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
我家姑娘当时心想,您乃当今公主,想怎样便能怎样,哪里有人敢在您的后面编排各种不是,可我就不同,我乃是民间一普通女子,一举一动不仅要考虑到自己的尊严,还要考虑胡家的家风以及未来婆家的体面。我家姑娘想了半天,虽觉不妥,却也是无法,今天这个误会在别人眼里算是落下了,如果公主此言可行,倒不如索性听了公主的,待一会子走到人群那边,希望公主不会失言,当着大家的面解开这声误会,却是最好的结果。想到这里,我家姑娘便又无奈地蹲下身子,重新帮公主穿好鞋,再把公主从地上扶了起来。公主见我家姑娘听其言听计从,便是愈发的喜爱,遂对我家公主说,本公主与姐姐甚是有缘,不如一会子我带姐姐去见太后吧,让她老人家也见见你这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我家姑娘陡然听到公主此言,根本不敢相信,便惊诧地说道,啊!公主说得什么?这公主见我家姑娘吓傻了,便笑着对我家姑娘说道,本公主令你一会子与本公主一同去参见太后。我家姑娘听了公主此言,方才醒悟适才自己本没听错,便连忙摆手拒绝公主道,公主千万莫与小女子开此玩笑,小女子身份卑微,粗枝大叶,举止轻浮,又不懂礼节,不善言谈,向来儿又没有见过大世面,此刻我又是浑身脏兮兮的,如此觐见太后,甚为无礼,恐怕一见太后面之时,我便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不能对太后行礼请安,太后惹有问题,我又心乱如麻,一时半会恐怕不能回答,如此将会惹得太后生气。如此这般,是万万不妥。公主见我家姑娘当面拒绝,便皱眉对我家姑娘说道,我只是要姐姐见一见太后,为何你想法如此复杂?且太后愿不愿意见你不说暂且不提,这太后也是人,只不过年龄大些,穿得体面些,走路略有些蹒跚,说话慢条斯理。却为何太后到了姐姐的眼里,便是比那庙里的那四大金刚面目狰狞,姐姐未见太后其人,只听到欲与其相见,便先自己吓得不轻,深身筛糠了似的抖动起来。我对你说,太后也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凡人,就是年龄老了些,说话有些絮叼而已。姐姐与太后相见,只要将她当作你自己的婶娘或是阿姨之类的长辈便可,不用般拘束和紧张。我家姑娘听了公主之言,也是说到,这话虽是如此说,公主且看看那庙里的菩萨,平日里人多都去拜他,却也没有听说有谁怕他来着,俱是知道这佛像菩萨定是善的,定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可是一旦到了下午,庙里没了香客,你且再去那大殿之上看看,若有一二人在大殿之上徜徉,其人虽见那佛祖宝相庄严,定是保佑自己的,却还是对其看上一两眼,拜上一拜便急匆匆地从大殿之上走了出来。这便是神贵自有一种庄严,凡人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也。在小女子眼里,太后便是十分尊贵之人,便似那庙里的佛祖宝象,只可远远地瞻仰,敬在心里,却不可亲近,不似那小女子平常的家庭长辈可比。公主听了我家姑娘的话,也是无奈地摇头笑道,本公主是确实不懂你们这些民间的男女是如何思考这些事情的。但似你这般说来,那庙里分列左右的四大金刚,便是因为不够庄严,法力不够,便有意塑成凶神恶煞般模样,便是让人一见之便生恐怖之心,这却又是为何呢?我家姑娘听了公主的问话,也是笑道,这也不难理解,世人无知,便当凶狠便是威严。