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零
众人见蓝元与胡太医跑了过来,纷纷闪到旁边。蓝元走到前面看时,只见货架旁边的地上,侧卧着一人,在此人的身下,地上满是鲜血淋漓,洇湿了好大一片,血迹尚未干涸。旁边瘫坐地上一人,正是张讯,此时只见他双目无神,只是眼勾勾地盯着那个侧卧地上生死不明之人。胡太医见地上之人,未知生死,慌忙上前俯身以手探向此人的脉上,又以另一人试探此人的鼻息。在胡太医上前为地上之人探脉之时,蓝元站立不动,只见他双手交叉,紧皱双眉,已然认出这倒在血泊之中之人,正是主薄李丰。胡太医扶不着这李丰之脉,又试探李丰鼻息全无,便又以手扳于李丰的眼帘,只见李丰瞳孔散淡,似是死了多时。胡太医见李丰已然再无生命痕迹,遂抬头冲蓝元摇了摇头,示意李丰已是命毙当场,他也是回天乏术,无法挽救。旁边的张讯见胡太医上前,正将心中的侥幸存有的一丝希望全寄托在他的身上,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胡太医的一举一动,此时忽见胡太医冲蓝元摇头叹息,不觉心中绝望,此刻便止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蓝元见胡太医已是断定李丰再无生命痕迹,不觉长吁一口气,此刻脸色一寒,冲左右扫视一周,沉声问道,列位适才进仓库之后,现时可都俱在此地?众人听蓝元相问,不知何意,不禁面面相觑,众人目光环视一周之后,只听潘原上前说道,回将军话,我等之人同在仓库门外,进仓库之后,虽是先时散之仓库四处寻找李主薄,不想李主簿却是在此地遭殃,我等进了仓库之后,是小人我先发现了李主簿倒卧此处,小人见李主簿倒地不起,身卧血泊,不觉吓得六神无主,惊叫起来,即后张主簿听到小人呼叫之声,闻声起来,见之李主簿情况如斯,遂连声高叫,瘫地不起,随后我等之人皆闻声陆续赶到此处,现我等之人俱在此处,并无一人离开这里。蓝元听了潘原之话,连连点头,便悲恸地对众人说道,诸位,不想我等在仓库门外忙了半晌,仍未来得及搭救得李主簿之性命。恨我等人手欠缺,力量太过微末,若是多有人手帮忙,我等定能早些儿将仓库大门打开,也好快些儿赶了进来,虽不一定抓捕得了杀害李主簿之凶手,但有胡先生在此,他定能妙手回春,能将李主簿之生命抢救过来。说到这里,蓝元止不住垂首哭泣,以手拭泪。诸人见蓝元如此,又将李丰正值壮年,却在顷刻之间,命归黄泉,触景生情,不觉个个黯然伤神,泪水盈眶。蓝元哭泣数声,后甩强忍悲痛,复昂首说道,眼下李主簿不知因何在这仓库之中被害,事发仓促,暂且不论。可李主簿向来宅心仁厚,与在场之人俱是同僚知己,相处数年之下,李主簿与本将和各位大人,虽不是兄弟,可情分却胜过兄弟。此刻李主簿命丧当场,魂归西天,叹数时辰之前,李主簿还与诸位大人谈笑风生,不想数个时辰之后,李主簿却是与诸位大人阴阳分隔,生死两处。本将此刻与各位心情一样,俱是悲痛万分,震骇不已。悲愤震怒之余,因职责所在,虽是情分所牵,本将也要即刻处理此事。若是稍后本将对各位大人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见谅。说罢蓝元抱拳环视一周,算是向各位先行施礼赔罪。众人听了蓝元之言,顿觉云里雾里,个个相互以目光相询,俱不明白蓝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蓝元不及解释,接着对众人说道,听这位潘兄弟所言,我等进了仓库之后,乃是潘兄弟第一个发现李主簿倒卧血泊之中。想这北衙重地,守卫何等森严,且这仓库又是重重关卡,寻常之人定是进不来这仓库的,而且刚刚李主簿已然在仓库里边将这大门紧紧关闭,我等七八位男人花了一个时辰,才从外面勉强破门而入,可见这仓库之中除李主簿之外,定是无人在此了。如此看来,这潘兄乃进了仓库之后第一个接触到李主簿的,是也不是?这潘原听了蓝元之言,虽不明白他是何意,可是他想了想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蓝元听了潘原之言,亦是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潘兄弟或多或少,对李主簿之死到是有些关系了。众人听了蓝元之言,俱把目光齐齐盯向潘原,欲待看他如何解释。这潘原无缘无故,忽然被蓝元这说上一通,便受此不白之冤,此刻又见众人目光看向自己,不觉苦笑连连,便觉平时言语了得,此刻却也解释不来。只见潘原沉默半晌,索性双手一摊对蓝元说道,将军既如此说,小人当如何解释得来?小人在门外之时便是随着大家齐齐发力撞门,仓库之门被撞开之后,小人便随了众人一道进来。只是不明白这李主簿为何命丧此处,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让小人首先发现了这李主簿的遗体而已。蓝元听了潘原说完,忽然上前,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说道,是吗?如潘兄弟所言,为何适才大家在仓库之外齐力顶撞大门之时,本将却没有看到潘兄弟的身影?这潘原被蓝元凌厉的眼神紧盯之下,不觉心底发怵,此刻再被蓝元言语逼问,不觉满脸惶恐,口中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适才……适才门外之时……人多眼杂,将军……将军没有……没有看到小人……也是……也是有可能的……蓝元不等潘原说完,忽然回头看向旁边的众人,眼露凶光地问道,是吗?如你所言,适才不知哪位大人可以作证,谓我等在门外之时,你便在场?听到蓝元所问,潘原便眼巴巴地将目光投向众人身上,他带着乞求的眼光,挨个一人一人地看向过去,希冀有人可以出来作证,证明众人在门外之时,自己亦在当场。可此刻事发仓促,众人在蓝元连番追问之下,周遭之人,你瞅我看,竟皆思绪翻涌,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此时众人又见潘原的目光投向自己,便个个低头沉思半晌,以期躲过潘原乞求的目光。众人都在努力回忆片刻之前,稍后有一人回忆起了众人在门外之时的几个片段,似乎片段之中确有潘原之身影,想到这他便点了点头。此人点头之后,又忽然觉得这个片段之中在自己再次思索之后,其间又并无潘原之身影,似乎只是在蓝元追问之下,自己有意识地将潘原的身影加在了这记忆的片段之中,想到这里,此人便停止了点头,将脑袋歪向半边,又努力地想了想之后,此人还是觉得记忆的片段之中,似乎有潘原的身影,又似乎并没有潘原的身影,既是反反复复不能确定,他便又连忙摇头,否定了之前所做的判断。此人见自己之处并无确定答案,便抬头将目光看向别人,以期从别人之处得到佐证。不想此时别人还在思索不得之时,忽然见身旁的他轻轻点头,便齐齐停止了思索转而将目光转向他的身上,此刻众人忽见他停止了点头,既而又摇起头来,摇完头之后,便又向目光转向自己这边交流。众人只道他之意乃是确定没有在门外之时看到潘原的身影,故此时摇头乃是为了否定潘原之话。众人反正自己一时半会也思索不出答案,既然有人确定了答案,自己为何还要持反对意见呢?故便连连唱和赞同地齐齐摇了摇头。此人原本意在询问别人的意见,不想自己看向过去之时,只见身边众人齐齐摇头,以为众人已是齐齐否定了潘原的话语,于是便坚定了自己记忆片段之中那没有潘原身影的片段为正确答案。既是大家的意见均是保持一致,料是这种判断再无错误的道理,于是他在别人冲向自己摇头之时,也是下意识地重重地摇了摇头,再一次以坚决地态度否定了那记忆之中存有潘原身影的片段乃是错误的片段。潘原看向对面的数人,忽见有人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话语赞同,正自惊喜,忽见此人却又频频摇头,正自心惊胆颤之时,却又见对面众人,齐齐摇头,他只道对面数人均是对自己适才的话语作出了否定的判断,想到这里,潘原寒彻心底,彻底熄灭了那颗欲为自己雄辩的不死之心,只是勉强在口中发出轻微的哀叹之声,诸位大人,为何要置潘某于死地?
二四一
此时一旁的胡太医从地上站立起来,走到蓝元身边说道,禀过将军,老夫适才已是验过李主簿的伤势,李主簿全身除后背一利刃刺入身体之外,再无其它伤势。可见凶手惯用兵器,其从背后偷袭李主簿,以利刃直插李主簿后背,利刃穿过其身体直接刺中李主簿之心脏。凶手只此一击,便可瞬间要了李主簿的性命,可见凶手出手干净利落,非一般柔弱之人。蓝元听了胡太医之言,看着胡太医问道,先生确定李主簿乃是死于其后背这一致命伤么?胡太医见蓝元出言想问,略显尴尬地回答道,以老夫多年军中行医经验,已是习惯了从创伤来验证患者伤情,老夫多年养成的习惯,其中主观之意较为明显,确有不周之处。此地乃是仓库,李主簿猝然死于北衙库里,按律定是要找来仵作来详细验明死者身子,方能再做决断。蓝元见胡太医面有窘色,听言便又笑笑说道,都怪本将粗心,此时竟也忘记先生曾多年随军行医之事。既是先生多年军中经验,不知在军中救下了多少伤重兄弟,对刀剑之伤,必是司空见惯,早已了然于胸,料这李主簿之致命创伤,经先生这么一看一断,定是错不了的。胡太医听了蓝元之言,便是笑笑,便站立一旁。蓝元遂既转头看向潘原,对他问道,适才胡先生所言李主簿乃是被利刃所伤,你既喊冤,且容本将叫人上前搜上一搜,若是在你的身上搜出兵器,可知李主簿之死,你定是逃脱不了干系。说着话蓝元便冲在潘原左右的二人以目光示意,命其二人将潘原扭在原地。这二人眼见蓝元直接命令自己,虽觉不妥,可又不敢不遵守,二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心中忖量,直觉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若是今日出头顶撞蓝元,只怕出仓库,那张、李二校尉便令了手下不知会给自己罗织出什么罪名来,再说平时众人与这潘原多有不对付,眼前不可因他有难便置自身干系与不顾。几番思量之下,这二人终于动手,齐齐出手扭住了潘原的两只胳膊。潘原先是还欲反抗,可是自知平时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众多主簿、堂官之同僚,早已得罪个干净,此时便是自己身有千口,也再无能替自己辩白之力量。
不料此时瘫坐地上悲痛万分的张讯此时神志清醒过来,只见他先是抑制住自己悲愤心情,冷眼旁观了多时,此刻见蓝元已然命人控制住了潘原,似乎要坐实乃是对李丰不利之人,不觉心下焦急,赶忙站起来对蓝元抱拳说道,将军且慢动手。卑职可以作证,这潘原乃是无辜之人。适才在仓库外面之时,将军令卑职喊人来撞开这仓库之门,卑职便挨各司室喊人过来帮忙,适逢这潘原正在那图文室坐班,卑职便是把叫了过来的。又这仓库之门迟迟不能打开,便又是这潘原第一个跑到堂前寻来这皂棍的。可见这潘原一直随在卑职等人身旁,并没有提前进到仓库之中,请将军明鉴。蓝元听了张讯的话,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说道,李主簿尸骨未寒,现时群情共愤,誓要找出杀害李主簿之凶手,为他报仇雪恨。知张主簿为人宅心仁厚,与诸位同僚俱能和气融洽,然不能因此而在这关键之时有意为同僚遮掩,张主簿方才所言,可要小心谨慎,确切再三才好。张讯听完蓝元所说之话,心中一横,再次施礼肯定地对蓝元说道,回过将军,李主簿此时殒命此地,已是足够让人痛绝当场,我等再若因愤而行冲动之事,实则与我等不利,亦是对这潘原不公。我等此时若以莫须有之罪名擅自拘了潘原,乃是放纵杀害李主簿之凶犯而伤自己手足之罪。兹人命关天,卑职不敢隐瞒,所言俱是实情。若有差池,卑职愿以性命担保。请将军明察。
张讯说到这里,听得潘原泪流满面,只到此时他方才醒悟过来,只听他高呼道,想不到我潘原目空一切,平日对张公多有不满之言,不想张公大人肚量,不计前嫌,今日为我潘某所行之举,令潘某汗颜不已。张公今日对潘某如此,潘某当何以为报?说罢,潘原用力从背后二人的手中挣脱了双手,随后上前两步,冲蓝元抱拳旅社说道,如将军所言,若潘某乃是凶手,何不在尔等打开仓库之时,偷偷逾门而出,而在这里盘桓多时,坐等将军缉拿?
蓝元听到此处,顿时面色有变,忽然冲潘原背后二人挥手喊道,速速去仓库门处,守住出口,没有本将的命令,不须任何人出这仓库。那二人听了蓝元之话,也是猛然醒悟,急忙向仓库大门之处跑去。等二人去后,蓝元方才缓和了脸色,看了看面前的潘原说道,本将之意,李主簿之死,潘兄弟只是有所嫌疑而已。潘兄弟此时虽有张主簿作证,但也是稍脱嫌疑而已,却也不能完全否定潘兄弟与李主簿之事毫无瓜葛。且本将军行事,并不是针对潘兄弟,本将所指之嫌疑,今日在场之人,皆有可能。只是因潘兄弟乃是我等进仓库之后,第一位接触到李主簿之人,故本将乃是从你身上着手调查而已。若是潘兄弟能自证清白,本将遂即便会转而调查下一位。
潘原听完蓝元所言,直接问道,不知将军将要潘某如何自证,才能洗脱潘原身上之嫌疑?蓝元听到潘原直接询问,先是一怔,随后说道,这个本将先要看看潘兄弟能提供些什么来说服本将相信潘兄弟是清白的。潘原听到蓝元不回答自己的话,反而问向自己,只得不情愿地说道,适才潘原听胡先生说道,李主簿乃是被人从后背一刀刺下,穿透心脏致死,将军没有异议吧?蓝元想了想说道,目前看来,确实如此。潘原接着对胡太医问道,以胡先生多年军中行医之经验来看,一人只在另一人背后捅上一刀,便要了这一人的性命,似乎也太轻松了吧?而如此轻松便一击致命,非专业之人当不能拥有此技吧?胡太医听了潘原所问,看了蓝元一眼,随即笑道,事无绝对。如李主簿之致命伤来看,虽说如此干脆了当地能一击致命之情况当在军中常见,然民间训练有素之人,也是常有的,例如从事多年的屠夫,他们便能将一头二百多斤的猪按上案板,再轻轻松松一刀刺入猪的颈部的一根大血管处。听了胡太医之言,潘原微微一笑,对蓝元问道,如胡太医所言,将军不会认为我是军伍出身或是杀猪多年的屠夫吧?不想蓝元听了潘原所问,不为所动,只是面色如水地回答他道,虽然本将军知道潘兄弟并不是行伍出身,亦非屠夫,但这二者身份与本案并无关系。能跟随李主簿进入仓库的,一定是他相识之人,通常一人不会对熟人无端生有恶意,那李主簿对相识之人并无防备之心。李主簿也未曾料到,此时相识之人便成了凶手,二人一前一后行到此处,凶手趁他不备,在他身后狠狠地扎了一把利刃。本将军所描绘之情况,也不是不无可能的。潘原听了蓝元所言,无奈地苦笑道,我与李主簿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也不知我出于何种动机,非要要了他的性命不可?为今之计,即便找到了杀害李主簿的凶器,潘某还是难逃嫌疑啊?
