丈之外。卢畏见眼前并无闲杂之人,遂掀起了轿帘,轻咳一声。轿中的泰澍会意,并先以袖掩面,起了身缓缓从轿中探出头来,待他从轿中出来之后,便又假意让卢畏与龙谦扶持着自己。龙谦忙上前与卢畏一左一右,搀着这假扮的太傅迅速进了太傅书房之中。
太傅书房之中端坐一人,正是身着便服的太傅。只到泰澍被龙谦与卢畏搀着进了书房中间,太傅方才捋须慨然长叹着说道,你能安然归家,确也是万幸。泰澍见着太傅,倒头便要拜。太傅忙命起身,又对泰澍说道,此番理应老夫对你感激涕零才是,若不是你几次以身涉险,老夫反而危矣!
龙谦见泰澍与太傅已是相见,这里有卢畏照顾,便对太傅说道,老师这里相叙,我且带了家人先去前面歇息,待打发了家人回去之后,我再来老师这里。太傅听了龙谦之言,便点头放他前去。龙谦便出了太傅书房外边,知龙厚这里不熟悉,便领了龙厚及那四名权作轿夫的家仆复又来到前面的花厅之上,卢守见到龙谦来此,慌忙上前相迎,拉着龙谦便是一番问长问短。龙谦见卢守如此,只得耐着性子一一向卢守作了回应。那边卢义也是带着龙厚等大将军府家仆进了屋奉茶看坐。
至天晚,龙谦方独身一人最后从太傅府返回家中。到家之后龙谦先来到龙大将军的卧室之内,将太傅府中已毕之事向龙大将军一一报过,尔后方才回到自己屋中歇息。因之前身上伤势未愈,这里又忙碌了一天,龙谦此时甚是困乏,待脱下外衣之后便先在案几之上以手支头小憩片刻,不想他看向案几之上的奏折,顿觉思绪翩飞,又不能寐,只得强撑着身体重又俯案疾书,将之前未曾完毕之奏折继续写了下去。
三一八
晚饭时间,龙谦再一次来到了龙大将军的书房之中。待龙诚照应龙大将军饭毕,龙谦便将即将上书向朝中请辞北衙职务与爵位一事向其父禀报。龙大将军听言龙谦诉说之事,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道,未尝不可。你既然提到此事,必是考虑多时的,且不疑处事沉稳,又聪慧过人,他所授意与你之策,汝务必牢记在心,当思虑再三,不可轻易废其计。龙谦听了父亲教导,也是连忙点头称是。龙大将军略一沉吟,后又复对龙谦说道,有一件事先说与你听。先时那晚擒得肖恩其人,既然已审问出他的来历与目的,多留他在府中无益,以为父之见,不如现时把他放了。不料近来府中多事,你朝务又忙,故把这事搁置了几日。眼下为父打算明日将他放了,免得留置其人在府中恐生他变,这里且问一下你可有什么主意。龙谦听了龙大将军问他如何处置肖恩一事,便思虑片刻,尔后娓娓说道,老爷既然认为留肖恩在府中恐有不便,若交给有司又恐生出其它麻烦,不如就放他归去历州。但此人生性狡诈,若是老爷将他就此放了,惟恐他有意羁留京城,却不归去历州,如此此人若是再在京城惹事生非不幸又被衙门缉捕,审问之下,若是供出我们府上曾将他捉而复纵之事,彼时恐怕与我们府上又多有不利。龙大将军听了龙谦之言,也是频频点头,尔后说道,吾正担心此事。吾非不能将这肖恩押归衙门审问,然只是顾虑衙门审问出此人背后主使之人而后又连累太后而已。此时龙诚在一旁插嘴说道,我有一计,不知老爷与兄长可愿一听?龙大将军听到龙诚说有主意,便抬头看向与他问道,你姑且说来听听。龙诚说道,既然老爷说肖恩此人留不得,兄长又说放了他又怕他羁留京城不去而生出祸端,何不直接将其灭口?现时只要叫来龙平,今晚只在后面房中,偷偷地结果了这肖恩的性命,从此天下便太平无事。龙谦听了龙诚这番说辞,笑道,若是能将此人一杀了之,我们也不用费尽心计去商量此事了。这肖恩既奉命而来京城,匿藏数年,只为有人主使其对老爷不利。前番既然董威伏诛,因其为效忠其背后主人之故,而有意赴死,他背后主人虽知之其死因我等而起,却也怪罪不得与我等。今番我们虽得董威同党肖恩,如是再次将此人杀死,无疑与肖恩背后之主人结出仇恨。若是肖恩背后之人闻说我们府上将肖恩杀死,无疑知其计败露,既然其计败露,这肖恩背后之主人不如索性与我们府上翻脸,从此处处与我们府中作对,再与朝野之外与我们府上素有怨恨之人结成同盟,彼时当成我等一大心患,亦是朝廷一大痼疾。现时之事,杀肖恩容易,然杀之不走漏风声,谈何容易。且现时我等真的将肖恩灭口可以做到秘而不宣,然这肖恩尸体如何处置呢?若是换作前一天,或可将其杀害之后夹杂在其同伙一众尸首之中,一同交衙门仵作等人带走处理。眼下这太平集市刚刚发生完战斗之事,沿街巡逻不断,各种眼线何曾放过我等这座府邸。所以当下之时,此人是万万不能除之,且尚欲保留其性命,不要在我们府上出了纰漏才好。龙诚听了龙谦之言,知自己虑事不周,有失其言,便缄言不语。龙大将军听了龙谦与龙诚相说此事,也是点点头说道,吾亦知此事棘手,故思虑再三,知其杀不得,又不能留在府中,想放他出去,又恐他留在京城为患。这府中几日多事,又因汝之忠伯传叔新丧,竟顾不得这事。今天竟空闲下来,吾再想起此事,终是要寻找一个法子,将肖恩此人送出京城并令其不能得复返才为最好,但终不得计。龙谦见龙大将军近些岁月憔悴异常,思绪之事因受家中变故烦扰而不能处置,便轻声安慰其父说道,老爷不必太过思虑,少不得先容这厮暂且在府内逍遥今日,容我有空出城之时,再觅得一可靠之人,必要将此人带离京城,令其不得复返。龙大将军听到龙谦此言,知其已有主意,便不再多问,便点头允诺,之后便又扯到其他的闲话聊了半晌。
到夜半,龙谦龙诚见龙大将军渐有困乏之色,便服侍他卧床休息,二人俱是从龙大将军的卧室之中退回自己房中休息。二人出来的路上,龙谦一边行走一边笑着对龙诚说道,我听七叔说道,你在府外与小凤姑娘谈论多时,小凤姑娘一味称赞于你,却并没因你为其父求情不得而生气指责,却是何故?龙诚听了龙谦相问,脸色赧红,后乃回答道,我也是非常奇怪?这小凤姑娘较往日对我态度大有不同,素日之时,我与之谈话之际,其必刻意寻着我的话柄刻意挖苦讽刺与我,我虽知她必不是有意,自当玩笑而已。而当下之际,她来寻我两次,我虽知其必为父亲求情与我,而我因不知其父亲是何故而关于衙门之中,又不时其父在衙门之中是何状况,故也未能轻易许诺于她,只能先拿话安慰于她,想再等上晚一点时间再叫人去了衙门打听或是直接请教兄长再作打算。偏是这几天我们府上出了这么多变故,兄长又忙于公务无暇他身,龙平亦是忙得不可开交,故弟也未能向兄长请教,府中又遣不出别的人手去衙门打听,这小凤姑娘又三番两次地遺了人来打听胡太医的情况,我向来口齿愚钝,却也应付不来这等复杂的事情,便只拿了话语敷衍过去。今番小凤姑娘亲自来府外等候于我,相见之时她又向我问起胡太医现时情况如何之事,我还是不知如何回答。正在弟慌张局促之际,幸而七叔赶了过来,将胡太医现时无事,只在衙门暂歇之事说与她听,而后又交待小凤姑娘,说是胡太医在衙门之中,诸事有蓝将军照应,必不另其父有所差池。小凤姑娘听了七叔所言其父无事,只当得了准信,遂连声高兴地将我称赞夸奖了一番,又连连向七叔称谢。按说此等之事也无甚奇怪,小凤姑娘因其父消息渐好之事欢喜连连,对七叔道谢也是人之常情。可我认识小凤姑娘太久,知其禀性清冷,她若遇欣喜之事,虽内心激荡然表面波澜不惊,若遇急促之事,她也从容淡定,丝毫没有焦躁之情。故小凤姑娘今日在七叔面前对我好一通夸奖奉承,我也是浑身地不自在,就是莫名地感觉哪里不对,却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难不成小凤姑娘今日对我的一通夸奖赞耀,明明就是挖苦与讽刺,而我当时并没能听得出来而已?若真是这样,我的心里现时可是好过多了。说着话,龙诚微笑着又以手抚胸,长长地舒出一口长气。龙谦听到龙诚说到这里,已是大致了解今日小凤姑娘与龙诚相见之情景,听到龙诚说完,龙谦也是叹道,这小凤姑娘,果然人品风流,见解不凡,只怕你今后未必能降得住此名女子。夫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行顶天立地之事,若是有朝一日,其身心俱受困一弱女子之手,其丈夫之志尚能伸长否?龙诚听到龙谦此言,也是驻足失言笑道,兄长亦不是受困于安逸公主之手么?龙谦听了龙诚此言,亦是驻足回望龙诚一眼,知其终不可劝,遂长叹一声,对龙诚说道,夜深了,你我各自歇息吧。说罢龙谦便转身先行走开。龙诚听出龙谦神情落寞之言,只当自己失言让其难堪,遂木木地伫立原地许久,待他刚刚想起拿话来安慰其兄数语,不想龙谦早已回房多时。龙诚只得怅怅地摇了摇头,也是转身向自己的卧房之处走回。
三一九
龙谦的奏折上过数天之后,并未见皇上召唤和批复。到时太傅那里已是拟好了卢畏与龙谦去闾州的日期,皇上却是先批复下来,并加卢畏为光禄大夫,命朝中四品以上官员,俱要在卢畏龙谦等出行闾州当天之时城外送行。龙谦得知消息以后,便去太傅府中向卢畏道贺,并向太傅辞行。