这四大金刚分列前殿之左右,将宝相塑成面目凶狠,使香客一进庙门之后,便觉森严恐怖,菩萨虽未张口相问,可其人心中那些坏心事和对过去的愧疚之情便觉在菩萨面前显露无疑,既然心中所想和此前所为此刻全部从心里过了一遍,便仿佛之前的坏事重新在心里向菩萨虔诚地透露了出来。人之向善,便是心灵与神佛沟通,既然心中之恶,向神佛全然袒露,顿时便觉着自己是有罪之人,既是有罪之人,其脸色必凛凛然,其心亦戚戚,其神必向神佛忏悔,祈求得到神佛的原宥和搭救。既然此时一心待救,其心不可谓不诚,接下来香客再行进大殿,便再无杂念,心身俱拜伏在佛祖脚下,便似那羊儿依偎在牧人的腿旁,狗儿睡在那主人的座下。公主听到我家姑娘这一番言论,便是怔怔地看向我家姑娘,口中说道,真不知你每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哪里得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本公主天天见着太后,也没有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对她的恐惧,也不没有如凡人拜伏在菩萨脚下的将自己身心献给神佛的那种托负感。再者说来,这庙里本公主也来了三五趟,每次觉着那佛祖宝相,目光呆滞,面色无神,不知哪里来得庄严和神圣?到是那些四大金刚,面容到是塑造的栩栩如生,手中又持有各种宝物法器,一看便知这些人是个有故事有传奇经历的人。我家姑娘听到公主质疑自己,也是叹息对公主说道,公主长年深居宫中的,哪知人间的险恶和艰难。先说公主只见庙里好玩之事,那是因为公主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恁是这般,公主若是心里稍有不遂,还可寻那些侍卫和宫女来消乏解气,公主若是有所求,举国上下,便是竭力达成公主之求。公主似这般有求必应般的人生,还用那神佛干嘛?既然公主对神佛无所求,当然不用害怕这些宝相,信其有,不信则无,公主既然不信神佛的法力无边,自然是可以对这庙里的一切品头论足而有恃无恐。若是这世间寻常之人,因生活之中偶有小错,便不愿让人发现,深藏心里久了,后面生活稍有不顺,便道是之前自己犯下的错,在老天的报应之下,才使自己目前处境艰难,不能顺心顺意,如此之下,若要度过眼前的艰难,便要赎了过去的过错,才能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如何赎罪呢?这庙里便是最好的场所了。一般人可以敬上一炷香,伏在菩萨的脚下,心里默默地对着菩萨念出自己的过错,又一边祈祷菩萨能宽容自己的过错,对过去自己所做的过错既往不咎。对菩萨跪拜之后,便是觉得自己心里有了解脱,可以放心大胆地接着过上原来的生活,而过去压在心底里的那种愧疚和不安便向包袱一样,甩在这庙里和菩萨那里。再说这公主与太后一事,公主日日见着太后,那种对太后的敬畏之心和亲切之感,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说是消失了,最起码是慢慢地淡开去了。公主若是不信,可以离开太后数日之后再与太后相见,看看心底里的那种对太后的感觉,会有什么的变化。人皆如此,大抵对眼前之人,总是视而不见,自己周围和亲人,就像眼前的景物里的花草树木,觉得他可爱吧,却又熟视无睹,觉得他可恨吧,却又没法让他消失。再比如这庙里的和尚,公主觉得他们会害怕尊敬这庙里的菩萨佛祖的宝相吗?以小女子看来,想必是不会害怕的,这些和尚虽是修行之人,但终究目前是凡人,修行当下各种衣食饱暖,却全要仰仗这庙里供着的神像,按说这些和尚会对这庙里的菩萨和佛像会感恩戴德吧,可我认为也不尽然,只是因为有这些菩萨和神佛的存大,却又恰恰限制和阻止了这些和尚们的别的行为,难道在这些和尚的心里,就没有和凡人一样躁动的心和不顾一切的冲动吗?
