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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零

    龙诚听了兄长的吩咐,便出门去了大将军的书房之中径寻那龙平去了。龙诚刚刚出了龙谦的卧室外面,只见那龙厚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一屉食盒却朝他迎面走来。龙诚忙上前向龙厚打过招呼,龙厚对他说道,这饭食刚刚从那饭堂之上拿了过来,诺之何不先吃了饭再忙?龙诚答道,大哥有急事要即刻寻了龙平过来有话说,先让我去书房那边照看。当下我也不饿,亦是无心食用,饭暂且等我有空再吃不迟。龙厚听了龙诚之言叹道,现时府内人手短缺,哪里有功夫随时为你准备饭食?不如你且先拿了两只馒头垫一垫再说,待你忙完了书房那边,再回到这里吃些东西。龙诚听了龙厚之言,停下脚步想了想也就依了他,便又返身回来从龙厚提的那一大屉食盒里取了两只馒头,而后又取出一干净手绢包了放在了怀里,便辞了龙厚出了龙谦卧室这边。那龙厚心疑龙诚何时如此讲究起来,便一边摇头一边又重新收使好了食盒,就又提了进了龙谦卧室时间而去。

    龙诚怀里揣着两只馒头,急匆匆地朝府门外走去。来到府门口,有看门之人从耳房出来问道,二爷这是要到哪里去?龙诚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是要去哪里,适才门外的那一位姑娘可还在那里?看门的人见龙诚相问,便说道,小的见天色渐晚,便邀请那位姑娘进了耳房中暂坐,不想那位姑娘着实不肯,只说在门外等二爷便可。小的刚刚还出外看了,见那姑娘还在原地站着,二爷出门便能看到。

    龙诚听了门人的回答,便点了点头急忙朝门外边走去。出了府门,外面天色已是黑暗,龙诚只能见着府门口外十余步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站着那胡府的翠环姑娘。龙诚见翠环姑娘在夜晚之中兀自站在原地等候自己,心下着实过意不去,就又连忙转过了身回到府门之内的耳房旁边,朝门人要了一盏灯笼打着火之后复又出到府门外边,而后便朝翠环姑娘站着的地方走去。

    翠环自胡府匆匆来到大将府府门外之后,先见过门人后便请门人进去禀告一声龙诚,言小凤姑娘遣了人来问话。不想龙诚刚刚送走蓝元之后进到府内,那门人听了翠环姑娘的话后就赶紧撵上他,向他禀告说是胡府有人来请他说话。龙诚听言说是有翠月姑娘在府门外相候之后,龙诚就赶紧又转身出了府门见到翠月。翠月待龙诚出来之后她便将今日下午李昊带人去胡府搜查并将胡安绑走一事向他作了叙述。龙诚听了翠环所说之事之后,虽心里焦急小凤姑娘,同时又安慰翠环。因再三邀请之下翠月只是不肯进府,龙诚只让她先在府外等候,他再进去与兄长相商之后,再作打算。翠环听言便在府门之外苦苦等候,良久却未见龙诚出来。眼见着天色渐晚,外面已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翠环姑娘正自心里焦急苦恼,只拿眼睛朝大将军府府门口张望,眼中只是望眼欲穿内心也是万分焦急之时却又眼见着那龙诚打着灯笼从府内走了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静听龙诚有何话向她说。

    龙诚打着灯笼走到翠环面前,眼见得灯笼之下那翠环拿着急切的眼神询问自己,分时是渴盼自己能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龙诚心中暗叫惭愧,又是一阵无声叹息。翠环见龙诚走到自己面前,沉默半晌,心事重重地却不言语,便急急地追问道,不知二爷和大爷商量的怎么样了?可有我家老爷的消息,可知我家胡安是因为被衙门绑走?

    龙诚听了翠环姑娘相问,便说道,因蓝将军刚刚自我们府上回衙门而去,按说应该是他遣了那衙门中的李昊李校尉去了你们家中,至于胡先生现时应该尚在衙门之中,那胡安为何又被李昊李校尉绑走,可能还是与从你们府上搜查而出的人参有关。再说此等有关之事,具体事情不明,只能等到家兄明日去了衙门之后方才知晓。

    龙诚说到这里,便从怀里摸索出适才包在手绢之中的两只馒头递给翠环说道,姑娘等了这半日,想是饥饿难耐,既是姑娘不肯随我进屋用些茶水,就请暂且将就食用些。想是过了一时半会,家兄还会另有交待。

    翠环在大将军府外间苦苦等候消息等了半日,原本确是又累又渴,又急又饿,可是在听了龙诚这进去半天之后方才出府门外而来却只对她说了这么几句不闲不淡的话之后,心中顿感失落,又感一阵茫然。只见翠环一手接了龙诚递向过来的两只手绢包着的馒头,一边难掩失望地对龙诚说道,想大爷目前管着北衙,这北衙素日如何行动缉拿大爷不会不知。当下二爷说那李昊李校尉去了我们府上搜查,并且拿人办案,大爷却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二爷所说的话,莫说我家姑娘不信,亦是我这个小丫头听了,也是费解得很。

    龙诚听到翠环渐有不快之意急忙对翠环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家兄因为太傅一事,已是多日不在衙门署理公务,衙门平日一应公务,皆有蓝将军代为署理。不想今日太傅欲离府而去之时,却是被此前那晚定水桥上袭击太傅之众奸贼,再次带人追杀到此,为了太傅安危,少不得我们府上众人又要与这伙奸贼之人拼死相搏。就在今日下午这太平集市之中发生的一番恶斗之下,这伙前来欲再次袭杀太傅之敌人虽是全军覆没,可我们府内,家兄负伤不算,还搭上了我五叔的性命。当下家父独坐卧室神伤不已,家兄卧床养伤不起,太傅在轿中之时亦是被那贼人纵火烧伤,幸而尚无大碍仍在书房之中休息。眼下我们府内慌乱一片,人手短缺也顾及不了外面之事,人人各自忙碌竟也不知何事为重,何事为轻,只得见得一桩,张罗一桩。我之前刚刚送走蓝元蓝将军,原本想到父亲书房之中侍候他老人家饮食,不想姑娘便找了过来,我听了姑娘所言之事之后,便即刻去见了家兄告及小凤姑家中所发生之事,家兄听了亦是低头沉思,虽未明示我该如何回复姑娘,但以我看来家兄想是就你府上之事仍在思考之中。

    翠环姑娘听了龙诚此言,也是略感歉意地说道,劳烦大爷二爷费心了。只因翠环心中担忧我家姑娘处境煎熬,故焦急之下便失礼相责,翠环情急之下无奈之举还请二爷见谅。适才二爷所言这太平集市今日之事,翠环虽在家中,却也有街坊在旁言论,我也亦是有所耳闻。但翠环只听得街坊传扬大将军府之人如何勇猛无敌,如何将那伙奸贼之人杀得片甲不留,如何将这太平集市杀得血流成河,却未曾听到说是大将军府内有人伤亡。适才听了二爷所说家中伤亡之事,先阵亡了一位老英雄,后又是大爷负伤,别说翠环听来此等消息心中亦是悲痛万分,自责不已,若是待翠环回去之后说与我家姑娘来听,料我家姑娘听了之后也会愧恨不已,后悔不该将这今日自己家中所发生的这点小事过来向大爷二爷叨扰。想这我们府中今日之事,虽是比平常之时急了那么几分,可较之二爷家中之事,尤是轻微,原本不该过来相扰。翠环这里叨扰了二爷半日,心中自觉有罪得很,二爷还请自管自去忙自己的,翠环便在这里等等便可。

    龙诚听了翠环之言叹道,姑娘果然推己及人。适才姑娘过来刚刚提及的家中之事,家兄因为匆忙之中,不知内情,便未擅自答应于我,待家兄找过人询问一番过后,想必便会告知姑娘消息,姑娘自在这里耐心等候便是。我因怕姑娘等得太久难免心中焦急,便先出来告知姑娘一声。又因姑娘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进府,所以半日未得饮食,便带了两只馒头给姑娘让姑娘勉强充饥。我又想到这天晚风寒,姑娘一人在外间有诸多不便,我便取了一盏灯笼过来,姑娘提着灯笼在此等候家兄消息,亦不会孤单害怕。当下还请姑娘提好了灯笼,因我府里有事,便不在此陪着姑娘了。

三零一

    翠环听了龙诚的话语之后,只得接过龙诚手中的灯笼,说道,二爷府内忙碌,还请自便。说完翠环便与龙诚施了一礼,相送龙诚离去。龙诚亦是向翠环还礼告退,尔后转身返回了府里。

    龙诚进了府门之后,便立即朝父亲的书房内走去。大将军的书房之中,因此时已无人把守,外院显得格外冷清。龙诚打开虚掩着的门,朝内院走去。进了内院之后,龙诚轻叩内院的小门,不一会儿,门吱的一声,自里面打开,里间探出龙平的脑袋向外观望。龙平见是龙诚来到此处,连忙请他进了内院。待龙诚进了内院,龙平正要栓门,龙诚此时对他说道,不用忙了,你且去大爷房间一趟,大爷像是有话对你说,要我通知你快些儿去。这里暂且就有我来值守便是。

    龙平听了龙诚说过的话之后,赶忙道了是。又接着说道,适才三伯送了饭过来,我刚刚服侍过太傅吃完饭,太傅吃过后又躺下休息了,二爷只要坐在一边看着就行。待我去大爷那边听完大爷吩咐之后,便即刻回来替了二爷。

    龙诚听了龙平之言,便是点头应允。接着又问刚要离开的龙平说道,你可用过了晚饭?

    龙平止住刚要出门的身子回答龙诚说道,三伯刚刚送饭过来之时,便预备了我的饭菜一道送了过来。只是刚刚太傅有伤在身,手不能扶箸,故刚才太傅所食皆是由我来喂食。我待喂过太傅之后再来吃饭之时,不想二爷便在此时敲门进来,所以我尚未来得及吃饭。

    龙诚听了龙平之言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饭堂已打了烊,你这饮食便由我来吃吧,你去了大爷那边,就在那边吃了便好。

    龙平听了点头称是,接着也打了一盏灯笼出了内院。龙诚将龙平送出外院,便又转身栓了外院之门,接着进了内院之后,亦将内院之门栓了,尔后方才进了书房而去。

    龙平打着灯笼出院门之后便向龙谦住处走去,在经过正堂前的穿厅边的走廊之时,龙平有意识地去进了穿厅一边的东厢房之中。只见厢房之中灯火通明,两口黑漆漆的棺材却是摆在厢房的中间,两口棺材前边俱是各摆着灯火香炉,十碗供菜,两口棺材下方摆着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两口棺材的前方,两个炉盆里的火纸似乎火烬未熄。厢房之中只有龙福一人躺在墙壁一侧的长凳之上呼呼酣睡,并发出如雷的鼾声,除此之外,厢房之中再无其他之人。龙平轻轻地走进了厢房中间,他先是盯着那供桌之上的龙忠龙传的牌位出了一会子神,而后放下手中的灯笼,又去了那虚掩的棺材盖板上观察了一番。龙平忽视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完全是出于无意识地,他也很莫明其妙自己为什么会有想掀开这棺材盖板的冲动,他明明知道这两位伯父只是在相隔数日之中,先后殒命归西,从此与这大将军府之中活着的人已是天地之隔。龙平努力地相将自己拉回现实之中,想着今天下午这二位伯父便由龙福亲自殓以时服,并放在了这两口棺材之中。想到这里龙平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躺在长凳之上仍自酣睡的龙福,此时的龙福或许睡得太沉,出了浑身的汗,只见梦境中的他抬起手来只在胸前抓挠,却将自己胸前的衣衫尽皆扒拉了下来。龙平看到此处,不觉轻叹一声,回过头来走到龙忠龙传的供桌前面,分别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之中,而后他又在两口棺材前的炉盆之中各焚了一沓火纸,接着他便又矮身下跪,在龙忠龙传的棺材前磕了头。待做完这一切,龙平起身之后,他又来到了龙福酣睡的那条长凳之前,先是自地上捡起龙福脱下甩在一边的长衫,而后弯腰披开这件长衫,单膝跪地将长衫轻轻盖在了龙福的身上。龙平看向那长凳之上熟睡之中的龙福的那张脸,只见之前自己觉着龙福那张狰狞而又苍白的脸面此时竟然在微泛着的潮红之中带着白皙的光泽,只是那张因熟睡而毫无表情的脸孔上此刻竟然布满了平时不易察觉的皱纹,那皱纹里的沟沟壑壑般的褶缝仿佛对人诉说着这人间之苦、岁月的磨难。龙平此刻忽然觉得这眼前的面容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满足,他不禁多看了几眼龙福的面孔,却又见龙福耳后的那些垂散开来的一绺绺蓬松稀疏而又斑白的长发,只对他诉说着眼前的这一位老人,已是年届垂暮之年。龙平看到这些,不由得胸内一阵绞痛,这种心痛几乎让他潸然泪下情不自禁。龙平不敢多作停留,那赶忙起身离开了龙福酣睡之上的长凳,又迅速找到了适才放在一边的灯笼,就又出了厢房,径直朝那龙谦的卧室之处走去。

    龙谦在龙诚离开之后,见龙厚手提食盒走了进来,便自笑道,我这半日未进饮食,不觉饥渴,不想三伯这里带了饮食一来,我便饥饿难耐,便想大快朵颐。

    龙厚听了龙谦之言,说道,饭堂之中,那太傅府内之人已是用过饮食,皆已散去,那张嫂见我们半天未去,早已等得不耐烦。我只好请她再耐心些,先让我将书房那边的饭菜送去,还要回来拿了你这边的饭菜才能容她离去休息。说着话,龙厚一边摆开食盒取出菜肴,一边又招呼龙宝将茶几移到龙谦床榻之前,这样便不用龙谦下床来进食。

    龙谦听了龙厚所说之话,不由得问道,太傅府由的人都算去了,那卢义现时何处?