张讯听到此时方才接茬说道,潘兄弟勿急,若是能在现场找到杀害李主簿的凶器,按图索骥,相信蓝将军一定能找出这真正杀害李主簿的凶手的,到时也定能洗脱潘兄弟的嫌疑。潘原听了张讯的话,苦笑着说道,如此说来,张公还是先来搜搜我潘某身上可藏有凶器吧!
二四二
潘原说完话,便双手平伸两侧,等待张讯上前搜身。张讯听潘原如此要求,虽平日觉得他行事怪涎,却又清高自许,目中无人,但今日之况,主动让人与他接触肢体,甚是讶异,不便轻举妄动,便拿眼看向蓝元。蓝元见潘原如此行事,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道,潘兄弟莫要误会本将的意思,本将军之意,虽是大家俱有嫌疑,但总有公正之人行公平之事,当下仓库之人若是无关,总有自证清白之法。本将军适才听张主簿乃发坚定之言,料定张主簿非举止轻薄摇摆不定之人,先前既是张主簿作证潘兄弟一直跟随我等才进入这仓库的,本将军自不会再疑潘兄弟。不想潘原听了蓝元所言,竟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对蓝元说到,将军虽然考虑周全,但只一点未曾虑到,若是潘某与张主簿私下交结,假意相互自证,不知将军将作何解?张讯听到这里,不觉对潘原说道,潘兄弟勿要意气用事,蓝将军乃是我等上司,今日李主簿猝死库中,朝廷追查下来,我等皆难逃罪责。眼下此处蓝将军职位最高,我等当以将军命令行事,不可擅自顶撞,躲闪支吾。蓝将军即使当下行事有所不顾下属颜面,乃是公事公办,也是局势使然,须知眼前当快速找出杀害李主簿之凶犯,才是最要紧之事。潘原听了张讯所言,转头向他说道,张公所言极是,这番便是兄弟的不是了。适才蓝将军的言,需要我等一一自证清白,我因首先在仓库之中发现李主簿之身,若排除我等之嫌疑,舍我其谁?然则今日潘原惟信张公一人,还请张公莫嫌弃潘原贱躯龌龊,还请对我搜上一搜,好早些还我清白。张讯听了潘原的话后,也只能摇了摇头说道,潘兄真正犟脾气,蓝将军既已说了不需要再搜,潘兄何必坚持?潘原听了张讯的话,只是平伸双手,微笑等待,坚持不变自己的主意。这边胡太医见蓝元变了脸色,慌忙上前对张讯笑道,既是潘大人一再强求,不如张大人就勉为其难,搜上一搜,也好早些了了潘大人的心愿。张讯闻说,也是长叹一声,只得上前几步,抱拳对潘原说道,失礼了。潘原微笑点头示意他开始。张讯再不言语,只得上下其手,对潘原上下仔细搜索了一番,只搜出几枚铜子与一碳笔和纸张,遂一一呈过来让蓝元过目。蓝元见此不语,一旁的胡太医笑道,张大人何必当真,这些寻常之物,拿出来让我们看作甚?还是快些还了潘大人才是正紧。张讯听言,便赶紧将这些物件交到潘原的手上,口中不停地念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潘原听张讯口中念叨,反而笑出声来,安慰讯说道,有劳张主助潘某洗脱嫌疑,眼下我料再无什么罪名可污我清白了吧?张讯听言,连忙说道,潘兄弟说得哪里话?大伙儿也都走个过场,若是上面追究下来,我等也好有个说辞。一旁的蓝元此时笑道,张主簿言之有理,本将军乃是北衙副管,今天北衙仓库重地,乃发生了如此离奇的命案,本将军又正好在场,当然责任重大。若是龙将军稍后追究下来,本将军也要有个交待才好。既然潘兄弟如此配好,本将军感激不尽,只希望其余各位大人,看在同僚的份上,积极主动配合本将军调查此事,须早早自证清白才好。眼下此仓库之内,惟本将军与胡先生和张主簿同随多时,又有潘兄弟自证清白,只要其余数人,再相互佐证一下,我等当可以排除此次杀害李主簿之凶手当无内贼之可能。
不料潘原听到蓝元说出此话,扭头对他说道,将军此言差矣,以卑职看来,仓库之中的每一人若是不一一搜索下来,何来洗脱嫌疑之说?适才胡太医所言,李主簿乃是被一利刃所伤,将军要在这仓库之中定是要搜出这把利刃出来才好。搜完了我等若干人等,还须搜查这仓库之中每一个角落,俱要找出凶器才好。说到这里,潘原停顿了一下,他拿眼瞧了瞧蓝元的腰间,然后徐徐说道,我等俱是文职,不谙舞刀弄枪,将军常年带兵,定知这李主簿背后之创伤,乃是何种兵器所伤,是刀呢还是匕首,抑或是剑?
看到潘原咄咄逼人,一旁的胡太医上前劝道,适才老夫所言,乃指这李主簿后背是创伤,乃是利刃所伤,未必是剑……胡太医说道这里,不想潘原立即反驳道,正如胡先生所言,李主簿后背之致命伤也未必不是剑器所伤,而且以李主簿之后背创伤面来看,利器必薄而窄,乃和剑器所刺之创伤十分吻合,且凶手一击致命,以潘某看来,恰似一功夫高手方可使出。再者以凶手刺杀李主簿后背之后来看,凶手并没对李主簿再行杀招,说明凶手非常自信,极度相信自己能够一击致命,勿须再行补杀,以这种情况看来,凶手经验当是十分老到,就如胡先生所言之多年的屠夫屠猪一样,一刀割断猪颈部的大血管,勿多用一刀。若以以上两点来看,潘某猜测,这杀害李主簿之人,极大可能乃是军中之人,因为杀人不似杀猪,毕竟同类相残,需要承担极其强大的心理压力,这一点是屠夫万万比拟不了的。再者军人常年征战,对攻击敌人的要害十分要求稳、准、狠,且对敌人充满了仇恨,故敌人虽是同类,但杀之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故军人久而久之便对杀人之事,变得麻木不仁,稀松平常,这样才会拥有在复杂的局面之下极度平静的内心。我等皆是文职,俱是手无缚鸡之力,虽有利器,却也未必举得起来,即便使了蛮力,拿了凶器,虽有杀人之心,却也内心痛苦纠结万分,必不能如此从容冷静,出手又快又准又狠,能不击要人性命。所以……说到这里,潘原又扭头看向一旁面色铁青的蓝元,然后又徐徐说道,因此以卑职看来,此仓库之中,惟将军常年行伍之中,又曾奋战京城内外,剪除逆贼,当下如查凶手,是否先请自证清白,也好为卑职我等立一榜样,才好仿效一二……张讯站在一旁,先时闻听潘原细细说来几日案情事,先是连连点头称道,心中暗暗钦佩潘原学识渊博,对案情分析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正欲喝彩,却又听到潘原忽然话锋一转,转而质疑蓝元,连忙出声喝止道,大胆潘原,怎可质疑上司,对将军无礼?蓝将军乃是立有殊勋之人,一心为国为君,体恤军民,岂可有杀害下属之理?吾素知汝奇学博闻,所行非同常人,故平时对汝所行荒诞之举,皆不计较。尔不可因适才将军所为,乃心生芥蒂,后而结怨恨之心,借题发挥,欲置将军于为难之中。
一旁站立不语的蓝元,此时脸色凝重,牙关紧叩,左手紧握腰间悬挂之剑。稍顷,只见他转而将手掌在剑柄之上摩挲多时,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久久不绝。吓得一旁的胡讯与潘原俱是变了脸色,谓之彼怒不可遏,必要大发雷霆,心中不免瑟瑟发抖,肝颤不已。不想蓝元笑罢,点头默然多时,后乃徐徐自胯上解下宝剑,一边又说道,此剑乃皇上所赐,不可轻亵。说罢恭恭敬敬地将解下来的宝剑放在一旁货架的上层,然后蓝元又慢慢解下颔下的系的带子,再双手扶冠,小心地取了下来,再放在货架的中层。做好这些,蓝元轻弹着衣服对潘原说道,潘兄弟所言极是,为官者乃百民之率,当以德服人,若以官大一级便仗势欺人,则本将军将与市侩之徒何异?君等必疑,本将军自站在这里,尔等尽可放心搜寻,必要让本将军释了嫌疑才好。
二四三
潘原也未曾料到蓝元竟忽然变得如此淡定,此刻见他执意要自己上前检查,反而让自己举止未定,一时间竟也不知上前还好还是推辞才好。蓝元见潘原半天不肯上前,是知他心存忧虑,便又笑着对他说道,本将军有言再先,绝不罚你轻视怠慢上司之罪,潘兄弟尽管来搜本将军之身便是。潘原本非等闲之辈,一时音听到蓝元对自己有蔑视取笑之意,忍不住怒从心来,便不顾一切地上前欲来搜蓝元之身。看得一旁的张讯咬牙切齿,急忙出身制止说道,潘兄弟读书之人,当知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受人污秽,须知任人搜索或是搜索他人便是自污或污他,便是对他人或自己的父母不尊,此举有辱斯文,非吾辈所为。蓝将军堂堂一朝廷将军,除皇上有谕外,岂可任随便一人任意亵渎。可潘原脾气上来,竟对适才才帮自己脱险的张讯竟也不顾,直接反驳张讯说道,生而平等,非将军一人有父母耳。且以潘某看来,污人之名甚于污人身体,身体百年便可化为腐朽,而名臭千年,乃为人唾。孰重孰轻,张公自度之。说完潘原径直上前便要动手。此刻站在蓝元身旁的胡太医制止了潘原便要伸出来的双手,对他笑道,潘大人不妨先听老夫一言。潘原听到胡太医有话说,便停了双手,驻足聆听。只听得胡太医笑道,潘大人原来不知,蓝将军适才方从宫里出来,这原本身着轻便之服,未曾戴盔披甲。只因早晨龙将军有令,令蓝将军带人巡街,故蓝将军出宫之后,方才匆匆穿上铠甲,外面罩了件常服。此时潘大人便要执意搜蓝将军的身,须要将军卸了铠甲才行。蓝将军乃是领兵之人,将军有任在身,岂能轻卸铠甲?若是外间此时有令传来,蓝将军领令顷刻便要出任,偏在此时身上铠甲被卸,莫说将军临阵卸甲,此乃不祥之兆,便是因我等小事而误了军机,此等大罪我等也是万万担待不起。且蓝将军自出宫之后,便来找过老夫,老夫便跟随将军来这仓库之中,老夫此刻作个人证,可证蓝将军与李主簿之死无关。老夫之言,潘大人以为如何?不想潘原这牛脾气一旦上来,莫说胡太医一番言语,此刻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认,只见他等胡太医说完话之后便反驳道,胡先生此言差矣,蓝将军虽贵为将军,身重如山,不可轻亵,然李主簿之性命如何?须知李主簿生前乃是堂堂七品正官,岂可任人宰割?此刻李主簿无缘无故,曝尸仓库,而凶手与凶器,至今毫无眉目。既是蓝将军认为这北衙仓库,乃是密室,不会有人提前藏入这仓库之中,即使凶手杀害李主簿之后,因仓库门从内紧锁,而凶手断然不能远遁,故适才蓝将军又遣二人把守仓库大门,不放一人出这仓库,那此刻仓库之中所有人等,便是与这杀害李主簿之凶手最为接近,至于凶手在与不在我等一干人中间,须是一个一个释了疑才好。眼有潘某作为第一人,刚刚洗脱嫌疑,不想大人们案,办到此处,却觉着搜身不妥,有失斯文与朝廷颜面。不得不令潘某自叹,难不成这满仓库之人,偏是我潘原生长得像杀害李主簿凶手不成?胡太医一听潘原此言,知他有意指向自己,谓既然连自己也难逃嫌疑,又何必坚持替别人主持公道。想到此时,胡太医也是一时默然。此刻蓝元等待得甚不耐烦,便转头对潘、胡二人说道,多谢先生替蓝某的清誉和父母着想,又甚为蓝某身份担忧,先生一番美意,蓝某感激不尽。然当下之势,多作口舌之争无益,不如依潘兄弟所言,早些完了此事,才是当务之急,区区礼节,何足道哉?潘原听了蓝元说完,也是哈哈笑道,将军此言,卑职听了甚为佩服,奈何张大人与胡先生一时半会到是参悟不透。张、胡二人听了蓝元所言,沉吟良久,胡太医方又徐徐说道,听潘大人所言,胡某也是难逃嫌疑,不如潘大人先搜胡某之身如何?潘原听了胡太医之言,也是气笑道,胡先生勿急,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待我先替蓝将军洗脱了嫌疑,再来效劳胡先生不迟。此刻一旁半晌不语气愤不已的张讯说道,潘兄弟莫要固执己见,你既要挨个查询下去,一个也不肯放过,不如以张某所言,由我来搜蓝将军之身,你来搜胡先生如何?这样大家分头行事,时间上也好快些。潘原掂量一番之后,自忖现时不可将所有人等全部得罪,虽然自己不惧权贵,不求宝贵,不与平常之人沆瀣一气,然适才张讯挺身而出,舍己救了自己,此刻恩情当还未报,便要再和救命恩人对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想这到里,便接受了张讯的折衷建议,就点了点头对张讯说道,好吧,就依张公所言。潘某来帮助胡先生洗脱嫌疑便是。这二人打定主意,便分头上前欲与二人搜身。潘原自是不容多说,上前便对胡太医一番上下其手,将胡太医上下全身搜刮的干净。不想胡太医刚从牢室出来,身上干净如洗,既是寻常东西也一样没有,更不会找到什么出格的东西出来。那边蓝元知张讯本分,不肯对自己动手,为求自证,便含笑早早将外套脱下,又将里面穿着的软甲解了下来,又将随身之物一样一样取下,放于张讯面前让他观看。张讯一边观看,一边口中念道,卑职有罪,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蓝元自是含笑不已,将自己身上之物取完之后,便要再脱随身的亵衣。这下张讯不答应了,连忙拉拦住蓝元的双手,低头说道,将军万万不可,如此这番当折杀卑职等人。以卑职看来,将军这样已是非常非常配合了,再无其它,当就这样,还请将军快些儿穿上衣服方可。蓝元听了张讯所言,也只一笑,后来注视潘原说道,潘兄弟以为如何?潘原这边早已结束对胡太医的搜身,胡太医背立过去,潘原却是注视这边的张讯与蓝原的所为,此刻他见蓝元相问自己,也只得勉强点头笑道,有劳将军亲力亲为,既是张大人以为检查完毕,认为将军乃是清白的,与这杀害李主簿之事再无关系,卑职便也认可张大人的判断。蓝大人并不在意潘原戏谑自己,便又回头对张讯说道,张大人可要检查仔细了,待本将军穿好衣服之后,此事便成定论,莫要此事过后,外人再道本将军之闲言碎语,彼时本将军可是不答应的,定要拿张大人试问。张讯听到蓝元此言,连忙说道,蓝将军快快穿衣,今日将军之清白,便系卑职一身,后人再有嚼舌者,便是卑职拼了老命了,也定要为将军为我自己讨回公道。说完这话,张讯便拿眼怒视潘原。潘原知张讯耿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便转头看向他处。蓝元听了张讯这番言论,方才哈哈笑了几声,再慢慢穿好软甲,再套好外衣,又戴好冠,系好颔下的带子,再整理一番衣物,觉得浑身整洁之后,他方才自货架之上取下宝剑,仔细系在腰间。做完这一切后,蓝元肃声说道,眼下有两件事须要加紧办理,第一,烦潘兄弟再将这仓库其余人等,一一搜过身才好,确认他们身上再无可疑之物。待仓库之人统统搜查完毕之后,须要尽全力将这仓库之中仔细搜查不边,勿要落要任何可疑之物。第二,烦张主簿务必亲自去大将军府一趟,当面向龙将军汇报此事,就说本将军在现场勘查,无暇分身,请龙将军尽快派仵作及干练之人,前来北衙仓库查办李主簿被害一案。潘、张二人领命,潘原便仓库其余人等,分作两拨,挨个搜查全身,包括守在仓库门口之二人,也不放过,尽皆搜查一气。这张讯领了蓝元之军令,急忙出了衙门,奔大将军府而去。