二二六
公主听了我家姑娘此言,也是笑道,本公主原本就不相信这些秃驴会真得是那么清心寡欲,修行自己又是超度普罗大众。这一俟太后来到这庙里,这庙里的秃驴便只说他庙里的香火旺盛,菩萨是如何如何地灵验,反正是变着法子哄得太后开心,这太后一开心,便赏了他大把大把的银子,这秃驴得了银子先是给佛相塑了金身,又扩修了前后大殿,又增加了别的菩萨供奉之处。总之一句话,这和尚定是要把这寺庙建成我大夏国最大最壮观的寺庙不可,由此而吸引游客无数,香客众多。原本本公主也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劝这民间向善,这人与人之间的争执便就少了,争执少了,这战争也就免了。可我一听这秃驴说将这寺庙建成佛相塑过金身之后,还要造什么七级浮屠,九层宝塔。那我就问这秃驴了,如是这般,这寺庙建成这样,需要多少银两,又要花费多少香客的灯油钱,还有这寺庙什么时候才能建造完成呢?没想到这秃驴听了我的话,还连忙笑着一桩一桩地向我说解那西方极乐之地是何等模样,这寺庙要是造成那西土极乐之境那般模样他才能罢休,并说这些想法乃是他自己的一生宏愿。本公主听了这秃驴的一席话,心说这般不就是为了这秃驴的所谓的一生宏愿,偏要搭进去多少银子?若是这寺庙真要建成这秃驴口中所说的那种模样,也不知太后要拿出多少银两,太后这般便也罢了,可那些前来上香的人呢,又不知那些香客将要捐了多少的香油钱?再者香客捐了香油钱越多,正如姐姐适才所言,不正好说明他们的日子恰恰不好过么?如是这哪一天寺庙得已向那秃驴所描述那样建成,试问这其中又堆积了多少香客们的艰难和心酸。可见这庙里的香火旺盛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无非是这些普通百姓日子不好过,从原本囊中羞涩的口袋里再拿出少许银子来为这寺庙供奉,以了却心中的不安和延续对未来的希冀。
我家姑娘听了公主的高见,也是呵呵笑道,公主这般见解果然另辟蹊径,自有独到之处。想来那些大富之家,虽是丰衣足食,所住之处俱是雕梁画栋,出行亦是高头大马,四抬大轿,可这些人背后所付出的艰辛与血汗亦非常人可比。可世人皆见其人前显赫,不主其人后劳累及无奈,眼中羡慕其得,而身却不欲其重。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若想享受好的生活,苦点累点也是应该的,若是想自甘平庸,平平淡淡,也自会随心所欲,身心俱荣。
公主听了我家姑娘的话,便也是点点头称道。此时只见那街上人簇动,有侍卫头前开道,行人纷纷朝两侧躲避。公主一看便知是太后起驾,正向这边行来。公主便起身对我家姑娘说道,姐姐且姑且我来,本公主待要引你与太后相见。此时我家姑娘心时一时紧张,只得点了点头,也是起身整理衣裙。公主便牵着我家姑娘之手,朝那围护的侍卫跟前走去,我家姑娘也不在回避,任由公主牵了她的手,大大方方地随着公主朝河边行去。来到岸边之后,那些侍卫俱过来行礼。我家的碧月与翠环亦欲过来与之行礼,却被侍卫挡住。碧月高声说道,适才那位老人家交待我等有话说与公主听。这侍卫听了半信半疑,只好将碧月与翠环带到了公主面前。她们二人来到公主面前之后,便将这吕公公交待公主在此等候,太后一会驾临之事说了公主听。公主听后,便点头站在原地等候太后大驾。
稍顷,这吕公公便迈着碎步,急急地跑向了这边,他到来之后,见公主拉着我家姑娘的手站在侍卫之后,便赶忙对公主说道,哎呀我的公主,可叫奴才一顿好找。不知公主这般一身装束,又牵着一民间女子,又是哪番说法?公主便对这吕公公笑道,你个老奴才,公主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哪里让你难找了?我现时在这里玩耍,与这位姐姐聊得甚是投机,便有意带她过来与太后相见。这吕公公听了公主此言,赶忙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民间之人常有借机攀结之心,此女子来路不明,莫非公主已与她高明身份,她便有意巴结公主,借此亲近太后,再有机可乘也未可知?再者,外间之人孰敌孰友,实难分辨,若是这般不予调查清楚,便与让之与太后相见,倘若此人受人指使,心怀不善,见了太后之后便对太后不利,却是防不胜防。