    龙厚听了龙谦问到卢义,不禁笑道,那卢义与老大进了饭堂之后,便被我们老大死死拉住,只要他陪着喝酒。不想这卢义不似初来之时,彼时只要老大让他相陪,他便陪着老大饮酒,可谓一起来的,不料今晚在饭堂之中,无论老大如何逼劝,这卢义只推说胳膊有伤,不宜饮酒,最后也是滴酒未沾,只要了些肉食蔬菜,请老大喂了些他吃。吃毕之后,这卢义竟鬼使神差地央求我们龙老大,自言自己双手不能使唤,若是夜间起来小解,甚是不便,只得麻烦我们家龙老大,晚间便上龙老大的房内安歇。我们龙老大哪里能受得了这小子使唤,劈头盖脸地骂了卢义几句,只说你府里之人皆在此处,你不去啰皂他们偏要搅扰我老人家干什么?卢义只好红着脸解释道,因我府之人来贵府作客,我们人生地不熟地,叫他们晚间如何侍候与我?只因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平日里救死扶伤,好抱打不平,对我等小辈亦是关爱有加,之前之事是小的不对,还请您老对我不计前嫌,少不得小的我今日搅扰了大爷休息,待我伤好之后,他日作东,必是请了龙大爷您在杜康居中饮他个三天三夜,必要尽兴而归。我们家龙老大哪里受得了这卢义小子这一番恭维?虽说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可龙老大表面装作无动于衷当时并没有立即答应,反倒是那卢义以为我们家龙老大还不曾满足,后来又许诺了几坛好酒,龙老大方才就坡下驴,装作勉强答应了那卢义的不请之请。就在我送完书房那边的饭菜重又回到饭堂之后,只见那喝的醉熏熏的龙老大扶在卢义的肩膀之上步履蹒跚地朝内房行走,这二人便自回到龙老大的房内去了。

    龙谦听到龙厚之言,便与龙宝相视一笑,就一边拿起碗筷一边招呼龙厚龙宝一起坐下来用起饭来。龙厚与龙宝听了龙谦之言,便也坐在了龙谦的床前,三人就着茶几之上的饭菜,边吃边谈。龙宝亦是将适才龙诚所说的那胡太医家中的丫头翠环来府里报信,谓李昊李校尉带了人去她们府上绑走了家人胡安并搜查出诸多上好人参一事向龙厚并简短地说了一下。龙厚听完龙宝相告胡太医家中刚刚发生之事,不由得放下碗筷叹道,此人真是心思缜密,行动果决,真正让人寝食难安,应逊这便如何对付?

三零二

    龙谦等三人正在房内用饭,谈话之间,龙平提着灯笼走了进来。龙厚见龙平进到房里来,便问他可吃过饭了。龙平说道,还未曾吃,那边的饭菜二爷说留给他吃,让我过来这边吃就行。龙厚听言,便起身让龙平先坐在案几旁,自己又去另一桌上的食盒之中取出碗筷,拿过来放在了龙平的面前。

    龙平见龙厚给他取来碗筷,忙起身道谢,尔后坐下用饭。龙谦先吃完,他放下碗筷之后看了看旁边的龙谦,忽然开口问道,你眼睛红肿,神色不安,可是刚刚去过二伯五叔那边?龙平听了龙谦相问,不由得心中一酸,便吐出了口中食物,放下碗筷,黯然伤神起来。龙厚龙宝见龙平如此,也是无心食用,龙厚放下手中的筷子,手中兀自端着半碗饭,一边叹着气一边扭动手中的端着的碗。龙宝索性放下了碗筷,双手笼于袖中,抬头看着半空神游起来。龙谦见三人心中俱是悲不自胜,自己顿时心中也是一阵难过,他心内恍惚之际当下一时半会却也不知如何拿话安慰这三人。

    房内一阵安静,空气之中笼罩着浓浓的哀伤,忽然的安静让人沉闷,房中的四人便觉精神压抑不过。过了不多时,还是龙厚率先开口对龙平说道,还是快些用饭吧,饭堂早就打烊,这些饭食好容易我让重新热过一道端了过来,再不吃饭菜便又凉了。待你吃过之后,应逊还有话交待与你。

    龙平听言,便默默地重新拿起碗筷,只见他端起饭碗靠近嘴唇,徐徐地用筷子朝嘴中推拉着小米粒。龙谦见此,便问他道,老爷书房那边泰澍情况如何?龙平正要放下碗答话,龙谦制止他道,你且边吃边说。

    龙平听道,便说道,好在喷向轿子之中的火焰燃烧之时,他率先脱去了那着火的外衣,他外衣里面虽然被火焰仍自烧了进去,却也不甚严重。当时泰澍自轿中惊吓过度,乃是让他晕厥了过去。待将他抬进府中书房之内重新检查发现,他的双手因拨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上燃烧的火焰的原因,十指俱是被那熄灭不掉的火焰烧得溃烂,我在检查之后,也是问大夫要过了烧伤之药膏为他双手敷过了。泰澍的全身上下,只他双手乃是重伤,其他之处也就那火焰也只在他胳膊和面上烧了一串水泡起来,胸膛之上到是有一巴掌大块烧紫了的痕迹,却也没有破皮,想来亦无大碍。适才三伯将饭菜送过去之后,我因泰澍无法自己食用,便喂了他吃些饭菜,吃过之后,泰澍又因双手十指疼痛不过,竟忍着疼痛昏昏沉沉地睡着过去。我见他睡去之后,呼吸还算匀称,想来他的身体除十指之外,其它之处还算好。

    龙谦听到龙平之言,稍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龙厚龙宝说道,如此当不会耽误明天再将他送回太傅府中。对了,福伯既然带着卢义去房中安歇,老爷那边可有人在旁服侍?

    龙厚龙宝听言,相互望了一眼,才知道竟然没有一人待在大将军身旁。龙平听到龙谦之言,讶异地说道,我适才经过二伯五伯那边想进去烧些火纸,进去之后却只见大伯在那长凳之上睡着了,我怕他着凉,便将长衫盖在了他的身上。何曾他去了卧室安歇?

    龙谦听言,颇感意外地说道,想那卢义又是被福伯锁在房中不成?

    龙厚听了龙平和龙谦所言,也是说道,不出意外,龙老大虽然将卢义带回了房中,但他性格孤僻惯了,哪里容得有人在他酣睡之时于一旁喋喋不休。他自是早就打算好了,有意答应卢义带他回房安歇,其实是想将他锁在房中免得他到处乱跑,他自己也早就想过去晚上不在房内歇息,自去老二老五那边陪陪他们罢了。

    龙宝听到龙厚说完,叹道,先时我便劝老大前去老爷卧室之中,好趁老爷心情郁闷之时在一旁宽怀老爷一些。龙老大不肯,说他去了老爷书房,只想和老爷争吵。我也只好作罢,想着忙完这边便去老爷房内陪他,现在饭已用过,也无他事,我这就去老爷卧室中照顾他去。

    龙厚听了龙宝之言,一边催促龙平快吃,一边对龙宝说道,还是我去老爷那边吧。这里应逊还有事交待龙平,内外传递消息跑腿办理还要仰仗于你,你自留在应逊这边。

    龙宝一听龙厚说得在理,只得作罢。

    龙谦见龙平饭已用毕,便说道,我叫你过来,因是那胡太医家中的翠环姑娘过来这边现时还在府外等候。我想这翠环姑娘一孤身女子,夜间行走回去大有不便,我便让诺之过书房那边替了你过来,好让你一会子去送了翠环姑娘回归家中。

    龙平快速扒拉干净碗中的米饭,放下碗筷后抹了抹嘴问道,不知大爷可问过这翠环姑娘过来这边是因何事?一般来说便是胡太医之女小凤姑娘有事才会遣了翠环姑娘过来这边相讯,不知二爷可见过翠环姑娘了?

    龙厚见龙平用过了饭,赶忙过来将茶几之上的碗筷碟盘收拾到了另一桌的食盒当中,而后又将茶几之上的油渍抹了干净。又交待龙宝过来将茶几抬回原处。忙完这些之后,龙厚便拿了食盒向龙谦告别自言要去龙大将军那边。

    龙谦听闻龙厚要去龙大将军那边,想了想之后对龙厚说道,三伯路上去看看福伯,若是能劝解他去老爷那边便是最好。若是他不肯去,便要拿床褥子给他,免得夜里受凉。

    龙厚听了龙谦之言,便答应着提了食盒去了。

    龙厚走后,龙谦这边又将适才龙诚转诉翠环姑娘的话大致向龙平复述了一遍,而后对龙平说道,想是那翠环姑娘至今仍在府外等候消息,可是此事乃是蓝将军指使之下,那李昊李校尉一手操办,我因不知内情,又未接到蓝将军向我通报,无端地怎么答应小凤姑娘呢?我知你素来跟着诺之常出入胡府,与那翠环姑娘熟稔,故我遣了你一会子出府去送翠环姑娘,还是想让你多多询问翠环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其它的细节漏了未说。

    龙平听了龙谦说到自己与翠环姑娘熟稔之言,先是脸上一红,接着又继续听了龙谦说完之后方才点点头答应道,我明白了,大爷的意思是说这事虽是蹊跷,但可能早有端倪,谓我相送翠环姑娘之时,仔细儿打听一下胡府近来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眼下时辰过了一更天,二更之时便要宵禁,我这就套了车出府寻了翠环姑娘去。

    龙谦听了龙平说完,微微一笑点头称是。龙平见龙谦应允,他便立即起身,欲转身向卧室外间走去。此时不想龙宝在他身后平静地说道,一路之上,仔细些天晚看不清坑洼,莫要颠簸翻车,再者去了胡府,多留心周围的动静。龙平已是走到门口,听了龙宝之言,本想回头再向他询问,不过当下转念一想,便已明白龙宝之意,于是他又是向房内二人点了点头道了明白,便出房而去。

    龙平出了外间,又去了马厩之中。只见那马厩里的马槽边,栓在木桩上的马儿一字排开正在等待夜间添食的草料。龙平见此知晓府内越发地缺乏人手了,他自小儿便喜欢马匹,时常来到马厩这里,帮忙看守马匹之人添加草料,洗刷马匹。这群战马俱是多年闲置在马厩之中,因与龙平时常相处,故见了龙平过来,只道他来到这里乃是为它们夜间添加草料而来,故这些战马见了龙平夜间到来便纷纷对着龙平啾鸣。龙平见时间匆忙,自己当下只想快些见到翠环姑娘,于是便胡乱地找来草料,每个马槽之中多多少少都添加了一些,而后便牵过来了自己寻常爱骑的一匹骏马,套在了车上,自己牵着马,来到门房之处,又向门人要了一盏灯笼挂在车上,便又出了府门,寻找那胡府的翠环姑娘。

    龙厚提着食盒,来到正堂前方走廊东边的厢房外边,只见厢房之中灯烛透明。龙厚走到此处,不觉心中沉痛,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正欲抬腿向厢房之中走进去,不想就在他抬腿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忽然听到房内此刻却有一阵细沉压抑的呜咽之声从里间传了出来。龙厚听了大惊,赶忙收回脚步,驻足厢房之外,却将那食盒丢在了地上。

三零三

    龙厚驻足厢房之外,只听得厢房之内传出龙福那极力有意克制的细细的啜泣之声,这哭声犹如秋夜细雨,让人闻之不禁感同身受犹如被悲伤笼罩,亦好比闻者之人自己身处苦海之中,而无力之下又要奋力挣扎。龙厚知龙福性格要强,从不在人前示弱,现时夜深人静之时,正是龙福自己独处一室而将心事袒露意欲疗治心里伤痛之际,他此刻在如此悲伤之下若是被自己进去撞破,反而让他无地自容,有损他的自尊。龙厚想到此处,便慢慢地退回正堂前的路上,而后又继续朝堂后的龙大将军的卧室处走去。

    龙厚来到龙大将军的卧室之中,却见龙大将军正在案几之前用手支着脑袋假寐,那桌上摆放整齐的饭菜只是略动了一些却早已冰冷。听到龙厚的脚步之声从屋外传了进来,龙大将军便在案几之上睁开眼睛看了一看,见是龙厚从外边进来,他便又阖上双目,没有说话。

    龙厚轻轻放下手中的食盒,看着满桌的残羹剩饭,对龙大将军说道,却也不知是谁送来的饭菜,这般不合老爷的胃口?

    龙大将军听到龙厚相询,便放下了支撑脑袋的手臂,又以手摸了摸那腰胀痛的前额尔后说到,厨房里送过来的,我因腹内鼓胀,便令人先放在这就让人退下去了。适才饮了一些酒,吃了几口菜,却还是腹中不适,故不能多吃,便将饭菜剩在这里了。

    龙厚听了大将军之言,便坐在桌前对龙大将军说道,可要我再热一热老爷再凑合吃几口?

    龙大将军听了摇摇头问道,先不急,我见你提着食盒过来,却是从哪里过来?

    龙厚见问回答道,天晚之前那蓝将军在应逊处逗留多时,我便与老七陪着说话,故一直没有来到老爷这边。现时应逊那边事情了了,我便过来老爷这边看看。

    龙大将军听言便是先点点头,看着床头的灯火对龙厚问道,三哥来的路上,经过厢房那边之时可进去看过老二老五?

    龙厚听言点点头,但不明为何此问便对龙大将军问道,老爷刚刚去了厢房那边?

    龙大将军见龙厚反问,便无声地点了点头,我在卧室之中枯坐无味,本想去厢房之中陪陪老二、老五,好静静地说些心里话。不料只走到廊下,听到老大在里边哭泣,我听了心里也是难过,便不忍进去,就又退了房中来。

    龙厚听了龙大将军所言,也是忍住了悲伤说道,我也是路过那里,想看看里面的情况,不料在外面却听着老大的哭声,我想老大如此一刚硬汉子,不到悲处,自是不会落泪,今日这般哭起来却是如此让人肝肠寸断,我料也劝不住老大,又不忍打扰于他,便慢慢地退回原路,朝老爷这边走来。

    龙大将军听了龙厚之言,也是静默良久,而后哽咽着声音对龙厚问道,三哥,是我亏欠你们太多了!这么多年,一直留你们在身边,不想临近垂暮之年,却又使老二老五瞬间阴阳相隔。想我虽是一身功名,一世富贵,终也却不过是拿手足性命换来,终也是一身罪孽。

    龙厚听了龙大将军之言,赶忙劝道,老爷勿要想太多,人之寿命,皆命数定之,况能人人皆多活乎?我等兄弟身逢乱世,衣食无有,可谓朝生暮死,为求苟活,故而离乡背井,尝作违心之举,亦每每绝处逢生。我等追随老爷终身,初不为大富大贵,终亦不为功名利禄。尔今我们兄弟跟着老爷身有所系,富足有余,尚有何求?