来到太傅府后,卢畏因见杨疏处未归,龙谦便先到太傅书房。太傅书房的外面,只见泰澍在书房外边忙碌。龙谦见泰澍烧伤之处,已然大好,身体不断康复如初,行动也是矫健异常。见四下无人,龙谦便笑嘻嘻地偷偷对泰澍说道,我听太傅那日说到,今日若是你如无事,当收你为义子。今番我见你恢复如初,不如我一会见了太傅,便将此事向他老人家说明,今日便摆案设香,了掉你一番心事,如何?泰澍见龙谦又要打趣与他,忙先躲在一边,尔后脸红着对龙谦说道,将军且莫如此。那日我家老爷情绪激动,一时恍惚之下便信口说出此言,怎能当真?须知小的出身卑微,老爷从小收养与我,多年调教与我,让我长大成人。小的时时想着舍命相报,尚未知能否抵得太傅养育之恩一二,哪敢作其它非分之想?况且老爷与小的虽为爷侄,却情同父子,少爷与小的名为主仆,但少爷待我犹如兄弟,此行情谊,虽平常之家其父子人伦不过如此,兄弟之情,未必强过我主仆二人。现时将军若在老爷面前提及此事,岂不是让老爷难办?亦让小的羞愧难当,只恐他人议论小的名为救老爷,实则贪恋家中的名份地位。小的不管龙将军所言是戏言还是真言,尚请务必让此番饶过了泰澍,容泰澍他日拼得了千刀万剐,再报今日将军不戏弄泰澍之恩。听到泰澍这般拼命推辞,龙谦却是来了兴致,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泰澍一番,先是说了句,自从你被火烧过以后,不曾想何时学得这般油腔滑调?尔后龙谦又半真半假地问道,你且不要管我是真言还是戏言,你且说说看,今日我若是向太傅提及此事,为何太傅难办?泰澍见龙谦只是紧紧咬着太傅欲收他为义子之事不放,苦苦追问,不由得甚是紧张。只见他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般又朝书房之外多看上了几眼,尔后又低声地对龙谦说道,龙将军千万莫在提及小的受伤一事。须知当下之时,小的那日在轿中受伤之事,府里尚无人知晓。若是将军今日真地在我家老爷面前提及那日之言,老爷若是不以将军之言为之,恐失信于人,若是依将军之言,守诺那晚之言,可满府上下,不知个中关系,便会纷纷猜测太傅为何在一日之间便会收小的为义子,如此便会生出反对之言,若是太傅执意行之,少不得要将小的抢过老爷之事说了出来,如是这番,恐怕消息走漏出去,京城之中必要多出许多是是非非出来。到了那步田地,想必将军也不想有小的所言的那一天吧?龙谦仔细听了泰澍之言,尔后只是淡淡一笑,我说你小子为何偏偏就是反对我在太傅面前挑明此事,原来你也不是完全为了太傅府考虑,实际是为你自己着想。你怕是事情刚刚过去,若是今日我向太傅挑明此事,不但会让太傅否掉,还会走漏消息让府里之人对你充满妒嫉,这样反而对你不利。你可是这般想着来着?不想泰澍听了龙谦之言,先是脸色一寒,遂抛了手中的抹布,又抹着眼泪向房外走去,一边走动,他还一边涰泣道,小的粗通诗书,做人的道理还是略懂的。将军这番捉弄小的,还请自便,小的要去忙别的了。只见泰澍径直朝房外走去,竟再也不顾房中的的龙谦。龙谦见泰澍如此,悻悻然并不觉得尴尬,只见他反而冲着远去的泰澍说道,你小子脾气越来越大嘛,本将军只是和你开开玩笑,当真你竟然将本将军撇下不管吗?不想泰澍并不听龙谦的呼唤,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出房门后又走出了外边的院子。龙谦独自一人,甚是无语,只好整了整衣冠,在书房外叩响了太傅的房门。
太傅在房内听到龙谦在房外叫门,便叫了他进来。待龙谦进来之后,太傅便询问于他,泰澍适才还在门外,何只见你一人在房外叫唤?龙谦笑道,我因适才口渴,只叫他去不疑兄那边取些果子过来。太傅听了皱眉说道,你向来在我这里见什么吃什么,何今日却规矩起来,使泰澍跑那边作甚。龙谦见蒙混不过,只好说道,恐不疑兄回来,不知我在此处,故设了法让泰澍去兄那处,好让兄归来之时,知我在老师这里。太傅听了龙谦此言,方不再追问。尔后太傅问道,眼下仲夏时节,皇上既是同意了老夫所拟的日期,你与不疑便要即刻准备行程,未办之事具要下速速办理了,所署公务,亦是要快快与同僚交割清楚,且勿临行之后,却误了公事。龙谦听了太傅之言,赶忙道了是。太傅又接着问道,老夫数次与大将军诉说过杨疏之事,谓此人乃是不世之才,当可大用,可是眼前他有大错在身,不能及时荐之朝廷,老夫原意,原本是想先将他搁置一段时间,一来让言论冷却,不再揪着杨疏昔日之错不放,二来亦是不能让杨疏对朝廷有冷却之心,待时机成熟,老夫在会同其他同僚,一致将杨疏荐之朝廷,当是不费功夫,故老夫欲荐杨疏先至大将军府署长史一职,暂且寄身。可大将军听了老夫之言,虽言老夫所言有理,却又不迟迟应允下来,老夫也不便追问。今番你既然来到舍下,不如你回府之后,就此事问问大将军,究竟作何打算,若是实在有不便之处,老夫也只好从长计议,再将杨疏暂遣别处。龙谦听了太傅之言,也赶忙答道,老师勿虑,此事学生虽不甚了解个中原由,然依老师对学生父亲的了解,当知晓学生父亲不轻易允人,如是允人,必是设法让允诺之事办得圆满。学生父亲如是迟迟未回复老师,想必是思虑尚未成熟,待学生回去之后,再请教父亲商讨此事,必是要在学生启程之前将杨侍郎妥善安置。太傅听了龙谦之言,便点点头说道,有你此言,老夫也是放心了。见太傅对自己询问完毕,龙谦便就自己上书请辞一事向他询问。太傅听了龙谦的疑问,也是摇摇头说道,老夫这数日之中,俱是没能见着皇上,来往奏疏均由谢公公往来传递,想必你那奏疏,皇上现今想必还未过目,你且忍耐几天。虽说此番衙门与你府外太平集市一事,弄得朝野震惊,然主要职责并不在于你本人。眼下你既然上疏请罪,皇上亦不是轻易被蒙敝之人,且等等过了一段时间,皇上自会将你奏疏驳回,龙谦听了太傅之言,只得点点头说道,眼下行程在即,学生生怕朝廷之中与我府中出现纰漏。若是此番奏疏上去,或贬或罚,皇上早些以落,待尘埃落定,学生亦好轻身上路,自奔闾州而去。
太傅与龙谦就奏疏一事尚在揣测圣意,却在此时卢畏从外间走了进来。待与卢畏见过礼之后,龙谦便先向卢畏道贺他荣升光禄大夫一职。卢畏先行谢过,后便与龙谦说道,我刚归家,便听泰澍说弟在老爷这里,我便赶了过来与弟相见。不过我与泰澍谈话之际,却发现泰澍面现泪痕,似是刚刚哭过之故。于是我便一再追问,泰澍自是不语。我因急着过来见你,也就没再追问。这一路上我思来想去,想着泰澍若遇人欺负,未有不对我言之理,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贤弟为难与他之际,他虽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冲撞与你,故憋了满腹的冤屈,背着旁人哭了出来。不知可是这番道理?
龙谦见卢畏相问,说出泰澍在外边似有冤屈之状,不由得憋持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三二零
龙谦笑完之后,方将刚才试探泰澍之言说与太傅与卢畏来听。太傅听后责备龙谦说道,你何必要戏弄于他。这孩子自小笃实,并无取巧之心,老夫只等时机成熟,自当践诺前言,何必现时在他面前提及此事,惹他伤心。龙谦听了太傅之言,连忙道了是。卢畏听了龙谦说起适才之事,也是莞尔,接着说道,我便知晓这定是你弄出了什么恶作剧,只是泰澍心眼太实,常常分辨不出你话里哪句是成,哪句是假。太傅见卢畏回来,知龙谦在自己房里拘束,便命了二人自行出去,也好让自己清静。
龙谦与卢畏于是告退出了太傅书房,二人又来到前厅小坐。龙谦问道,听说兄适才去了黄门侍郎杨疏杨大人处,弟适才亦是听老师言及此人,却也不知今日兄去杨侍郎处却是为何。
卢畏见龙谦言及自己去杨疏处之事,便摇着头说道,你因与杨侍郎交集甚少,对此人认知不多。我因常和三五好友时常聚在浮光楼上饮酒吟和,日子久了,友人相互携带,以至吾等聚饮浮光楼时,是饮酒作诗之人越来越多,我便借此机会结交了不少京城之中的颇有方才之人,其中杨疏杨大人便算我辈中的翘楚,故我亦对他印象深刻,后又唱和颇多,彼此钦慕,便结为至交。杨侍郎先前在行台,俸禄寒微,其家上有老母,有一贤妻,家住城郊,生活清贫。我辈时常聚于浮白楼之际,或有人作东,或大家凑份子算作酒钱。杨侍郎家中拮据,常常付不出酒钱,故只在我等事先有人作东之时,他方才赶来浮光楼与我等相聚。其人性格耿直,却又处事圆滑,知晓天下事,却又装得糊涂,其才足堪大任,若论诗文方面,更是胜于我十倍之外。
龙谦听了卢畏之言了,也是频频点头说道,这城中浮光楼,弟亦是如雷贯耳,京中多少文人雅士常在此酒楼聚饮,更闻这天下各州好诗之人,若有机会来到京城,俱是要去那浮光楼一醉方休,结识四方才子,甚闻天下人将此楼作为风雅之人心中圣地,想来连弟也是神往不已。弟亦知兄乃是浮光楼常客,莫非今日便又去了浮光楼聚友痛饮?
卢畏听到龙谦相问,只得点头淡淡一笑,说道,有好友得闻我忝位光禄大夫,不日便要出使闾州,便置酒浮光楼,一者与我饯行,二者因京城几月内兵荒马乱,使我等相聚之约一拖再拖,故借今日机会,俱是要痛饮几杯,畅叙别情。我因知晓杨疏杨侍郎刚刚因罪归家,必是在家中怅闷添愁,故便一早去了他家中,邀了他一道至浮光楼赴宴。谁知今番不同往日,我等虽是小聚,诸位好友却似小别胜新婚,闻我此番升任后不日又要去闾州,俱是惆怅不已,拉着我不停地推杯换盏,我少不得一一应酬,只饮之近暮。大家先后散尽,我又送杨疏杨侍郎归家,在他家中小坐之后,乘拜见其老母之际,想留下点银子接济家用。不想杨母坚辞不受,我见其意不可逆,只得作罢,便又辞别归家。我归家途中之时,甚是为杨疏杨侍郎担忧,须知其家原本清贫,一家四口全部仰仗杨侍郎一份微薄俸禄勉强养家糊口,今番不想杨侍郎丢了官职,一时半晌却却也不知他的家中能从哪里营些生计才能维持下去。说到这里,卢畏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龙谦听了卢畏说到这里,便接口说道,兄未归之前,老师已是向我言及此人,谓杨侍郎才德俱备,可堪大用,只因获罪,只得削官不用。老师又提起向家父荐杨侍郎代任我们府中长史一职,谓我父亲不知为何迟迟不能定夺。兄当知晓,自我府中前些年来长史辞世之后,其长史一职,空虚日久,无他,因家父虽是开府,却早已不问朝事,朝廷由是知晓我们府中情形,故也未曾再特色我们府中长史人选,由此我们府上这长史一职,实是闲置在那里,于我府上等同可有可无。今番兄既提及杨侍郎乃是兄之至交,又十分推崇此人的才能德性,弟若不加理论,亦是对朝廷失其责,待弟归家之后,定当再与父亲商讨此事,俱要为杨侍郎找一妥善之处,不令其家中老少食不果腹。
卢畏听了龙谦之言,亦是欣喜不已,连忙起身向龙谦致谢道,如有大将军拔刀相助,那杨侍郎夫复何求?今番弟既是允诺了我要相助杨侍郎,必不要误了此事,你我二人出行在即,弟且留心,尚盼在我二人出行闾州之前,能将杨侍郎去处安排妥当,由此兄亦安心去矣!
龙谦笑道,兄之事,亦是弟之事,兄之友亦是弟之兄,何言谢?况欲助此人乃是太傅父子一心为公为国之举,弟亦是世家弟子,为国为公之正义之举亦责无旁贷,岂能袖手旁观,甘落他人之后?