故为了太后安全着想,老奴不能放这女子过去与太后相见。公主听了吕公公的话后笑道,就你这般多的心眼,这民间之人,人心淳朴,哪有那般朝廷之上的那些大人们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心思。你尽管放心,此事由我担着,便是出了事情也不会让你受了连累。不过为了让你这老奴才放心,姐姐且说说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说完话,公主便示意我家姑娘报出家门。我家姑娘会意,连忙过去向吕公公行了礼说道,您老人家想必就是太后身边的吕大公公了,小女子名唤小凤,时常听家父向小女提起,尝闻吕大公公面目慈祥,虚怀若谷,待人接物,面面俱到,乃是一等一的好人,小女子久仰盛名,今日终始得见,实为三生有幸。小凤这里给大公公请安了。这吕公公听了我家姑娘的一番自我介绍,道他父亲自与自己相识,很是意外,便开口问道,哦,不敢劳姑娘称赞,听姑娘适才所言,令尊似是与洒家相识?这满朝百官之中,与洒家相识着众多,但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我家姑娘听了吕公公的问话之后,便微笑着说道,回大公公的话,小女子姓胡名小凤,家父太医院供职,常入长寿宫中,尝与大公公相见,莫非公公贵人多忘事,早上与家父相见,这午时便忘记了?这吕公公听了我家姑娘的回话之后,猛拍额头叹道,瞧瞧我这记性?洒家初见姑娘,便觉姑娘面善,似曾相识,却不知哪时见过。现时姑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看这模样,与那胡太医何等相似。说着话,这吕公公便指着我家姑娘的脸向公主说道,公主请看,这小凤姑娘的面容与那胡太医可是几分相似?公主听了我家姑娘自报家门之后,也很是意外,此时又见吕公公询问,便是笑道,连本公主也未曾想到,今番在这庙里竟与这胡太医之女相遇。你这老奴才既然提醒了我,待我好好看看。说着话,公主便走了前来,仔细端详着我家姑娘的脸宠,然后点点头说道,与那胡太医,确实几份相似,只是姐姐这面容上的神采,却要强过汝父太多。我家姑娘听了公主的话后笑道,家父操劳,哪似小凤在家里养尊处优,不事职业,不劳神费力,大略这精神头要比家父好一些罢了。吕公公听了我家姑娘的话后,也是频频点头笑道,好巧不巧,不想这胡太医一老朽,竟养出这如花似玉般的大美人出来。公主听了吕公公的话后也是一笑说道,老奴才你哪里知道,这小凤姑娘言语了得,哪似她父亲那般木讷呆滞,不善言谈。小凤姐姐才能出众,高谈雄辩,甚有大丈夫之姿,本公主真是闻所未闻,见未所见,惊叹之余故带之与太后见见,让她人家也看看。吕公公听了公主对我家姑娘的一番赞叹,甚为惊讶地看了看我家姑娘,又对公主说道,老奴从未曾见过公主如此夸奖赞叹过别人,尤其是对一名女子,此番公主言语之间,透出对这小凤姑娘的无限眷爱与倾慕,老奴甚是不解。如此想来,既是公主亲自千般夸耀,那定是错不了的。我家姑娘站在多时,只听得这公主与吕公公左一句右一句的赞赏之言,便是羞红了脸,忙拿手绢遮了脸笑道,请公主、大公公休要再对小凤谬赞了,小凤只一民间平凡女子,受不了二位贵人的褒奖,公主、大公公若是再出言夸赞小凤,小凤愧不敢当,便要当场折皱了。这里公主与吕公公听了我家姑娘之言,亦是欢笑不已。
此时只见那边太后的凤辇已是缓缓过来,吕公公令左右侍卫,俱是屏声凝气,个个便面朝太后来的方向垂首站立。
二二七
太后的凤辇驻跸之后,吕公公立即来到凤辇这边,问太后有什么吩咐。太后问道,公主在不在这里?吕公公说道,公主正在此等候。太后说道,她又调皮了,哀家也就不下来了,天不早了,请公主快快随哀家一道回宫吧。这里吕公公未及回答,后边公主已是走到了太后在面前。只见公主拉着我家姑娘上前对太后说道,母后,女儿带了一个姑娘给你看看,您见了定是喜欢。太后说道,你又在那里淘气,带了什么人来见哀家?这时辰已是不早了,你还是快些随我一道回去用膳才是是正理。公主却是不理太后,只见将我家姑娘朝前一推,又对太后说道,太后且看上一看。我家姑娘只觉得公主用力将自己朝前一推,便见辇上里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人,我家姑娘一看便知此乃当今太后,不敢怠慢,赶紧下跪行礼。