二四四
张讯急匆匆来到了大将军府,门人通报进去,龙谦赶紧出来与之相见。见礼之后,龙谦便问张讯,北衙现时人手欠缺,张主簿不在衙里值班,为何匆匆赶来敝处?张讯听问,便将李丰在仓库之中被害之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龙谦一问,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先是思索了一刻了,又见张讯满头大汗,不禁开口问张讯道,张主簿可是打马来的?张讯惭愧地说道,卑职孱弱,常年在居室办理公务,一直骑不得马。龙谦听张讯说完,不禁仰天长叹说道,偏在此时,却要兴风作浪。说到这里,他便急忙命人叫龙福、龙宝过来这边。打发人走后同,龙谦便对张讯说道,有劳张主簿亲自过来向我告知此事,李主簿与我等共事一场,其为人和蔼可亲,处事取乎折衷,对朝廷忠贞不二,其人品能力实属难得,不想今日却遭此劫难。龙某听道此消息,心下甚是万分痛惜。想张主簿同其他同僚心中悲切之心亦是感同身受。李主簿为国尽忠,无端遭恶人所害,其遭遇甚为不公,其凶手亦为国法不容,人神共愤,奈何事已至此,眼下又是多事之秋,希望张大人当下还要同诸位同僚不辞辛劳,心中须是要多担些责任才是。张讯听闻龙谦此言,连忙说道,这个勿用将军交待,卑职等人俱是身受皇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李主簿虽是遭遇不测,但他所署理的差事,卑职定会同其他各位大人一一仔细照办,绝不误了衙门中的公务。龙谦听了张讯此言,也是频频点头,待他说完,又交待张讯说道,眼下想必李主簿家人还尚未知晓此事吧?张讯听龙谦提起李丰家人,不觉以手拭泪,摇头悲切地回答龙谦说道,衙门人手短缺,再加事发仓猝,卑职竟也一时想不到这些,所以至今还未通知家属。可怜李主簿现遭不测,他那高堂老母已是白发苍苍,其妻腹中的孩子尚未出生。想到这一家子,真不知如何是好?龙谦听言,心中也是一阵悲痛,稍后他又叹口气说道,为至之计,只好烦劳张主簿再跑一趟李主簿家中,设法将这消息婉转些告诉其家人,再晚些定要备足了抚恤好好登门安慰其家人一番,另等我将此事禀过皇上,一要为李主簿追加封赐,再风光大葬,二来也好为李主簿这一遗腹子讨一前程。张讯听龙谦此言,口中连忙称颂,对他谢道,将军如此厚恤下属,卑职亦是感激不尽,卑职先在这里替李主簿遗孀谢过将军了。龙谦赶忙摆手制止,口中说道,张大人言重了,若谢当谢皇恩浩荡,我只是代皇上操办此事而已。我龙某既是为了公务,不敢当张主簿的谢。再者李主簿在衙门蒙难,总得来说,是我枉为上司,未曾对下属管理体恤到位,今因龙某一时失误,竟葬送了李主簿一命,说来龙某心中惭愧不已,还请张大人务必在未亡人面前多多为龙某善言几句,龙某这里便对张大人感恩戴德了。张讯听了龙谦此言,慌忙说道,将军此言谬矣,自古未曾听说将军带兵打仗,阵前未亡一人之说。向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之生死富贵,岂能委之他人?若依将军之言,皇上乃天下一人,难不成路边偶有老弱因意外死在那里,其罪愆便要有皇上来承担不成?龙谦听了张讯反驳自己,连忙制止他说道,张主簿休要失言,我等之谈,乃为公事,不可将我等之无能而将责任迁移到皇上那里。张讯闻听龙谦此言,连忙告罪住了嘴。此时那边远远看到走来二人,正是龙福、龙宝赶将过来。张讯看见,连忙向龙谦辞行,便要去向李丰家中报丧。龙谦便连忙叫了人相送张讯出门。
龙福、龙宝过来龙谦相见。龙谦看向二人说道,福伯与宝叔速带二十名精明强干之人赶往北衙之中。龙福、龙宝听言相互对视一眼,不知现时龙谦遣他二人出去北衙之中所不何事。龙福心急,连忙问道,应逊你是知道的,眼下太傅便要出门,此时外边风声鹤唳,不知凶险几何?你此时遣我二人出去作甚?龙宝一旁也接口说道,是啊,此紧急之时,怎能现时将府中精悍人手轻易调往他处?龙谦摇了摇头说道,二位伯叔有所不知,刚刚北衙出了一件大事。堂堂我北衙一名主簿,竟无端被人杀害,曝尸仓库。现时蓝将军已在那边,他遣人过来报信,便要我派人带着仵作过去。龙福听言,急吼吼地说道,既然蓝将军在那里,少不得由他全权处理便是,何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无端地派人过来报信,又无端地叫人过去帮忙,难不成他不知道眼下这大将军府外间局势紧急?龙宝心细,他见龙福吼个不停,连忙制止他说道,既然蓝将军派人过来送信,又叫人过去帮忙,少不得我一人过去便可,现时我即刻过去,带一名仵作跟过去便是,何必还要我和福老大二人又带着二十名精锐。龙谦听了二位叔伯之言,也是连忙笑笑说道,现事发仓猝,容不得我在这里一一解释。福伯带着这二十人过去之后,不问其它,惟将这衙门之中的重要囚犯查点一番,均要在这每个寒舍之外,留人把守。因北衙之中,清早一干人等,俱被我调来十之八九,留下来值守之人,仅剩一些文弱书生,此等人署理公务可以,若是要他们在混乱之中力定乾坤,确实勉为其难了。现时衙门之中出了命案,这些人忽听衙门仓库失事,定是手忙脚乱,一时之间顾此失彼,管理疏忽,少不得不知哪里出了乱子。我北衙之中,惟那些余贼与陈朝余孽因罪不致死,确又没来得及同刑部交接,故暂押我北衙。此时衙门忽发命案,我判断十之八九乃是这伙罪人与外人勾结所为,故为防意外,须尽快调集人手将这些负隅顽抗之辈看管森严。若是情急之时,福伯当便宜行事,不留余患。龙福听了龙谦之言,亦是兴奋不已,刹时之间撸袖掖带,脖颈潮红,只对龙谦说道,应逊放心,这些兔崽子若是不听他福爷爷的话,福爷爷即刻送他去见阎王。龙谦点头便又转头对龙宝说道,宝叔带着仵作,进了衙门之后,直奔仓库之中,定要仔仔细细地察看李丰之死存有哪些疑点,另这衙门仓库,乃是重地,既是仓库从内将门栓死,那仓库之内凶手行凶之后,要么藏匿,要么逃跑。如是藏匿,到还好说,一搜便知,若是逃脱,便要弄清楚是仓库另有密室呢,还是在仓库撞开门之后趁机逃脱。龙宝听了龙谦之言,亦是微微点头说道,这个我心中明白。只是那衙门偌大的仓库,怕是一时半会,怎地也查不过来。龙谦听了龙宝心中的疑问,也是点点头说道,我眼下只担心一事,因适才张主簿徒步自北衙行来,路途之中须是费了不少时间。您二老须是得尽快赶往过去,否则事情再有其它变化,使之局面再转复杂,非我等可以控制了的。龙宝听了龙谦此言,笑着说道,应逊担忧太甚,蓝将军如此精明过人,眼下这李丰殒命多时,以蓝将军的才干,此时仓库之中,想必已有些眉目了。听了龙宝此言,不想龙谦忽面有忧色说道,我意正为此担忧。宝叔一向行事机敏,心细如发,必要酌情行事,勿要放过任何细节。龙宝听龙谦此言陡然明白,便不多问,即刻拉着龙福便要离去。龙福偏是此刻不甚明了,又要扯着脖子上前询问龙谦。不料龙宝一边拉着他走,一边对他说道,勿须多言,一路上我说与你听便是。龙福见龙谦面色有异,龙宝急促,便不也多问,只好随着龙宝出来。龙福龙宝二人出来,按龙谦要求,速速点了人马,快马加鞭,一行人马向北衙飞驰而去。
二四五
龙福龙宝二人带了人飞速赶到北衙之中,于路途之中,龙宝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猜想说与龙福听,龙福听后,方才明白龙谦之意,遂不在言语。这北衙自大将军主持军务之时,便着手建造北衙,故大将军府中多人曾亲力亲为在北衙建立之初便为北衙添砖加瓦。龙福龙宝作为龙大将军亲信,当年便随龙大将军每天出入这北衙,故二人对这里轻车熟路,北衙虽大,却也能按着最短路径寻找目的地。二人按事先安排,龙福自带了二十人去那牢舍之中,龙宝只带了一名仵作来到这仓库之中。
龙宝来到仓库之外,只见有二人站立在大门外面,那硕大的两扇门板此刻杂乱地平躺在地上,地上横七竖八地丢了些皂棍。龙宝见此也是暗暗心惊,心谓此门当年安装之时可谓煞费苦心,耗费大量人力,如今不知这蓝元以何种手段竟将这门板硬生生从外面撞开?龙宝一边思考一边朝仓库走去,不想此时奉蓝元把守此处的堂官比较年轻,对龙宝却不相识,他们二人只见龙宝不及话语,便要向仓库里边闯将进去,不由分说,急急拦住他问道,哪里来的莽撞之人,不言何事,便要往里面闯?须知这北衙重地,无故擅入者轻者流放,重者斩立决,汝二人好大的胆子,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向内闯去?龙宝先时还当当年,一时习惯,便欲直接入仓库之中,此时待二人拦住自己,方醒悟过来,赶忙止步,又向二人施礼道,在下大将军府龙宝,这位乃是仵作。先前闻蓝将军遣了张主簿来府上报信,谓李丰李主簿在仓库之中无端被凶,帮龙宝奉我家公子龙应逊之命,前来此处侦办此案。还请二位大人行个方便,放我二人进到里面。二人听言龙宝自报家门,又看了龙宝的衣饰,认得正是大将军府中之人,便赶忙谢罪道,罪过罪过,蓝将军令我二人在此值守,不须放人出来,先时不识龙校尉来到此地,故奉命阻拦,还请龙校尉勿要怪罪在下的好。龙宝笑到,职责所在,原是应该,何罪之有?不知此刻蓝将军可在里间?一值守之人回答龙宝说到,张讯张主簿适才离去之后,不过多时,蓝将军亦匆匆离去。龙宝听言,便好奇地问道,闻张主簿通报,谓蓝将军在此署理此案,不知为何却又匆匆离去?另一值守之人见龙宝相问,便小声地说道,蓝将军离去之时,而现愤怒之色,卑职们也不敢问那?好在太医院胡太医尚在时间,龙校尉还请进到仓库时间向胡太医打听便知。龙宝听言,便向二位值守之人道了方便,便带着仵作进了仓库之中。
龙宝带了进了仓库,远远看三五个人围在一靠墙边的货架一侧,便走了过去。众人中稍年长者有识得龙宝之人,此刻见龙宝走了过来,便长吁一口气说道,这下总算好了,大将军府有人过来了。说罢,相识者便远远向龙宝施礼问好。龙宝也是一边含笑还礼,一边笑道,龙某多年不入北衙,不想一入此地,便在命案现场与诸位大人邂逅,实是匪夷所思,滑稽之极。有相识者也是叹息道,久不龙校尉,我等也是十分相信得很。不想祸福无常,今日李主簿竟然被奸人所害,横尸当场。我等见李主簿下场如此,正自唏嘘不已,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恰好龙校尉来到此处。向者,大将军主持北衙,大将军府之人便是我等主心骨,现在这蓝将军适才匆匆离开,我等正筹措无计,不想天将龙校尉送至我等面前,眼下局面,龙校尉当不遑多让,主持大局才好。龙宝听言,也是说道,我家公子听言张主簿信报,谓李丰李大人遭遇不测,心甚悲痛,连呼朝廷又失一栋梁,正欲亲自赶来侦破此案,不想大将军府中正有一桩更为重要之事需要公子亲办,正自为难之时,龙某便不自量力,自告奋勇欲前来先替我家公子察看一番,看看能不能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家公子听言,也是勉为其难依了龙某。为此,公子便令了龙某带了仵作速来此地,谓我必要快些找出杀害李主簿之凶手,必要亲自手刃奸人,为李主簿报这血海深仇。众人听了龙宝此言,连忙赞道,龙将军国事繁忙,日理万机,自是分身乏术。龙校尉向来便是有过人之处,此刻有您老赶来,便是我等的福分。龙校尉有什么需要我等效劳的,还请尽快回复,我等自是言听计从,誓要将李主簿之后事操办妥当。龙宝听言,也是点了点头,后又以目巡视一周,乃徐徐问道,我闻蓝将军适才尚在此处署理此案,因我家公子有几句话需要龙某转告蓝将军,却不知蓝将军现在何处?