卢、龙二人既是将杨疏之事谈妥,俱是内心欢喜不已。尔后二人就临行之际,手中所署交割之事再又粗略交谈。至晚间掌灯,太傅令人来留饭,龙谦回道,家中新丧,父亲甚哀,学生因事不得不出外办理。然若是外出不归,羁留多时,恐父亲担心,今既已事毕,当速速归家,以宽父心才是孝道。太傅听了龙谦之言,也不强留,只言自便。于是龙谦辞别卢畏,便又匆忙赶回家中。
归家之后,龙谦又急急赶到父亲卧室之中。只见大将军的房中,饭菜已摆在桌上,大将军静静地坐在一旁,似寐非睡,对面龙厚相陪,而龙诚却站在旁边相陪。龙谦进来之后,连忙告罪,向龙大将军解释说因在太傅府中,太傅与卢畏有事留之商讨多时,故没有及时撵回来。龙大将军却不在意,只是轻轻点点头说道,知你公务繁忙,我等你一等也是无妨,饭总是要吃的,无非早一点晚一点,有甚区别。你既回来了,我们便开膳吧。龙谦连忙道了是,为龙大将军斟了酒,又取来一双箸。龙大将军未接龙谦手中之箸,他看了看面前的酒杯。龙厚以为龙大将军又不愿饮,便起身说道,老爷若不愿饮,我且先端在一旁吧。龙大将军听了龙厚之言,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且落坐。龙厚听了,看了看龙谦龙诚几眼,便缓缓地坐了下来。既是听了龙大将军之言,龙谦龙诚不敢违抗,便坐了半身。见众人坐下之后,龙大将军又令三人俱是将杯中斟了酒,三人虽是诧异,却也不敢问,龙诚只好起身为龙厚龙谦斟了酒,又为自己斟了酒。龙大将军见各人酒杯已满,方才慢慢说道,按说家中新丧,我等不能饮酒,但今日不同,皇上谕旨下来,已是拟好了不疑与应逊出使闾州日期,不日便要起程。我等居家兄弟父子相称,应逊既要远行,这一杯饯行酒还是要饮的。说罢龙大将军领先端起了酒杯,以目视三人。龙厚龙谦龙诚见状,亦赶忙端起了酒杯。于是这一桌四人,俱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饮完酒之后,龙大将军接着说道,应逊既要远行,我们家中亦是要先将丧事办了,明日之时,当先将老二老五之柩送到城外暂放,待秋冬之际,再送回南方归葬。龙厚听言,接着说道,这事明天我便与老大老七来办,应逊临行之际,公务繁忙,就要再管此事了。龙大将军听言,也不阻拦,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等再饮一杯吧。于是龙诚又连忙为众人杯中斟满了酒。龙大将军举杯对龙谦说道,此行闾州,千山万水,少不得波折甚多,你当好自为之。
三二一
龙谦听了龙大将军此言,连忙点头应允,于是四人痛饮杯中酒。饮罢酒,龙大将军不在举杯,龙诚盛了饭来吃。
饭罢,龙厚同龙诚整理桌子,龙大将军移步案几之前小坐,龙谦忙斟了茶来饮。龙大将军接过茶来轻啜几口,便问龙谦道,今日去太傅府中,太傅可有特别交待?龙谦回答道,除让我尽快将公务交结以外,亦是交待不疑兄与我去闾州之后诸事小心,成不成功到是其次,我二人须得全身而退,方是上策。只是我临别之际,老师又特意交待与我,让我回来打听老爷说他举荐杨疏杨侍郎来我们府中任长史一事考虑的如何了。龙大将军听了龙谦为太傅询问杨疏一事,便搁了茶说道,我原本之意,自前任袁长史病逝以后,余贼掌朝政之故,未曾再遣人过我们府上任长史,又借长史病故之由,渐次将我们府中原分管之公务俱移交行台署理,使我府中原所署理公务,渐次废驰,终不再过问。彼时老夫亦已年事已高,喜欢清静,渐接不大过问朝中内外诸事,所以也就对府中长史一职,已无特别需求。若是朝廷不太放心我们府内,欲再派人来任我府中长史一职,老夫亦不反对,若是一时半会特色不到合适人选,不遣人来我府中任职,老夫亦乐得自在。当年先帝虽命老夫自行开府,皆因开国不久,政事无章可循,又因日日军事,需要时时当机立断者甚多,故将一些棘手战时之事,交于老夫决于眼前,后令传千里。然老夫年龄渐长,精力大不如前,政事已步轨,诸事皆按规章施行,现今老夫若是诸事再一一过问起来,内心添加烦躁不言,亦是为朝廷政务增了一层阻碍。老夫原意大可不必,便只想保持现状,名虽开府,实则虚设而已。前者太傅来我们府中之时,原本便为那杨疏可用,但蒙冤获罪之故,有意保护于他,就让老夫暂时收容于他在我们府中,假意借我们府中长久以来,长史之职一直空缺之故,向荐杨疏来我们府中任长史一职。老夫当时虽未应允下来,但因太傅有言,老夫不能驳之,故想斟酌一二,待有结果方再回复太傅。不想那日之晚,太傅归家之际,便被京城贼人所乘,不但太傅有性命之忧,不想为保太傅周全,我们家中还搭上了你忠伯之性命。待我们府中之事尚未完毕,不想你所署理之北衙之内,便又先发生主簿被害,后又有在押贼人逃脱而出并劫了武库盗了战马并跑到我们府外欲再次劫杀朝廷令官等之蓄意之事,我们府中又在这场争斗之中,陪上了你五叔之性命。可见我们府中于这前后屡次发生的明枪暗箭之中,皆是战争的核心。现时不但敌暗我明,且敌人每次制造的意外,却设计的相当精妙,每次发生的事故皆不是以我们府中为目的,可结果发生到最后,往往最受打击和伤害却是我们府中。老夫思来想去,正所谓树大招风,皆因我们父子多年以来功在社稷,身在高位,以我父子现时之地位,不知阻挠了多少想立功扬名之人,难免朝中内外有人觊觎我们父子之位,故蓄意为之,处处针对我们府上,想时时削弱我等父子的功劳与地位。以老夫对当下之时局考虑,国之震怖,英雄辈出,倾轧攻杀之下,不知有多少英雄少年血洒四方,魂归故土。想你出使闾州之事,可谓祸福相倚,也不尽然全是坏事。若你以当下功高之时,威名显赫之际,暂时远离京城,无疑是离开京城这漩涡之中心,这样亦使先前以你为最大敌对目标而欲对你别有用心之人无力对你蓄意害之,他们既然不以你为目标,必觅其他的对手相互比斗,彼时你在他州之际,其身要比在京城当下之时要安全得多。故老夫思来想去,觉得除将你遣往别州之外,尚欲将诺之遣回原籍,待秋冬之际,老夫便上本乞归,好让诺之携带你忠伯五叔之灵柩返还南方。
龙谦听了龙大将军这一番肺腑之言,也是黯然神伤,沉吟良久,龙谦对龙大将军说道,老爷别有深意,孩儿自当领命行之便是。然我既行闾州,诺之又归南方,老爷春秋已高,尚有谁能照顾饮食起居?不如老爷上本之时,只言老爷自己已欲南归。
龙大将军听了龙谦发出心中不安之言,对他笑道,为父之去留,此事不是汝能为之的。我意本让你福伯随诺之,年底扶柩南行,老夫与你三伯七叔,留在京城,静观其变。而你去闾州之际,凡事须临机决断,不可迟疑。韦疾如有反叛之心,你与不疑,当伺机疾归,彼若迟疑不决,汝当暂且留之,以观其变。
龙谦听了龙大将军之言,也忙答道,必尊父亲教诲。老爷既然心意已决,独留京城,孩儿尚不放心,我与诺之若不能陪伴老爷身边,还请老爷答应孩儿之请,请老爷将杨侍郎暂留身边,如此我与诺之,方能放心远行,而不会为老爷独留京城之中神思不定。若老爷不从孩儿之请,恐孩儿与诺之虽身在他乡,思之父亲年迈终食不知味,睡而不寐。
龙大将军听了龙谦一番心愿,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彼等尚未悟我原意。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彼杨疏先前为黄门侍郎,却因获罪而居于家中,虽有太傅作保,吾将其召之家中,此意恐有窝藏之嫌,无疑比引火烧身。若朝中有诤臣于皇上面前言之,此等当为我府上惹来是非之祸。当下之时我欲竭力低调行事,虽说我等此举问心无愧,也亦有意避嫌,而外人若操此把柄,欲将我等府上放置火炉之上,日日拿来烤之,恐非我等之福。由此,虽老夫前言欲将杨疏召入府中,然过往之际,老夫亦是改了主意,不欲再将杨疏召入府中,其一亦是欲让我们府中不予他人之口柄,其二亦是让杨疏暂离我这大将军府是非之地。老夫知太傅对杨疏颇为赏识,谓其德其才足逞一时,听闻不疑亦与杨疏交厚,对其才能推崇备至,吾非不知太傅之惜才之心,亦非不知杨疏有经天纬地之才,反而认为当下之际更应让杨疏匿于一清静之地而不让其抛头露面更合时宜。既然太傅命你来劝老夫,你更应与不疑设法,好为杨疏寻一更适合存身之地,让其暂时蛰伏,待机而动。
龙谦听了龙大将军之言,知父亲主意已这一,不可再劝,遂点了点头,不复再言杨疏之事,心中却是已打定主意,必要与卢畏为杨疏安排一妥帖之去处。待龙厚与龙诚收拾完桌子上的残羹剩肴之后,也是过来在案几之前小坐。众人不再谈论公务,先聊了些家常,后就一同商量起来日如何将龙忠、龙传之灵柩暂放城外寺庙之事。待众人运送龙忠龙传灵柩出城一事商量完毕,夜已三更。龙大将军渐感困乏,令三人散去,他自安歇。待三人出来之际,龙大将军又不忘交待龙谦,俱要让他与龙诚一道,过到龙福那边看看。龙谦与龙诚应允,出了龙大将军卧室外面,二人跟随在龙厚身后,又来到前院的侧房之中。在龙忠龙传停放棺椁之地,只见龙宝尚在焚烧纸钱,而龙福因酒醉酣睡,只身躺在一长凳上鼾声如雷。
龙谦先在龙忠龙传灵前拜了三拜,尔后又跪在地上同龙诚焚烧了些纸钱。待龙谦起身之后,便走到龙福面前,意图叫醒龙福,好扶他房中去睡。不想叫了半天,龙福就是不醒。龙谦无奈,只得摇摇头回身看向龙厚龙宝。待看到二人亦是摇头不语这后,龙谦问道,龙平今晚去了哪里?
三二二
龙宝见龙谦问龙平去处,以为他有事找龙平,便说道,天黑之前,老爷遣他去了城南,说是带了钱去哪位大人家买他手中的一幅字。龙谦听了龙宝说父亲遣了龙平出去为自己购买字画,甚是惊讶,说道,老爷未曾有这爱好,再说即便寻购字画,来日再去不迟,何必急着天色已晚还要赶去?龙宝回答龙谦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敢问过老爷,待龙平回来,问过他便知。龙厚听了龙宝之言,也是点头说道,老爷要他去的,自有老爷的道理。现在时间已是不早了,我等还是早些歇息才好,明日还要出城呢!龙谦听了龙厚之言,也是点点头,随口说道,我因城内局势不明,人人自危恐又有暴徒出没,现夜已过半,龙平到现在还未归府,我心中甚是担心。龙宝听到龙谦说是担心龙平,也是微微一笑道,应逊还是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当知晓这小子现在愈发地机敏警觉,其行动能力早已超过我们这帮老头子太多。龙平现时未归,多半是城外归来之后,又顺路去了胡太医家中一趟。想必现在这个时光,他也该归来了。龙谦听了龙宝之言,方才放心,一边点头一边朝住处走去,同时又向龙诚说道,待会去门房之时,叫门房留心一些,若是龙平回来有什么异样,可叫他速来见我。龙诚听了龙谦交待也应了一声。
待众人散去歇息之后,龙诚照例巡行一番,他独自一人打着灯笼来到府门口,张望一番见街外边无人,便又进到门内,便又交待门房中的人,交待他待龙平归来之后,务必要去见他。门房见龙诚交待下来,也赶忙回复说,二爷尽管放心,待他到家,小的即刻叫他见二爷去。龙诚这才提着灯笼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待他还未及回到住处,后面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待龙诚回去看时,正见龙平快速地从他后面追了过来。龙诚驻足将灯笼提高,照着龙平朝自己走了过来。龙平小跑着走到龙诚的面前,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听门房人说,二爷急着见我,可不知有什么事?龙诚皱着举高灯笼照了面前一路风尘仆仆跑进府里的龙平,说道,老爷遣你出城作甚?你只到这半夜才归来,莫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龙平见龙诚相问,只是笑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爷听说城南有一位杨先生,曾任黄门侍郎之职,后蒙罪解职归家,闻他写的一手好字,故今日午后遣了我备了润笔让我寻着这位杨侍郎写了几幅字。龙诚听说父亲遣了龙平出城寻人只为求字,也是颇感意外,但既是父亲之命,也不好多问,便又叉开话题,接着问龙平,老爷既是遣了你出城求字,你当速去速回,何必忙到这半夜才归?若不是你与城门之人相熟,这宵禁之时,哪容得你深更半夜之际到处乱闯?龙平见龙诚责备自己,急忙解释道,二爷有所不知,我原本是午后未时走的,出了南门多方打听,也在申时初打听到了那杨侍郎之家。不想寻到杨侍郎家中之时,他家娘子去说杨侍郎一早进城中赴宴,午饭后当归。我听说杨侍郎赴宴而去,当在酉时可归,故便在他家附近转了转。待我在城郊转了一个时辰过后再复还杨侍郎家中之时,却闻杨侍郎的娘子告知杨侍郎因酒醉有客送至归家,现时客人刚走,他酒尚未醒,只得再等上一二刻才能唤醒他。我听了杨侍郎娘子之言,只得在他家附近寻着一卖饼的摊子,买了两只饼胡乱填饱了肚子,尔后方才又回到了杨侍郎家中。待我再次回去之时,杨侍郎终于醒来,他听娘子诉说我来求字,已等候了一个下午,心中过意不去,赶紧揩了面让娘子唤了我进去屋里。我进了屋之后,与他道了来意,他听说我自大将军府来,甚是讶异,便爽快地答应了我之相求,为我题写了两幅字。写完字之后,已是掌灯时分,我奉上润笔,不料杨侍郎怎也不肯受,我多方解释,谓老爷家教甚严,如杨大人不肯收,小的回去难以交待,不想杨侍郎闻言亦是不肯,后相持不下,我只得扔下润笔,撇开了他自顾跑进了城里。龙谦说完,也是嘿嘿一笑看着龙诚。
龙诚听到龙平说到这里,等了半晌见龙平再不作声,只得开口说道,没了?你自掌灯时分磨蹭到现在,什么路让你走到现在,才走回家中。
龙平听到龙诚此言,又是嘿嘿一笑,说道,二爷您若有话,便直问就是,何必吞吞吐吐,变成法儿让我自己说出来。到是那些大爷知晓,只怪我到处乱跑,仿佛二爷便不关心人家一样。其实我跑来跑去,不都是为了二爷打探消息。
龙诚听到龙平揶揄自己,黑暗之中也是脸色一红,好在无人看见,他便板了脸直接对龙平问道,你少拐着弯子将事推到我身上,须知是老爷遣了你出去办事,却没有让你瞎跑,你自己借办公事之便,假公济私绕了一大段路,至今才归到家中。可知你这半夜未归,家中大爷甚是担心。你到是先给我说说,你这大半夜地,到底是跑到哪里公干了?