太后见公主已是将我家姑娘送到她的面前,此时我家姑娘又已见过礼,就赶紧叫宫女上前将我家姑娘搀了起来,然后又对人说道,快把这辇的帘子掀起来,既是公主千般夸赞,就容哀家细细看看。一旁忙有宫女上前掀开了帘子,又有宫女拉着我家姑娘的手,将我家姑娘牵着靠近太后。太后见了我家姑娘之后,又连忙朝我家姑娘招了招手,说道,哀家年龄大了,这眼神不大好使,这姑娘快快靠近哀家这里,我好好看看。我家姑娘听了太后之言,羞红了脸对太后道是,然后,掀了裙子,俯身凑近辇里,将自己的脸凑到太后面前。太后当下才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家姑娘的脸,然后夸道,这真是长得齐整,又标致又整洁,这小脸嫩得像豆腐似的,这皮肤比那冬天的雪还要白。太后一边啧啧夸赞,一边又拉了我家姑娘的手,捋开我家姑娘的袖子,翻看我家姑娘的手掌,太后翻来覆去地看着我家姑娘不舍得放手,又是笑道,真正是天生尤物,眉眼是眉眼,鼻子是鼻子的,这模样儿也是没谁了。你看这双小手,纤细灵巧,一看便知针织女红,书画琴棋,定是样样不落的。公主见太后见了我家姑娘欢喜的不得了,便又高兴地对太后笑道,母后不要只见她长得齐整,这位姑娘可是口才了得,文采过人的。太后听了公主对我家姑娘的称赞,也是称奇道,哦,我家的安逸可从来没夸过别人家的女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对着这一初次相识的一别人家的姑娘便是一通称赞,莫非是这位姑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哀家面前一个劲地称赞?这也不是安逸你平时的性格啊?公主笑道,安逸才不稀罕那些长相出众的女子,我只佩服那些腹有读书,博学多才的姑娘。这位姐姐气质高洁,聪慧过人,善解人意,安逸一见之下,便对其心生爱慕,故就带她来与太后相见了。也让太后知道,这京城之中还有与安逸一样的聪明过人的姑娘。太后听了公主的一番话后笑道,你二人便这等相亲相爱,这一会儿的工夫,你便对人家姐姐相称?不是哀家说你,这论容貌你可是与人家比不了,再论学问,恐怕你也不及他,若论刁蛮任性,她是太不及你了,这一方面你便是天下第一。公主听了太后的话,撅起嘴来不高兴地说道,天底下哪有母亲这样说自个儿的女儿的?我带这位姐姐初来之前,太后还稀罕见她,这勉强见了之后吧,便是一个劲地夸起人家来了,仿佛自个儿女儿不是亲生似地。太后听了安逸公主的话也是大笑道,好好好,但听到你这话中的醋意,到是酸得人牙痛。既是你这样不愿意听哀家夸别人家发姑娘,你得是好好些学学人家,看看人家这般乖巧懂事的模样,真正天底下的父母怎能生养出这般好的女儿家来,真是让哀家羡慕不已。哀家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我家姑娘听了太后与公主说了半晌,此刻方才插进话来,她见太后相问,连忙对太后回答道,回过太后,民女小凤,谢过太后公主这般夸奖。小凤从小便没了娘,跟随父亲长大。家父整日忙于公务,小凤自小儿无人教养,不识礼节,不懂规矩,举止言谈稍显粗野,让太后与公主见笑了。太后听了我家姑娘这番回答,也连忙心疼得说道,难怪这孩子这般安静,原来是自小儿没了娘儿。太后又转身对公主说道,这一般儿自小没了爹娘的孩子,因为生活无所依靠,吃穿住用,全要仰仗自己,故要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这些孩子因自小儿无人照顾,尝尽了世间冷暖,凡事便也考虑得比同年人周到细致,遇到别人有难处,他们往往能够体会到别人的痛苦,故也能常常施以援手。你看这孩子,因为自小儿没了娘,她一旦受了欺负或是委屈,便无人可以申诉,她只能默默地把这些酸楚放在自己的心里,时常拿出来品味一番,只有把那些酸楚思考得透彻了,也就是道理想得通了,她才能在心里放过自己,不再纠结曾给她带来痛苦的事情。就这样她自小儿养成了习惯,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她往往能比别人想得远,也往往知道其事情背后的真正原因,故她在遇到事情之时,要远远比同年人表现的更冷静,更有分寸。