    龙大将军听了龙厚之言,也是闭上眼睛无声地摇摇头,尔后又对龙厚说道,这长夜无眠,那壶中尚余半壶酒,不如在热水里热了,我俩喝上几杯。

    龙厚听了龙大将军吩咐,便去了卧室外间,见火炉之上尚有余火,他便加了块炭,先将那半壶酒拿出来烫了,尔后又将桌上的剩菜拿来火炉上热了,又端进卧室之中放在桌上。龙厚又将杯中斟满了酒,请了龙大将军过来桌前坐下,二人便无声地对饮起来。

    却说龙谦在遣走了龙平之后,便和龙宝在卧室之中等候。龙宝见龙平半天不回来,便劝了几次,让龙谦先在床上小憩,待龙平回来之后,自己再叫醒于他。龙谦摇头不从,只让龙宝打来热水,自己先净了面,洗了脚,又让龙宝自己洗漱一番,先在外间休息。龙宝见劝不龙谦,便只好自己舀了水洗漱过后,自己便在卧室的外间的铺上倒头大睡,却只随了那龙谦独自一人在灯下等候。

    只到过了四更天,龙平才从府外进了龙谦的卧室。见到龙宝在龙谦卧室外间的床上呼呼大睡,龙平也无心打扰于他,便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龙谦的卧室之中。龙谦坐在床沿之上正在案几之上写字,那昏黄的灯火照着的地面上,已是被龙谦扔落了写满字后又揉成一团一团的纸张。见龙平走了进来,龙谦便放下了笔伸了伸腰说道,我都听外间鸡叫了二遍,却一直不见你回家中来,只担心又出了什么意外。

    龙平见案几之上的灯已是没有了灯油,赶忙去外间寻找来灯油,将灯油添上了灯盏之后,龙平又挑了挑灯芯,那灯火这才又重新明亮起来。在龙平做这些事时,龙谦已是找了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尔后又重新坐在了床上。对龙平问道,你自胡府归来这半晌,却是镇定异常,不言不语若无其事一般,莫非那府上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龙平见龙谦相问,一边收拾地上的纸团,一边回答龙谦说道,大爷这般心神不定,恐怕也知道胡先生家中亦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传递给您。我自这边半天不言语,乃是想着反正事已至此,不如顺其自然。有时遇事若是不闻不问,结果对自己来说反倒是比预料中来得好。

    龙谦见龙平这般漫不经心地收拾着地下,一点儿也不似常日那般迎合自己,倒是颇感意外。他盯着龙平走来走去地将地面收拾干净,却也不知龙平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于是他双手交于胸前,接着对龙平问道,你且将自翠环姑娘那里打听来的情况说来听听,让我也好知道你是如何顺其自然的?

    龙平听到龙谦询问,一边倒了杯茶,奉给龙谦,一边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龙谦接过茶水皱眉说道,这般冷了,如何饮得?你这般饥渴,定是夜里未吃食物所致,可是要先找些东西来吃?待你吃饱了再说。

    龙平饮了茶水之后,方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说道,现时哪里找来东西吃?好在我出门之后,翠环姑娘给了我俩馒头,我暂且吃了垫了垫肚子。虽说现时肚子有些饥饿,好在一会儿天明,饭堂哪里开伙,便可吃些早饭了。

    龙谦听了龙平之言,说道,你既然不急着去睡,却在这里等着早饭,不如先把翠环姑娘说得一些情况说与我听,好让我早些知晓,再图应对。

    龙平这才坐下桌子前边,听了龙谦再三追问,便缓缓说道,我一路上送了翠环回胡府,反复问了她这近日之中府上可有不寻常之处。翠环姑娘听了我问的话之后想了半天,方才对我说道,只有两件事情,一个便是之前那衙门之中的李丰李主簿来到家中几次,另一个就是今晨之时,蓝元蓝将军曾到过家中。这二人虽是先后来到府中,却都是府中管家胡安接待的,那李丰更是在见过胡安之后,方才见了家中的小姐小凤姑娘。而那蓝元蓝将军今早来到府中之时,只有那管家胡安与之相见,却并没有当时见到家中小姐小凤姑娘,到时在蓝远蓝将军来到宫中之后,她们才见到蓝将军。

三零四

    这时龙宝从卧室外间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当他听到龙平说到这里,不由地插了一句,蓝元蓝将军今早见过小凤姑娘也不稀奇,听说小凤姑娘今早也曾去过宫内未见过太后,但是并没有听说蓝元蓝将军晚间谈话之时提起在进宫之前去过胡太医家中一事。蓝将军明明知晓胡太医在衙门之中,却为何又清早跑到小凤姑娘家中,难不成又是为了胡安一事?说完后龙宝亦是哈欠边天,他又拿手在脸上抹了抹,藉此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龙平转头看向龙宝说道,七叔您醒了。您说的蓝将军今早去过胡太医家中这个也不重要,必定若是我们问及蓝将军为何去那胡太医家中,蓝将军自然有一番解释,谓无非是胡太医之女小凤姑娘因自己父亲被蓝将军带回衙门之中,前日还曾去过蓝府求过蓝将军放了胡太医归家一事,由此蓝将军无奈登门拜访向小凤姑娘解释一番不能放胡太医归家的原由。蓝将军在今早去了小凤姑娘家中之后,听到胡安述说小凤姑娘去了宫后觐见太后,他也急忙跟了进了宫里,此也是怕小凤姑娘见过太后以后,和太后相谈之际言语不清,难免造成误会并对自己不利故而跟在小凤姑娘身后接踵而至。这些到还没有什么,我只奇怪那翠环姑娘提到了前几日里,那北衙主簿李丰李大人曾到访过胡太医家中,并与胡安交谈过几次,其间谈过什么外人并不得而知。这李丰李大人在见过胡安之后,又由胡安带着见过小凤姑娘,并将胡太医在衙门中的情况告诉了小凤姑娘,小凤姑娘与之交谈了一番过后,只取了几件胡太医平日换洗的衣服交由李丰李大人带回了衙门之中。

    龙宝听了龙平之言,已是睡意全无,苦笑道,你打听来的消息,所言二事均有可疑之处。若此事与我们无关到也罢了,只怕此事看似只发生在衙门之中,现时却又牵扯到胡太医家中,难保事情尚无结束之际,此事又连累到我们府中。你适才提到翠环姑娘说那李丰李主簿前几日曾到过胡太医家中,也有可能此人是受了胡太医所托,只是念在同僚之情,仅仅为其帮忙,所以去了胡太医家中给小凤姑娘带了个口信报个平安,并取了几件衣服带回衙门之中给胡太医使用。此事若要询问真假,我们问过胡太医便知端倪,只是这李丰李主簿却在今早上午之时,却在那仓库之中被人杀害,现由勘察情况和蓝将军所言,似乎确也是被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于衙门仓库之中杀害。但是目前并不知晓李丰李主簿被害一案,与这胡太医家中可有什么关系?若是没有,那胡安为何又被那李昊李校尉带人绑走?并言从其家中搜查出大量人参。若是有了关联,此事就甚为复杂,可见这胡安与那和记药铺有着千丝万缕般的关系,因为这胡安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俱是因为同样的罪名被拘捕而进了衙门,俱是与那搜查而出的大量的上好的人参有关。而且事情并不仅限于此,那胡太医亦是身陷其中,毕竟他保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在前,而自己家中的管家在后,俱是与其藏有人参有关。到现在为止,我甚至一度怀疑,这胡太医与这二人关系密切,莫非这二人所私自屯集大量人参一事,俱是受了胡太医指使?

    龙平听了龙宝之言,赶紧拦住他说道,七叔且莫乱猜,这胡太医与我们府中相交多年,彼此知根知底,而我们家二爷婚配一事,又由老爷请了梅老爷起媒撮合,不日便有佳讯传来。七叔这边乱猜测,倘被胡太医家中知晓,当与此事徒添麻烦。

    龙宝听到龙平阻止,也是笑笑道,你若不大嘴巴,不说与那翠环姑娘听,我适才之言,总会传到那太医家中而去?你口口声声说着是为诺之婚姻着想,你七叔我有何不知,你私心而为翠环姑娘而已。你终日里跟在诺之后面,时常出入胡太医家中,你行动如此勤奋,不也是千般想讨好翠环姑娘的芳心吗?不过好在待那小凤姑娘过门之后,我们索性将这事儿挑明,想那小凤姑娘冰雪聪明,想是早已知晓你与那翠环姑娘相互倾心之事,彼时既是过了门,不如就成全你二人,将那翠环姑娘许配与你。

    龙平听了龙宝在此时挑明了自己与那翠环之事,不由的脸红起来,便转眼向龙谦说道,七叔这般为老不尊,大爷也不管管?我这番谈着正经事,他却夹枪带棒的,明里暗里捎带着揶揄我一顿。

    龙谦听了二人之言,只是笑了笑说道,此事容后再易。当务之急,却还是要知晓那李丰死前与胡安见面之时,可有什么秘密之事。听蓝将军下午与我相谈之时提及,言外之意,乃是称那李丰李主簿曾为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于衙门内外为其传递消息,又言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乃是董威同谋,故那李丰李主簿在内外为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传递之消息乃为继续谋害太傅之计划。不管怎样,若是此言为真,那李丰李主簿因内外传递消息之便,当是知晓此事全部经过。可惜现时李丰李主簿已是被害,当可以断定这李丰李主簿并不是董威等人同伙,但是若是事情真如蓝元蓝将军所描述那样,那李丰李主簿或是被胁迫,或是被利益所诱,便趁胡太医央求他去其家中捎带口信之变,便与那胡安相见。而若是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与那董威真的要求李丰李主簿向那胡安传递消息,当可断定那胡安亦是那奸贼董威的同伙。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只有找到胡安讯问他与李丰李主簿是何关系,交谈所为何事,当能大致推断出李丰被害的原因。

    龙平听到龙谦说完,接着说道,我也是如此之想,既然那管家胡安现时已是被蓝将军遣了李昊李校尉将其绑到了衙门之中,或许明早之时,便有消息禀告到大爷这边来。彼时那胡太医身处囹圄之中,也终将沉冤得雪,便会回归家中。那管家胡安,乃与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私向勾结,先将那奸贼董威匿藏在家中,后又依靠李丰李主簿能出入衙门的便利,将其交与他的手中,并最终将这奸贼董威带入衙门之中,并藏入仓库之中。眼下这胡安终是罪有应得,被蓝元蓝将军抓住把柄,又起得赃物人参,将其逮捕。但不知这胡安所藏的大量上好的人参,是被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所贿赂呢,还是顺带给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窝藏,若是前者,或许这胡安只是利益驱使,所为钱财而已,或是代为窝藏,当可断定此人乃是和那奸贼董威一伙之人。

    龙宝听了龙平谈论心中笃定之事,只是连连打着吹欠,只到龙平说完,龙宝才冷冷地对龙平说到,世事无绝对,反正对某些人口中所言,我是一个字儿也不信。李丰李主簿补害一案,扑朔迷离,一丁点的铁证都没有。按你们所言,这李丰李主簿之死或为名利所致,皆谓死不足惜。以我看来,反正是说着故事,又勿须证据做实,只要将事情描绘的精彩,无非是让信其有者采信而已。若是这般看来,我亦可信口胡言,只让自己高兴信服便可。

    龙平听了龙宝所言,便好奇地对他问道,以七叔心中所猜想这李丰李主簿之死,却是为哪般?您又为何死死咬住这李丰李主簿之死不放呢?

    龙宝听龙平相问,看了看龙谦而后又徐徐说道,既然是胡思乱想,我就不妨索性大胆一些,反正只是私下猜测,不用顶着什么罪名。我就谓万一当时那李丰李主簿乃是被人有意杀害并嫁祸于人,又能怎样呢?

    龙平听了龙宝说完,怔了半晌,而后呵呵笑道,七叔这玩笑开大了,但不知您口中所言有何依据?

三零五

    龙宝见龙平想问,摇摇头说道,我事先已经有言在先,说是反正是我胡乱猜测,哪里来的依据可言。既然你们把那李丰李主簿的死排除了种种可能,就是认为他是死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之手,可是那结果并不能说服我。我就是要假设,如果假设那李丰李主簿并不是死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之手,我就认为有人想制造了假象,并将所有的有证据支持的现象偏偏指向那貌似的凶手——和记药铺的张老板。

    龙平听了龙宝的说法,不禁又问道,就算七叔所言是这李丰李主簿被害一案的一种可能,那么总得让那嫁祸于人的背后真正凶手有动机吧?不然凭空捏造,胡乱猜测有什么意思,大家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想一处是一处,胡编乱造编排一些废话出来好夸耀自己。

    龙宝听到龙平说他凭空捏造,想法太过天马行空,略显幼稚可笑,便不悦地瞪了龙平一眼,说道,你七叔我当年当斥候之时,你还在你娘胎里,就算我言之有错,还能不到你小子教训与我。

    龙平听到龙宝生气,也是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不再吭声。

    龙宝看到龙平如此,知他小时候顽皮,时常被自己拿手指叩他脑瓜嘣,现时他见到自己生气,便是想到了小时被打的经历。龙宝想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自己又向龙平解释道,我此番认定这李丰李主簿被害有这一种被他人杀死而后嫁祸于人的情况,是因为就这个案件所言,谁能从中获利,便知谁有可能是嫁祸于人的幕后真正凶手。只要我们仔细分析若在这李丰李主簿于仓库之中被人杀害一案于谁最有利,我们便可能继续接着寻找线索,一直追查下去。

    龙平听到龙宝的想法,也不禁点点头说道,我终于明白七叔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我姑且将我们看到的听过的和事后加以判断过的全部都抛开不谈,而是另辟蹊径,寻找一种更合理更接近真相的可能。

    龙宝听了龙平之言,也是点点头说道,你小子上路很快嘛!但凡看那些变戏法之人,总是在不停地诱导暗示周围的观众,引导他们去看他希望他们看到的现象,事实就是当观众都被变戏法之人诱导注意力偏离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时,那真相便被变戏法之人悄无声息地掩盖而过。所以当我做为观众看到一些现象之时,我会摒弃掉一些被人为灌输进脑子里的结论,我一定会仔细地回忆一个个细节,然后寻找这细节之中可否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并再加以判断这些不合理的地方造成的理由和原因是什么。这李丰李主簿被害一案之中,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为何会出现在仓库之中?依蓝将军所言,乃是他听从了李丰李主簿的建议,故而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带往仓库之中,助李丰李主簿来记录那些自和记药铺之中查抄而来的各种药草。就凭这一点,若换作其他之人,我认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哪有自家清点自家之中查抄出来的东西?但凡北衙之中署理主官之人,比如应逊,若换作你今日在北衙署理,你在听了李丰李主簿之言后,会做出这种决定吗?所以,从事情开端的这种不合理现象开始,后面所有的事情都顺其自然地不合理了。

    龙平听到龙宝说到这里,也是插嘴说道,七叔的意思我理解,就好比在进迷宫之中,从一开始的进口错了,那么后面的路程不管看似有多么合理,其实都是不通的,终究还是出不了这迷宫之中。眼前之事既是这样,因为事情的开端解释不通,就像误进了迷宫的一条道路,虽然后面的道路看起来一帆风顺,非常合理合情,可是终还是出不了这迷宫之中。七叔真不愧是细微明辨之人,经您一点,我到是感觉到龙将军所言之事,并不是这件事情的惟一的可能。