龙平听了龙诚只是催问,知其甚是焦急,便搔了搔头笑着对龙诚说道,不瞒二爷说,我进了城里以后,想着昨日胡太医千金来家中相询胡太医之事,想着她既千方百计地打探消息,想必胡太医在衙门中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本着相助的想法,我便过去打听打听,看看胡府之中有什么动静,想问问小凤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府上能帮到的地方。
龙诚见龙平说得慢条斯理,不禁起声发问,你此一去胡府,可是见着小凤姑娘?
龙平见龙诚终于相问小凤姑娘情况,便摇摇头说道,我去了胡府之后,只在厨房之中见着翠环与碧月忙碌,她们家小姐只在房中未曾出来。翠环问我过来何干,我便说只在南门外寻一杨侍郎求字,事毕之后顺道过来看看府上。当时碧月还取笑于我,说我绕了大半天的道就是跑过来看我们府上的笑话。我连忙向她俩解释道,说我们家大爷已是向皇上上过奏折了,言及胡太医之事,实是被人诬陷,其并无罪过,只待折子批复下来,你们老爷便可安然归来了。
说到这里,龙诚打断龙平说道,兄长何时上过折子为胡太医开脱了?莫不是你杜撰的。
龙平听到龙诚自言自语,连忙笑着解释道,我也只是见胡府上下焦急,只随口说来拿话安慰于她们罢了。碧月听了我这一番话语,果然态度对我大为转变。待我没坐多时,碧月撇下我与翠环在厨房,自己说是进去服侍姑娘了。不想碧月进去不多又折身出来,再出来之后,便对我说你也好回去了,我们家小姐要出去办事了。我便诧异问她道,这深夜之时,你们家姑娘还要去哪里会客?碧月笑道,自然是宫里去,我这就叫人备下马车,还要唤翠环进去服侍姑娘更衣,我们就不送你了,你自行回府便是。听了碧月说的话,翠环便赶紧进了屋里,我也只好赶紧告辞,独自走出了胡府。
龙诚听了龙平说了这些,压根儿就没见着小凤姑娘本人,也是大为扫兴,只得继续追问龙平,你既进了胡府半天,也没打听出小凤姑娘或是她们家老爷的消息?
龙平回答他道,就是因为太过仓促,我还没来得及问过翠环姑娘,就被碧月将我赶了出来。我因想着既然好容易来了一趟胡府,就遇着她们家姑娘深更半夜地却忙着见客将我匆匆撵走,我总得带回点有用的消息回来复命,便在她们家的门口等候了一会子,果然见着那胡府的马车从府门口驶了出来,车夫的后面还坐着碧月,想必翠环是在车里陪着小凤姑娘了。我见马车走了出去,一时好奇之下,就想跟随在马车后面,不想马车越走越快,竟将我甩得远远地,终究是追不上了。我见着马车是奔着长寿宫的方向越走越远了,便只得赶回家中来。不想刚进了府门,便被房门之人喊了我让我速速来见二爷,我便一路跑着来见二爷了。
龙诚听了龙平的回答,见他并没有给自己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得失望地点点头对他说道,我寻你也无什么事,只是大爷见你一夜未归,交待与我,说见着你回来之后,若是有什么异样之事,务必速速去见他。
三二三
龙平听到龙诚说龙谦让他回来见他,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大爷那里看看他睡了没有。
龙诚听了,便点头对龙平说道,你去过之后,记得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要紧事。
龙平听了龙诚交待,也是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转身,离了龙诚便向龙谦住处行了过来。
来到龙谦的住处,龙平在房外向龙谦请安。龙谦在房内听到龙平在房外,便招呼他进来。龙平进了里屋,见到龙谦刚刚察看罢自己腋下的伤处放下衣襟,便连忙问道,大爷的伤势如何了?
龙谦说道,无妨,只是今天去了趟太傅府,来回奔波之下,伤处有些作痛。适才解开包扎看了看,可能因为伤口之处包扎得太严,让里面的伤处无法散汗,便让浸出的汗渍蛰着了皮肤,故有些轻微的疼感。适才我解开了包扎,里面伤口处的皮肉果然发白,我就让他散了散汗汽,方才又重新包扎起来,眼下舒服多了。
龙平听了龙谦说出伤口的情况,也是笑道,想是大爷来回奔波,浑身发汗之下,唯独伤口处的汗挥发不出,故便浸在了伤口处周围的皮肉之上,焐得这些皮肉发白,便涨得伤口生疼。这解开了包扎处,让里面的汗汽挥发出去,伤口处变得干燥一些,也就不那么疼痛了。
龙谦听龙平之言后也是点了点头,尔后坐下来问道,我因方才快过夜半了未曾看到你,故担心你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便问了他们,方才知晓老爷遣了你去南门外办事。我想着你莫非是在外间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这么晚了还未归家,便叫门户留心转告于你,若是有什么急事当速来告我。
龙平听了龙谦关切之言,连忙回答道,谢大爷关心,我与外间其实并没遇到什么大事。原是今日大爷去了太傅后,老爷便叫了我说是去南门外寻一位杨侍郎给忠伯与五叔各写一份奠文,故备了润笔遣了我去南门外跑一趟。
龙谦听言龙平说到杨侍郎,便问道,莫非老爷遣你去寻那南效之人,就是黄门侍郎杨疏杨大人?
龙平听到龙谦相问,便问道,大爷莫非也是知道此人?老爷交待我去求他写奠文之人正是此人。
龙谦点头说道,因不疑兄与他相善,故常在我跟前提及,说杨疏此人书画诗俱佳,才能更是胜他十倍,由此我也是对此人颇为留心。老爷虽常年不出户,到也知晓杨疏此人写的一手好字。你既然下午去了杨疏住处,可知晓午后之时,我不疑兄送他归家?我自太傅家见过我不疑兄,未闻他在杨侍郎家中见过于你,你可在杨侍郎住处见到我不疑兄?
龙平听了龙谦相问,也是摇摇头说道,我出了南郊于路询问,方找到杨侍郎之家。未曾想到杨侍郎堂堂四品官员,其家如此清贫,其所住不过几间草屋,屋顶茅草腐烂,户枢年久失修,屋里逼仄不说,因前些天阴雨过多,房间潮湿阴暗,竟无落坐之地。我进屋之后,只见着杨侍郎高堂与夫人在家,皆是粗衣木钗,便未报出家门,只言找他求字。其夫人便告知于我言杨侍郎进城赴宴,晚些时候方归,让我在此等候便可。我见杨侍郎未归,其母眼神不济,房里只两位妇人在家,不便逗留,便借故走出杨侍郎家中,便在其家周围四处转转。待我转了多时,感到腹中饥饿,便胡乱找了家摊点买了两只饼吃了充饥,尔后方才折身返还,重新寻到杨侍郎家中。想必在我重新去之前,卢司业已然将杨侍郎送至家中并离去。
龙谦听了龙平之言,也是点头,尔后又笑问道,你在杨侍郎家中附近转了多时,可曾发现有什么动静?
龙平低头想了想说,按说杨侍郎家在南郊,那里人烟稀少,如要进城路途遥远又多有不便,所以杨侍郎所赁的房子当是便宜得多,又因南郊之地地势低洼,并无达官贵人将家宅建造在此,周围所住之人多来自各州各地,皆是清贫卑贱之人,少有富裕之人。且说这般荒郊之地,偶尔见算命打卦挑担货郎之人穿行其间也就算了,哪怕是遇见了卖绸缎卖药的我都觉着不奇怪,但是杨侍郎他家门前不远的路口之侧却有银匠之人摆摊其间却甚为可疑。需知这清贫之地,所居之人衣食已是无足,何来金银用来打造首饰佩戴之物?我在杨侍郎家附近转过多时,因见这银匠摊甚为可疑,我从他的摊子跟前经过几次,因只未曾看到他面前的火炉里燃着火,便留心了他。我见这银匠不但半天没有上门生意,直至天晚之际,这银匠却仍没有收摊之意,似乎此人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意,摆着摊子左顾右盼,像是在寻人或是丢人一样。
龙谦听到龙平说出自己在杨疏家门口看到的奇怪的一幕之后,也是随意地笑笑说道,这有什么奇怪,不兴人家初来京城,赁不起铺子,只得挑担叫卖,兴许人家就住在当地,便在附近随意找个路口摆摊支起买卖而已。
龙平听了龙谦之言,也是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可疑,兴许那银匠果真如大爷说得如此吧。我自杨侍郎家中求了字之后,奉上润笔,杨侍郎几番推托不收,我便索性扔下了银子,急急地出了门,朝城内跑了。那杨侍郎毕竟文人出身,追赶不上于我。我待回身看不到杨侍郎的身影之后,方才放慢脚步,朝城门那边走来。走到城门之际,却看到守门之兵又增加了不少人手,增加了的人手皆是杜将军手下的羽林军士。我看到城门之处来了这许多的羽林军士,心下也是纳闷,按说这四门调防之事,应有大爷调度的,大爷今日又未去衙门,却也不知那些将士奉了谁的命令,竟突然开拔进了城内。
龙谦听闻龙平之言,也是微微皱眉,说道,我虽在家中养伤,然昨日之变,京中骤然发生逃犯劫杀之事,亦是让皇上震惊不已,眼下虽是劫犯伏诛,然京畿之地容不得半点许杏虎,各位将军不得不对其它危险之事加以防范,来防止京城之中仍有蠢蠢欲动之人,假借城中军士分散之际,蓄意暗中破坏。由是皇上当会下诏,调杜将军速速带了人手过来加强四门的防守与城中各处巡逻也是当务之急。
龙平听了龙谦分析之言,也是点头称是,接着说道,我亦是此想,便一路边走边想着这事,又观察着街上巡逻之军士动态,果见其巡察之军士人数增多,巡逻的次数也频繁了许多。在我经过永定河边上之时,因桥断我便饶行到上游的永康桥过河。不想就在永康桥畔,我正遇见了蓝将军在桥的那头带了一干人在此巡逻,时已是天晚,我见他们打起了火把,我因不欲上前与蓝将军打招呼,便站得远远地瞧着这行巡逻队伍要朝哪个方向行去。只见蓝将军身着便装,他在马上冲着巡逻的队伍训了几句话之后,便片身下马,背着双手站在街旁,而那队巡逻之军士有人出来牵了蓝将军的马便朝着永定河上游巡察而去。那蓝将军看着巡逻队伍远去之后,方才转了身,朝着另一条街道上独自一人慢慢走去。我见蓝将军孤身一人以为他是要返回家中,但仔细看了看蓝将军行去的方向之后,却发现他并不是朝自己的家中走去的,而是冲着相反的方向朝前快步走了起来。我看到蓝将军如此,愈发地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起了好奇之心,便想看看蓝将军究竟要去往何地。于是,我便一路尾随蓝将军走了半个时辰,只到在一处府宅前停留下来。大爷可能猜出这处府宅是哪里?