公主听了太后之言,这方才说道,难怪呢!安逸与小凤姑娘初次相识之下,便觉得她和蔼可亲,温柔娴静,是个可以依赖的朋友。初次见面,我还没未曾言,她便有所思,仿佛我里如何想,她便一清二楚。原来这般理解和了解别人心里的想法,要能过这许多的磨难和酸楚。说到这里,公主便是上前紧紧拥住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被公主一相拥,顿时心里感到,脸上热泪盈眶,不觉得抱着公主啜泣起来。太后见公主与我家姑娘相拥一处,又是高兴,又是伤心,便对这旁边的吕公公问道,适才听这姑娘所言,她父亲公务繁忙,你可问过这是朝里边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吕公公见太后相问,便笑道,禀过太后,看这姑娘的眉眼,太后可想起来谁呢?太后听了吕公公所言,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我家姑娘,点点头说道,果然气质非凡,除了当年我那妹子养的一姑娘之外,从此哀家再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姑娘了。但是哀家想不出这朝廷之上,有哪位大人能养出这么好的一位姑娘出来。吕公公见太后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我家老爷,便在一旁提醒太后说道,她父亲乃是宫廷御医,常在宫中行走。太后听言,回头看了看吕公公,问道,你到底说得是谁呢?吕公公赶紧对太后笑道,这姑娘自言乃是胡太医之女。太后一时没听清,又问道,谁的女儿?吕公公又补充道,这小凤姑娘乃是这太医胡涟之女。太后听了吕公公的话之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胡先生的女儿,我道是为何这般浑身自带芝兰这气呢?但哀家从未听到这胡先生提到过他还有一女儿,也未曾听过他的夫人过世了。吕公公笑道,这般不是呢!老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这胡涟如此木讷之人,怎会养出这般水灵清秀的姑娘,不但长相出众,这言谈方面,自是一般的秀才举人,怕是也不遑多让。太后听了吕公公这般说来,也是频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你初说这小凤姑娘其父乃是胡先生,哀家道是听错了。真正是没想到,这胡涟还这般有福气。说着话,太后又拉过我家姑娘的双手,欢喜地上下打量,对我家姑娘问长问短,自是不舍放了我家姑娘之手。太后又见我家姑娘回话不卑不亢,大方得体,有问必答,说事又能娓娓道来,更是欢喜的不行。
二二八
这里旁边吕公公对太后笑道,这时间已是不早了,宫里边皇上吩咐御膳房还在等太后回宫传膳呢,不如今日与小凤姑娘先聊到这里吧,反正他爹常来宫内走动,以后哪天太后见着胡涟了,令他带小凤姑娘进宫里来再与太后相见,今后小凤姑娘有的是机会与太后见面相谈。太后听了吕公公的话,也是对我家姑娘笑道,真是的,今儿不巧,皇帝还要等哀家一道用膳,今日哀家就与姑娘先聊到这里吧!哀家今天是上香来的,这随身也没带什么东西,只手中这串念珠,刚刚乃是此庙住持奉给哀家的,说是开过光的,灵验得很,哀家便赏了你了。说着话太后便将手中所捻的佛珠取下递与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见太后赏赐,慌忙跪着接了向太后道了谢。这边我家姑娘从太后凤辇处退了下来。吕公公便下令起驾。这边公主便又对我家姑娘说道,今日宫里皇帝哥设宴,各种繁文缛节,我怕姐姐去了受拘束,便不再邀请于你了。改日姐姐得空,自来公里寻我便是。说着话,公主也是随着太后走去了。我家姑娘与太后公主分别之后,周围人群越聚越多,我家姑娘怕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也是带着碧月翠环二人又速速回到家中。自那以后,公主也没找过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自不会唐突去宫中寻公主去。只因这次老爷被蓝将军带走之后,因为挂念老爷,又担心老爷与这和记药铺里的事掰扯不清,我家姑娘便想起太后她老人家,欲待请太后能网开一面,替我家老爷在各司部上说上一两句话,虽是不能请太后法外开恩,但也能让各衙司能够公公正正,明明白白给老爷一个合理的裁定,另外也能让我家的老爷在这北衙之中少受些罪。