    听到龙平领悟了自己所说的精髓,龙宝也是激动地一拍大腿,笑道,咳,你小子这下子解释的够简单明了,同时也是说得够透彻。

    龙平听到龙宝被自己暗地里一夸,又是洋洋得意,不禁又要给他泼上一飘冷水,于是嘿嘿笑道,可是当下所有与此事相关之人均以丧命外边的大街之上,若要判断这龙将军所说有没有错误,或许还能找那张骠和李昊二校尉来相询才好,除此二人之外,或许只有胡太医胡先生一人了。

    龙宝听了龙平之言,也是摇摇头叹道,拿话问三人有何用?蓝将军说李丰李主簿被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杀害于仓库之中,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便死于我们府外边的大街之上,蓝将军又言这李丰李主簿为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和那奸贼董威内外勾结,串通消息,不想李丰李主簿被害且凶手又为和记药铺的张老板。那么眼前只余一人可询,便是那李丰李主簿若为那在外的奸贼董威通风送信必是通过中间的联络之人,而这联络这人依蓝将军暗示和之后李昊校尉的行动来看,必指向那胡太医家的中管家胡安……说到这里,龙宝倒吸了一口气,沉思起来。

    龙平听到龙宝说得好端端地,突然不再出声,他便不悦地说道,七叔不会说那胡府的管家胡安乃是奸贼董威的同伙吧?胡先生向来家教甚严,身边总会有这种贪图钱财之人。你这般言语,便是说这事情很有可能与那胡先生有关系。我想那胡太医胡先生一向与我们府上亲近,最近老爷又请了人为我们家干爹聘了小凤姑娘。七叔口中所言的那些模棱两可无凭无据之事切莫再外边乱说一通,若是此种猜测传扬出去被小凤姑娘知晓,恐怕于二爷面前不好看。

    不想龙宝只在皱眉思考,却对龙平所言不理不睬。龙平见龙宝不理于他,道是他自己多言对其有冒犯之意,故在生气当中。龙平便只好将眼睛看向龙谦,意欲他来替自己解围,好说龙宝几句。

    不想适才龙平与龙宝你来我往对话之际,龙谦却是双手笼于袖中,闭眼养起神来。只到这二人话毕,半天没了动静,龙谦才睁开眼看向二人。龙谦睁开双目后发现龙平看向自己,只好轻叹一声说道,七叔不再言语,乃是思考这胡安命在旦夕,可有一救之策,非为其它,你莫要见怪于他。

    龙平听了龙谦忽发此言,不由的从坐着的凳子上弹跳起来,待他起身之后,正欲想说些什么,可是口中还未吐出一字,声音便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有些地方自己虽是不太明白可究竟不对。随后龙平又徐徐地坐回了凳子之上,刚才神气活现的表情刹时变成了霜打过的茄子,焉了吧叽。

    又过了一会子之后,龙宝方才睁开了眼睛看向龙谦说道,想来这胡安亦不会例外,所有与此事有关之人,均已毙命。就算我们现在赶到衙门之中,恐怕也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营救。

    龙谦听到龙宝之言,无奈地说道,七叔暂且不要再追查此事了吧。依我之见,不管七叔有何新发现,亦或有了新的人证,恐怕您还未曾赶到,此人证或物证又遭遇不测。既然有人想掩盖事实,我们何必急于追查呢?若是一味的追查,就有人急于掩盖,急于掩盖的人为免被您追查出真相当然会不择手段,在您有了新的线索之前他们一定会快人一步,赶在我们之前将其毁灭,不管这线索是人证或是物证,为求真相而一再让无辜之人无端殒命,于我等非可为也,亦是不义不仁之举。再者真相对于我们来说并无益处,除树敌之外,并不能伤敌分毫,且树敌并于我等有所折损,眼下我们府内因太傅之事损兵折将,非不必要,何必做此无谓牺牲?再说当下事实我们信或不信并不重要,甚至其他平民百姓或是死者家属信与不信俱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和有司是否采信这件李丰被害一案的侦办过程。若是七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找出的真相,并不能让朝廷和有司相信,那找来又有何益?

    龙宝听了龙谦连声发问,当下也是一阵默然,点点头说道,应逊言之有理,你与老爷一般,老爷亦尝言小不忍刚乱大谋,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我堂堂大将军府,几时会输得如此惨烈?

三零六

    龙谦听到龙宝说到此处,不觉脸上微微泛红。龙宝见此知自己失言,连忙说道,就依应逊之言,此时暂且不再细究。来日方长,待过些时日,应逊自闾州回来,再作打算不迟。

    龙谦见龙宝态度转变,却又笑道,七叔可还曾记得那纵火焚轿的那灰衣之人?

    龙宝听到龙谦相问,不解地说道,便又怎地?我待去要调查此人的身份,恐怕现时此人的尸体也是找不到了。

    龙谦点头说道,正应如此,七叔才要细细查究此人,但凡此人与今天之事关系不大,不太可能此人死后却又消失无踪。

    龙宝听到龙谦此言,顿时两眼放光,看着龙谦说道,依应逊的意思,有人怕这灰衣之人被人查询出真正身份,故而在其死后将其尸体毁灭了,好彻底断了这位不明身份的灰衣之人的这条线索。

    龙谦点点头说道,我只是想着今日被我等剿灭之人,俱能指认出每一个奸贼的身份,可这灰衣之人明明出现在关键的时间节点之上,又是出现在如此关键的地点,可是在其被蓝将军斩杀过后,却不知其是何身份,这未免太过巧合。再说这灰衣之人若是一般身份之人,为何能够轻易地穿过太傅轿子前的重重包围,遽然出现在太傅的轿子面前?可见这灰衣之人乃是有预谋有设计地被人为地安排在某个时间节点出现在某个地方的。

    龙宝听了龙谦之言,接着问道,应逊是想说这灰衣之人原本就是为了刺杀轿中太傅而来?可既是如此,那董威却又杀向太傅的轿子旁边,难道此人不是奸贼董威同伙?

    龙谦听了龙宝相问,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心中既是这般猜测,如果有人知董威前来刺杀太傅,且自己也欲对太傅不利,自己便在暗中推波助澜,欲助那奸贼董威成事。他原本便可假借那奸贼董威之手将太傅杀死,可是此人却未料到那奸贼董威迟迟未能得手,眼见得局势越来越对自己不利,迫于无奈,此人只得亲自动手,赶在那奸贼董威的前边亲自对太傅的轿子动手。

    龙宝听了龙谦所言,也是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而后接着说道,若是灰衣之人便是那对太傅不利之人,其死后必被细细追查,若此人死后便是踪迹全无,无从追究,便可断定这灰衣人身后还是另有其人。

    龙平听到这龙宝龙谦说了半天,突然看看二人说道,听了七叔和大爷说了这么久,我才知晓原来七叔和大爷一致是认为今日之事非是偶然发生之事,其背后还有一只无形之手来操纵今日之事。若是查出这灰衣之人的其后指使之人,是不是便可知晓是谁在今天所发生的战斗之中推波助澜?彼时七叔所有的疑虑便会得到一一解释?

    龙宝听了龙平相问,便拿眼睛看向他一边口中喃喃自语道,如此今日之所有事情俱可真相大白。

    龙平听了龙宝说的话后却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看事情不用这么麻烦,待日子过后一段之后,可观今日之事相关之人中,于今日之事中谁得利最多,谁便是今日此事的幕后推手。

    龙谦龙宝听了龙平之言,俱是身体一震,均拿眼睛望向了龙平这边。

    龙平看龙谦龙宝突然拿着灼灼目光盯向自己,顿觉浑身不自在,又小心地说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反正七叔和大爷又不愿再欲将今日之事深究下去,何必再要什么人证物证来判断是谁在背后操纵今日之事?

    龙谦听到龙平之言,便是黯然,尔后又将双手笼于袖中,竟闭上眼似乎睡着过去。龙宝却又上下打量了龙平一番,接着说道,之前还觉着你小子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不想你这小子开窍还是特快的嘛!以目前情况来看,你小子倒是说说,今日战斗之中,谁与此事之中获利最多?

    龙平听了龙宝一顿夸赞,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既是听了龙宝相问于他,他只好挠挠头说道,就目前情况来看,所有事情俱是因为太傅遇刺而起,而今日战争之中,太傅完好无损,当是太傅获利最大。而于此事之中损失最大的,莫过于我们府中,可是因我们府中原本便为保护太傅为目的,现在目的达到,单从这方面考量,我们府中亦不算是输家。可以说太傅于此事获利最大之中,其功劳首先归于我们府中。

    龙宝看了龙平半天,听他说了一通自己听不太明白的话,思考半天而后才说道,好呀,我刚刚夸过于你,你又开始说得狗屁不通。亏你还是大将军府中的人,你以为你二伯与五伯乃是白白送死的吗?先且说你二伯与五伯先后身亡,按说他们的牺牲当会为我们大将军府争来一些什么,但我们府中却什么也未得到,可你却大言说我们于今日战争之中,不算输家?难道我们大将军府的数条人命与应逊之伤不算作损失吗?

    龙平见龙宝生气,赶忙解释道,七叔莫要这般理论,您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依对手的角度来考量此事。假设对手的目的是制作混乱,并趁混乱之中对我们老爷和太傅不利。这种情况之下,敌方理想的目的便是同时对我们家老爷和太傅刺杀并可以得手,如是未能如此,得其一也是可以接受的比较理想的结果。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对手显然并没有达到目标,我们家大爷未雨绸缪早早将太傅送归太傅府中,而今日我们家老爷亦是大显神威,让这般宵小之徒丧命其手。可见于今日战争之事中,我们所面对的暗中的对手并未能从今日之事中得到自己理想的结果,但因我们府上亦未能找出这敌对之人,也没有将其绳之以法,且又牺牲了我们家的二伯与五伯,故我们府上与这敌对之人也算是旗鼓相当,互有胜败,算是打了平手。

    龙宝听了龙平之言,也是怔怔地看了龙平半天,他虽是心中不认输,好在还是认为龙平说得有理。想通了之后,龙宝不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老了,终究不及你们年轻人。今日不同往日,想当年我们兄弟驰骋沙场,与敌人性命相搏,何曾惧过生死?好不容易拼得下这大将军府赫赫功名,只道我们从此岁月安好,颐养天年,却不料临近暮年,还是要与敌拼搏,虽然我们这伙老兄弟壮心不已,不惧厮杀,却不料现时的战场却不是我们当年的战场,现在与敌人拼杀的东西是脑子而不是生命。我等兄弟俱是想找敌人厮杀拼命的,却不料敌人不在眼前,亦不和我等兄弟短兵相接,只在背后暗地里操弄一些手段,让我们防不胜防,这等战争之法是我等兄弟从一开始便已败局已定。

    说完之后,龙宝长叹一声,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龙平听到龙宝发出此番悲愤沮丧之声,也是激动不已,便连忙安慰龙宝说道,七叔莫要此种想法,需知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像福伯之事,长于勇战,而弱于筹谋。老爷年轻之时,长于计谋,计谋成而后福伯行,福伯每每成功,虽赖于老爷计谋,亦仗自己勇猛。老爷尝言自己计谋虽是过人,然若无福伯等众兄弟齐心协力,竭力所成,亦虽是计谋过人却也终无所成。可见老爷亦是知晓自己亦有不足之处,似老爷这般万中无一之人便尝谓自己亦有不足之处,况七叔又何必苛求自己,以责己全。

    龙宝听了龙平之言,也是无声苦笑,他抬眼看向窗外,发现天已大明。他再回首看看坐卧床上的龙谦,发现他靠在床栏处似乎已是睡着了。

    龙平也发现龙谦已然睡着,似有鼾声微微响起,便是自语道,大爷明明半夜之前,还急等着我回复他胡府那边的消息,可待我回来禀过他之后,他却又不急了。

三零七

    龙宝见龙谦已经安然入睡,便不想再打搅于他,就拉着龙平自顾来到外间。龙宝将龙平带到外间的自己刚刚歇息的地方,而后又对龙平说道,应逊睡意较轻,容易惊醒,我们还是出到外面来吧。你也熬了一夜,且在这外间歇息片刻,待应逊醒了之后你好在跟前照应。这天已大亮,我这边好去府里各处看看,府里因有太傅府中人尚在,莫要因为我们府中自己的慌乱,又怠慢了人家。龙平听了龙宝之言,也觉困乏,便点头听从了龙宝的安排,自己连衣倒在了龙宝刚刚睡过的床上,一会子功夫,便呼呼大睡。龙宝见龙平头刚挨着枕头,便已呼声动地,也是摇摇头叹息,心中自叹还是年纪轻轻真好。既然屋内二人均已睡着,龙宝便从龙谦的卧室处走了出来,却向府内各处转去。

    龙谦这一顿好睡,只到中午时分,才睁眼醒来。醒来之后,龙谦已见外面天光大亮,便探身朝窗外看去,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向外边,只见走廊之上已是洒满了白花花的阳光。龙谦估摸着现时当近午时,心说自己这一番为何睡得这般死沉。这里这边想着,龙谦又感觉身上一阵燥热,他隐隐听到外间传来二人小声交谈的声音,便朝外间喊道,屋外可有人,且拿杯茶来饮。

    外边的龙平听到龙谦的呼唤之声,赶紧跑到屋内来说道,大爷总算醒了,我刚才还在想这午饭时分要不要喊您起来吃些东西。

    龙谦听闻龙平说时辰已到中午,便问他,你在外间和谁说话呢?午饭可端过来了?

    龙平听龙谦要饭菜吃,便知他睡了几个时辰,腹中觉着饥饿方才醒来的。于是笑道,想是那边饭堂饭菜已经好了,但是因为您这边来了客人,也不知道大爷您留不留人家吃饭,故我就没有去饭堂那边取饭菜来。

    龙谦听到龙平这样说话,也是笑道,你今日怎地糊涂了?来者是客,他既来见我,当唤我起来见客才是正理,为何让人在外间等候呢?再说现时已是到了中午,你当将客人请到厅上请二爷陪着用饭才是正经。

    龙平一边倒茶一边听龙谦说话,待龙谦说完,他先将茶水递到龙谦手上,接着笑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些礼,只是来者听闻大爷在休息,便不让我过来相扰,只说坐坐就走。我们二人刚刚在外间相谈,客人正要告辞,我还未来得及相送,大爷便在屋里叫唤茶水,我只好撇了客人,赶紧进来给大爷倒茶水。

    龙谦听闻龙平将客人撇在外间不理,却跑进屋内侍候自己,心中老大不痛快,他对龙平说道,你这又不知轻重了,哪有将客人冷落在屋里置之不理的道理?你知我身上有伤,甚不方便,有客来访,当请了二爷陪着才是,怎么让你陪着不说,还将客人放置厅上不管不问。适才我听到外间有人小声谈话,我只道是你或是七叔在这边呢,既是有客人来我这边,你赶紧去外间先陪着,待我更了衣就出去陪罪。

    说着话龙谦便先将杯子放在床前的案几之上,欲起身更衣。龙平见在谦这般紧张,也是笑道,大爷也不问问来者是谁,便着急火忙地要出去见他?