三二四
龙谦见龙平向自己卖起了关子,不禁笑道,莫非这蓝将军去了胡太医的府上不成?
龙平听了龙谦似真非真地反问,不禁惊讶地说道,大爷真是智慧超群,这蓝大人就是进了胡太医的宅院之中。
龙谦笑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这胡太医尚在衙门之中监押,那胡安已是自决于牢狱之中,想是蓝大人在这案情之中有什么新发现,便找上门去找小凤姑娘询问情况,也未可知。
龙平听了龙谦说中心中疑惑,也是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原先跟在蓝将军身后看到他进了胡太医家中之时,也是这般猜测。但是后来一想,若是蓝将军因公来胡太医家中见小凤姑娘,为何不是白天来过?并且此时又是夜晚,他又未带随从,着便衣独自一人便进了胡太医家中。以我猜想,这蓝将军要么是因为受了胡太医所托,想是私下相会小凤姑娘。我见着蓝将军进了门,想着进去叫过翠环姑娘问问,恐怕会被蓝将军撞见又多有不便,若是要我不知就里就这样返回回来,我也是心中颇有不甘,反复思量之下,我便暂时候在了胡太医家中附近不易察觉的地方,想看看后边这胡太医家中还会有什么动静。待过了一个时辰过后,只见蓝将军从胡太医家中走了出来,小凤姑娘送出门外。此时那衙门之中的张骠张校尉也是骑着马并带了一匹马来到了胡太医家的门前。蓝将军别了小凤姑娘之后便骑着张校尉带过的马打马走了。
龙谦听到龙平说到这里,不禁微微皱眉,对龙平问道,你可知蓝将军这又是去向何地?
龙平见问,摇摇头说道,蓝将军与那张骠乃是打马飞奔,我无坐骑,若是这样飞跑跟在后面,怕暴露了身份同时又怕跟不了多远便会被甩掉。我在暗中看着蓝将军与那张骠远去,心中想着既然来了胡太医家中,何不进去一探究竟,说不定还能打听到蓝将军因何事来此。于是我便进了门去,直接又去了厨房想看看翠环与碧月姑娘可在那里。进了厨房之后,果见那翠环姑娘与那碧月尚在厨房忙碌。那碧月姑娘见了劈头盖脸地就发牢骚,说今儿个门外的喜鹊叫个不停,我只道是怎么了,原来是主贵客频故呀!这蓝将军刚刚用过膳自去,怎地你这小鬼又来我们厨房之中?就在此时,我因腹中饥饿,便借故与那碧月姑娘说奉了二爷之命前来看看小凤姑娘可要帮忙,因临走之时,未曾用过晚饭故进来厨房讨些吃的。碧月姑娘听了我这番说辞,只是撇了嘴说了句,谁信哪?尔后也不管我只给了我一些吃食后便转身过去小凤姑娘那边去了。于是我又借着吃饭的机会,一边说进来府中之时恰逢蓝将军离去,一边又打听蓝将军来此的目的。翠环姑娘见我相问,便如实相告,只说蓝将军过来便是告知小凤姑娘,说是胡太医事情已然了结,不日便可自行归来,让小凤姑娘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自在家中等候便可。我们家姑娘听了蓝将军之言,甚是开心,又因蓝将军述说自己曾为胡太医之事,上下打点,费尽周折,为表谢意,便留了蓝将军用了晚膳。因小凤姑娘急匆匆留客,厨房并未准备,故小凤姑娘令了她与那碧月姑娘在厨房之中帮了半晌忙。我听到之后,心中也是甚为诧异,也不知那蓝将军用了什么手段法子,竟然打着包票说那胡太医无事不日便可归来,难不成那胡安之死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侦破了?我心中虽这样想着,也只得拿话恭喜小凤姑娘。待我吃完饭不久,那碧月姑娘又回到厨房对我说道,我家姑娘说了,谢二爷好意,这么晚了还派你过来问候。眼下夜已近更,府里上下都要歇息,就不留你了,外边天黑路窄,还请你留心脚下,不要摔倒得好。回去这后尚告知二爷,就说小凤姑娘在家中一切都好,在这里谢过了。我当时听了碧月代为传出来的小凤姑娘的原话,心底一凉,心说这么多年,我常随二爷来到胡府,从未说哪日我们来到府中而主人不见的道理,今日我来了半晌,小凤姑娘不但不见我向我问询二爷情况,这反而对我下了逐客令。我心想这下情况不妙,便拿眼打量碧月与翠环,但见二人脸色如水,丝毫不为乍听小凤姑娘的这一番话语感到惊讶意外。我见这二人面容这般平静,似乎并无商量的余地,心想糟糕,只得赶紧告辞出了府门。出了府门之后,我左右忖量着该回来如何回复二爷,左思右想之际只觉着今晚这胡太医家中颇有些异样,那蓝将军陡然来到胡府也是耐人寻味。于是我就在原地打了个转,想看看能不能思考出什么眉目。不想就在我原地犹豫未曾离开之际,只见胡府的大门又开,一辆马车竟是从有胡府里面驶了出来,驾车之人正是碧月。我见马车驶来,一边躲在暗处观察,一边想到这驾驶马车这人,乃是小凤姑娘的丫环碧月,那马车之中所坐之人定是小凤姑娘无疑了?但不知这么晚了,那小凤姑娘却是要往那里去?带着心中的疑问,我反复掂量下之后,便决定跟着那小凤姑娘马车的后面,想看看这深更半夜之际,小凤姑娘要去哪里办事见人。于是我乘着黑夜于路跟随马车一直朝前走去。只待临近了长寿宫外的不远处,却见小凤姑娘的马车前方出现一群巡逻之人,巡逻的队伍后面尚停放着一顶轿子。我见前方已是临近长寿宫了,宫门之处灯火通明,若是我再向前,恐怕会被巡逻之人发现,彼时若是小凤姑娘问我跟随的原由,我无法回答,于是就停留在原地隐匿在暗处不敢再上前去。我远远看去,只见那巡逻的队伍之中走出一人,赫然正是蓝将军本人。尔后小凤姑娘的马车也停在了巡逻队伍的前方,稍顷,翠环扶着小凤姑娘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只见那蓝将军与小凤姑娘见了礼后有说有笑的,随后蓝将军又将小凤姑娘带到了那巡逻队伍后边的那顶轿子旁边,此时从轿子里下来一位高大威猛的老人。小凤姑娘见了那老人之后,亦是慌忙上前请礼。我因见蓝将军与小凤姑娘对这老人态度恭敬有加,便猜想这老人定非等闲之辈,但这老人却是面生的很,我也是见过许多的朝中重臣,却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说过此人。这老人与蓝将军和小凤姑娘笑言一番过后,便当先朝着长寿宫宫门之处走去。我只远远见着巡逻队伍和碧月所驾驶的马车停留在原地,而那老人与蓝将军及小凤姑娘一行三人去了那长寿宫门之处,待三人行至宫门处,那里早有宫内的公公在此等候,几人见过礼后,那迎接他们一行三人的公公便领了三人进了长寿宫内。龙平说到这里,停了声音,拿眼偷看龙谦的脸色。
龙谦一边听龙平说话,一边正在沉思,不想却听龙平说到这里之后,半晌没了声音,不禁抬头看向他问道,后来呢?莫不是你在那里等候不及,便急忙赶了回来。
龙平点点头说道,我在宫门外等候了一会儿,想着一会儿巡逻之人若是从我这里经过,将我问将起来半夜潜在长寿宫门我的理由我不好回答,心中又想着既然后边的事无从得知,不如回家中来将此事告知大爷再作商量。
龙谦听到龙平说到这里,只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但不知你既然见过诺之了,可将这些之事告诉过他了没有?
龙平说到,我恐二爷生气猜疑,便只告诉二爷今晚小凤姑娘进宫里去了,并没有告诉二爷那蓝将军曾去过胡府,又曾和小凤姑娘进长寿宫之事。
龙谦听了龙平对龙诚有相瞒之言,不但没有责怪于他,反而点点头叹道,这些事今后也休要让诺之知晓。龙平听了龙谦之言,赶紧点头称是。龙谦又说道,你既然安然归来,就早些歇息去吧,明日还要送忠伯五叔灵柩出城。龙平听言也道了好便要转身出了房去。
就在此时,龙谦复又唤了龙平回来,问道,你可将今日出南郊之事告之了翠环?