蓝元听了这胡安说了半天之后,心下更是惊奇不已。蓝元见胡安一边说道,一边手脚不停,此时这三匹马已是洗涮干净,又各自吃饱。盘算之下,他便笑着对胡安说道,这里有劳您帮我把马匹喂饱,又把它们洗得干净。现时天亦不早,本将军还得接着巡街,就请老胡赶紧把马鞍装上吧。胡安听了蓝元此言,诧异地说道,将军且还是等等吧,这马儿刚刚洗涮干净,总得这马儿身上的水晾干净了才好装上马鞍。再者将军来了半天,还没饮上一口水,不如且随老胡先去厅上,待老胡沏了好茶,将军再歇息歇息再走不迟。蓝元听了胡安此言,又是笑道,多谢您老胡美意,但是蓝某公务在身,不也耽搁。待哪日有空,蓝某再登门和您老胡盘桓盘桓,听听您摆摆龙门阵。胡安听蓝元不愿久留,一边忙着给马儿装上马鞍,一边对蓝元笑道,只要蓝将军瞧得起小的,哪天来时提前告知我老胡,小的便备好酒菜,定让将军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蓝元一边帮着胡安迅速捆扎好马鞍,一边又向胡安道谢。待三匹马装好马鞍,又固定好箭囊,蓝元便牵了两匹,胡安自牵一匹,二人三马一路出了胡府大门之处。
大门之处,这二名亲随正自站着和门人闲聊喝茶。他二见蓝元牵着刀匹从胡府出来,慌忙放了手中的茶盏,赶紧上前接过蓝元和胡安手中的马缰。蓝元翻身上马,只对胡安说了句告辞,便立刻打马,朝路上奔去。见蓝元去意匆匆,这二名亲随也不也多问,即刻上了马,向胡安施礼之后,便打马追赶蓝元而去。胡安见蓝元一阵去得如此匆忙,心中疑惑地问,便是哪里出了大事吗?便去得这般匆忙。
蓝元见离了胡府渐远,胡安在门口已是不能张望,便随即打马,向朱雀门之处奔去。他身后的二名亲随见蓝元偏离了路线,也是惊奇,以为蓝元又有什么新的事情,未及来得及问,便立即催马跟了上去。蓝元只顾催马赶路,好在离宫门数里之地,快马加鞭之下,一炷香的时间,来到朱雀门之处,只见宫门处无声无息,并无人影。守门之人见蓝元骑马而来,便开了宫门,放蓝元进入宫中。蓝元便对守门之侍卫队长问道,适才可是有几名女子从这里进了宫里?侍卫长回答道,此处并没看见。蓝元心想小凤姑娘或许从他门之处进了宫里,想着他便脱了盔甲,解下兵器,只穿着便衣便换了马向宫里骑去。他身后的亲随便被宫门侍卫拦了下来,留在宫门之外。
蓝元进了宫之后,便向长寿宫宫门之处速速而来。蓝元自在马上,还离这宫门一箭之地,便瞧见这长寿宫宫门之处,不似往日那般清静,此时只见宫门口数名侍卫正和一宫外装扮的几个人说着什么。眼见得一匹马飞驰到这长寿宫外,当马立住之后,蓝元从马上跳了下来。
这守宫中为首的一名侍卫上来察看,却见是蓝元,便笑道,我道是谁呢?敢在这长寿宫外边撒欢儿打马奔跑,原来是蓝将军啊!蓝将军此刻不在外间当值,这会功夫跑到长寿宫处做什么?蓝元见是侍卫长李大栋,便上前见礼笑道,原来今天是李大哥当值啊!我只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进宫见过太后。这宫门之处,有十来位兄弟看着就行了,李大哥此时不在里边坐着,却跑到外间干嘛?这李大栋见蓝元相问,便笑道,蓝将军说的哪里的话,哥哥我守护着太后的安危,时刻需要保持警惕,哪能在里间坐着啊!这不你看。说着话,这李大栋便指着眼前的几个人对蓝元笑道,这一大早,便有几位不识好呆的年轻女子,跑到这宫门之处,吵着嚷着说是要进宫见太后公主。我就想不通了,这民间的能人奇事就这样多了吗?随便的一普普通通的三五个人,就当自个儿是皇亲国戚,恁般便能轻易地想进宫来见过太后。
蓝元笑道,李大哥休要胡言。兄弟我天天在外面巡逻值守,稀奇之事,也是见得多了,不要命的也见识过一二。任这世间之人有多大的本事,也终究只是寻常百姓,普通人家,哪里有那么多的人天天装神弄鬼,跑出来冒充皇亲国戚?凭他有几颗脑袋,敢在这皇城之中,太后寢宫之外,胡作非为?好在太后仁慈,不欲我等当差之人,随意法办百姓。若是以当年李大哥的脾气,恁这般随意逗留在太后寢宫之处,勿用多论,不是早就动手就地正法了。