    龙谦听了龙平反问自己,也觉诧异,便停了身子,询问龙平道,你这般不紧不慢地,却先告诉我,来者何人?当让你如此怠慢?

    龙平笑道,也不是别人,就如昨天大爷早早预料今日有人会过来报之消息一事,适才衙门李昊李校尉亦是过来多时,一直在外间等候。他先去见过老爷,老爷未见他便让三伯领了他过来这边。我几次欲要进来喊醒大爷,均被李昊李校尉拦住,他谓大爷辛苦至极,数月来甚少休息,便只在外间同我一边交谈一边等候大爷醒来。

    龙谦笑着对龙平连叫该死,你倒是好,客人怎么说你便听了,却也不知礼法哪里去了?你快些儿请他相等,我这边就更衣出去。

    龙平听龙谦说着要出去见那李昊,不觉皱眉说道,大爷身体可能支撑?您有伤在身,李昊李校尉刚刚也曾简短地给我说了一些情况,不如我出去先将他打发了,回头再转告与您,消息也还是那消息,由我说来也并无二样。

    龙谦叹道,李昊李校尉这般前来府上,若是以你想来这番简单,老爷那里未曾见到他便请他离去了,何必要来这边?老爷既是打发他来见我,便是知晓他不见到于我,也难以回去复命。我身体虽是有伤,但还至于到不能见客的那般田地。你且出去留客,待我出去见他之后你再去饭堂端上几个菜去小花厅里候着。

    龙平听到龙谦这番说辞,先道了是,无法只得自己先出去同那李昊应付一番,等候龙谦出来。

    龙平走后,龙谦因旁边无人,腋下伤痛阵阵,无法只得勉强挣扎着穿戴整齐而后徐徐从卧室内室走了出来,在外边的小厅之中与那李昊李校尉相见。

    那李昊本与龙平小厅之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忽然听到室内传来龙谦的咳嗽之声,赶忙起身垂手侧立。只见龙谦自室内慢慢踱了出来,李昊赶紧上前弯腰施礼,口中称道,属下李昊见过将军。龙平略还一礼,口中朗声笑道,李校尉不必多礼,本将因为有伤在身,故而卧床休息,不料家人心疼本将之故,故而虽知李校尉在外等候,却不将我唤醒,如此有劳李校尉在敝处等候多时,实在是失礼得很,让李校尉见笑了,下人无礼,对李校尉多有怠慢之处,还请恕罪恕罪。

    李昊听闻龙谦连声谢罪,赶忙口中称呼不敢当不敢当,只到龙谦说完,他方才接口笑道,先时龙平兄道是将军伤势颇重,不能起床。属下正自惋惜,以为今日当不能当面向将军禀告昨日那胡太医这中之事,不想适才见将军一路走来,却是健步如飞,腰杆挺直,正是一番神勇之态,依我之见,将军哪里是有伤在身之人,正是要胜过那青年硬朗之人更多。

    龙谦听到李昊称赞,也是摇摇头笑道,不敢当李校尉缪赞。这里内室,不似衙内,你我俱是同僚,李校尉还是请坐下说话。

    李昊听后道了谢却不敢先坐,连忙请在龙谦上坐。龙谦便先坐了,而后李昊方欠了半身坐了下首。

    坐下之后,龙谦接过龙平端过来的热茶,先是痛饮了两口,而后对李昊问道,听闻李校尉一清早便赶来敝处,苦候我半日,想是为了那胡太医家中之事前来。本来依我之想此事既是公事,何不待我到衙门之后再行商谈?李校尉忙于衙门公事已是非常辛苦,何必再有劳李校尉在百忙之中却跑来我这屋内商谈。

    李昊听了龙谦这番说完,连忙笑道,这也是属下有幸,不是将军有伤在身,再不是属下正好有事向将军禀告,想这堂堂敕造国公府,非属下这种芥末之辈可以进来观瞻的。

    龙谦听闻李昊说辞,赶忙笑着摆手制止李昊说道,李校尉休要过谦。蒙先皇圣恩,乃建造这座府邸供我家老爷容身,我辈仰仗先皇对父亲的恩宠,得以住在这府邸之中。但本将尝念自己无才无德,又无寸功于国于民,故而自思自己虽身在琼楼玉宇之中,赖以父辈之功劳而寄身,实在是诚惶诚恐,不胜感激皇家之恩。外人看来这居住国公府中之人俱是富贵荣华,岂不知府中之人亦是战战兢兢、常思愧于圣恩而孜孜不倦。

    李昊听之也是点头称道,口中笑道,将军何必太过自谦?大将军征战一生功成名就,先皇宠爱又寄予厚望,乃独造国公府供大将军一家居住,实属实至名归。将军世受皇恩,虽处宝贵之地却不忘为国为民,常思报效也是忠贞之志,难能可贵。

    龙谦听到李昊称颂之意,连忙打断他笑道,李校尉言重了,本将是为臣子这本分而已。你今日既来了这半天,我们还是谈谈正事才是正经。

    李昊听了龙谦之言,也连忙咳嗽两声改口笑道,正是如此,差点连正事忘记了。因昨日蓝将军遣了我却了胡太医家中一趟,我等回衙门之后,回过蓝将军之后,蓝将军便命我速来向将军汇报。属下不敢怠慢,便趁今日上午整理了档案便过来认真赶着向将军禀告情况。

三零八

    龙谦听言笑道,难为蓝将军有心了,又辛苦李校尉大老远跑来见本将,但不知李校尉去了那胡太医家中却是为了哪般?

    李昊见龙谦相问,便笑道,因昨日蓝将军自胡太医口中得知,自胡太医进了衙门之后,胡太医曾托了李丰李主簿几次去过胡太医家中捎带口信和换洗衣物,故蓝将军觉着李丰李主簿被杀害一事,可能与此有莫大的关系,于是便在昨日太平街这边战事已毕之时,即刻命我带了人去向胡太医家中,好去向胡府中人来查询这李丰李主簿生前去胡府之时,除为胡太医捎带口信和衣物之外,还曾有什么另外的去向和接触之人。属下于是便立刻带了人匆匆赶到胡太医家中查访,去了胡太医家中之后,因胡太医不在家中,他家中的管家胡安便出来与我相见。于是我便问那管家胡安可知李丰李主簿这几天来府上为胡太医捎带口信和衣物之事,那管家胡安见我相问此事,便承认确有其事,但又反问我李丰李主簿为胡太医捎带口信和衣物又有何不妥之处。我见这管家胡安态度蛮横,便告知他说道,你可知李丰李主簿于今日上午,被人杀害在衙门仓库之中?因为李丰李簿近日行踪可疑,有人时常发现他曾频繁出入胡太医家中,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李丰李主簿之死与胡太医有莫大的关系,故我们才奉了将军之命,前来向你们府上核实此事。须知这李丰李主簿死前的最近几天他的行程包括所见之人皆有可能与他被害一事有莫大的关系,俱要我等衙门之中来一一排查。这胡安听了我将情况说明之后,他亦是变了脸色,只一味地强调这李丰李主簿被害一事,肯定与胡太医无关。我见这胡安如此反复强调此事,又是神色慌张,形迹甚是可疑。便诈諕与他说道,这李丰李主簿在衙门仓库之中被杀一事,缘与他受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贿赂之后,又不肯屈服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安排指使,故而便被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杀害在仓库之中。之前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几次三番借李丰李主簿为胡太医捎带口信之便,授意李丰李主簿来胡太医家之际同时又见了别人,从而为其内外传递信息,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想这李丰李主簿已是数次来到胡太医的府中,想必不单单不是专门为了胡太医来捎带口信和衣物一事,而是另有目的,其目的便是见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让他要见之人,见了此人之后,这李丰李主簿不但被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要求传递信息,另外还被要求这李丰李主簿将一人带入了衙门之中。这李丰李主簿初时不肯,但奈何自己受了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许多恩惠,已然无法置身事外,若是自己不从,便被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以他的前程要挟,并威胁其生命。这李丰李主簿迫于无奈,只得勉强而为,便来到了胡太医家中,又见了另外他自己并不愿相见之人,而后这李丰李主簿并不愿意相见之人便交给李丰李主簿一人,并让李丰李主簿将此人偷偷带回了衙门之中。不想这李丰李主簿将那人带回了衙门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相见之后,这二人便想灭口,于是便将李丰李主簿杀害于衙门仓库之中。那管家胡安听到我说到这里之后,也是坐立不安,冷汗直出,立刻承认了之前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时常出入胡太医家中之时,都会赏赐一些礼品给予自己。这样一来二去多次以后,这胡安便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厮混的烂熟,偶尔几次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来胡太医家中之时,若是不为其捎带礼品,这胡安便厚着脸皮朝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索要,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见胡安索要礼品,也毫不在意,应允下次补上。二人就这样交往下去,一直到前几日和记药铺被蓝将军带人查抄那天。那日之时,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突然来到胡太医家中,彼时正好胡太医不在家中,于是管家胡安便将其径直带到自己住处。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到了胡安的住处以后,便开门见山直接将上百余株上等的人参佳品递给了胡安,直言说他将将这些人参都赠予了胡安,但是他这次将会提出条件,胡安得答应了他的条件才自己才能将这些人参赠予。那管家胡安向来多得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好处,多欠人情当然不好拒绝,这次又见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带来价值不可估量的上等人参,更是不能拒绝,于是便满口允诺,只要和记药铺的张老板说出条件,他没有办不到的。于是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便直言说自己的和记药铺已被蓝将军带人查抄,他有一亲戚,甚与他亲密,近来投靠自己,只在那和记药铺之中帮忙料理,因他的这位亲戚与这和记药铺的经营向来无关,故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便不想让他的这位亲戚身陷其中,然而药铺查抄之时,泥沙俱下,和记药铺之中的所有人等,都会被拘捕入衙门之中,到时官府不问青红皂白,当是那和记药铺之中的所有伙计,俱会被判定罪,于是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自谓别人好端端的千里迢迢地投靠自己,不想投靠不成,却被自己所累,心中甚是不忍,现时只好设法将他的这位亲戚自和记药铺尚未查封之前将其从药铺之中偷偷带了出来,再找个好的去处将其保全起来,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思来想去,惟有这胡太医家中才是一处安全的所在,自己又与这管家胡安推心置腹,可以相托,故而便带了这位亲戚来胡安处相见,谓胡安必会收留他的这位苦命亲戚。这胡安听到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这样一番说辞,心中知晓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口中所称的这位所谓亲戚之人,并非寻常之人,本想当场拒绝,可是思来想去,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既然下了血本带了这么许多的人参过来相求,必是在绝路之上,若是自己当场拒绝,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已无别路,很可能当场与他翻脸,若是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翻起前账,与他来个鱼死网破,自己也捞不到半点好处,不如暂且应了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诉求,待他去了之后,再敷衍几天,便想别法将他的这位亲戚打发了。左思右想之后,这胡府的管家胡安便爽快地应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要求,于是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便将他的那位所谓的亲戚带了过来与胡安相见。胡安见了此人之后,见其有伤,又想反悔。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便承诺他过不了多久,他的这位亲戚待伤养好之后,便会自行离开,绝不会给胡安带来半点麻烦。这胡安听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如此承诺之后,才勉强同意,便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这名亲戚偷偷藏在了家中,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天天为这名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亲戚熟调制汤药,外敷内用,服侍周到,自思好让这尊大神快快健康起来,好离开自己家中而去。如此过了几天,那李丰李主簿有日来到了胡太医家中,胡安便出来与之相见,二人寒暄已毕,李丰李主簿便先将胡太医相托之事先说与胡安来听,而后又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大衙门之中所嘱咐之事再偷偷告之与那管家胡安。胡安见李丰李主簿已然知晓此事,无奈之下,只得带了李丰李主簿见了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那名亲戚。胡安将李丰李主簿带到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那位亲戚面前之后,他便先行离开,至于李丰李主簿和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那位亲戚具体谈了些什么,胡安并不知晓。

三零九

    这李丰李主簿匆匆见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所谓的亲戚之后,便又去见了胡太医之女小凤姑娘,又将胡太医之口信说与小凤姑娘听了,小凤姑娘听了李丰李主簿带回的胡太医口信之后,道了谢又准备了一些衣物,就又托李丰李主簿带回衙门之中交与胡太医。后来李丰李主簿又受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所托,再次来到胡太医家中,那管家胡安心怀鬼胎,他直接将李丰李主簿带到了密室之中与那匿藏在家中的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亲戚见面,而后迅速将李丰李主簿打发走了,再也不让他与小凤姑娘相见。就这样李丰李主簿背了人私下底去了胡太医家中数次以后,见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这位亲戚伤势已然大好,就按着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要求,想把这和记药铺张老板的那名亲戚带回衙门之中,于是便对胡安说道要把这位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亲戚带走别处躲藏。这胡安原是十分不情愿地背着主人家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那位亲戚收留在家,自收留此人以后,心中天天心惊胆颤,夙夜不眠,生怕自己受了此人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牵连,此番自己还未主张,这李丰李主簿便先开了口要把自己收留在府中之人带走,心中自是欢喜不已,急忙答应了李丰李主簿的要求,后又将这和记药铺张老板的那位亲戚乔装打扮了一番,又怕他伤势初愈,不便行走,便又雇了车将此人和李丰李主簿送走。至于这李丰李主簿和那和记药铺张老板的那名亲戚去向何处,这胡安怕知道多了反而不好,便也没有事前问过李丰李主簿。这胡安只道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这名亲戚被李丰李主簿带走之后,自己便再无忧愁,从此与那和记药铺的老板两清不相往来便可高枕无忧。不想自属下去了胡府之后告知胡安此事,胡安方才明白此事万万没有自己当初设想的那样非常简单,孰不知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下了那么大的血本要求他来帮自己在家中匿藏一有伤在身之人,必是此人犯了掉脑袋的大错无处可去,因为想着胡太医与大将军府关系及还有太后的原因,常人不敢去胡太医家中寻衅滋事,故尔才出此下策,欲将此人匿藏在胡太医家中。这胡安不谙世事险恶,只谓贪图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双手奉上的钱财与那上百株上好的人参,但没有思虑太多,匆匆之下便答应了那和记药铺张老板的所求,为其匿藏罪犯提供方便,从而让自己成为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共犯。