龙平见龙谦问起这事,不明就里,拿手摸了摸头只好如实回答龙谦道,碧月曾问我二爷既遣了你来,你去哪里玩耍了,这么晚才来家中。我就将出南门外求字一事告知过碧月。
龙谦一听龙平此言,也是长叹一声,对龙平说道,今后还是少去些胡太医家中吧,即便去了,言语也要慎重些。说罢后,龙谦挥了挥手示意龙平出房去。
龙平见谦怏怏不乐,不知自己哪里出了差池,也不敢多问,只得忐忑不安地从龙谦房中出来,自回住处歇息。
三二五
翌日,大将军府出殡,朝中多有龙大将军故友旧交并满朝同僚皆来送殡。龙谦等一众大将军府之人拉着两具棺椁一路走走停停,一边受了众人的吊唁,一边向送殡之人拜谢。这番半日之后,大将军府一众之人方才将两具棺椁送出城北静慈寺停放。卢畏下朝来之后,换了素服也速速出城北送殡。待棺椁安置过后,龙谦便请诸位同僚进静慈寺小坐。朝中多有人不愿耽搁,便纷纷辞谢散去。送殡一干人中,有岑玲、黄凌等一众与龙谦当年同在太傅诲教之下同窗,大家因关系较为旁人与龙谦更为亲密,故便随了卢畏一同进了静慈寺用茶。
众人茶毕,龙诚留饭,众人皆辞以公务繁忙,不便久留,就先后辞去。期间岑玲待要辞别龙谦之时,卢畏在一旁说道,你且先不要走,我且有话同我说。岑玲笑道,不知不疑兄又有何事教我?卢畏便请岑玲别处坐坐。此时待众人散尽,卢畏见身边暂无旁人,便对岑玲说道,闻你在皇上面前奏请将杨疏杨侍郎安置大将军府任长史一职,可有此事?岑玲听了卢畏这样相问,笑道,不疑兄哪里得来的消息?杨侍郎获罪之臣,我哪里敢向皇上推荐?再者我与杨侍郎先前不熟,又知龙大将军府上长史一职多年无人任职,可见龙大将军并无中意人选,我有何德何能,敢为龙大将军推荐府中长史人选?卢畏听了岑玲推脱不知杨疏将任职大将军长史一事,便直接了当地问道,如你不曾推荐杨侍郎任大将军府长史一职,然你与皇上谈话之间,可知皇上任杨疏为大将军府长史一职所从何来?岑玲因自小儿与诸多同窗皆在宫内伴读,常在卢畏身旁,因卢畏年长,太傅彼时皆以严肃管教,并以卢畏为榜样,让其它同窗皆以他之事迹效之,当时之时因受岑玲及其他同窗事事皆因卢畏马首是瞻,故幼时事事听从卢畏安排。及长,大家各安其职,素日里难以会聚,当年同窗之谊他不是你渐渐生分起来。此时岑玲虽不愿再欲听从卢畏这般颐指气使,然幼时之畏惧已是深入骨髓,同时他亦知卢畏刚烈,若不实言告之,恐怕卢畏随即识破自己今日恐难离开此地。于是便对卢畏笑道,正如兄之猜想,皇上早已想过此事,谓杨疏杨侍郎虽是坐小罪而暂居家中,然其才甚茂,当为国家所用。于是今日早晨皇上趁蓝元谒见之时,便和他谈及此事,谓之大将军府十余日之内,连折几员大将,大将军府自开府以来,何曾蒙受过这等损失?自大将军府上任长史辞世以来,府内长史一职便长期空缺。龙大将军因身体抱恙,常年不问政事等种种原因,也再也没有向朝廷奏请派下一任长史进府署事,以致大将军府虽是开府议政实则废置多年,议政之事形同虚设。今番余贼虽已剪灭,外藩却又难制,故大将军府议政之事,还依前例,必要速速复办起来的好。就以此事皇上清晨之时问之蓝元自己这番安排可否有什么问题,蓝元自然是非常赞成皇上此番举措,就这样皇上决定此事之后便手诏与太傅知晓,不日便可谕令各部。既然不疑兄已是知晓那杨侍郎不久将要任大将军府长史一职,却跑来与我相问,莫非对皇上决定大将军府长史一职之人选,持否定态度吗?卢畏见岑玲欲冠之自己犯上之罪,不由得冷哼一声,对岑玲说道,我们二人及诸位同僚同在宫中多年,彼此禀性脾气亦是大多了解,我亦知汝之将所行正如你亦知我欲将何行,若说这杨侍郎将要任大将军府长史一职你未曾从中策应,我卢畏亦是难以全信。岑玲听了卢畏之言也只得连连摇头叹息道,我一片肺腑之言,兄既不信,我亦无法自证。卢畏听到岑玲此言,便又舒缓颜色接着对他说道,既然皇上已是谕令下来,我也不再议论此事。我所欲知之,便是我曾在昨日去过杨侍郎家中,恰曾看到杨侍郎家中周遭凭空多了许多不相干的人在那里转悠,却也不知是谁在那里布满了眼线,接下来也不知布置眼线之人又欲对杨侍郎所欲何为。岑玲听了卢畏之言,匆忙之下,眼波流转数下后对卢畏笑道,兄这番以为那此眼线是我所为,便是误会与我了。前些日子,因太傅在皇上面前说那杨侍郎为官清正,家中甚贫,皇上便命我探听此事,于是我就请了工部与户部的同僚过来杨侍郎家中几趟,便欲计划为杨侍郎家中修缮房屋一事。今番那工部的同僚已是拟好了修缮杨侍郎家中房屋的计划,只等户部那边拨下银子来,工部这边便可安排人手,购买物资,即刻便会为杨大人家中修缮房屋了。卢畏听了岑玲此言,他便上下打量了岑玲一番,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此甚好。杨侍郎为官清正,俸禄微薄,为人清雅,不落俗世,家中虽清贫如许,彼却自得其乐。因与我至交,我多次欲出资为其修屋,俱是被其拒绝。今番既然是皇上亲命,官中置办,量杨侍郎这便是推辞不过了。但其家周遭所设置暗桩眼线,如若下次我去之时犹能看见,我便要管上一管了。留此碍眼之物在忠贞高雅之家一侧,甚是有伤风化。岑玲听了卢畏之言,也是淡淡一笑说道,不疑兄自为之便可,何必要同弟面前说之。
卢畏欲要再言,龙厚笑着过来这边。二人见有旁人过来,便各自住了嘴,不复再言。龙厚过来拱手说道,我家老爷向来讨厌繁文缛节,令我们不可奢办酒席,我等便在方丈那里摆了素席,现已准备妥当,应逊命我过来这边相请二位大人过去用膳。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还请两位大人勉强用些,好容我等略表寸心。
岑玲听说龙厚邀请用膳,推说有事,便辞了卢畏,径直出了静慈寺,返回城内去了。卢畏便随了龙厚,一道进了后边的方丈室内。
饭毕,卢畏与龙谦在寺内闲逛。龙谦便问卢畏因何与岑玲吵闹。卢畏便谈起问及岑玲之事,龙谦听之先是笑道,昨日我家老爷遣了龙平过去杨侍郎家中求字,便见那一番人等守在杨侍郎家中附近。我闻之龙平所言便知其必受岑玲所遣,彼因矫诏一事甚惧杨侍郎告之天下,故时时提防,恐杨侍郎走出京城。说到这里,龙谦不觉皱眉说道,如兄所言,这岑玲与蓝元举荐杨侍郎欲入我府中任长史一职,甚为可疑。家父原先尚欲请杨侍郎来我们府上居长史一职,然后来家中先后出了若干事,家父便改变初衷,意欲不欲请杨侍郎来家中任职长史。卢畏听了龙谦之言,大惊道,先前家父与大将军已是谈论已定,何大将军欲改变主意?龙谦见卢畏心中惊疑,只好叹息说道,家父因念近些日子府中多事,飞祸已至,若是现在请朝廷派遣长史进府,恐有示威擅政之嫌,又者,因家父年迈,精神大为不济,只想一心静养,不欲为世事烦扰再起角逐之心,又谓京城多事之秋,英雄际会恐天下有变,自谓无力解救,唯图自保,于是便不欲多事,不想引火烧身。卢畏听了龙谦这一番解释,不由得也是叹道,大将军虽是智谋卓越,目光长远,然则身处漩涡之中,岂能全身而退。须知洪流奔泄之时,泥沙俱下,挟万钧之势,势不可挡,所过之处,房倒屋塌,无一幸免,人皆不能挡,退亦无立锥之地,我辈在生死之际,只能奋战在前,九死一生方能搏得一线生机,尚能图得后方一隅平安,若是我等放弃与之相搏,则我等身后泱泱万民,为之奈何。
三二六
龙谦听了卢畏之言,先是默然,尔后又问卢畏,前番我等尚在商量杨疏郎去留问题,未等我等筹划清楚,不知皇上是如何想起要让杨侍郎来我们府上任长史一职的?这杨侍郎前不久刚刚因擅改草拟诏书一事,遭皇上贬谪,如今突然改口欲重新起用杨侍郎,恐怕难让言官塞口。
卢畏说道,我也是纳罕至极,先时在朝中得知皇上欲任命杨疏侍郎出任大将军府长史一职消息之后我亦是思之甚久,不得其解。只到刚才我与岑玲拿话询之,我才大约猜到此事岑玲和那蓝元当是逃脱不了干系。按说杨侍郎擅改诏书一事,岑玲有胁迫之意,此番为了投桃报李,有意建议皇上启用他出任官职,这些我尚能揣摩之,然蓝元为何亦是在一旁为岑玲帮腔说话,莫非仅仅是为了顺应圣意?这便是我不得而知之事了。
龙谦听到卢畏此言,也是隐约感到不安,便说道,若是此举只是出于圣上之意,我等府上到无什么差池,只怕有别有用心之人知我等筹划杨侍郎的去处,故提前一步,于皇上面前建议将杨侍郎安排在我大将军府内,一者将此功据为己有,二者得此机会好让杨侍郎向他们靠拢。杨侍郎若是不明就里,直将此功归入彼等之人,恐入圈套之中。
卢畏听了龙谦此言,也是颇为吃惊,忙问龙谦,弟之此言可有什么依据?
龙谦便说道,昨日家父遣了龙平去杨侍郎家中之后,返还城中之时,因关心胡太医家中之事,便借道去了趟胡太医家中一趟,恰逢蓝元也前去拜访小凤姑娘。蓝元辞别胡太医家中不久,小凤姑娘便驾了车去了宫中。今日我亦询过长寿宫宫门之处值班老郑,老郑言昨日二更之时,小凤姑娘与蓝元会聚宫门之外,而后又有蓝元父亲一行三人与其一同进入长寿宫处谒见太后。我想之此事为何如此巧合,家父刚刚欲拒了前与太傅商量之事,为何蓝瑛谒见太后之后,今日圣上便有意将杨侍郎安排在我们府内,莫非蓝瑛进言太后,有意欲让杨侍郎入我府中不成。
卢畏听了龙谦说出昨日龙平所看见之事,也是思索片刻,尔后对龙谦说道,事情既然到了这步田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顺应天意,相机行事了。好在我深知杨侍郎为人,彼智慧超群,深谙人性,又洁身自好,又有悲天悯人之心,非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之小人,若说他能听从别人安排,欲做出对大将军府不利之事,我卢畏当是白长了双眼,宁可挖了眼珠喂街边之狗。
龙谦听了卢畏这番诅咒发誓为杨疏作保,忙笑言道,兄多虑了。我非担心杨侍郎人品能力,只恐他因太过善良,处处推己诸人,反而容易让小人利用。需知小人无仁义之心,亦无感恩之情,唯利是图,毫无廉耻可言。而杨侍郎常怀圣贤之心,遇此并无底线之小人,只能步步退让,处处受制,容易被仁义之理缚住手脚,而任小人宰割。彼时他虽有意欲护持我大将军府,恐力有未逮,身不有己,若一招不慎,陷入小人之布置陷阱,将万劫不复,恐平生再无生还机会。而我大将军府,常被小人攻讦,期间偶有遭遇不测,却量此小小龌龊之人行此蝇营狗苟之事也实难撼我大将军府根基,只是到彼时恐怕亦是无力保护杨侍郎。
卢畏听言,也是频频点头,说道,应逊之言,甚为有理,就此事我会同杨侍郎说之。杨侍郎才能胜我十倍,总有法子逢凶化吉。
龙谦听言也说如此甚好。卢畏与龙谦商量完毕,就此话别,先行回城中太傅府去了。龙谦亦是连忙交待龙诚与诸人将静慈寺未竟之事赶紧张罗完毕,再留两人看守,尔后又会同家人,一同打道回府,径直进城回大将军府而去。
回到大将军府,龙谦便至龙大将军书房。龙大将军见龙谦回来,便告知他说午后有省台郎官携了太傅文书前来府上,大意便是省台已拟定杨疏出任大将军府长史一职,皇上已批复下来,不日杨疏便要到任一事。龙谦吃惊地说道,为何恁般快速定了下来。龙大将军见龙谦此言,便知他已是先于自己得知消息,就问他外面朝廷诸官可有什么言论。龙谦便将先前与卢畏之言告知龙大将军。龙大将军听言此事那蓝瑛恐涉其中,不禁皱着眉说道,如此甚是不妙,待我上书先辞之。龙谦摇头劝道,此事多方合力,恐木已成舟,甚难推翻,老爷若是上书辞之,恐圣上不满,会责我们府上悖慢傲上。龙大将军自是不加理会,只在桌上摊开纸笔便拟起奏折起来。