见龙宝问到蓝元,众人相互对视,均三缄其口。龙宝见此,诧异不已,便把目光看向胡太医这边。胡太医见众人不愿提起,只得上前对龙宝说道,龙校尉有所不知。在我等打开这仓库之门之后,便急急地在这仓库之中寻找李丰李主簿的身影,不想李主簿遭遇不测,魂归西天。蓝将军与我等顿然见李主簿被杀,均惊慌失措,悲愤异常,众人情急之下只顾着一心寻找到凶手好替李主簿报仇雪恨。不想我等在心情急切之下,只当凶手与李主簿身后潜入仓库之中,再在密室之中杀害李主簿,而后故意不先潜逃,而是潜匿仓库之中,待我等从外面将仓库之门撞开之后,再堂而皇之地混在我等之中,再走出仓库。凶手如此所为乃是故意营造一种密室杀人案,好混淆侦破此案人的视线而已,故我等不揣冒昧,误以为凶手当在仓库众人之中,故便为了洗脱嫌疑,证明自己与杀害李主簿之凶手无关,众人便在蓝将军面前相互指证,均证明自己在仓库大门未开之前,没有人躲在这仓库之中,为此适才潘大人还与蓝将军有一番争吵,我等与张主簿好容易才劝解开来……龙宝听言打断胡太医之言说道,这些我在未来之前,已听张主簿向我家公子说过。但此时既是胡先生提起,想必当时是蓝将军如此判断这仓库局势的,但不知蓝将军是据何而认为凶手是行凶之后仍藏匿在这仓库之中的?胡太医见龙宝相问,便回答说道,蓝将军见仓库大门紧锁,若是凶手自仓库之内杀害李主簿,然后离开仓库,那仓库大门又是如何自内栓死的呢?所以,蓝将军与我等的判断,便认为凶手要么还在仓库之中,要么就是待我等撞开仓库大门之后,趁机逃开此地的。龙宝听言,也是点头说道,以胡先生推测,也确实此理,但不知蓝将军缘何突然匆匆离开,难不成是另有目的,或是找到凶手了吗?胡太医听言说道,正是如龙校尉所言。蓝将军先是遣了潘大人将仓库之中所有人等分成两组,分别搜索其身,若是凶手在我等之中,既使不能搜查出凶器,亦能收获些蛛丝马迹。然后又遣了张主簿去大将军府内通报此事。没想到张讯张主簿离开未及多时,蓝将军忽然想起一事,谓之今早之时,因李主簿见偌大的仓库,一时半会整理不出这和记药铺之中搜获而来的这许多药材,便请求蓝将军加派人手,好能快些了结这仓库之中的事情。蓝将军听了李主簿的请求,思索再三,谓衙门人手短缺,且大多对药草不熟,另太医院那边请求派遣的人手多时未来,故只得将这和记药铺之中的张老板自牢舍之中暂且提了出来,令他戴罪立功,在这仓库之中助李主簿整理登记药材,为求万全之策,蓝将军又派了亲信把守在这仓库之外,以防意外,不想龙将军那边缺少人手,急调北衙众人过去,蓝将军便未多想,便将这衙门之中所有武职均调往大将军府那边听令,连把守仓库之外的人员也一并调了过去。蓝将军现时冷静下来,因刚才太过慌乱,一时之间,竟也没有注意到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现时何处。蓝将军想到这里,便急切令我等速速在这仓库之中寻找这张老板的下落。我等多方寻找,耗费多时,将这仓库寻找了几遍,俱不能找到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的下落。蓝将军见寻找这张老板不得,心情越发烦躁,便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去寻找清早把守此门之人,意在问他是不是清早离开之时,也将这张老板带了出去。这蓝将军未曾离开多时,不想龙校尉便赶将了过来。蓝将军离开之时,未言去之何处,我等见其心情郁闷,脸色寒沉,故也不敢多问。想必此时蓝将军定是在这衙门之中亲自寻找这名清早看守仓库大门之人吧?
龙宝听到这里,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四六
既然蓝元不在,龙宝打算还是先将眼前之事处理好再说,便指着侧卧地上的李丰的尸体问道,不知各位大人可动过李主簿的遗体?胡太医回答道,只好老夫进来之时,因要察看李主簿可还有生命,便探了他的脉象和鼻息,另外因要验明李主簿之伤情,故将李主簿平躺的身体翻转成侧卧,尔后便看了李主簿背后的致命创伤,其它便再没有人动过李主簿之遗体。龙宝又追问道,不知蓝将军可上前查验过李主簿的遗体。得到答案否定之后,龙宝便点了点头,直接要一旁的仵作上前验过这李丰的遗体。仵作得令,便拿了工具上前,又对龙宝说道,平时之时,若遇这种情景,小人便是二人一道查验遗体,我为主检,一边检验一边口述,另一人作为辅助,一者跟着检测记录,二者作为旁证,实为验尸之过程尽可能保证公平客观,又无遗漏。现时既是人手短缺,小人主验,还请龙大人派一人手给小的作记录才好。龙宝听闻仵作此言,便对胡太医说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这仓库之中人手,其他之人皆是门外汉,此地只有胡先生乃是行医之人,为你配合当是最适合不过了。仵作听言,也说道,有胡先生替小的把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胡太医听言,也说道,当下局势,胡某虽是不懂,但也义不容辞,强装上阵了。听到胡太医并不推辞,仵作便取出纸笔,递与胡太医。胡太医接过纸笔,先在开篇写好日期地址位置和亡者姓名。
开篇写好之后,于是胡太医与仵作蹲下身子,开始对李丰之遗体检验。只见仵作动手解开李丰遗体上的衣衫,未曾脱下,只见从遗体怀中忽然滑出一小荷包,仵作一边口中述说,一边打开这紫色荷包,说道,死者前胸及腹部和双腿外部完好,自遗体外衫之内腹部位置,掖有一紫色小荷包,荷包之内,乃有一玉扳指,再无他物。听到仵作叙述,胡太医一边观看仔细,一边在拿笔记录。仵作拿了这玉扳指,观看一番说道,此玉扳指质地良好,高约一寸,环约寸余,厚约半寸,通体碧绿,乃是上品。后又将此玉扳指拿向遗体的两边大拇指上套了进去,旋转两周,再复取下,尔后只听仵作说道,亡者二拇指处皮肤颜色正常,颜色深浅过渡自然,并无佩戴扳指之痕迹。说完仵作便将这只扳指递与胡太医,胡太医接过扳指,端详良久,说道,此物似曾相识。听到胡太医之言,仵作提醒他说道,胡先生还请注意,非我之言,不可记与册上。先生揣测之语,亦不可现时与我语之。胡太医见自己一言犯了忌讳,连忙道歉点头称是,遂将扳指与那小荷包一并放在一旁空白之地,并作好标记。仵作接下来又检查了李丰遗体,口述道,死者除背后处有一致命伤之外,全身外表完好无损,并无其它伤势痕迹。死者双手十指指甲完好,生前并无撕抓痕迹。死者后背乃被薄刃利器所伤,如匕首、剪刀等之类凶器。死者口腔湿润,气味正常,生前并无服食酒食或其它不正常之物。
龙宝见到仵作接下来要对李丰遗体作进一步检查,一时半会,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出来,便走到一旁,对其余人等说道,诸位适才可曾对仓库搜索了遍,众人称是,说蓝将军早已令我等对这仓库可以藏匿人的地方加以搜查,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龙宝又问道,可搜到薄板或是刀片等利刃相似之物呢?众人相互看看,尽皆摇头。龙宝知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便停止询问,走在一旁思考。此时潘原上前施礼,龙宝因与他并不相识,便问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有何事赐教?潘原忙道,不敢,卑职潘原,乃图文室记作。龙宝听闻,便又笑道,正是方才犯颜蓝将军之人?龙某听了潘大人适才所为,心中甚是佩服潘大人的耿直与胆识。不知此刻有何事说与龙某来听?潘原又施礼说道,卑职因平日与诸位同僚不睦,故诸位同僚平日相互谈论,卑职并不参与。但适才卑职落难之时,承张主簿仗义直言,救卑职与危难之中,故张主簿乃在急难之中,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卑职多年来对诸位同僚的成见。眼下我见李主簿曝尸当场,想我们同僚多年,平日交涉甚少,虽无情分,但既然张主簿能为卑职与蓝将军犯颜直谏,那卑职现时有一些区区想法,若能助各位大人们尽快缉拿凶手,亦能为亡者略尽绵薄之力,故胸中有言亦不吐不快。龙宝听闻潘原此言,亦是严肃地说道,大家俱是衙门同僚,皆为国为君效力,虽素日意见不一,各走一道,无瓜无葛,但此时李主簿蒙难,我等当放下成见,一心一意,乃为亡者报仇雪恨,告慰亡灵,亦能直面朝廷追问之责,又可坦然接受亡者家属之责难。龙某一介粗人,言语直白,希望潘大人能体谅龙某词不达意的地方。潘原听到龙宝此言,亦是连忙点头称善,说道,龙校尉教训的是,卑职亦正是此意,故不揣冒昧特来向龙校尉说几句心中猜测之言。龙宝听闻亦是回答道,正是如此,希望潘大人言无不尽,知无不言。潘原客套完毕,便轻咳几声,然后徐徐说道,卑职本是清早处室内办公,并未知晓外间之事,只道张讯张大人来到图文室中,唤我前来仓库门外帮忙,我方才知晓这李丰李主簿将自己锁在仓库之中,彼时已是在仓库之中耽搁多时。待我等在蓝将军命令之下,将这仓库大门撞开之后,又四散开来搜索李丰李大人的踪迹,才发现李丰李主簿横尸当场,离世不久。尔后卑职与蓝将军发生争执一事,龙校尉亦是知晓,这里便不加赘述。龙宝点头,只道,你尽管拣你知我未知之事说来便可。潘原点头称是,又说道,只到张讯张主簿到大将军通信之后,蓝将军方才发现清早之时随李丰李大人同处这仓库之中的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此刻却了无踪迹,才知晓大事不妙。彼时我等皆已自证清白,皆有不在场之证言,可见我等俱不是凶手,至少目前来看,与李主簿之死,并无关系。蓝将军又令我等又在这仓库之中细细搜索一遍,不管这张老板或生或死,蓝将军之意在寻找到这张老板。可惜这偌大的仓库之中,这张老板竟奇妙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说奇怪不奇怪?龙宝见潘原反问自己,便只是淡淡地回答他道,这个龙某已是见到了,但不知潘大人究竟觉得哪里不妥?潘原见问,忙又接着说道,以卑职所见,若是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与李丰李大人共处此处,且仓库又从里间将门栓死,那凶手在杀害李主簿之后,有没有将这张老板杀害呢?若是张老板现时未死,那身在何处呢?若是张老板已死,那尸体现时何处呢?想到这里,故卑职作了个大胆的猜测,当然卑职猜测并不成熟,因为没有直接的物证和人证来证明,只是猜测而已。龙宝听到这里,不耐烦地说道,潘大人直说无妨,眼下只有我听得见大人所言而已,龙某只要不说,潘大人的猜测其实与这案情并无太大关系。潘原听言,忙道了是,又说道,既是龙将军已是确定清早之时,将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指派与李丰李主簿一起在这仓库之中清理这药草之事,那可见自李丰大人自内栓死仓库之门开始,这仓库之中便只有李、张二人了。听到这里,龙宝已然明了潘原之意。点头对他说道,潘大人之意,便是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在李丰从内栓死仓库之门之后,乃杀害了李丰李主簿了?