    属下见胡安这番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罪行招供出来,不免有些疑惑,自谓像胡安这种稍有些权势人家的家奴,平日里仗着主人家的名望地位,不知欺负了多少前来府上相求之人。这些人见风使舵,天生了一张巧言令色的嘴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平日里唯利是图,遇事却将自己身上之责推卸的一干二净,此番见属下前去追究于他,他必避重就轻,将自己身上所犯之事推向他人。但此番这胡安在属下的稍有发难的诱导之下,他便爽快地将事情说了出来,不免让属下对其目的产生了怀疑。于是属下便告知胡安,如果他所言属实,当是重罪,自己可要想清楚了再言,若是此事他亦是受了家主人的指使而为,那就另当别论了,千万不要回为自己一时糊涂,便生了侥幸之心,以为保全了自己身后之人,那身后之人全身而退之后便会转尔来搭救自己。那胡安听了属下这一番开导之后,也是将头连连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只告诉属下自己适才所言,句句属实,自己确实是受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蛊惑,在贪图钱财之后而将那自己素未谋面的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亲戚匿藏在家中的密室之中,而其它之事,他一概不知。至于属下所指的他是否受人背后指使一事,胡安只说自己只知道老爷这几天在衙门之中,凭谁能指使与他呢?他自己做事自己做主,事败之后让家主人蒙羞不说,难道还想嫁祸于人,来冤枉他家老爷不成?胡安又自言自己一时糊涂,让猪油蒙了心,明明知道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托自己照顾他那所谓的亲戚其行迹非常可疑,可是自己却还是因为平日里受了人家太多的小恩小惠,不得已才勉强答应了人家的请求,原本想着冒险将此事扛过几天,待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亲戚离开之后,从此便太平无事,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再无瓜葛,不想麻烦之事自己找的,真是报应不爽,这麻烦终究还是很快地找上门来,现时自己无过去所犯之事已是追悔莫及,当速速亡羊补牢,哪里还思得负隅顽抗,来为自己狡辩?自那李丰李主簿将那自己窝藏之人带走之后,不想今天下午那太平集市之上又是一番厮杀,听说是那之前欲袭杀太傅之人卷土重来,欲趁今日太傅离大将军府而归其家之时,再次对太傅展开袭杀,胡安知晓这番事件之后,顿时惊吓连连,生怕此事与自己窝藏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亲戚有所关系,所以整个下午,胡安闻得那太平集市之中有人交战的消息之后便只在家中半步不敢出门,心中惴惴不安,又怕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突然转到家中再来询他。只到属下来府中找到他之后,胡安便知大事不妙,自己所犯的错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于是在属下开口相询之下,他便痛快地说出了自己所犯之事,说出之后,他反而觉着心里痛快了许多,精神上再也不似前几天的那种惶惶不可终日地纠结。

    属下听了这管家胡安如实告知的事实,也是颇感惊讶,于是告知他道,你可知你所说的情况无论真假,我等都会一一核实,容不得你话中半点掺假。

    那胡安听了属下这一番警告,起身点头说道,这个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带着诸位大人们起赃便是。

    属下听了胡安之言,只得让胡安前边带路,自己带了兄弟们走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胡安向胡府的后院走去。属下等人跟随胡安来到胡府的后院之后,那胡安便主动地将他藏在马厩之中的原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所赠送的上百株品质上佳的人参翻找了出来交予了属下等人。属下见这胡安主动交出了赃物,便问他道,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所送给你的物品,俱在此处吗?那胡安回答道,之前也曾送与我一些其它物品,但并非什么名贵之物,我也是收在自己的住处。我知自己乃罪人之身,故所言不可采信,但请诸位大人们先行搜查过这马厩之中以后,小人再带诸位大人去小人的住处再行搜查。属下难道见犯罪之人如此配合属下之人办案,于是属下便交待衙门之中的众兄弟们,尽快将那马厩之中搜查干净,看看还有其它什么可疑之物。属下等搜查一番过后,见马厩之中再无他物,便又让那胡安带路,径直去了胡安的住处,又仔细搜索了一番。对胡安的住处搜查一番过后,属下等人并未发现这胡安的住处有什么名贵物品或是可疑违禁之物,于是又问他之前在受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贿赂之后,乃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那名亲戚匿藏在何处。这胡安便告诉属下众人道,老爷近日之中一向在宫中和太医院忙于公务,甚少在那药室之中逗留,而那药室之中,只有自己有钥匙可以随意出入,连胡太医想要进去药室之中,也必要找了他打开药室之门才可以进去。所以他在答应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诉求之后,便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那名所谓的亲戚安置在了胡太医的药室之中,平日里只有在晨昏时间里自己出入这药室两次,为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亲戚送来饮食和药膏。属下等人听到胡安的话语之后,便要求他再带了属下等下,去那胡太医的药室之中看看。

三一零

    这胡安带着属下等人来到胡太医家中的药室之后,属下等人便在这药室之中搜查出了一些那胡安匿藏的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那位亲戚的一些换下来的衣物和鞋子。看到这些从药室之中搜查出来的衣物之时,属下当即就辨认出这些衣物及鞋子和太傅那晚于定水桥畔被袭之后蓝将军在现场搜集到的那些奸贼尸体身上所穿戴的一模一样,几无二致,由此属下便断定那和记药铺张老板的这名所谓的亲戚其实就是那晚于定水桥畔侥幸逃脱的那些欲袭杀太傅之奸贼中的一员。既然事情牵扯到了那些欲害太傅的那伙亡命之徒身上,属下自是不敢怠慢,只得将那胡太医家中的管家胡安带回衙门详加审问。那管家胡安听到属下告诉他说自己千方百计欲隐瞒其踪迹的收留之人正是那晚于定水桥畔欲要加害之人,吓得腿都打起了哆嗦,自己也不多作解释,只求让属下等人宽限一炷香的时间,好容他收使一些衣服,好带到牢中换用。属下当时心谓此人是何心思?自己犯下这等大罪,进了牢中还能安逸吗?所以当时属下便拒绝了这胡安的请求,只催促他快些走。但是此时那胡太医的女儿小凤姑娘闻听属下等人在她家中审问管家胡安,并搜查了马厩与药室,她就即刻赶了过来。这小凤姑娘在闻听了属下大致告诉她的意思之后,她也不多做解释和询问,只是说道这胡安在他们家中多年,一直是老实本分,没有其它劣迹可言,然今番既是犯了弥天大错,作为主家不但保不了他的,此番还会定是让胡安害了,将来案子裁决下来,她们家会被定个管教家奴不力等连累之罪也未可知。但是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容她给胡安收拾几件衣物,好让她尽一点主人的慈爱之情。属下见小凤姑娘相求,又因知晓这小凤姑娘近来将许配与将军家二爷,她既已出言求,我等属下不好相辞,故属下便应了小凤姑娘之请,便又押着胡安随小凤姑娘来了胡安的住处。待小凤姑娘吩咐了她家的侍女为胡安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之后,属下等便押着胡安和那收缴而来的人参及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带过来的欲杀害太傅的那名奸贼的衣物便回到了衙门之中。

    待属下回到衙门之后,恰逢蓝将军和张骠张校尉已然自将军这里也带领众人回到了衙门之中。属下便将在胡太医家中的情况向蓝将军作了汇报,蓝将军听了属下汇报之后,也是大感吃惊,便连忙命我继续审问胡安,看看还会有什么新的发现,现时蓝将军又去见了胡太医本人,想和他谈谈在他家中近天里发生的事情。属下听了蓝将军命令,不敢怠慢,即刻又在牢中提审那胡安。不过属下翻来覆去问过那胡安几遍,胡安均是说道此前真是不知晓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交予他匿藏之人乃是此前通缉之人,自己只因收受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大量的人参之故,再加上之前又与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颇有几分交情,便勉为其难地当时就答应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收留此人,若是他知晓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当时交予他匿藏之人乃是那天于定水河畔刺杀太傅之奸贼,他胡安是打死也不敢收留于他的。属下见问了半夜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心中暗道难道这胡安并非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乃是一伙之人?但是就凭这胡安窝藏通缉之要犯,又私藏了大早的上好的人参,凭这二者其中一条,亦能判其死罪。莫不是此人心中知晓反正横竖一死,不如自己死了就算了,何必再连累他人?为了不让这胡安有这种侥幸之心理,属下绞尽脑汁想要设法务必从这胡安口中撬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就在属下冥思苦想之际,张骠张校尉进了大牢之中,告知属下说是蓝将军要他进来,是要带了这胡安过去认一认人。属下见蓝将军那边有了新的进展,便带了这胡安跟随张骠张校尉去了那仵作房中。原来张骠张校尉早就将今天在太平集市之中所击毙的那一众奸贼恶徒的尸首均已带因了衙门之中,并排在了仵作房间之中,将那房间地上排得满满当当。

    属下等人押了胡安跟随张骠张校尉来到仵作房间之后,蓝将军亦在此地等候多时,蓝将军见属下将那胡安带了过来,便对胡安说道,闻你曾将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交予你匿藏之人在府中藏了数日?胡安点头称是,并急忙解释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匿藏之人的真实身份。蓝将军听了胡安之言,只是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你与那人相处几天,想必现时也是能认出此人的面貌吧?胡安回答道,若是现时站在面前的是一活人,他还是能认出自己当时匿藏在家的那人,毕竟当时自己亲人为这名自己匿藏之人奉上饮食,并为其敷药膏,调汤药。蓝将军听到胡安之后,又是点头吩咐胡安道,请你来到这边,便是要你认上一认,这房间之中的近十具尸体之中,可有你前几天里曾经匿藏之人。胡安听到蓝将军之命后似乎为难地说道,将军若是命我辨认活人,小的当是不难,但是现在这房间之中只是冷冰冰的尸体,却不好说。蓝将军听了胡安之言,诧异地问他辨认活人和死人有何区别。胡安听了蓝将军之言,说道,小人在我家老爷跟前多年,也曾知晓一些医术。听我家老爷常言,人在生前,因为血液流通,体温存在,故面部表情温和自然,因脸部皮下肌肉线条清晰,面上若有喜怒哀乐之情感,其肌肉线条便会向特定方向角度扭曲,常人一看便知其人之心理是何等情感,所思所想是喜是忧,故一般熟人只要见过几次面,即使是隔了数年才重又相逢,也能通过其面部表情和肌肉线条和固有的举止动作认出。但是死人就另当别论了,因为人死之后,血液凝固,体表再无温度,其脸上表情毫无温情生气可言,便让人缺乏从情感和其心里活动之中辨认的依据,且人死数个时辰之后面部肌肉逐渐收缩僵硬,便之死人面部表情改变,肌肉线条扭曲,模糊不清,从外观看上去,便与其活着之时明显不同,改变若是夸张一些,几乎可以将一人生前生后认作两人。蓝将军听了胡安之言也是频频点头说道,你姑且试试,你适才所言,若是让你与多年不见且阴阳相隔之人再相辨认,确也难度极大。但眼下这近十具尸体而言,一是刚刚新死不久,二来要你所辨认之人,你于数日之前曾同处一室,在跟前看得真真切切,想这刚刚几天之间,你所认识之人不至于变化大到几乎让你无法辨认的地步。你且上前仔细辨认,即使他们之中有几个的面部之上曾被兵器损坏,但你当时之时曾为那自己曾匿藏之人亲手敷药,如果有面部不清不能辨认之人,你大可看看尸体的手臂,想来你曾亲手敷药的地方你不会记不清模样吧?你且小心谨慎,看看再说。胡安听了蓝将军之言连忙道了是。随后张骠张校尉便在前面领着,胡安后面跟随,二人来到了那一排尸体跟前。张骠张校尉在前面走着,来到一具尸体之前,他便掀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让胡安仔细辨认,待胡安摇头之后,张骠张校尉又掀开尸体的左右臂膀上的衣袖,让胡安再一次辨认。只道胡安再三摇头否认之后,张骠张校尉便盖上尸布,领着胡安再到下一具尸体前面掀开白布让他辨认。

    如此几具尸体看过之后,胡安也是频频摇头,笃定认出这些尸体均不是自己曾经匿藏之人。直到张骠张校尉带着他来到第七具尸体前面之时,这胡安未曾等到张骠张校尉掀开那具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他便指着这具尸体高呼起来。

三一一

    属下等人听到胡安大叫,齐齐过来瞧看,走到跟前,却见胡安指着那具尸体的脚上的靴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是……就是他了。张骠张校尉听到胡安说出此言,对他叱道,莫要胡说,我还未曾掀开尸布,你怎么可能这般笃定此人便是你在家中匿藏之人?胡安听了张骠张校尉之言,慌忙解释道,大人……大人有所不知,这尸体……这人脚上……穿的靴子,乃是小人穿旧了的,……那日在我们家中之时,我见……我见这人衣衫褴褛,……脚上的靴也破烂不堪,……便找了……找了小人的旧靴子给他换上了。张骠张校尉听了胡安的解释,也赶忙上前掀开那个尸体上盖着的白布,尔后又对胡安说道,你再仔细看清楚了,确定此人便是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交予你让你在家中匿藏之人吗?胡安听了张骠张校尉的交待,便又上前端详了那具尸体许久,而后又掀开这具尸体的手臂上有袖子,看了看那尸体手臂上的旧伤。最后胡安来到蓝将军面前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紧张地说道,……回过……禀过将军,小人……可以笃定……笃定这……这具尸体……便是……就是当日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交予我让……并让我帮之匿藏之人。蓝将军听了胡安的回答,也是点了点头对胡安说道,你可知晓,此人便是那日夜里纵火焚烧定水桥,并带人欲要谋害太傅之奸贼首犯?此人名唤董威,乃是那太平集市上开着一家饽饽店的老板。那日此人在定水桥上欲要杀害太傅不想未曾得手之后,本衙门之中曾到处张榜告示,画形图影,旨在将此人抓捕归案。我等衙门之中虽是多日追捕,对这董威却是索而不得,不料就在今日下午,此人又率领一批牢中囚犯,潜伏到了太平集市之中,欲要再一次对龙大将军和太傅动手,想要谋害太傅与龙大将军,不想被大将军府之众将士和我们衙门中的众侍卫当场击毙。谁能想到董威在谋害太傅不成之后,衙门与城中军士四处追捕之时,他却是被胡太医家人匿藏在自己的府中?而后胡太医家人又和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沆瀣一气,将这董威经过北衙主簿李丰带进了我这堂堂北衙之中?可见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董威被衙门主簿李丰偷偷带入衙门之后,这董威又伙同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杀害了主簿李丰,而后又趁衙门人手在外,衙门之中不备之际,又打开衙门大牢,将大牢之中的那众逆党陈朝一伙死忠分子放出。于是这众乌合之众结帮成群,又打开武库,盗了兵器,而后又夺取战马逃出了我这北衙之中,最后这一伙乌合之众结成马队冲到了太平集市之中想谋害龙大将军和太傅二人。不想龙将军早已有备,提前在太平集市两侧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大将军府之人皆是勇敢善战之人,虽是陪了府内的龙五爷的性命,终究是和衙门之中的侍卫连手将这一群临时凑成的乌合之众一网打尽,斩尽杀绝。说到这里,胡安你可知罪?仅仅因为你贪图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送给你的一些人参,你便似猪油蒙了心不计后果,斗胆将那元凶董威匿藏在你的府里,却让自己的主人胡太医浑然不觉,白白为了你这冥顽不灵是非不分贪图钱财的凶奴搭上了一家子的性命。想那胡太医一世精明,为人仁厚本分,怎么家中蓄养了你这么一头蠢驴似的家奴?到头来还让自己的身家性命葬送在你这家奴手中?蓝将军说到这里之时,再去看那胡安,发现胡安已是倒地多时,昏厥了过去。蓝将军见胡安已是被惊吓到半死,只得命了属下将其带回了牢舍之中。属下将这瘫痪不醒的胡安拖回牢舍之后,又在他脸上泼了冷水,好容易才将他唤醒了过来。这胡安悠悠醒来之后,精神萎靡不振,垂头丧气,无论属下再对其如何发问,他俱是置之不理。属下见这胡安在知晓后果严重之后,神志模糊,难以回答问题,只得作罢,当晚将他留在牢舍之中,属下等人便先回家休息,欲待明天再问。