龙大将军奏折上过以后,皇上便批复下来,言大将军府人员伤损严重,凋敝日久,政事废驰多时,甚负当年先帝所托,眼下朝廷余贼并其党众之徒俱已剪灭,陈朝播乱已然平定,正是皇上亲政,百政待举之时,龙大将军既然受先帝遗托,有匡扶社稷之责,前者所受余贼所挟,即便是朕,亦不能翩翔遨游,故今番朕正欲大展拳脚之际,尚奈龙大将军等一众良弼辅佐,请龙大将军切勿推卸年迈体衰之由,有负朕意,亦负先帝之灵。自大将军府长史辞世以来,大将军久不问政事,皆因府内俱是能征善战之人,而无出谋划策之辈,今原黄门侍郎杨疏,前因有罪,贬谪在家,幸而彼幡然醒悟,朕亦不责其过,给之自新之机,裁其有尺牍之才,尚能为用,不如用其待罪之身,使其有改过之愤,倘竭心尽力,或可为大将军用也。大将军收到皇上批复以后,读之再三,亦是思虑甚久,只得再拟奏折,托以别由,情切意坚,再辞省台之谕令。谁知皇上收到奏折之后,当日又驳回龙大将军之奏折,只言卿之原由,朕已知晓,已谕各部酌情办理,疏之署理长史一职,朕思之甚久,不可更之。今朕意已决,卿勿再辞之。龙大将军领到皇上批复下来的奏折,苦笑不已,只得反复思量,又向太后上一奏折。几日之后,太后亦是将在大将军奏折驳回,只言哀家知晓,皇上亲朕,大将军诸事遵从皇上之意便可。龙大将军见太后如此,也是连声叹息,只得作罢。由此,省台令天官择吉日,杨疏奉旨入大将军府署事。
这日,龙谦自长寿宫辞别太后及安逸公主归来,进府中来至大将军书房之处。龙大将军对龙谦说道,汝进宫中谒见太后,太后可有别言与汝语之。龙谦摇头说道,太后只交待我虽要以国事为重,亦要顾及自身安危,且勿轻涉险地,必要安然归来。龙大将军听言只是轻轻颔首,便对龙谦说道,汝与不疑此去闾州,着外人道来,一文一武,文者不疑,武之汝当。向来治国理政之人,世人皆爱之,武略勇烈之人,众人皆惧之。故此番汝二人出使闾州,不疑所受风险十之无一,而汝之时时有性命之忧,当谨记之。龙谦听了大将军交待之言,连忙点头承诺。龙大将军双慢慢对龙谦说道,汝此去之地,人前勿轻言之,恐惹杀身之祸,私下亦静之,恐妄动之下,无端惹来敌视之人。外人面前,虚心无礼,从皆下之,当无树敌之理。再者汝从阵临敌,从未孤身一人,今番我亦与诺之说过,要来龙平让他陪汝一同去闾州之地。龙谦听说龙大将军要龙平跟随自己去闾州,忙辞之说道,老爷爱惜于我,我怎能不知。然此去闾州,不知逗留多久。若是时间短暂,龙平跟去无益,不如留他在家中照应周全,再者若是我去过闾州多时不能还京城,龙平随我,亦是陷身闾州恐不得归,老爷若是彼时担心之余,想遣人去闾州打探消息,福伯厚伯年迈,宝叔又不得轻离,恐无人可派,不若暂且留龙平在家,若遇万一之时,老爷尚可有其一少壮之力可遣。龙大将军听了龙谦之言,反复思量之下,遂依了龙谦,不再言龙平跟随龙谦去闾州之事。
晚饭过后,龙大将军独自一人,踱之后院柴房之中。
三二七
龙宝刚刚走柴房里拿着碗箸从里面出来,正欲锁门,却见龙大将军从院外慢慢地踱了进来,便知他要进此门,于是就放下了门锁,站在门旁。龙大将军交到柴房门口,看着龙宝手中拿着的空碗问道,刚刚给他吃过?龙宝见问便点了点头,说道,老爷若是欲见他,我便守在这里,等老爷出来我再锁门。龙在将军听了龙宝所言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些天他的饮食起居,可有别人料理过?龙宝回答龙大将军说道,这厮并不多事,只是吃饱了便睡,睡足了便吃。这些天只有我一人料理他,除我们兄弟几人之外,府里也再无其它下人知晓这厮管在这里。我也只是每日里来送两次饭和水,每次来时这厮便装睡,只将空碗盏扔在一旁,我便将饮食放下,取了空完盏退出来再锁好门。龙大将军听完龙宝之言,也是点点头说道,我便现在进去瞧瞧他,烦老七先站在门外照应一下。龙宝听言便点头称是,又说道,天已车黑暗,老爷等我掌了灯来。龙大将军听言,略一沉吟,老七可带有了火镰?龙宝见问,遂在怀里掏出了火镰,递给了龙大将军。
龙大将军安排了龙宝守在门口,接过他手中递来的火镰遂进了柴房。无色已经灰暗,柴门并无窗户,龙大将军朝内走了几步,已经无法看清前面的情况。龙大将军遂亮起了手中的火镰,亮起的火镰像一头猛兽,在火焰迸起的一刹那,火光迅速膨胀开来,顿时将房内笼罩的黑暗吞噬在了光焰里,将将剩余的黑暗驱赶到了角落。龙大将军将火镰举起,火焰顿时照在了他的正前方。就在龙大将军举高了火镰亮起的火焰照耀在地面上之时,龙大将军只见自己前方三尺的地方正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此时正蹲在地上,此刻那位蓬头垢面的男人手中端着碗嘴里包满了饭正拿着惊疑的眼神仰望俯视他的龙大将军。这蹲在地上的人可能习惯了在黑暗之中摸索所以眼睛并不适应此刻突然亮起的光线,待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向了龙大将军手中那高举的火镰所发射出的光芒之时,他不自觉地忙用拿筷子的那只手遮挡住了眼睛,同时身体也是下意识地朝柴门的里面挪了挪,在他挪动身体的一刻,他的左手紧紧抓牢了那只碗,并将碗护在了怀里。
虽是匆匆一瞥之下,地上蹲的那人又用胳膊快速地挡住了脸,可是龙大将军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也认出了面前之人正是自己要见之人。龙大将军见找到了来人,并不着急,而是先环视一周,找到一个灯台之后,便慢慢走到灯台前面,并将灯台上的蜡烛点着,尔后又轻轻收好了火镰。待蜡烛充分燃烧起来之后,光线又较刚才明亮了许多。龙大将军持着灯台,一手又护着火苗,慢慢地走到柴房的中间从房梁上吊挂下来的灯架上。来到灯架前面,龙大将军踮起脚,将手中的灯台放在了那吊挂在柴房半空中的灯架上。龙大将军放好灯台,柴房之中顿时充满了从那半悬的灯架上照射下来的摇曳的烛光,烛光虽然不太明亮,但好在这一明一暗的亮光照满了柴房的角落。龙大将军在这一亮一暗的烛光照射之中,又寻找到了一条长凳,他拾来长凳,放在了灯架的下方,尔后又慢慢地坐在了长凳之上。
就在龙大将军忙着点灯忙着放灯又忙着找长凳的功夫,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却紧张地缩在柴房的角落里,并控制着微微颤抖的身躯拿惊惧而又疑惑的眼神随着龙大将军移动的身躯来回扫动。只到龙大将军端坐在了那条长凳上之后再无声息,只是静静地看向自己之时,这人才慢慢放松了警惕,恢复回正常的姿态坐在地面之上,又胡乱地将碗里的食物向嘴里填去。
龙大将军见此人放松了下来,便平静地对他说道,不知这饭菜尚合肖校尉的胃口否?
坐在地上正在狼吞虎咽地用饭之人此时听到龙大将军相问,便抬起了脑袋并咽下口中的食物,随后又举着手中的空碗示意龙大将军看。这人一边举着手中的空碗一边对龙大将军说道,大将军何不试试一日一顿,一顿半碗之食,如此连续十余天饮食之后,彼时再来向肖某问问你大将军府的饭食可否合肖某的胃口。
龙大将军听言肖恩有嗔怒之意,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五笑,平静地对肖恩说道,想不到肖校尉身居贫寒之地,依然不影响您的心情,且胃口尚如此好。老夫近段时日只因忙些别的事情,竟一时半会无暇与肖校尉面晤,家人如有招待不周之处,尚请肖校尉见谅。
这肖恩听了龙大将军之言,遂抬了抬腿,晃了晃脚下的镣铐,而后又动了动手腕,将腕上锁着的手镣弄得铿锵作响,同时口中冷哼道,肖某已是大将军阶下囚,大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今日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大将军千金之躯,无事怎会轻入这贫贱之地?既然今天移步这里,莫非是要送肖恩最后一程?
龙大将军见肖恩说出此言,也是平静一笑,只是摇头说道,肖校尉休要多想。老夫非谓一定要把肖校尉留在府内,只因外间一直在追剿欲对太傅不利之歹徒,若是我放了肖校尉出府而去,恐肖校尉按捺不住寂寞,到处走动,到时反而容易被侍卫拿住。外间京城侍卫因不明肖校尉身份,若是肖校尉不幸被捕之时,情绪激动,稍有过激行为,彼等侍卫可不问青红皂白,刹那之间便要了肖校尉性命,彼时便不美了。老夫有意将肖校尉留在府内,又在肖校尉身上带上刑具,就是为了暂时限制肖校尉的自由,不能让肖校尉随意走动。此举虽有诸多不妥之处,然为了保全肖校尉的性命,老夫不得已只好出此政策,暂时让肖校尉受些委屈。
肖恩听了龙大将军所言的一篇理由,不禁失声狂笑了起来,待他笑完之后,又恶狠狠地看向龙大将军说道,难得大将军一番美意,这番为肖某处处着想。想不到肖恩心中所恨,难不成还是错怪龙大将军了?但龙大将军适才一番解释囚禁肖某之举——一片肺腑之言说出来之后,您猜我肖某信也不信?
龙大将军听了肖恩这一番挑衅之言,仍然毫不为之所动,只听他微微一笑道,老夫一片苦心,可对苍天。好在这个非常时期已然过去,外面局势已趋明朗,老夫之迫不得已所为,已是无意再得到肖校尉谅解。
肖恩听了龙大将军这片声色不动的言语,心中顿起微妙,他毕竟乃是聪明之人,此刻只见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几圈,尔后目光有神地看向龙大将军问道,以大将军之意,此次前来这柴房之中,不是有意要为难肖某,而是另有其事欲告之肖某?
龙大将军听到肖恩相问,也是轻轻点点头,表是认可肖恩的话。
肖恩见龙大将军不置可否,只得丢了手中的碗筷,紧攥双拳,用力晃动双腕中锁紧的镣铐,并弄得镣铐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同时肖恩挑明了对龙大将军问道,然则大将军要杀肖某,还是要放肖某?
三二八
见肖恩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迫不及待的慌乱表情,龙大将军仍然无动于衷,待肖恩情绪宣泄完后,龙大将军摇摇头对肖恩说道,老夫怎会要肖校尉的性命?肖校尉这许多天来在老夫家中好吃好喝,但凡老夫有对肖校尉不利的想法,想必肖校尉也不能安然地呆在的此房之中。今番老夫见你,只是向你说明老夫心中担心的事情。肖校尉大可不必如此仇视老夫。
肖恩听了龙大将军不紧不慢地说了半天,自己却仍不知何事,但听到龙大将军没有加害自己意思时,他方才勉强控制了自己情绪,耐着性子将龙大将军所说的话完整地听完,当他听到龙大将军有心中担心之事要向自己诉说之时,忙对龙大将军问道,不知大将军心中有何所虑,需要肖某知晓?
龙大将军微微颔首,尔后又慢言道,老夫想着现时京城安定,若是再把肖校尉留在府里,大为失礼。然老夫亦知肖校尉乃是好动之人,若是此时肖校尉出了老夫这府邸之后,流连京城繁华,处处抛头露面,或是被衙役,或是被普通百姓,发现肖校尉的踪迹,再有知晓肖校尉的前生今世,恐怕会对肖校尉不利,众人或是举报官府,或是押送有司,均是对老夫不愿看到的,或是碰上那些利害角色,趁肖校尉不备,欲暗自谋之,彼时肖校尉恐有杀身之祸。故老夫左右权衡,反复掂量,将肖校尉送出府吧,恐肖校尉恐怕有性命之忧,或是仍然将肖校尉留在府里吧,恐怕会加深肖校尉对老夫的误会,不合时宜。所以老夫夤夜来访,欲与肖校尉商量一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解决肖校尉的难题,又让老夫无后顾之忧。现今老夫说了这半天,却不知肖校尉计将安出?