二四七
潘原见龙宝反问自己,便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龙宝见潘原不言,便接着问道,如潘大人推测,这和记的张老板为何要杀害李主簿?且在杀害了李主簿之后,又去向处呢?潘原见龙宝问向自己,便说道,这就可能是蓝将军适才匆匆而去要寻找的答案吧?龙宝听了潘原的话之后,还是笑笑摇头说道,潘大人适才所言,只是主观上的臆测罢了,其并没有实际的参考价值,需知龙某来在此处,是要寻找凶手留在现场和是李主簿身上的证据的。此刻一旁的胡太医突然插话说道,下官正有一事须与龙校尉说,还正与案情有关。龙宝听说,赶紧催促胡太医莫要卖关子,快快说来才好。胡太医指着那搁在一旁的玉扳指对龙宝说道,适才仵作已然说明,这李主簿拇指之上,并没有带扳指之类的痕迹,至于李主簿素日里可戴不戴扳指,问下这群李主簿生前的同僚便知。此刻众人在侧,听到胡太医说起玉扳指之事,皆摇头否定李丰生前有戴过玉扳指等名贵饰品之物。潘原亦说道,卑职与李主簿同僚多年,并未曾见他戴过什么扳指,听说其家贫困,李主簿向来节俭,这玉扳指乃是上等之物,价格不菲,想必非李主簿生前薪水可负担之物,可见这只扳指并不是李主簿生前之物。龙宝并不接茬潘原之话,仍问向胡太医,胡先生适才话还未说完,不知还什么要对龙某说的?胡太医笑道,只因为见到这块玉扳指似曾相识,我就想起在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手上看过和这一枚十分相似的玉扳指,大小接近,颜色也十分一致,那时他还曾佩戴在其左手拇指之上,与老夫说话之间,时不时地把玩几下这玉扳指,故有所印象。龙宝听言,也只是笑道,天下相似者太多,何止一只玉扳指颇有几分相似,便能将其归于一人。胡太医听龙宝此言,便不再说什么,到是潘原听到此处,便又建议龙宝说道,既是胡先生曾看见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也有一枚与这相似的玉扳指,又因现场案情并无眉目,龙校尉不妨把那张老板叫过来一问便知。龙宝听闻笑道,眼下既是蓝将军再寻找此人,想必龙某也不能再较蓝将军快些找到此人。潘原听了龙宝之言,黯然半晌,后乃徐徐说道,龙校尉意欲我等在这里干等结果么?龙宝见潘原有不满之色,也只得笑道,眼下也只能等仵作这边工作结束,才能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线索。潘原见龙宝对李主簿之案情并无积极之意,虽心中不满,却心有不甘地勉强坐在一旁,再不吭声。
龙宝偷眼查看潘原,见其面露忿忿不平之色,心中却是一阵窃喜,不过表面却不动声色,假意观看仵作在验李丰的遗体。一伙人正自寂静无声之时,忽然自仓库外传来重重地脚步声音,众人还未知晓来人是谁,外面便传来守门之人与龙福争吵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真他妈的见鬼了……说着话,龙福早已将二人推得远远地,已是大步流星地从从仓库外边走了进来。仓库众人之中,多有相识龙福者,于是众人以目传情,暗示他人对龙福不识者,速速地悄悄地躲闪开远些,免得又被龙福那火爆脾气误伤到。众人见多有年长者一边对进来之人躲闪,一边又以目暗示,心下吃惊此人是谁,却又不肯上前见礼,便先纷纷随着年长之人,躲到离龙福不太注意的地方。只见龙福走到龙宝这边,只顾对他说道,果然不出应逊所料,这牢舍中出了大事了……好啊,龙爷我在外边寻死寻活地,不见一人,不想你们这些杂碎偏全都躲在这里享清闲?龙福说到这里,忽见众人都躲得他远远地,惟潘原一语不发,只坐在那里发呆。于是龙福抖然变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一拎这潘原的后衣领,可怜这潘原本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此刻顿然被这龙福从后面一拎,顿时双脚离地,吓得他六神无主,只见他脸色惨白,张目结舌,惟四肢奋力地在空中乱抓乱舞,神态令人不忍直视。此刻只听得龙福对潘原喊道,你们这些留守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放任大牢不管,任凭那些重犯逃遁出牢舍。潘原此刻几乎被龙福吓晕,哪里听得清龙福说得半句言语,只对着面前不曾相识之人的粗黑汉子一个劲儿地喊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小生与你不识,又与你无冤无仇,又不是此案的凶手,非你所要找之人,还请好汉快些放我下来,快些儿放我下来才好。龙福听了潘原喊话,只是语,仍拎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只顾拿眼瞪着他,意图潘原给他个说法。龙宝见龙福十分过分,看不下去,便连忙上前将龙福拎着潘原后衣领的那只手腕扳了下来,然后说道,老大住手,先说正事要紧,寻这些无关痛痒之人作甚?龙福听龙宝这么一说,便恨恨地将潘原朝地上一掼,恨恨地转头朝龙宝说道,老六你哪里知道,我进之后径直寻到大牢之中,于路竟无一人值守,寻到大牢一看,竟是牢门大开,牢舍之再无一人。潘原此刻被龙福掼到地上,先是头晕眼花,双腿疼痛,后神志稍清醒些,便忍着腿痛,赶紧快些先逃到龙福够不着的地方。龙宝听了龙福之言,似乎早已预料,只是淡定地对龙福说道,老大你慢些说,说清楚些。龙福听到龙宝之言,暴跌地说道,我还得不够清楚吗?我说人跑了,人都跑了……发了脾气后,龙福见龙宝仍无动于衷,只好翻了翻白眼珠,咽了口口水之后,又说到,我适才带人径直去了牢舍,一路并没有见到一人,我心想这下要糟,就加快步伐朝牢舍跑去,来到牢舍一看,果然是内外三道门是门户大开,且这三道人中,竟无一人值守,可谓荒诞至极。我速命每二人把守一道门,又带人冲进了牢房之中,果见里面有一些牢房之门,一并打开,里面手铐脚镣扔了一地,我又清点了一遍,发现足足有六名牢犯下落不明,且这六名牢犯俱是余贼与陈朝逆党一伙之人。我清点清楚之后,便让其余之人,全都留在牢舍那边一个牢房一个牢房地问个遍,分别提点了其余未曾逃狱之囚犯,必要问得清清楚楚,不想那些该死之人说得几乎全是一个鸟样,只知道别的牢房之中,一个时辰之前纷纷传来铁链的相互撞击发出的叮叮当当之声,后又听见牢门打开的吱呀声,然后又是一阵嗵嗵的脚步之声,其余便再也知道了。我得了消息,亦亲自询过了几个囚犯,所问出来的话语乃是和其它人问出来的结果一样,也是没有个鸟用。眼下这重型囚犯跑出了多时,若是此刻在外面恣意肆为,无法无天,干些祸国殃民的勾当,不知要伤害多少军民。眼下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老六你快些想想主意,看看如何才能将这些逃出去的囚犯再一并儿抓回来才好。龙宝一边听龙福叙说,一边低下头默默不语,待龙福说完,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仓库之中那些衙门留守之人。那帮人久在仓库之中,并不知晓外间适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听了龙福那番言语,只道衙门逃走了重囚,上面怪罪上来,自己一群人虽是文职,却俱有连坐之罪,且罪犯乃是在自己一干人等值守之际逃出生天,可见自己身上的罪责更是再加一等。众人顾忌到这些,早已相互抱作一团,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噤声不语。龙福只见龙宝看着那些人只是不语,便又催促道,老六你只看着那群废物作甚,看看拿出主意才是要紧。龙宝听言,方回眼看向龙福,叹了一口气说道,此刻我能有什么办法?
二四八
龙福见龙宝不愠不火慢条斯理的样子,心中甚是不干,只见他见龙宝不拿主意,只得自己在仓库这中走来走去。忽然龙福脑海中灵光一现,一拍脑袋道,口中说道,莫非和当年一样?龙宝见龙福一种咋咋唬唬的样子,不知他要发哪样神经,便不觉地问他,老大你又闹哪样?龙福正是思考,忽听得龙宝相问,便抬头讯问他,老六还记得当年老爷带我等在怀州营救先帝之事吗?龙宝听龙福反问,不觉一怔,口中不觉说道,我怎么不记得?当时老爷谓我等人少,若是硬拼下来,救得先帝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后来便自身主动去怀州府衙闹事,惹得府尹将把守之兵尽调到府衙门前来擒拿老爷,福老大你和忠老二又带其他人多偷袭得手……说得这里,龙宝脸色忽变,转而看向龙福惊慌地问道,莫非福老大你以为……龙福不等在龙宝把话说完,急忙点头说道,我正是此意。龙宝一听龙福正是自己的意思,心下更是惊骇,连忙对龙福说道,看来我等得赶紧离开此地了。龙福听了龙宝此言,说道,我这就速去召集人马,你自己也快些了结这边的事情。龙福说完,不等龙宝答言,自己头也不回地向仓库我边冲去。龙宝稍作思索,便对潘原及胡太医说道,在张讯张主簿未回衙之前,这里先由潘大人与胡先生主署理此处,若有人不服,可立即责罚,后报龙将军便可。潘原听言,便拿眼瞧向胡太医,二人相互对视,心中一阵茫然。不等二人回答,龙宝又接头说道,龙某有急事处理,不及解释,这里就先拜托二位诸事视情而定了。说完话,龙宝便撇了仓库这一摊事,匆忙奔出仓库外面而去。
出了仓库,来到前庭,只见龙福已是将带来的二十人悉数召集到了庭中。庭中此刻人仰马翻,乱作一团。龙福龙宝二人也不及解释细说,即刻令所有人翻身上马,即刻向大将军府飞奔而回。
时辰已是午后未时末,大将军府外的太平街集市上一片寂寥。刘三的案板摊正摆在集市的街尾,距那和记药铺不过十余丈来地。此刻刘三的案板之上还有小半扇的猪肉没有卖出,换作往日,刘三早在午时之前早早收摊,此刻正在家里的榻上小眯。可今天却是不同,一大清早自他出摊一直到现在,除了几个固定的大人家里每天订购的猪肉叫了徒弟送去了之外,余下的这半扇猪肉莫说是卖完,竟连问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今天的街上虽是行人众多,挑夫走贩竟比平日多了几倍,可是但凡街上有行人经过他的摊子,莫说是问,竟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许多。今天街上的行人竟像是赶着奔丧似的,仿佛街上所卖的物件,竟与任何人没有关系一样,所以这太平街集市今天所有的门面摊贩都面临着同样的窘境,就是生意竟是出奇得差。刘三心里嘀咕,这今天又不是大集,何来这许多的人?这和记药铺未封之前,但凡从里面买过药出来的人,都会从他的案板上经过,几乎提着草药来问肉价的人,最后都会买点猪肉带走。可自从这和记药铺被查封之后,刘三就感觉这猪肉陡然就很难卖完了。刘三看了看那大门之上贴了封条的和记药铺,心中甚是怀念以前和记药铺宾客盈门的日子,可是他多方打听,竟也一点儿也打听不到这和记药铺何时才能继续开业。刘三断了心中的幻想,不觉摇摇头收回那注视和记药铺的目光,此刻却又看向离他不远的一个卖鱼的小贩。刘三记得这小贩之前并没有出现过,他料定此人必是个新手,之前也没有做过小买卖的经验。因为刘三看着这小贩早饭之后才提着五、六条鱼来到他的案板不远处的,到来之后,这小鱼贩便随手将这五、六条鱼朝地上一扔,便蹲在地上紧紧盯向街头那边走来的行人,他虽是口中叫卖,却又对过来询价之人拒而远之,别人询价之后,嫌鱼价太贵,随口还了声价,便被他破口大骂。上来买鱼之人见小鱼贩态度如此恶劣,争吵几句,便忿忿离去。刘三当时见到小鱼贩这样,还想上前提醒几声,因为鱼卖得就是新鲜,一旦早饭前后未曾卖出,一二个时辰过后,在这闷热的天气之下,鱼很快就会变臭变坏,鱼一旦变臭变坏,到那时便是不要钱白白送人,人家也是不会要的。但是看到这小鱼贩对顾客竟也如此怠慢无礼,自己就不要再上前讨个没趣了,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么几条鱼。
此刻这小鱼贩面前地上的几条鱼,果然是一条未少,早晨来时还一张一合的嘴巴此时也早就僵硬,早些儿还算清晰的鱼眼此刻变得混浊绝望,在经过了大半天的街市的闹嚣之后,此刻鱼的身上沾染满了灰尘,浑身散发出来的腥臭,也就吸引来了一群苍蝇叮满了全身。刘三暗中猜测这卖鱼的小贩说不定乃是家道中落的小生,亦或是不惯务家只以赌博为主的放荡子弟。对,一定是赌徒,刘三这样心想,因为只有这样输光了家底的人,才会被迫随便做点什么来糊弄生计,他们的本质便是不在乎长久之计,眼前只为了有口饭吃而已,若是一旦有了本钱,他们便急着想再次回到赌场之中,好尽快些赢回输出去的那些金钱,只有这些无心经营的人,才会不管眼前的生意得失。而刘三自己年轻的时候,仿佛就是当下眼前这小鱼贩的影子。刘三很庆幸自己年轻之时,还是听了父母妻子的苦劝,终于戒了赌随着舅舅学了一技之长,虽然从此自己断了大富大贵的念想,但好在杀猪卖肉的经营所得,除衣食丰足之外,尚能好过一般普通家庭。想到这里,刘三抬头看向这人满为患的街衢,此时口中不免小声说道,今年年头是怎么了?难不成大家的生计都出了问题,便都跑到这太平集市上来摆摊做起小买卖了?想到这里,刘三又抬头看看天,天上并没有太阳,只是浓浓的雾霾塞满了天空之中,这种又闷又热又无风的天气像极了刘三今天的心情,堵塞得他心里极度的难受。看着今天突然冒出来的这满街的商贩刘三顿觉心中一阵恶心,他便朝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痰,心中说道,这相比往年之时,今年的天气似乎要热得快早些,也热得利害些。想罢,刘三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因为惯有的作息习惯让他在午后昏昏欲睡,可他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瞌睡的欲望,又拿眼瞧了瞧案几的半扇猪肉,心想再有人问价,索性连卖带送,总好过一文不得,若是过到了晚间,只得拿去当作人情送了。刘三看向过去的案几之上,不知何时,竟有两只绿头苍蝇正叮在那猪肉之上。刘三顿时皱眉,瞪起那因困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瞧向那不远处卖鱼的小贩处,口中不禁抱怨道,真不知道今天生意是如何做的,就那么一点点肉,卖了半天,招不到顾客也就算了,却招来了这么一大群苍蝇。这些小货色,真正令人讨厌,须知爷爷手中的刀可是砍肉用的。说着话,刘三便操起案板之上的那柄蒲扇一样的大砍刀,对着那两只苍蝇便挥舞过去。刘三多年的功夫果然不同凡响,那笨重的砍刀在他的操持之下,犹如空中翻飞的纸片飘来飘去,偌大的砍刀在空中来回划过了几次,掀起的风却把苍蝇吹向了空中。只见那些绿头苍蝇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遂又重新飞回了猪肉之上,叮在肉上不断摩挲着前爪。
二四九
龙谦将龙福龙宝派到北衙之后,心中暗思,总有一些突发情况,让人实料不及,原本看来事情顺顺利利,正按着自己期望的情况发展下去,未料到北衙那边突然横生枝节,让人难以防范,看来今天有些事并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过事至如此,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机应变了,好在若是有人今天再从中作梗,也正好一并解决,以除后患。想到这里,龙谦竟然有些暗自高兴,他进屋交待龙传、龙平等人,须要早些儿准备饮食,吃好之后,便要送太傅出大将军府归自己的府邸而去。龙传、龙平等人听到应逊知北衙那边突发事情之后,便遣走了龙福和龙宝,尔后又神态轻松地交待下来准备饮食,饱食之后便要起程,俱信他筹谋许久,谓北衙那边的情况有龙福、龙宝处理当不在话下,故二人也是精神高涨,下去准备饮食和轿子之类的行程用品。太傅之家仆在大将军府这边待了两天,因多有不便,故早就等待得不耐烦,一听龙传龙平交待下来,谓下午即刻回府,个个也是欢喜雀跃,喜不自胜,俱去忙碌了起来。