    待话说到这里,李昊也是轻声叹了一口气。龙谦见李昊略显疲倦,也是笑道,不想李校尉昨夜审问犯人,繁忙如斯,想是昨夜审问那胡安到了很晚,回家之后也未曾睡好,今日又起了大早赶来向本将禀告,真是难为辛苦李校尉了。李校尉不必着急,事情已到这步,余下的事情慢慢办来便是,事情的因果已是知晓,那胡安又关在大牢之中,不必这么急于一时便出结果。

    李昊听了龙谦之言,只得摇摇头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何辞辛劳?这忙碌公务,乃是小事,怕就怕这忙着忙着,却又中间出错,一旦中间有错,事情便又起了变化,那属下原本计划好的事便化作泡影。既然计划行不通,可属下等人却又无计可施,又不敢贸然行事,当下之际真正是让属下等人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龙谦听到李昊说到这里,突然语焉不详,搪搪塞塞,知其所办之事中途必然出了什么变故,便问他衙门出了何事。

    李昊听到龙谦相问,又是一阵长叹,而后对龙谦说到,属下今日一早回到衙门之后,便又要提审胡安,不想派了二人去牢舍之中提那胡安之时,见那胡安却是卧倒在牢舍的地面之上,唤之久久不应,也不起身。属下派去的二人发现此人蹊跷,便急急进了牢中察看之下,发现这胡安已是断气多时,尸体已然冰凉。于是这二人赶忙过来向属下汇报。属下听了这二人之言后,也是大为吃惊,赶忙跟随着二人来到了牢舍之中,发现那胡安果然死在地上多时,且脸色发青,嘴唇泛紫,七窍有血似是身中巨毒而亡。属下见了这胡安昨晚之时还好端端地在这牢舍之中卧着,不想今早之时便诡异地身中巨毒,倒在这牢舍的地上面亡,其事太过荒唐,便连忙讯问昨晚值守之人昨夜深夜之时是否留意这胡安牢舍之中可曾有不妥之处。不想昨日因大战过后,诸位兄弟归衙之后尽皆辛苦至极,故昨日晚间之时,蓝将军将所有负伤在身之人尽皆放归回家休息,再加上龙将军之前已是抽调了两队人马去了别外公干,衙门之中本就人手短缺,故昨晚衙门之中只留有极少人手值守在大牢之中。且那大牢之中的各个牢舍大家,均被那董威劫狱之时,破坏严重,尚未来得及修补,故昨夜大牢之中虽是有人值守,但值守之人只有一人且位于大牢大门之处看守,又因位置重要,不敢撤离,所以并没进来这牢舍之中察看。另外昨晚这胡安被拖回牢舍之后,自属下离开衙门归家之后这看守之人便再没有见过有人进来看过胡安,故这胡安是何时死亡的,这看守之人并不知晓。属下见这大牢之中的看守之人也不知晓那胡安是如何毒发身亡,左右寻思无计,只得禀告蓝将军,请蓝将军来定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蓝将军在听了属下的汇报之后,听到那胡安已是死亡在牢舍之中,大为恼火,一边责怪属下办事不力,一边叫了仵作去牢舍之中验那胡安的尸身,细查那胡安的具体死因,一边又命属下过来大将军府这边向龙将军如实汇过情况,并来向龙将军请罪。属下确实准备不够充分,对其突必事件应变不足,对胡安在牢舍之中猝然死亡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还请将军责罚,以惩后戒。

    这李昊说完之后,又连忙起身垂首,脱下头盔夹在腰间,欲聆听龙谦的指正与教诲。

    龙谦听完了李昊之言,平静地看着李昊问道,昨晚是谁守在那大牢大门之处?

三一二

    李昊乍一听龙谦此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何意,过了一会子,李昊方才回复龙谦说道,昨晚值守在衙门大牢外部大门之处的,乃是潘主簿潘原,他因白日并没有在太平集市这边出勤,故蓝将军便命了他守在大牢外边。另外胡太医因为于胡安所涉之事之中嫌疑颇大,故蓝将军亦是将他暂且锁进了牢舍之中。不过龙将军尽管放心,蓝将军已是吩咐过属下等人,那胡太医虽是身在牢中,其身并无着手铐脚镣,仍是身着常服便衣,坐卧自由,除进出受禁以外,其他一应皆如常人。

    龙谦听了李昊说过这后,方才点点头,而后又拿话安慰了李昊一番,又笑着说道,衙门现今如此混乱之下,只怪本将管理无方,自本将署理衙门以来,衙门诸位兄弟便因本将刚刚上任,不谙事务而又胡乱指挥乃生种种不便之处,诸位同僚或有公务繁琐或因事物太忙皆因本将之前将人手调走别处,这衙门之中缺兵少将遇事支应不过来之故。现今看来,本将对这北衙之公务实在是力不从心,管理不过来,想来还是自己才疏学浅,不堪重任,理应退位让贤,举荐他人代本将之位才是正理。

    李昊一听龙谦先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后又吐露出逊位让贤之意,因不知龙谦所言何意,便连称不敢,但对龙谦所言又不知以何言语回复,便站在原地被龙谦招呼了几声之后却还是不敢坐下。

    龙谦见李昊站立不动,观察他又渐有细汗冒出,便也不愿多言,就称自己有伤在身不便久坐便端茶送客。李昊见此连忙起身告辞,这边龙谦便命龙平送了李昊出了府门而去。

    待龙平送走李昊回到龙谦卧室之处,龙谦便命他去过饭堂,勿要等候人将饭菜送过来,另外再在饭堂之内,观察照应一下那边的太傅府中的各位仆人,好让龙诚龙厚龙宝不至太过忙碌。龙平听了龙谦之言,便去了饭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龙平又从饭堂转来,手中提着食盒,却将他与龙谦之饮食开并带了过来食用。龙谦见龙平将饮食带来,便自床上坐起,二人就着床前的案几,打开食盒,取了饭菜便吃。龙谦一边吃,一边询问龙平饭堂那边的情况如何。龙平见龙谦相问,便也笑道,也没什么事。太傅府之人皆知我们家中现时情况特殊,便各个勿须多言,主动自在饭堂之中帮忙照应,反而让福伯轻松了许多。我去之时,饭菜虽未好,但福伯便拉着卢义自在那里饮酒。卢义因手臂不能活动,便借此欲拒了福伯劝酒,福伯自是不答应于他,自己每饮一盏,便拿了酒喂卢义一盏。饭菜好了之后,三伯便取了饭菜去了先去了老爷那里,他说一会子过来有话和大爷说。

    龙谦听到龙厚一会要过来,一边点头一边说道,看来我们还是要尽快吃好饭才好,想必三伯在老爷那边商量好了什么事情,一会子过来便要做事。龙平听了龙谦之言,一想也是有理,便也赶紧向口中扒拉饭菜。于是这二人一顿风卷残云,抓紧时间将饭用毕。待二人用完饭,龙平又给龙谦斟得茶来。龙谦端了茶,便又坐回床上,一边闭上眼整理一番思绪,一备喝着茶等候龙厚过来。

    稍顷,龙厚过来龙谦卧室这边。龙谦见龙厚过来,忙起身迎接,又问龙厚老爷那边可用过饭了。龙厚一边朝卧室内走,一边点点头称龙大将军已是用过饭了,自己也在那边吃过了。龙厚过来床前见茶几之上龙谦龙平二人刚刚用过的餐具仍在,便问龙谦可用毕饭了。龙平一边赶紧过来收拾,一边口中连连称呼道,刚刚大爷用过饭,才喝上一口热茶,三伯这就过来了。

    龙厚等龙平将案几之上的餐具食盒收拾到了别处,便坐了下来对龙谦说道,老爷午饭之前听说应逊睡着未醒,便作主欲在今天送太傅回归府上,故让我们提前准备,便在下午未时过后就送太傅起程。我通知过你之后,便要赶到饭堂那边通知福老大和太傅那一干家人。

    龙谦听了龙厚此言,点点头就问龙厚说道道,不知诺之那边可说泰澍现时何种情况?

    龙厚回答道,泰澍正值年富力强,今日清早之时,已是睡醒过来。诺之刚刚去过老爷那边,回复老爷说今日两顿饭,泰澍一应照旧食用,饭量一如常人。现时泰澍除了创口处疼痛以外,其他并无妨碍之处。再说行动方面,泰澍又因坐在轿子之中,不用行走,他虽身有一点些许烧伤,自抬回他回太傅府之中调养便是。老爷想着家中近来人手不足,又有丧事要办,且府中又有太傅众多家人在此还需要费神费力照应,如此支应下来,本就不多的人手更显捉襟见肘,弄得人人疲惫不堪,再如此下去,恐怕照应太傅家人方面难免不够周全,如此若是事后太傅之人将此传出去怕惹外人笑话,不如趁着这太傅府众多家人在此之时,索性让他们护了太傅的轿子一并归太傅府而去。就算外间仍有那些贼心不死和另有打算之人,恐怕在这众多人手护持之下,也不敢贸然造次。

    龙谦听了龙厚之言说到万一之事,苦笑道,我非怕有心之人闻太傅离去过来寻衅滋事,只恐这一伙欲对太傅不利之人不敢前来,却没办法让我们对其斩尽杀绝。

    龙厚听了龙谦之言,淡定地抬起头看了看他说道,老爷也是说了,身在朝廷重位之上,树敌一事自是难免,或与人政见不合,或断了他人财路,或挡了他人飞黄腾达之道,不管哪桩,俱是与人结了仇恨之事。老爷与太傅俱是一心为国为民之人,哪能件件周全不损其身?若遇结冤之人上门讨教,既然退亦不可退,避亦不可避,不如坦然面对,见招拆招便可,何必每事必要缜密无漏,算无遗策。

    龙谦听了也是点头叹息说道,老爷考虑的深远,我自不如太多,就依老爷办理就是。现今我有伤在身,少不得又要辛苦三伯、七叔跑一趟,护着泰澍跑一趟太傅府了。

    龙厚说道,这也无妨,无非是我和老七做做样子,站在轿子旁边送到太傅府便可。但是老爷却说需要卢司业过来相接最为稳妥,故午饭前又遣了诺之去了太傅府送信,请卢司业退朝之后下午过来一趟。我等在这里准备妥当,只等卢司业过来片刻之后,便可跟随卢司业护着轿子去太傅府了。

    龙谦听了父亲如此安排,便连连点头说道,老爷说得有道理。说完他又顿了一顿,接着问龙厚道,不知福伯那边如何?听龙平说他一夜睡在厢房之中,白日又在饭堂饮酒,却不要着凉伤了身子,又拿冷酒来浇肠胃。

    龙厚听了龙谦相问龙福,便又笑道,这个无妨,他一清早醒来便回了房将那卢义从房中放出。这卢义也是好笑,在房中憋了一夜的小解未解,清早便在门后叫喊你福伯。这福老大一打开门,那卢义便飞一般跑去了茅房。

    说到这里,龙谦也是一阵莞尔,不禁问道,福伯为何锁门之前不给这卢义一只夜壶?

    龙厚也是笑道,哪里知道福老大是作何想法?他打开门后见卢义憋着小解一路小跑,便也追随着卢义去了茅房,一路跟随还一路嘲笑于他。这卢义也是无法,谓福老大有意为难于他,于是早饭过后,便又跟随着福老大,福老大去了马厩,他便跟随到马厩,福老大去了厢房,他便又跟着去了厢房,只到了中午,他又和福老跑到饭堂之中,饭菜还没做好,他俩先饮完一壶酒了。

    龙谦听到这卢义和龙福又在半日之中形影不离,便也不再出声。

    龙厚将情况通知过龙谦之后,又担心龙大将军那边无人照应,稍坐之后,便又对龙谦说道,我自回老爷那边,好让老七好去书房之中让泰澍准备妥当。龙谦便点头称是,于是龙厚便又从龙谦卧室之中退出,自回龙大将军那边。

三一三

    龙厚走后,龙谦对龙平说道,现时府里较忙,你且去了老爷书房那边,好换了诺之出来相忙,我自在卧室之中,或是看书,或是假寐,横竖都在屋内,又无须人来照顾,外间或有急事,自会有人来相报于我,你不必留在我这里。龙平刚答应还未出卧室而去,房外龙宝已是走了进来。龙宝进来之后便对龙平问道,你可吃过饭了?龙平一边请龙宝坐,一边忙说自己刚刚吃过饭了。龙宝听到龙平说已经吃过饭,也不就坐,只点点头说道,我刚刚自老爷书房那边过来,有门人过去通报诺之,说是那胡太医家中的小凤姑娘过来欲寻他相见。诺之便让我过来唤了你过去,好容他出来见过小凤姑娘。你既是已用了饭,不如暂且去老爷书房那边。这里有我在应逊这里,若是府里他处有事,有人来报我,我也方便应付,省得在书房那边出入均不便。龙平听了龙宝此言,笑道,不用七叔过来唤我,大爷刚刚还让我尽快去书房那边换二爷出来呢!龙谦也是听了龙宝所言,谓胡太医家小凤姑娘过来相见龙诚,便也忙催促龙平好快些过去老爷书房那边,需知天时泰澍仍在养伤,又因身份特殊,不能让他独居书房之中。龙平见龙宝与龙谦均是催促自己,也摞了家务,不及洗手,便赶紧朝着龙大将军的书房那边走去。