肖恩此时方才听出了龙大将军今晚来访之意,听龙大将军说完,他便紧接着说道,大将军未免太小看肖某了,肖某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然亦不是惹事生非之人。肖某来京城数年,所要办理之事皆已完成,虽然结果处处不尽人意,亦与肖某心中所想大相径庭,然时事已过,肖某追之悔之亦是不及。京城再好,亦不过是镜花水月,过往云烟,此间既然再无肖某留下的道理,那肖某留之京城何益?肖恩因故冒犯大将军,大将军既然好客,留之肖某于府中旬日,待之肖某亦是不薄,若是能蒙大将军既往不咎,高抬贵手放了肖某出去,肖某自是对大将军感激不尽。且待肖某出去之后,自会远离京城,从此浪迹天涯,恐再无与大将军相见之日,肖某当常念大将军待肖某之情分,早晚当会为大将军上香祈祷,以慰思念之情。
龙大将军听了肖恩这一番似是感恩戴德地这一番言语,也是微微笑道,肖校尉言重了,老夫担当不起。肖校尉既然如此深明大义,亦是甚慰老夫之心,看来老夫此前对肖校尉的担心似有些多余。既然肖校尉说得真切,那老夫亦不再有什么为难之处,待老夫出去略作准备,不日当送肖校尉出府而去。从此肖校尉天高任鸟飞,水深任鱼游,到是一番快意自在,也令老夫羡慕不已。说到这里,龙大将军起身告辞。肖恩见龙大将军要去,勉强挣扎起来欲送。龙大将军止住他说道,肖校尉且留步,汝自在这里安心休息便好。
龙大将军从柴房里出来之后,龙宝亦是赶紧掩上门,并立刻上了锁。尔后他又紧赶几步,追上前面行走的龙大将军,并低声对龙大将军问道,老爷欲要将此人如何处置?龙大将军见龙宝相问,只得摇摇头对龙宝说到,此人虽无悔意,然老夫亦不能杀他。汝且去叫了应逊过来商量事情。龙宝听言,也是点头,与龙大将军别过自向龙谦住处行去。龙大将军自是回房等候。
待龙谦来到龙大将军处,龙大将军便问他如何处置肖恩。龙谦想了想笑道,此事也容易,老爷容我来安排便是。龙大将军见龙谦胸有成竹,也就点点头允许他来处理肖恩。
翌日,大朝。卢畏与龙谦进殿面圣之后,皇上殷切地拉着卢、龙二人之手,拿些话来勉励二人,卢、龙二人亦是感激涕流以表忠贞之心,一边叩谢辞别,一边山呼万岁。君臣皆赤诚以对,纷纷泪盈双腮。须臾,皇上扶起二人并搀住二人送出金銮殿,后谕令卢畏龙谦二人速速启程,又令百官去城外十里亭送别。
城外十里长亭,青草萋萋,杨柳依依,长亭之外人声鼎沸热闹异常,鸿胪寺已有众官员摆好酒馔在此等候。待皇上銮驾到此,众官罗拜。皇上站在銮驾之上乃向百官训话,皆要众官应向卢畏龙谦二位爱卿看齐,为国尽忠,为君分忧,务必兢兢业业,克诚职守,排尽万难,勿负朕躬。众官山呼万岁。皇上乃回头扶起卢畏与龙谦,又说了些叮嘱之语,待二人一一应了,皇上便与卢畏龙谦洒泪而别。尔后皇上重摆銮驾,先行起驾回宫中而去。
待皇上走后,太傅来到卢畏与龙谦面前,卢畏与龙谦见状慌忙拱手肃立。太傅看了看二人叹了口气,尔后对二人说道,此去千山万水,路途遥远,老夫因汝二人此去归期无定,祸福难测,故昨夜问过一卦。不期得一坎卦,卦象曰:险中用险,君子当以至诚行之。从此卦看来,汝二人此去闾州定是千难万险,费尽周折。然汝等二人皆为当朝公卿之后,世受国恩,当思图报,岂能因前途凶险而贸然废行?尝闻虎父无犬子,老夫与龙大将军皆官居一品,亦是国之柱石所在,先时先帝在世,甚为器重我之二人,以我二人为股肱,托以幼帝为辅,汝二人今既是受了皇上当百官之面一时显赫,又寄予重托欲平定东南,此刻当以国事为重,时时铭记于心勿要辜负了皇上的重托,同时亦要铭记家风,常思老夫与大将军在朝多年,其艰辛之事较之汝等此去闾州之艰难不遑多让,大将军与老夫朝夕相对,数十年来如一日,殚精竭虑,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思之先帝重托,常愧力有未逮,有负先帝,所行无他,惟忠孝二字而已。今汝二人闾州一行,应当竭心尽力,于国恪忠,于家尽孝,休要负了皇上之朝朝切盼之心,亦不负老夫及龙大将军之谆谆教诲及殷殷期切养育之恩。老夫言尽于此,汝二人常思之,早早上路,必要旗开得胜,速速还朝方是正理。卢畏与龙谦听到太傅一片谆谆之言,顿时汗出如浆,是大气也不敢出。太傅见二人小心翼翼,口不敢言,又见百官等候欲与二人辞行,不便久留,便不复多言,别了二人,自是先行回城里去了。
见皇上与太傅先后回城而去,众官员方才放松心情,渐渐谈笑起来。于是,众官员依次来到长亭之中,与卢畏和龙谦相互见礼。礼毕之后,众人又叙了些闲话,说了些别离之情。不觉已是时已过午,待朝中同僚分班次年齿坐在长亭外的筵席上之后,就纷纷把盏,各个劝饮,只饮得红日西尽,归鸟还林,方才纷纷辞别卢畏龙谦而归。
此时杨疏已是喝得面红耳赤,只见他踉踉跄跄地上得前来,先是与卢畏浮一大白,而后挥起胳膊忽喇喇地将自己面前酒席上的杯盘碟碗扫在了地上,那些杯盘碟碗顿时跌落一地,发出乒乒乓乓地碎裂之声。众人见杨疏如此,不断不生气,反倒兴致愈发地激昂起来,便纷纷地围在了亭中的酒席旁边观看。尔后杨疏又索要来纸笔,将纸铺在刚刚自己胳膊清理过的一方干净的桌面上,又执笔舔墨,不加思索,随便下笔一挥而就,一气呵成写出一诗来。
三二九
其诗曰:长亭马道行客急,秋水舟棹去天际,鸿雁南飞归有信,问君何日传佳期?
卢畏见杨疏诗成,其意写别离之情,便接续一首,稍纵诗成,杨疏乃上前观看,只见其诗云:大鹏挥翅上云汉,万里乘风只半天,利爪揪住深海鼋,抟转一日可复返。杨疏看后,连称好诗。卢畏微笑尔后又赋诗一首,其诗曰:北山秋水一线天,回望故园夕阳残,酒罢别君东流去,浅草遮眼恨绵绵。杨疏读罢卢畏诗句,二人相拥而泣。由是卢畏与龙谦上马,各人纷纷辞别卢畏龙谦二人。
卢、龙二人乃携了各部的随从约二百人的队伍,离开了十里长亭,乘着暮色,又急急地行了五里地,便在驿站驻扎了下来,待来日天明再动身。
待次日一早,卢畏与龙谦二人督促人马早些用完饮食,即刻起程,离京城远去。一路上风尘仆仆,到晚间又赶了四十里地,此刻已是来到了渡口。渡口处现已由杜浚将军管辖,此时羽林大将军杜浚亦是派了人来接住卢、龙二人的队伍,并安排妥当了食住一应事体。至晚有原亭长蔡铭未见龙谦。当初蔡铭因助林奔擒拿陈朝有功,升任校尉,就近任渡口守备,后又因其母病逝,便辞官守孝在家。
龙谦听闻蔡铭求见,忙命请了进来。蔡铭进来之后,忙先拜过龙谦,龙谦还礼,尔后又给蔡铭看坐。待屏退外人之后,蔡铭起身对龙谦笑道,昨夜闻报将军召蔡某在此等候,蔡某今日午后便匆匆赶来,深恐自己迟到,让将军责怪,不想将军一行人行动迟缓,待蔡某待了半天之后,方才等到将军等一行人过来。
龙谦听了蔡铭说完,也是笑道,吾与卢大人奉皇命而行,乃为国家出巡地方,所谓代天子出行,皇家礼仪一应必要隆重盛行,故我与卢大人所同行皇家仪仗队列之中人数众多,又都是文弱之人,不似我等军伍出身,意在速行,故此番我等出行赶路均以礼仪威严为要,其余皆要退而求之。
蔡铭听了龙谦之言,也是笑笑说道,不是蔡某放肆,然则如将军所言,此去闾州四五千里地,将军与卢大人所携带队伍二百余人,此行经年累月,若是这般徐徐行去,如是再在路途之中有所羁留,恐怕没个一载半年,亦是到达不了闾州。
龙谦听言,也是叹气说道,吾亦知此番赶路亦是异常费事,又耽搁日月,但不知蔡校尉有什么高见。
蔡铭见龙谦相问其计,也是信心满满地对龙谦说道,回过将军,以蔡某之见,不如弃了陆路,改走水路,此水路一路东行,又是顺水而下,其水路又直,较陆路已是近了一半,若是不加耽搁,拣一快舟下行,不消一月,便可直达闾州。
龙谦听了蔡铭之言,也是低头思索一番,尔后复对蔡铭笑言道,蔡校尉此计甚妙,然则吾亦要与卢大人相商才好决定。今番吾召了蔡校尉过来,乃是别有一事相求。
蔡铭听了龙谦的话,忙问是何事相召。
龙谦乃与蔡铭密语道,近日京城多事,期间亦有贼人夤夜潜入府中欲对大将军不利,幸而我们府中人人警觉,在此贼人潜入我们府中之时,便将此人捉拿,使其计不得逞。然而捉拿此贼人之后,审问多时,未知其背后主谋。以我等私自猜测,大约猜到此人与那林、历、石三州颇有渊源,若是我们府上要将此人交由有司查办,恐彼时察明此贼人背景之后,于朝廷上下深有不便,故我等乞求大将军放过此人,勿要与那林、历、石三州结冤,亦不要交给有司侦办,恐怕三司官员审办之时,投鼠忌器,不敢杀之,便胡乱判了放之了事。然则我等亦知晓若是这番轻易放了我们府上捉拿之贼人,彼若是不肯轻易离开京城,自谓前功尽弃,欲要建立新功以报其背后主使之人,又想将功赎罪一雪前耻,故有意逗留京城欲再次播难。若是此人后之行事果依吾之前言,到时别说我们府中防不胜防,亦是他造祸别处,那时京城之中或是皇城之中定是有人深受其害或受其牵连,彼时之下,我等虽未杀其贼人反而与此贼人推波助澜,成为助纣为虐之人。故本将军思虑再三,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少不得只好将此人押出京城,再将此人送还林州等三州中其一州均可。只要将此贼人带离了京城,令其不能再返还京城之中,亦是为京城除一大害。如此又不结冤与其他三州之将军,我等何乐而不为呢?故本将军将此人押解出了京城,并羁留在我等出使的队伍之中。以本将军之计,便是召了蔡校尉过来,尔后押解此人去林、历、石三州乃替本将军来完成心愿。本将军原是知晓蔡校尉守制在家,现今不在军前效力,故身份要较之前方便得多。但不知本将军先前这一番所言,蔡校尉肯照办否?
蔡铭听了龙谦说完,已是知晓龙谦之意,他见龙谦反问自己,忙抱拳答道,蔡某虽是守制,然期满之后仍为朝廷官员,亦受军令号之。现今将军有所差遣,蔡某何敢不从?愿以死效力。但不知现时此贼人在何地?
龙谦听道蔡铭答应下来,也忙笑道,蔡校尉勿急,此时已是深夜,不如您明日晨前再来提人。再者此贼人诡计多端,又颇有武力,蔡校尉不可小觑。以本将军之意,若是蔡校尉再约心腹一人,二人共同押解此人,本将军便大可放心了。
蔡铭听了龙谦之言,知晓他交待下来要自己押解之贼人干系十分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便也慌忙收起轻视之心。对龙谦说道,蔡某到有一相交之人,有此人相助蔡某来完成此事,想再无半点差池的。待我回去,星夜找到此人,明日一早,便再要向将军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