果然是开心起来,群情高涨,该准备的活计,一干就会事半功倍,大将军府府之人此刻亦是忙碌得异常顺利。一个时辰过后,府内之人已是准备的停当,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门而去。龙谦看时辰已至未时,大将军也已休息结束,便到了卧室请大将军起身出府门相送太傅,大将军听后欣然同意,便换了官服,出科厅堂而来。厅堂之外,那边厢轿子早已备好,龙谦屏退左右,又去书房请出泰澍。泰澍装扮整齐,穿了太傅之官服,以袖半掩脸面,前有龙谦带路,后有龙诚、龙厚跟随,便花遮柳掩地从书房走到厅堂前面。一路之上,龙平早就安排清楚,不管是大将军府之人或是太傅府之人,俱不可靠近太傅五丈之内。于是两府之家人,俱远远地站在花园路径的两旁,看着太傅在大将军府书房之中多日养病,今日终于从书房之中走了出来,得以重见天颜。众人只道太傅有伤,当不能独行,不料此刻看到太傅身影如旧,虽是面目不清,却也健步如飞,行路走得四平八稳,丝毫未见大病初愈之态,两府之家人亦是开心不已,大声鼓掌叫好。
太傅与大将军二人在厅上俱见过了礼,坐下相互寒暄了几句,便相互举盏饮茶。茶毕,太傅便起身告辞,大将军亦起身相送。于是龙谦依然头前带路,太傅身后跟随龙传、龙厚二人,后边又是大将军相送,龙诚跟随大将军之后服侍,一行人向大将军府大门之外走去。龙平此刻早已将太傅之众家仆送出大将军府外,又命了轿夫亦将轿子抬出大将军府大门外等候。等轿子在大门外落定,太傅之家人便在轿子前排好队列,只等太傅上了轿子,落好轿帘,有人叫喊起程,一干人等便可即刻起程,向太傅府而去。
未时六刻,太傅与大将军等一行人走出了大将军府大门之外,到了轿子旁,太傅又转身向大将军施礼道别,大将军回礼,随后太傅便在龙谦龙平服侍之下,进了轿子。龙谦服侍太傅进了轿子,便放下了轿帘,龙平在一旁立即喊道,起轿。轿子便缓缓抬起离大将军府而去,翘首以盼的太傅府之家人现在终于看到太傅进了轿子,想着一个时辰之后,便可归家,于是个个便立即回头,开心地排整齐了队列,向街那头行去。远远地太平街集市上,诸多小商贩们见大将军府这边人头簇动,知是太傅今日要归府,现时定是太傅离大将军府而去,大将军亲自出门相送之时,故此刻俱要一睹太傅与大将军真容,这些商贩虽是在这集市经营多年,可大将军多年之前已是不曾出门,故这些人何曾见过大将军真容?今天不想大将军与太傅齐齐出现,世俗之人哪里肯错过这千年难遇的机会?故诸多商贩齐齐落下了自己的小摊不管,个个都跑向大将军府这边厢看看热闹。卢守之子卢义此刻无奈,只好带了家人在队列的前头堵住那街中央涌过来的众多小贩。太平街上剩余的商贩见到这么一种盛况,尽皆发呆,齐齐将目光投向杜康居二楼临窗的位置之人看去。这二楼临窗的一桌落坐之人,正是张骠,他先时见一些未见过世面的小商贩齐齐涌向大将军府那边,心中还暗笑这群草芥之小民,心谓权贵之人哪里如此不同吗?是比尔等多了只眼睛还是多了一张嘴?真是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凑。可是后来却见这满条街上,除自己带的人手之外,其他小商小贩俱是闻风而动,都撇了买卖朝大将军府那边厢跑去,这些人一跑向卢义之处,便和卢义等人挤到一块,一群人不让这些人过去,这些人偏要过去。顷刻之间,大将军府大门之外的街市之上,便是堵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这一堵不要紧,太傅府这的队伍便再也行走不起来。张骠看到此处,知道此刻再不出手援助,今天怕是不能交差,于是便朝楼下拐角处的李昊使了眼色,令他快些带人上前将那些小商小贩速速拉开,好让路通畅起来。李昊看见了张骠看向了自己,便让自己出手,于是便弃了地摊,向人群那头跑去。
刘三见那两只苍蝇在自己的驱赶之下,竟也挥之不去。于是便又撂下了砍刀,用粗壮的手掌在那肉上呼呼扇了几下。那两只绿头苍蝇果然是眼明腿快,在刘三巴掌呼来之前,嗡的一声速速借风腾空而起,堪堪避开刘三的巴掌。待刘三的巴掌停下之后,那绿头苍蝇像是能明白刘三不能拿它奈何一样,于是故伎重施,偏又落下了那半扇猪肉之上,停留在那猪肉上面之后,绿头苍蝇还不忘调整姿势,将自己的两只大眼睛对向张三。片刻之间,那绿头苍蝇见张三并无动静,遂又嚣张地搓起了前面的两只爪子,又在那白花花的肥肉上面蹦跶了几下,并扇动着那薄薄的翅膀发出高昂的嗡嗡之声。此种情景,换作平时,刘三早就置之不理,反正买肉之人,不会在意那两只渺小而又无聊的小东西,可是今天刘三因生意不好,心情欠佳,正在万般懊丧之际,此刻却见那苍蝇也来欺负自己,顿时怒从心起,不禁张口骂道,哪里来的野苍蝇,俺老刘不是打不死你,俺只是可怜你这孽畜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杀死你又卖不了你的肉,故不与你计较,不想你这孽畜拿俺老刘的善心不当一回事?莫说俺老刘不给你机会,你若是还这样万般挑逗与我,赖在这里不肯离去,莫怪俺老刘心狠手辣,俺老刘二三百斤的猪一只手便可撂定在这案板之上,况你这只小小苍蝇,俺老刘只要出手,两根手指轻轻一捏,料你这芝麻绿豆般的身段,片刻之间便成了一摊肉泥,小命立即见了佛祖。刘三嘴里说着狠话,眼睛却从那两只绿头苍蝇的身上慢慢转向了那不远处的蹲在地上的小鱼贩身上。那小鱼贩侧头看向大将军府的那边厢,对刘三适才的话似乎充耳不闻,也似乎是根本没有听见。刘三风那小鱼贩并不理会自己,顿时有些丧气,又更加地愤怒起来,于是他咬着牙关说道,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现在俺老刘便要结果与你。说着话,刘三慢慢地轻轻地举起了两只蒲扇大的手掌,并将手掌移动在那两只绿头苍蝇的上方,尔后又慢慢地朝下移动手掌,并将左右手掌分别置于其中一只的绿头苍蝇的两边。
二五零
刘三瞅准了时机,果断将手掌快速拍了出去,不想此时在靠近大将军府街头那边,传来了吵闹之声。刘三被这吵闹之声一扰便稍稍分了神,顿时拍出去的手掌慢了几拍,却让那只苍蝇得以逃脱生天。刘三有些懊恼,却又好奇街头那边发生了何事,于是他便放下了拍打绿头苍蝇这一茬事,踮起脚尖仰起头聚精会神地朝大将军府那头看去。因为距离稍远,刘三只隐约看到那大将军府门外之处,人头簇动,一群人相互推推搡搡。此刻只听到刘三猪肉案板不远处一地摊上卖蔬菜瓜果的小贩,此时兴奋地跳了起来,一边朝人群那头奔去,一边叫道,快快都随我去呀!今天是太傅辞别大将军府归家去的日子,正是我等大喜的日子,我等在此地多年,何曾看过这等贵人的面,不想今日三生有幸,我等终于得已看到两位大人物的真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前去一睹尊颜,沾沾贵人之气。这小贩说着话,脚下一刻不停,脚步拍打着地面,扬起一阵沙尘,顷刻之间,便跑到了街头那边的人群中去了。刘三听到这里,才恍然明白,果然今天有这等大事。这事大热闹不是天天都能碰得的,既是碰到了,哪能让人这么容易放过?刘三想到这里,迅速跨出案板,正欲亦向大将军府那头跑去,刚跑出两步,刘三马上想起来,自己的案板旁边,今天多了许多的陌生小贩,若是此时自己去了,怕是这案板上的半扇猪肉待自己回来之时,还会原原本本地在这案板之上犹未可知。想到这里,刘三收了步伐,拿眼瞧了瞧身旁那些并不急于跑过去看热闹的这些陌生商贩,心中犹豫着思前想后,掂量再三。
刘三的眼睛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那地摊之上尚蹲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小鱼贩身上,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怪异,有热闹也不去上前瞧瞧,是何道理?难不成他有意惦记着我的猪肉不成?刘三这边心里一边想着不能撇下猪肉不顾,一边便心里痒痒地想要跑过街头那边看热闹,可他的眼睛还是不放心地盯在这小鱼贩身上。人群那头骚动加剧,吵嚷的声浪越发地高涨起来,只见那卖鱼的小贩此刻忽然抬头看向天空一眼,然后迅速地站了起来,弃了那地上的几头半臭的鲢鱼,迈着大步向街头那边奔去。刘三看到这小鱼贩终于按捺不住寂寞,要跑向大将军府那边看热闹,不觉心中大喜,心说这怪人终于还是跑去了。就在这时,刘三又看向街中心那些先前还未动的商贩,此刻俱是弃了买卖,一并朝大将军府那吵闹的人群堆里跑去。刘三见众人全都涌向了大将军府那头,顿时心中难耐,索性心中一横,也是弃了猪肉案板,拖着肥胖的身躯,挪着笨拙的步伐,笑呵呵地跟在那卖鱼小贩的身后跑向那簇人群。不想就在此时,前面跑动的卖鱼小贩,忽然从腰部坠落出一件窄而长的皮革之物,这皮革之物一头有把,此刻整个儿横放过来悬在那鱼贩的腰间,被鱼贩快速跑动的身躯带动着两头分别一前一后地在鱼贩腰椎两侧摇摆。刘三见到前面的鱼贩此前陡然现出这一幕,顿觉滑稽异常,想笑却因为跑动之下,自己有些喘气使之笑不出来。于是刘三心中暗想,看这厮此刻腰间之物,和自己的杀猪钎刀大小相似,长短一样,莫不是也是一把刀?想到这里,刘三又面露笑容,脑中似乎浮现出那卖鱼的小贩拿着自己的钎刀吃力地正在剖鱼的场景。刘三又摇了摇头,心中笑着,一个卖鱼的,要这么长的刀干嘛?真正杀鸡焉用牛刀。但如果这厮腰间悬挂的不是杀鱼的工具,莫不是别的什么营生手段?想到这里刘三便仔细地看向那带把的条状之物。此刻前面的鱼贩因为跑动颠簸的原因,使他那腰间悬挂的条状之物也是摇摆抖动,使之那条状一端的手把一伸一缩,一长一短地,每当那把手自皮革处忽地伸出之时,把手与皮革之间,便闪出一道寒冷的光芒,待那把手重又缩回皮革处,那道寒冷的光芒便又没入皮革之中,原来那条状之物乃是皮套,那手把乃是另外一物,因为盛放在皮革之中,故此时因为颠簸,这皮革内的盛放之物便被一荡一荡地滑落出皮套,然后又晃入皮套之中而去。刘三看到这里,顿时慢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越来越坚信自己看到的是,那鱼贩腰间悬挂之物,原来是一柄刀鞘,刀鞘露出的寒冷的光芒,正是一柄锋利的钢刀所发出的锋芒。
刀鞘自那鱼贩怀里脱出,好在刀鞘上的带子仍自系在这鱼贩的腰间。正自跑动的鱼贩此刻正被那自己腋下脱落下来的刀鞘在身后一颠一颠地拍打着腰部。鱼贩显然被这刀鞘的拍打影响到了自己的速度而感到烦恼,索性拿着刀鞘用力一扯,顿时将那系在腰间的带子扯断了开来,随后这鱼贩左手持鞘,右手一下自刀鞘之中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鱼贩抽出短刀之后,便两手分持刀和鞘,划开双臂,大步地朝人群那头奔去。那鱼贩身后的刘三,早已停下了追赶的脚步,待那鱼贩陡然之间抽出钢刀奔跑而去之后,刘三脸上适才还浮笑的面容此刻变得僵硬古怪,表情透露出惊疑不定,抑或苦涩尴尬。刘三呆立当场,他不知道此刻是继续追过去看热闹呢,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回自己的肉摊静观其变,或者干脆什么都不顾了,赶紧跑回家中才是正经。
李昊因公务之需,遂在一走街串巷的鱼佬手中,买了几条鱼,然后假扮成鱼贩,一路寻找着合适的监视地点,便来到杜康居不远的街尾处摆起了摊来。因此地左边有杜康居酒楼,右边又离那董老板的饽饽店不远,再往街心过去,便是那查封了的和记药铺,再看过去远些,视线穿过太平街集市上的整条街而后,便是那大将军府邸。李昊停留的地方,此处既可以盯着各处,又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段路程,因蓝元交待下来,待太傅轿子过了太平集市上之后,尔等的任务便已完成。在杜康居高处的张骠,因为视线良好,可以俯瞰全局,下面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张骠的眼睛。而地上的李昊,留在此地,一边可以看到每一处重要目标,随时策应,一边可以接应张骠,按张骠的意思随时命令各重要目标前面的人手参与行动。李昊笃定主意之后,便将鱼随手一扔,扔在了街面上的灰尘之中。李昊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主要的精力全放在街面上的动静上了,偶尔有不知情况之人上前来向他买鱼,李昊便不耐烦地恶声恶语地将来人打发走。这样本来情况还好,李昊觉得事情俱在掌控之中。不想那离他不远的一肉案之上,一个死胖子自始至终拿着他那死鱼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李昊因为职责所在,只好万般忍耐,假装不知。谁知这卖肉的死胖子偏偏不识眼色,只道自己呆在这里妨碍了他的生意,便凶神恶煞地拿着苍蝇说事,指桑骂槐地借苍蝇来骂自己。李昊心想,若是平时,老子早就掀了你的摊子,今番这笔账先记在这里,待你李大爷这边事毕,老子好好地教训这屠户如何做人。便就这样,李昊一边忍耐,一边装作耳背,只把精神放在街面之上。
就在刘三拍打苍蝇之时,街面那头离得近的小商贩们俱是拥挤到了大将军府府门之外,因为人多,太傅府队伍前面的卢义已是与竟相奔来的欲一睹太傅与大将军尊容的小商贩们吵了起来。李昊听到了动静,见动静越来越大,人群越聚越多,他便抬头看向杜康居楼上的窗口之处。在确定好张骠要自己上前解围之后,李昊不在装作,遂起身弃了那几条臭鱼,向大将军府那边厢奔去。
二五一
李昊一手拿刀,一手拿着刀鞘,一路朝大将军府那边厢跑去。就在他经过和记药铺旁边的时候,他眼光余侧,似乎看到了清晨蓝元交待自己相带之人,忽然从和记药铺一旁的小巷子里闪出。只见那人此时正轻飘飘地在一侧跟随着自己,装束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百姓,李昊并不见他如何费力,但在自己奋力奔跑之下,对方却也不见落下。李昊知道此人身手不简单,却也顾不了这人,他知道这人另负有使命,非自己能够指使或是管得了的。于是,李昊一边奔跑,又一路以眼色示意,一路叫了七八个人跟随着他朝大将军府那边过去。