    龙平走后,龙宝便又问龙谦道,这小凤姑娘昨日夜里刚刚遣人来问过胡太医消息,不知今日又是为何亲自跑到府里这边?这诺之又未曾知晓那衙门之中昨夜之间发生的事情,这番出去便与小凤姑娘相见,若是这小凤姑娘催问诺之胡太医与那胡安情况如何,诺之既不知情况,又不知如何应答,怕是与小凤姑娘相见场面之下,局面甚是与他不便。

    龙谦想了想回答龙宝说道,上午衙门之中李昊李校尉已经来过府里,见我之前已是先见过了老爷,李昊见过老爷时大致情况也给老爷说明,七叔当已知晓昨日那胡安在衙门大牢之中毒身亡。

    龙宝听了也是点头叹道,胡安之死与那李丰李主簿一样,俱是充满了疑问,但是现场的情况又似乎合情合理,没有什么破绽。那李昊在老爷面前说是,据蓝元推断,这胡安想必在家中之时已是猜到自己这一番进了衙门,大概凶多吉少,故便偷偷拿了毒药,暗藏于身上。这胡太医常年在家中治药,这胡安常年跟随胡太医,耳濡目染之下,自己在家中暗地里调配几味致人于死地的毒药,想必亦不是什么难事。当胡安见李昊带了人去了他家之后,见自己包庇匿藏奸贼董威一事泄露,知晓自己行为严重,不断自己性命不保,同时亦是损害了家主人胡太医的名望声誉,他于是在这番畏罪惭愧之下,便于夜里无人之时,便将暗藏于身止的毒药服下,自尽于衙门牢舍之中。

    龙宝说到这里,龙谦吃惊地打断他的话说道,李昊李校尉原来在老爷面前这般说的?他方才见我之时,只说那胡安乃是中毒而亡,那仵作仍在验尸当中,具体被什么毒死,被谁人而毒,并未言明。

    龙宝听了龙谦此言,也是一头雾水,说道,那又是为何?这李昊与老爷相谈之时,我便站在旁边相陪,明明是听到这李昊是这番诉说蓝元就是这样推断的。当时我听了李昊说的话之后便在心里想,如果蓝元这番推断,那仵作那边的情况,当大致相当,出具的验尸结果便是笃定这胡安乃是自己服毒身亡了。

    龙谦听了龙宝所言,也是点点头笑道,想是李昊李校尉与我诉说昨夜那胡安在衙门之中的情况之际,见我心不在焉,又未细问与他,以为我并不关心此事,他便没将蓝将军之推测向我细细讲来。如此依七叔看来,这胡安所犯之罪与胡安之死,这番亦是很快的了结过去了,情况大致与蓝元将军所推测之言相差无几。

    龙宝听了龙谦说过胡安这事,也是点点头说道,胡安之死,岂止与那蓝元所说相差无几,依我看来说与那李丰李主簿之死一样,几乎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龙谦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对龙宝说道,如此看来,诺之今天当难以给小凤姑娘一交待。现时胡安已死,胡太医涉嫌严重,蓝元蓝将军又将胡太医关在牢舍之中,诺之还未知晓那胡安在牢中已死之事,他若是痛惜小凤姑娘心切,许诺了她许多不切实际之辞,恐怕他日后更难对小凤姑娘交待。依我看来,不如还是麻烦七叔出去一趟,在诺之那里守着,若遇小凤姑娘言语为难诺之,还请七叔在旁为其遮掩几句,勿要使诺之太过难堪,亦不要让诺之贸然许诺。

    龙宝听到龙谦说到龙诚见小凤姑娘之事,自己也惦记着龙诚出去相见小凤姑娘时该如何回复应对,既然龙谦与自己想到一块,那龙宝也是微微颔首对龙谦说道,应逊说得有理。此事诺之因不解其中之奥妙太多,又因急于为小凤姑娘分忧解难,便不会顾及自己之自身能力,恐怕言多必失,心疼小凤姑娘之余便又贸然对其相询胡太医与胡安之事大包大揽。虽说一时权宜之下轻易许人不难,然他日之后若不能对小凤姑娘兑付自己今日许诺之言,彼时俩人关系容易弄僵。这事看来少不了我老人家再出去跑一趟,虽说真相现时我还不能对小凤姑娘细说,但胡安胡太医主仆二人之事,与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并那饽饽店里的董威,苟苟且且,想来关系也不会小。我出去之后只为诺之打掩护,也只能拿些大话空话一边安慰一边告诫小凤姑娘,好让她知难而退,于近日之内只在家中等候音讯便是。这事支应过去以后,将来小凤姑娘若与诺之发生争吵,若是翻起陈年旧事说起今日之事,反正乱许诺乱答应包办之人是我老人家,那小凤姑娘再要怪罪下来,寻不得诺之出气,想她也不能拿我老人家怎么样。

    说罢话之后,龙宝便摇摇头站起身来朝卧室外边走去。龙谦一边忍着笑,一边对龙宝道了辛苦,便目送龙宝自己面前出房外去,好向前面的小花厅里龙诚与小凤姑娘相见之地走去。

    龙宝走后,龙谦便拿了书坐在床前观看,但是因为近日事多,思绪翩飞,使他总不能集中精神看书。龙谦心里有事,只在下意识之间遂翻了几页书册,发现所读之内容,竟半点儿也知是什么。龙谦一阵叹息,便将书弃向一边,只坐卧在床上假寐起来。龙谦闭上眼之后,又将近日之事在脑海之中捋了一遍。龙谦暗思许久,待近日之繁琐之事件在自己心中渐渐明朗之后,他又无法安睡,便又重新起身,找来纸笔,就着床前的案几之上,研墨润笔,摊开纸张,飞速书写起来。龙谦才思敏捷,一时之间便觉文若泉涌,但见他笔走龙蛇,落笔之下,文不加点,所思所写几乎一气呵成,遂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是写了四五页纸。

    龙谦只在卧室之中泼墨挥毫,但觉自己精神顿时酣畅淋漓,一时之快意之下竟然忘记了时间。突然外间传来声音相问,大爷可在里间?龙谦突然听到卧室外间有人相询,似是阍人之声,方才惊觉,连忙落了笔问外面是谁。不想外面一听龙谦在卧室里间回答了他,他便说道,回大爷的话,太傅府卢大人方才前来府上,小的已是带了卢大人于之前见过了老爷,刚刚老爷又命小的领了卢大人过来见大爷。龙谦听到阍人通过卢畏来见,看了看满地上的揉成一团团的真墨迹未干的纸张,对阍人说道,请卢大人稍等一等,容我穿衣出来相见。

三一四

    没等房外阍人回话,却不料房门响处,卢畏已是推门而入。卢畏一边推门走进房内一边朗笑说道,应逊曾何时起与我这般见外,还容我在外间等候半晌?

    龙谦见卢畏已是走进房内,只好慌忙掷了纸笔对卢畏行礼,礼毕又报以歉笑,并指着满屋没凌乱的地面对卢畏说道,非弟欲与兄生分,实是弟有小恙在身,五体不勤,又衣冠不整,房内凌乱,实在是有碍雅瞻,无法请兄室内相见,故弟欲先穿戴整齐,再略略收拾下房间,好出外与兄相见,不想兄长急切如斯,到也对弟生出他想。

    卢畏看见略显窘迫的卢畏笑道,弟休作他想,兄也只是一席笑言。若是兄真有责弟生分之念,岂会不揣冒昧,不及通报,轻易便进得弟之内室?知你卧床休养,故我欲进来与你坐谈。你我二人,向来不拘俗礼,正所谓俗世之纷扰杂乱,尤盛眼前之凌乱,你我皆能视如浮云,一室之乱,又何必在乎太多。

    龙谦听卢畏说道,也是点头称是,待卢畏说完,他又接着笑道,兄之高雅,非弟所能及,然屋内甚是混乱,几无兄立足之地,不如兄且随我出去外间叙谈,这里且容我叫了人收拾干净了才好。

    龙谦说完,就连忙向垂手侍立在房门外的那名阍人进来,并让他将房内地上遍布揉成一团团的纸团收捡到纸篓里去。阍人得了龙谦的指令,方才走进内房之中,拿过纸篓俯身捡拾遍布满地的纸团。

    卢畏观看了房内一圈,对龙谦问道,观弟挥毫泼墨,想是文思极佳,妙笔生花是一刻也不能搁笔,却不知在写何文章?也让兄观摩学习一番。说着话他便去了案几之上,并拿起案几之上的龙谦未曾写完的纸张读了起来。

    龙谦见卢畏相问,便略显郁闷地叹道,无他,便是为这番衙门之内与我们这府外之事。想这一两天之内,便是出了重犯越狱,并杀之衙门主簿,当街又有穷凶极恶之徒欲袭杀朝廷令官之案,此二等之案皆是震惊中外之大事,想皇上问责下来,我这堂堂衙门主管难辞其咎当有一番说辞。弟既是职责所在,每念及此事便夙夜兴叹,几不能寐,却不知如何对皇上及满朝同僚作好交待?故在拟递交皇上奏折一事。不想弟虽胸有千言,欲一吐为快,不料却左右权衡,反复书写,皆不能满意,故弟在纸上涂改十余次,皆拟之一半而弃之,至今所思所写仍不能让弟满意。不想兄在此时正好来到弟处,亦好让弟为之向兄讨教一二,却也让兄为弟出出主意,如何才能将这份奏折写得让人满意。

    卢畏耳内一边听着龙谦在旁说着的话,一边不觉眼中读到龙谦所写的奏折里写到……徒之凶顽尤盛,非宵小之辈比拟。想禁中竦峙,飞鸟蝼蚁不可入,自非常人可及,然凶徒仓猝之际,尚能从容而退,刹那之间,亦能劫掠而去,此正可谓内外交结,从中牟利者助而为之。衙内既有怀其二心者,资贼人飞檐走壁,使凶徒自衙内全身而退,个中当查之原宥,不可轻视此等包藏祸心之奸佞之徒,须知此等奸佞之人较持刀行凶之辈所行其恶劣尤甚。恶贼之辈,仗人相助而去,劫杀沿途,走街衢,行大道,使海内忠义,朝中诤臣衔冤而亡,杀平民,屠忠良,使国之名相,三军殊勋几近遭戮。此番种种,所行恶迹,使道义不能伸,听者摇首,竹牍不能书,说者切齿。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等精壮之伍,奋起镇国公府,不畏强暴,虽无锋戈利矛,又无硬盔软甲,然自遇凶徒行之太平集市之时,迎难而上,奋而殛之,先削其凶焰,又击而杀之,终之将此等祸国殃民之徒悉数消灭殆尽。其与凶徒搏杀之际,不幸被凶徒伤害蒙尘勇烈之士,当以重赏,嘉其为国忠贞之迹……

    读到龙谦欲上于皇帝的奏折写到此处,卢畏停顿下来,回头对龙谦叹道,弟果然才思过人,文笔华丽,既能将衙内与府外之战事写得磅礴豪迈,又能注重此等所遇之事之细节,重点之处亦能概而括之,拟其处理方向意见,令观者感之有理有据,再无反对补充之言。

    龙谦见卢畏欲言又止,不禁地微笑问道,兄欲言又止,不知弟哪里写得甚有不妥之处?

    卢畏听闻龙谦相问,不觉笑道,哪里哪里,容愚兄再想想。说完卢畏将手上捧读的奏折轻轻放在了案几之上。并将手按在奏折之上,又翘起食指轻轻拍打手下的奏折。

    龙谦见卢畏如此,陡然会意,他见那阍人已是将地上的自己揉乱丢落的纸团捡拾完毕,便向那人吩咐道,你将纸篓里的纸拿到房外的火盆里,尽皆焚烧了才是,勿要拿到外间里了。那阍人听了龙谦的吩咐,连忙道了是,又便向龙谦与卢畏施了礼,慢慢退出了内房,自向外屋里那火盆上倒出了纸篓里的纸团,而后又从一旁烧着开水的火炉里引着了火将这些纸团就火盆里焚烧着了。龙谦隔着帘子见外面火盆上烧着了火,便又对那阍人喊道,你可仔细了,尽要将那纸篓里的纸团烧得干净,而后你便出去忙你的去,我这里便不用你在这里候着。那阍人听了龙谦自屋内向他喊,便一边焚烧纸团,一边向房内笑道,这火炉之上水壶里的水已是烧开了,大爷还是容我给卢大人斟杯茶再走吧,卢大人来了这半天,还没有坐下休息饮盏茶呢!龙谦未及答话,这边卢畏笑道,难为你一个下人,想得这般仔细,你忙完自去吧,我也不渴,不急着饮上这几口水。龙谦听到卢畏果然进了府里半天也没有用上一盏茶,心下满是过意不去,便连忙一边用手敲打着自己前额,一边对卢畏笑道,兄看我这般记性,着急之下竟然失礼之至。说完龙谦又向外间房处的阍人说道,既如此,就劳烦你赶紧为卢大人斟上茶来再去不迟。门外的阍人听了龙谦的吩咐,便又连忙起身,先是去房外打水净了手,又取茶壶自炉上的水壶里倒出了滚烫的开水出来。斟好了两盏茶,这阍人便将茶盏放在了托盘之上,又端着托盘弯腰从外房掀帘进了内房,将茶盏奉在了卢畏面前。

    卢畏双眼有神,一边点头笑着一边自托盘里取了茶盏。阍人见卢畏取了茶盏,便又将托盘奉在了龙谦这边,龙谦便也取了茶水,点头示意阍人下去。那阍人双手下垂,将托盘置于膝下,而后缓退出门,放下帘子,便从外间房走出,自去大门处忙去了。

    房内再无别人,龙谦又问起卢畏适才读过自己所写奏折之后有何想法一事。卢畏说道,按寻常之时寻常之事来说,弟这般所上奏折,应无妨碍。兄只怕此番此事不容小视,只怕别有用心之人为撇清自己之责欲借奏折之事大做文章,使弟之意恐被圣上曲解,如此使弟之一番苦心白费,反而又多生波折。但凡荷重担者,又履险地,必不能被他人所惑,亦不能使他人分劳,故负重担前行者能竭尽所能自承其担已是勉力而为,再无应对他人之纷扰,使之对己制造阻力之余力。此事前因后果,弟之所为,孰功孰过,非弟能自裁,其间种种疑因,亦非弟能自论,忠奸良善之分,又非弟能议辩之。以愚兄观之,弟之所拟奏折,所言是非曲折虽全,然多是言他人之美不言己责,虽有自谦之意又似是搪塞其责,此大谬也,须知荷担者行山路之时,尚有余力与行人争辩乎?以吾观之,弟不似荷担奋行之人,而更似一旁观看荷担者与闲散之人争论之人。愚兄浅见,弟以为愚兄之见然否?

    龙谦听到卢畏说到此处,先是失神远望,后亦是紧蹙双眉,低头沉思良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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