李昊忙叫了几个人上前,欲将那些和卢义争吵的商贩们分解开来。拥挤的人群中,这些吵闹不休的小商贩们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嚷,便纷纷回头看去,只见那李昊正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挥来挥去,此刻正站在他们身后,钢刀只在他们的脑袋之上半尺高的空中盘旋飞舞,有离李昊近的胆小之人此刻已是吓得蹲在了地上,又见另有七八个壮汉此刻正拉扯着蹲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之人将他们朝街两边推搡开来。纵然这些人有天大的胆子,再有天大的好奇心,可在眼前这明晃晃的钢刀之下,又有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擒拿之下,他们还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冒这个险,眼见得此刻若是不听李昊的指挥,便有被砍头的凶险,众人心里衡量之下,稍有眼明手快之人,此刻便选择了纷纷退到街心两边,动作迟缓之人,见有人移动到街心两侧,虽还不明白究竟因为什么,但是还是习惯性地随了那些动作快的人身后,也慢慢地移动脚步,纷纷来到了街边。于是这大平街集市中心原本拥挤的一大堆人,此刻慢慢地涌现出一条道路出来。李昊见人群纷纷闪退,遂停了手中飞舞的钢刀,将钢刀拿在手心,拄在地上得意地大叫道,我乃校尉李昊,奉将军之命,前来护送太傅归府,若有扰乱秩序者,小心我李某手中的这柄钢刀。惊慌的人群此刻听到李昊之言,方知晓这群蛮横之人乃是衙门之中的护卫,遂收起了方才胆颤之心,虽是不太敢再上前观看,却也不再惧怕什么,又个个跷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依然朝太傅轿子这边看去。卢义见适才一大堆拥挤的人群,此刻被这李昊一搅,顿时散开了许多,街心终于露出了可以容两列人马过去的空隙,遂放心不少,于是便擦了擦了额头的汗,将刚才焦急恐慌之心稍收上一收,便立即回头,令人重新组织队伍,欲待起轿走起来。
太平街的集市上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就在这时,李昊的耳畔忽然传来马蹄之声。李昊连忙收起了笑容,直觉告诉他,此时的太平街当中,怎会有大队的马蹄之声?于是他迅速抬头望去,只见那大将军府的东头,大将军府的院墙拐角之处,忽然飞驰过来一队人马,正朝这边厢疾驰而来。
疾驰过来的马队有六七匹之多,跨马坐着的都是些蒙脸之人。只见此时飞驰的马队为首一人,忽然从马背后面拿出一支长矛,这只长矛显然为了携带方便,便于隐藏,长矛的杆子已是被锯断了一大截。马队后面追随之人,见为首之人拿出隐藏的短矛,遂纷纷从腋下抽出隐藏的短矛,持在手中,朝人群之中冲去。马队中为首的那匹骏马上的人此时双手紧握着这柄短矛,借着骏马飞驰的力量,忽喇喇地便向大将军府这边冲了过来。时间快如闪电,就在大家举目朝马队这边观看之时,马队当首一人,已是飞驰到了大将军府大门跟前,骏马并没有减速,反而在惯性之下,愈发飞快。就在大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间,这马首之人已是持矛向着大将军府门口相送太傅还未归府而去的大将军胸膛之上猛戳了进去。眼见着这柄短矛正要刺进了那龙大将军的胸膛之间,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这马上之人忽见眼前一花,只见龙大将军面前忽然多出一物。这马首之人一惊之下瞧去,忽见龙大将军胸膛前面,无端地多出一人出来,此时这柄长矛已是直戳进了那人的胸膛之内,长矛之柄已是没进其人的脸膛一半。马首之人甚是惊愕,可是马匹朝前冲的速度已将他的身体逐渐带离大将军府的门口,他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之时,却陡然多出一人使他刺杀龙大将军之功,功亏一篑,立即懊恼地侧头看去,只见龙大将军此刻正扶着那胸膛扎着短矛之人,那身中短矛之人的胸前已是溢满了鲜血。这马首之人见到这一切,随即看向马队后面之人,以目示意,令其继续攻击龙大将军,必至龙大将军于死地。马队后面的人眼见得前面为首之人一击不中,遂紧跟着后面将那短矛再次朝龙大将军身体之上刺去。
龙诚跟随着大将军身后,待太傅上轿之后,便要请他父亲回府休息。不想龙大将军见外面人群拥挤,太傅的轿子一时半会走不出去,遂停了下来站在阶上,他便也不愿意立即回府,只站在门外,一边注视着街心那里奔跑过来的商贩,和越来越多的人群,一边对那人群之中冲自己高喊的人小商贩们微笑挥手致意。待李昊带人过来维持秩序,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之时,府东头的院墙之处,顿然发出了马蹄之声,于是大将军府府门外面的人立即将眼光投向了马蹄之声处。只见那一列六七匹快速飞奔过来的马队,马蹄掀起一阵滚滚风沙,隐约掩没了骏马的身影,骑在马背之上的人,个个束头蒙面,一身轻装,躬着腰将头低下,将脑袋藏在马首之后。龙谦与龙平正站在太傅的轿前,此刻见这一队人马忽然冲了过来,龙谦立即变了脸色,不及交待龙平,便弃了太傅的轿子,向大将军这边奔来。龙平反应也够迅速,他见龙谦忽然离轿,直奔大将军那边而去,遂看了看太傅的轿子,稍加思索,便立即跟了龙谦身后,也向大将军那边厢飞跑过去。龙厚龙传分左右手站在龙大将军一步之遥的下一级台阶,龙厚站在大将军的右手,目光注视着太傅轿子和人群这一侧。龙传站在大将军的左手,待他听到马蹄声传来之后,遂将注意力转向了街东头这边。马蹄之声已是近在咫尸,待龙传看清风沙掩没之中突现出的马队为首一人之时,那马背上的马队为首之人正持长矛向自己这边刺了过来。龙传见那长矛借助马匹疾驰的力量,飞快无比,势大力沉,遂不及多想,赶忙右脚斜跨一步,身体快速右倾,将自己的胸膛便向那柄长矛迎了上去。长矛虽是被锯断了一截,可这短矛在这马队为首之人双手持紧和骏马冲刺的力量之下,这柄短矛还是迅速且势大力沉地将龙传贯胸而过,饶是这龙传便服这下,内穿铁甲,还是未能幸免这马队为首之人这全力之下的致命一击。短矛穿过了龙传身穿的铁甲,从前胸而过,再从后背而出。此时的矛头仍有余力,在龙传中了短矛身体倒下之时,他的身体已是改变了矛头扎过来的方向,因他的身体离身后的龙大将军太近,在他倒下之时,这短矛透过他的身体,堪堪扎进了他身后的龙大将军的前腿肉中半寸有余。龙大将军本能地一把扶住倒向自己怀中的龙传,面色冷峻而又迅速。龙大将军身后的龙诚此时见了龙传中了袭击,赶忙唤身后过来的人上前帮忙。龙大将军右侧的龙厚看到跟前突发的一幕,来不及多想,迅速抽出手上的短刀欲要跳到龙大将军和龙传的身前。就在此时,那马队之中的第二人已是持着短矛催着骏马再一次向大将军这边冲杀过来。
二五二
龙厚见那马上之人手持敌矛来势太快,自己不及过去相救,便双脚蹬地,全身发力纵身倾斜着将身体鱼跃出去,他的身体面向急刺过来的短矛,侧身向龙大将军前方跳去,同时手中短刀也挥舞出去,朝那刺向龙大将军的短矛砍去。龙厚这么纵身飞跃之下,右手中的短刀正好砍到那马上之人刺过来的短矛木柄之上。短矛的木柄在外力的冲击之下,矛头顿时失去了准头,朝着地上的台阶上斜着扎去。随着龙厚短刀用力地砍向那柄短矛之时,他的身体也失去了重心,侧横的身体直直地向地面倒去,他的左肩就在这时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的台阶沿边,同时那柄被刀砍歪了方向的短矛,此刻又向他那倒向地面方向的脸颊而来。龙厚来不及多想,赶忙本能地朝左肩方向歪去,可惜肩膀已是着地,他的脑袋只能偏移了很小的尺寸,堪堪躲过那斜插而下的短矛。龙厚只觉得右耳畔一阵冷风掠过,那柄短矛便贴着他的耳朵叮地一声扎到了脑袋后面的台阶之上,声音未息,龙厚的眼前又闪过一串火星,再紧接着他又听到一声咔嚓脆响,只见那柄刺过来的短矛,自龙厚刀砍到的地方,已是折断了事。
那马队中的第二人也是久经战阵,此刻见自己短矛未曾袭击得手,短矛的木柄已然断裂,便不恋战,遂弃了短矛,任飞驰的战马带着他离开了大将军府门口这边,朝那前方为首之人的方向跑去。马队中的第三人此刻也是策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同样和前面两人一样,手持短矛,自马上矮身,双手紧持短矛,纵马飞驰,借力依然朝大将军刺来。
站在大将军身后的龙诚,在电光火石之间,忽见左手边的马匹飞奔而来,未曾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那为首马上之人,已是将手中短矛扎进了左手间的龙传的胸膛之中。紧接着他又见父亲身体蹲了下去,紧扶龙传的身体,龙诚这才明白父亲和他前面的龙传,具是被这一马上之人袭击。龙诚心中一凛,不敢多想,急忙拉了父亲向府门拖去。可是因为龙大将军的怀里还半躺着奄奄一息的龙传,龙诚拉着父亲的衣裳扯了一把,怎么也拉扯不动。此时正好门内的小厮已是看见这面的情况,他们见龙大将军蹲在地上,龙传倒在他的怀里,便赶忙上前先将龙传的身体扶将起来,龙大将军这才勉强从龙传的身体之下抽出双腿。就在这时,那马队中的第二人已是挺着短矛刺了过来。龙大将军的身前的两名小厮此刻尚蹲在地上去扶那伤重的龙传,龙诚只在龙大将军身后将他朝府门之内拉扯,欲待将龙大将军拉回府门之中。龙大将军双手弃了龙传的双肩,因腿根被短矛扎了几分进去,疼痛遂影响了他的速度,他正欲转身随龙诚进府而去,忽见面门不远处一阵冷风袭面,只见得一柄矛头化作银白一点,向自己的面门扎来。饶是龙大将军身经百战,此刻却因年岁已高,行动迟缓,不觉此刻心中一叹,谓今日凶多吉少,怕是难逃一劫。就在此时,龙大将军忽见右侧面前飞扑过来一人,朝自己的身下斜倒而下,待那人倒地之时,只见那迎面而来的寒光闪闪的矛头,忽然一慢,后又折转了方向,朝地面上的台阶处扎去。待那台阶上响起了叮的一声,台阶上顿时寒星数点,接着大将军便又听到咔嚓一声,只见那柄短矛的木柄已是断成两截,又见眼前那飞奔而过的马上之人,也不将那短矛收回,任马匹疾驰而过,朝那街心那头的人群中撞去。龙大将军见这马队之中的前面二人袭击不成,却不恋战,便知这伙人久经沙场。所谓马队袭击,讲究快准狠和轮番冲击,一击不成,绝不贪功,前面未克之功,直待后边之人跟进补救,如此轮番绞杀之下,方能行动迅速,未获全功亦能全身而退。龙大将军明白此时之下,对方敌人此刻的目标定是自己,自己目前虽是安全,但敌人未获成功,必不肯罢休,当下自己仍未脱险地。龙大将军想到这,暗思,自己现时若是退进府门之中,敌人失去攻击目标,必虑全身而退,而前方拥挤的人群必成为阻挡这伙贼人快速离去的阻碍,当下敌人最好的方式,便是马不停蹄,向街那头冲锋而出,方可有一丝希望逃出生天,而街中一路之上拥挤未散之人,皆会被这伙贼人冲杀而亡,贼人如此:一者贼人怕这些人追击自己,二者贼人杀了这群无辜之人正好让后面追击之人来搭救,以起到拖延追兵的目的。想到这些,龙大将军还未曾决定是退是进之时,只见那列马队之中的第三人已是手持短矛,再向自己冲击而来。
马队为首之人跨着飞驰的骏马从龙谦身边贴身奔过,龙谦急着向大将军府府门口那边奔去,便放了那匹马从自己身边过去,自己脚下脚步不停,仍向大将军府府门口跑去。马队为首之人因战马疾驰,一时停不下来,便侧头回去看向马队中的第二人如何袭击龙大将军。待那马队中的第二人袭击大将军失手之后,龙谦已是抽出了暗藏腰间的匕首。那袭击龙大将军的马队中的第二人也不恋战,弃了断裂的短矛伏在马背之上,任马匹跑向前面的那匹战马身后。此刻前面的那匹战马因被前面拥堵的人群堵住去路,遂停了下来。马上之人见马匹停止不行,又因侧头看着自己身后之人袭击龙大将军又未曾得手,心中甚是焦急懊恼起来,遂不顾兵家大忌,调转了马头,看向那马队之中的第三人是否能袭击龙大将军得手。
龙大将军看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第三匹战马和前面二人的攻击手段如出一辙,俱是矮身侧于马旁,双手紧持短矛,借助战马飞驰的速度和力量,向自己刺了过来。龙大将军一觉冷笑,心想此等人者果然是训练有素,剽悍异常,可惜不谙兵法,岂不闻师老勿留之理。想到这里,龙大将军谓之此等贼今日可擒,遂朝身后的龙诚招手示意不要再拉扯自己,表示自己不进府邸,要留在府外。龙诚见到父亲这般主意,心下大骇,却又不敢上前硬拉父亲进府邸而去。龙大将军却不惧怕,只见他面对近在咫尺的即将扎过来的短矛之时,从容地将右手伸向左侧腰间摸索。龙大将军右手在左腰下摸索几下不得之时,忽然大悟,自己已不带兵多年,此刻亦不在沙场之间,自己此刻习惯性的摸左腰胯上的宝刀,却摸索不得,刹那之间,看见那越来越近的短矛所发出的寒光,龙大将军暗暗地皱眉。那飞奔而来的第三匹战马,马上之人先时还谓战机稍纵即逝,此刻龙大将军已早有准备,自己这边并没有几分得手的把握,不想忽见龙大将军面对自己并不躲闪,不觉心中大喜,遂集中全部的注意力,露出大半个身体,稳稳地攥着手中的短矛向龙大将军胸膛之上狠狠扎了过来。
龙谦眼见那马队之中的第二人的袭击已是被龙厚挡过,待这第二人袭击父亲失手,纵马从自己身过掠过之时,龙谦瞅准了时机,将自己的匕首朝那马队中的第三人扔了过去。那马队中的第三人此刻全部的注意力正在龙大将军身上,正心中狂喜欲待大功告成之时,忽见战马前方不远处有一人影朝向自己这边手中轻挥,此人心中顿时大惊,赶忙本能地将自己的脑袋朝马脖后面躲闪。说时迟,那时快,这第三匹战马之上的人,在躲闪之际,忽觉得咽喉处一凉,待他躲回马脖后面之时,他手中向龙大将军刺过去的短矛顿时速度缓慢了许多。接着,这马背之人忽然觉得有东西在他手中紧持的短矛上砸了一下,砸向自己手中短矛的力量并没有多大,却震得他手筋酥麻,虎口疼痛,顿时让他手中把持不住,那柄短矛已是自他手中脱飞而出,掉在了地面之上。这马背上之人,只觉适才躲闪之下,顿觉浑身无力,眼下手中兵器丢失,他吃惊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只觉的咽喉之处,突然冒出数寸长一物,他心中大骇,急忙伸手握住那物朝外一拔,拔下之后,此人才看清,原来自己喉咙多出的一物,乃是一柄匕首,自己手中所持,乃是匕首的刀柄。此人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觉低头向喉咙看去,可惜他看到的只是那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并伴有丝丝的声音。这马队中的第三人顿觉万念俱灰,失去了仅有的精神力量,慢慢地身体瘫软下来,坠下了马背。不想这坠下马背之人,脚踝却卡在了马蹬之中,那匹战马却因惯性使然依然驮着这人朝前面的两匹战马跑去。
二五三
挡住这马队中第三人刺过来的短矛的人,仍是此刻还躺在地上的的龙厚。龙厚在倒地之时,因为避让那柄失去准头扎向自己面部的短矛,迫不得已朝左肩部位猛地歪头避让,不想此时他的身躯正向地面倒去,正好连同他那倒下去的身体一道,他的头重重地砸在那台阶之上。龙厚的脑袋磕在台阶之上时,顿时眼冒金星,巨痛无比,他努力地摇了摇脑袋忍着疼痛,欲待重新站起来,不想忽又见那马队后面的第三人又挺着短矛向身后站立的龙大将军刺了过来,情急之下,他来不及起身,遂奋力地挥刀胡乱砍向天空,不想歪打正着,正好此时那马上之人咽喉处中了龙谦扔过来的匕首,手中力道骤减,便让此刻龙厚挥舞上来的短刀砍着了他手中短矛的木柄,待这人弃了短矛,被马拖着疾驰过大将军府府门口之后,龙厚方才喘出了一口长气,随即站了起来,持刀护在了龙大将军的向前。他身后的龙大将军此时不觉点头微笑道,不想老三身手不减当年,到是我却忘记带了兵器。龙厚听到身后龙大将军此言,也不回头,只是说道,老爷还是回府的好,不然……说到这里,只见那马队中的第四人已是又手持短矛朝他的胸膛之上刺了过来。……不然我等危急之下,我龙老三也顾不了多时了!龙厚一边继续说着话,一边挥刀迎了上去,龙大将军听到龙厚此言,知他年龄已高,适才挡了两次刺向自己的短矛,已是用尽了全力。龙大将军想到龙厚等人已不复当年英勇之时,不觉心中慨叹,同时又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落寞。可龙大将军此刻依然面不改色,只对龙厚说道,不急,我若退进府去,眼下遭殃的便是这城中百姓,此时正是擒拿此等贼寇最佳之时,我岂能错过这等好事?
龙厚听了他身后的龙大将军所说的话,却也无暇应答,此刻看着疾驰而来的战马和敌人,便迎着那马队中的第四人刺过来的长矛用手中短刀狠狠朝那个头顶砍了过去。那飞奔而来欲刺龙大将军的马背上的人眼见的龙厚迎了上来,仗着自己胯下之马的速度,又因手中所持短矛比龙厚手中的短刀要长,全然不惧,遂将自己手中所持的短矛,再向前举了举,欲要将手中的短矛从龙厚身上贯胸而过,再刺进他身后的龙大将军的身躯。只不过他忽略了他前面不远处的龙谦。龙谦眼见着自己扔出去的匕首,刹时之间便中了那马队上的第三人的喉咙,又见躺在地上挣扎欲起的龙厚奋力持刀砍偏了那马队中第三人手中的短矛,父亲暂时无虞,便稍觉放心。龙谦再去看向那马队中的第三人,只见那马背上之人此时已是弃了手中的短矛,奋力拔下了那柄自己适才扔中他的那柄匕首之后,当场毙命,那人的尸体便被那战马拖过从自己身边跑过。龙谦不及细看,也不及多想,遂飞速捡了那地上适才马队中第三人弃下来的短矛,立刻又朝那马队中的第四人的胯下之马扔了过去。龙谦扔出去的短矛,因为有断裂的木柄连在上面,龙谦匆忙之时,来不及折下这断裂的木柄,于是这柄断裂的木棍连带着前端的短矛,飞速旋转着带着呜咽之声朝那迎面飞驰而来的战马面部砸去。那匹战马眼见自己飞奔之下,前方忽飞来一物,冲着自己的眼睛而来,虽然它是一匹战马,平时训练有素,但它毕竟乃是一个畜生,就在此刻它也想要躲避。不想战马的速度迎上这龙谦抛过来的短矛的速度二者叠加起来太快,使这战马竟来不及躲避,便被那龙谦扔过来的短矛木柄狠狠地砸在了一只眼睛之上。战马吃痛之下,闭起了双目,虽是在惯性之下,使它停止不了奔跑的身躯,却因为疼痛和害怕,却让他奋力朝一边扬蹄,欲要避开正前方,而想朝一侧跑开。那马队中的第四人,因注意力全在龙厚这边,并没留意战马的眼睛已受到痛击,此刻忽见马匹飞奔之下,却偏离了之前的方向,这马背上之人随是稍觉意外,但眼前目标既要达到,却也不改初衷,便将原本倾斜的身体,再倾斜多一些,誓要将自己的目标击杀完成。此刻龙厚的刀已是迎上了这刀背之人手中所持的短矛。这马背之人便觉龙厚可笑愚蠢之极,心说这人的刀未曾到达自己的头上之时,自己手中的短矛早已刺入了他的胸膛。想到这里,这马背之人便不避让龙厚那柄自上而下砍向自己的那柄短刀。龙厚当然并不傻,若他是傻子,恐怕早在几十年前的征战之中丧失了性命。龙厚眼见着那柄短矛已是离自己胸膛已是数寸的地方,就在此时,龙厚稍稍屈起双膝,身体下蹲,同时身体下蹲之时,也带着他右手中砍过去的钢刀也下落了半尺。龙厚下蹲的身体和歪斜的脑袋,堪堪避过那人刺过来的短矛,龙厚任那柄短矛从自己的右肩上擦了过去,刺向他身后的龙大将军而去。而龙厚此时砍向那人的短刀,已是在龙厚下蹲之时,也离开了那人的头顶,而改向砍向了这马背上之人的右肩。那马背上之人顿觉眼前人影消失,心下大喜,心说正要扎着那龙大将军,偏这么容易得手吗?就在这龙厚龙谦和这马背上之人齐头并发之际,便见此刻龙厚手中的短刀已是砍断了这马背之人的肩膀,那马背上之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之后,便被那匹受了龙谦攻击而受了惊吓的战马拖着他的残躯改变方向跑偏到一旁,而他那被龙厚砍断了的右臂,其右手仍是紧攥着那短矛的长柄未曾脱落。此时这柄带着鲜血直流的断臂的短矛的矛头,正稳稳地被龙大将军平举的右手握在了手里。龙厚此刻已是回过头来面对着龙大将军,他见龙大将军稳健如旧,不觉擦了擦脸上的汗,对龙大将军说道,我就知道老爷会没事。龙大将军听到龙厚之言,不觉摇摇头说道,还是慢了几分。说着话,龙大将军瞅了瞅那柄短矛上的断臂,然后扔在了地上,便又背负双手,平静地看着那马队中的所余的仍自朝他冲杀过来的两匹战马。
马队一旦发起了冲锋,队伍便如射出去的利箭,很难停止下来。这伙忽然出现的马队,在领头之人的冲杀那一刻起,便吹响了攻击的号角,在这波攻击之中直到马队中最后一人对目标冲击而过之后,方能完成一波完整的攻击,期间不管前方发生了什么样的极端情况,冲锋马队中的后继者其冲锋攻击也根本停止不下来。就在这马队之中前方四人对龙大将军冲杀之下相继失手之后,马队中的剩余二人根本来不及多想,或是调整策略,抑或改变攻击步骤,而是条件反射式般地仍是前仆后继,继续对未竟的攻击目标再次攻击。于是,马队中的第五人,从风沙掩没之中显露出身影之后,并没有减慢冲击的速度,在他前面的队伍中的第一人发起冲击之时,这一行队伍之中的所有战马,也一起冲刺起来,虽说此刻前面的四人尽皆失手,但是这五人的攻击已然接踵而至,丝毫没有慢下来或是换了另一种攻击手段。这第五人依然一切皆如前面四人一模一样,他低矮着身体,将自己的头颅隐藏在那马脖之后,身体稍稍右倾,双手紧握手中短矛的木柄,眼睛只盯着大将军府府门之外的龙大将军,便直直地向着目标冲击而来。
二五四
此时龙诚已是和另两位家人,急急地将龙传抬进了屋里。龙诚放下龙传,见父亲仍然不肯进到门内,遂从门后操起一杆废弃许久生满铁锈的长枪立即跑出门外,另两位家人也是急急寻找兵器不得,便各人操了一根木棍跟随着龙诚跑将出门外来。龙诚出了门,见那马队中的第五人已是持了短矛策马飞驰过来,急忙跑到父亲的前头,将长枪平举,直指着那飞驰而来的战马脖子后的人的脑袋处。那马背上的人正自得意之间,忽见龙大将军前面突然多出一杆长枪,其长足有丈余,枪尖正迎着自己飞驰而至的脑袋,这马背上之人自忖道,虽是自己马快,又不惧死,即使拼得身死也要成功,可眼前结果是自己还没到了大将军府府门之处,恐怕已是先让那杆长枪戮中心窝,然后这杆长枪再从身前贯胸而过,即便身体勉强到了这杆长枪的尽头自己尚还生存,恐怕彼时自己也再无力将心中的短矛刺进龙大将军的身体中,况且现在这龙大将军身前又多了一人,自己此时更无把握一击便中。想到这里,这马背上之人遂改了主意,迅速收回倾斜的身体,将身体扭向马的另一侧倏然避开龙诚的那杆长枪,一马一人便从龙诚的身边飞驰而过。可是这马背上之人却在此时忘记了适才还站在龙大将军前侧的龙厚,几乎在龙诚举起长枪的同时,龙厚已是将身体跑下台阶,叉开双脚站在街心之中,待这马队之中冲锋的第五人策马避开龙诚手中的长枪之时,龙厚也是挥起了短刀,一边矮身砍向那飞奔的战马的右边马腿之上,一边又迅速扭转身体,避开了撞向自己的战马的身躯。这匹战马受到龙厚这奋力一刀,右边前腿顿时皮开肉绽,负痛不已,这战马痛苦之下,顿时右蹄失力,前身仆倒在地。这战马负伤急停之下,其全身重量在飞驰之下蓄积的惯性之力将这马背之上的人迅速地甩向了前方。好在这马队之中的冲锋第五人身手敏捷,只见他在身体前甩的过程中凌空翻滚了一周,已是将那前冲的惯性力卸去大半,又见他再在身体落地之时,迅速肩膀和后背着地一个前翻,待那股惯性劲力消失殆尽之后,此人已是双脚稳稳地站立在街心之上。谁料就在此人滚地而起,堪堪站立心中暗喜之时,不想左脸颊上却无端地被什么东西拍打了一下,并响起了啪的一声。此人甚是诧异,不觉用手捂脸并向前迅速看去,只见他的正前方此刻正站着一人,就在他现在落地站立稳当之时,自己的脸几乎与此人的脸已是咫尺之遥,触手可及。待他看清此人后,这马背上的第五人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适才冲锋之下,虽是敏捷地避开了那柄龙诚手中的长枪,也侥幸逃脱掉了那股惯性将自己摔死的下场,却不想命运又阴差阳错地将他送到了平生最大的一个对手面前。站在这人面前尺余之外的人正是龙谦,此时龙谦刚刚扔出一柄短矛,虽是扔出去的短矛侥幸击中的敌人,不过龙谦在心中已是暗道了几句惊险。龙谦见危险稍解,正自喘息未定之时,他又眼见得那风沙掩映处后面冲锋马队之中,此时飞驰中第五人,又向自己的父亲处冲杀而来,看起来同样对龙大将军的刺杀又是接踵而来,似无止境。龙谦看到此处又是心底紧张,眼见自己此刻手无寸铁,无计可施之时,突见龙诚已是自府门之内跑将出来,并迅速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尔后那匹冲锋的战马已是避开了大将军府府门口,同时战马却又被龙厚手中钢刀袭击得手,将马腿砍伤,刹那间此人的胯下战马倒地,马背上之人顿时被惯性甩出,将此人的身体甩向了天空,眼见着这马队中的第五名冲锋之人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接着着地翻滚之间,突然就站在了他的面前。见到面前突然多出一人,龙谦也颇感意外,吃惊之余,他本能地挥出右手,朝那刚刚站立求稳的马背上摔出来的人脸上狠狠打去。那马队中第五名冲锋者,陡然之间,大脑来不及思索,心中尚停留在之前那一刻的惊险之中,惊魂未定之时还未曾明白此刻身处何地,适才又发生了什么事,遂捂了脸,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龙谦不知所措。
龙大将军此时见龙诚已是出门而来,又见其身后的两名家人也操着木棍跟随出来,便不放心那刚刚抬进门内的龙传,就急忙撇了这门外众人,入得门来。门后处的龙传胸口短矛仍在身体之内,短矛的矛尖从他的后背处露出寸余,此刻鲜血从他的后背创口处淌出,沿着短矛汇集在矛尖处,尔后成线一般地朝地上流去。而短矛的木柄刚在他的前胸处也露出身体尸余,这短矛的木柄末端随着龙传颤抖的身体也是在空气中微微打转,画着圆圈。这贯穿的短矛使龙厚不能平躺,只能侧着身子躺在地上,短矛扎进胸口处的创口鲜血直流,鲜血已是洇湿了龙传的下半个身子,同时他的嘴角也渗淌出血水,血水在他的干咽和呼吸之下此刻又是呛进了他的肺里,呛得龙传咳嗽不已。龙大将军走进门来,看着血泊之中的龙传因痛苦而踡缩的身体,龙大将军不由得一阵心痛,连忙俯身将左手垫在龙传的头下,让龙传稍稍好受一些。龙大将军看着龙传的胸口,只见那伤口处的鲜血在龙传一下一下挣扎的咳嗽声中,一股一股地朝外喷出血液,鲜血像汩汩的溪流似乎淌不完是的,这时已将龙传身下的地上的红色砖块染成了紫黑色。龙大将军又平静地将眼睛看向龙传的脸上,然后又徐徐地开口问道,老四这是何必呢?我都这么大的年龄了,还替我挡什么兵器?龙传神志已经迷糊,此刻眼睛已是一片昏暗看不清东西,当他骤然听到龙大将军的声音之后,顿时来了精神,只见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寻找到龙大将军的身影,可终究眼睛只看到天空扎眼的太阳前面一团黑影,龙传只能凭着适才听到的龙大将军发出的声音,将脸面半仰着朝着天空,对着龙大将军笑着说道,老爷没有穿甲衣嘛,老四我穿了,想着……想着有甲衣应该没事,最多疼痛一阵而已,不想……不想这甲衣也是无济于事……说完这几句话,似乎是耗尽了龙传的所有力气,说完这话之后,龙传便只能出气,而再无力气吸气了。龙大将军听到龙传之言,心中一阵悲怆,虽是他久经沙场,已是看惯了生死,亦是将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可眼前的陪伴自己数十年的亲人此刻竟然这般结局,顿时让他悲从心来,龙大将军又想起龙传和自己这一家兄弟当年的那些峥嵘岁月、患难共苦和庆功痛饮之时,顿时豪迈之心顿失,只觉人生短暂,痛苦别离远远多于快乐欢娱之时,忍不住地眼眶滚落出一颗热泪,那一颗浑浊而又滚烫的泪珠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龙传的脸颊之上。地上奄奄一息的龙传顿时被龙大将军不慎跌落的那一颗滚烫的泪珠唤醒,只听他张了张嘴竟然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老爷不必如此,须知大事未竟,还以大局为重。此时那大将军府里已是人声鼎沸,众家人听到外边吵嚷喊杀声四起,遂拿了兵器,急急朝府门外奔去。龙大将军眼见龙传生命须臾之间,突然又无端地冒出了一句话,还以为是一阵错觉,就仔细地看了看龙传脸宠,不想龙传再无声息。龙大将军遂又抬头看向那些要奔向府门之外厮杀的家人,便又低头对龙传耳边小声说道,老四莫急,待我替你取一人头来送行。说着话,龙大将军轻轻放下龙传的脑袋,从他的头下抽出手来后,龙大将军站起身来,便拦住了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名手持弓箭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