听到这里这李大栋便是一顿摇头,又接着说道,原是这般。这太后年长信佛之后,对百姓诸多痛爱,常谓我等不可轻意杀戮,恐添业报。可这世间不乏刁民,也不乏穷凶极恶之徒,我等在这般重要岗位,系太后之安危,哪里容得了半点差错。我等在这里当差,你说这一女子,偏说自己是什么胡太医的女儿,曾在宫外见过太后,因受过公主邀请,便在今天想让我们进去通报,好让自己进去见过公主。我这班兄弟与这三名女子吵嚷了半天,因她说自己是胡太医的女子,便不能随便撵她走开,因为胡太医常来这宫里行走,大伙儿与他皆相熟。可熟归熟,大伙儿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胡太医说他还有一位千金,再者,这长寿宫之处,任谁也不是能轻易想进便能进的。大伙儿也是看着与胡太医平时热络的份上怕万一这女子所说是真,若是撵了她走以后我们今后遇见胡太医面子上不好看。于是我手下兄弟便让她们等一等,又立即叫了人去前面的太医院找胡太医核实一下,这万一是真,此人当真是胡太医的女儿,也可着他立即前来将人领走,也省去了大家的麻烦。可这核实的人回来之后,就说这胡太医最近几天都没当值,没办法向他当面核实在这里闹腾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他们便在这里闹腾,我在里边实在忍受不了了,怕外间这般吵闹,里边的吕公公若是知道,怪罪下来,老哥哥我这份差事恐将不保,于是我老李出来之后,二话不说,先绑了她们再说。
二二九
蓝元听到李大栋说到这里,便笑道,据蓝某所知,这胡太医确实有一千金,名唤小凤。蓝某还曾与这位千金有过数而之缘。既然这些人自言乃是胡太医家人,我等之人又时常叨扰这胡太医,不如请李大哥让小弟前去看看,也好辨认一番,这万一此人真得是胡太医家人,我等有个差池,以后再难对胡太医有所交待不是。李大栋听见蓝元上此言,也是笑道,蓝将军还有这等经历?不过这世间名唤小凤者女子何止千万,既是蓝将军有此兴趣,就请移步上前察看一番吧。不过依我老李看来,蓝将军还是不要花这个功夫好,免得耽误时间。
蓝元听言,便笑着上前几步,朝人群中走去。这人群之中,几名侍卫正押着三名女子。蓝元上前一看,立即脸色大变,又回头给这李大栋说道,哎呀我的老哥哥,你怎么真能把这几位姑娘绑了起来了?李大栋正自漫不经心,忽听到蓝元变了脸色朝自己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报怨,也是心里顿然紧了一紧。赶忙对蓝元问道,莫非蓝将军真的认识这几位女子?蓝将军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的李大哥,此三名姑娘正是胡太医家人,千真万确。这当真一名女子,乃是胡太医之千金小凤是也。那两边的女子乃是她的侍女,一名翠环,一名碧月。此三人者,蓝某具在胡太医府上见过的。我这里认识出来,哪里来得差错。
这李大栋见蓝元言之凿凿,不得不将信将疑地重新回到这三名女子面前。然后对中间的一名女子问道,你真的是小凤姑娘?小凤听言,抬起头来说道,小女子说了千百遍了,我乃太医胡先生之女,名唤小凤。将军可是问过许多次了,为何小凤回答多次,你却始终不信?这李大栋听了小凤姑娘所言,便是点点对又问道,你既言乃是胡太医之女,当知我是谁了吧?小凤姑娘听了李大栋相问,便抬起头了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徐徐说道,小凤虽未与将军见过面,但见将军装扮及长相,莫非是家父时常说的长寿宫侍卫长李大栋李校尉吗?这李大栋听了小凤姑娘此言,大为惊骇,问道,姑娘既与李某素未谋面,只是从胡先生口中听说李某,哪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之下,便能立即认出李某?小凤姑娘听了李大栋相问,便对李大栋说道,李校尉能容在小凤与我的侍女起来回话吗?李大栋见小凤姑娘这般请求,当下也是对自己的判断起了疑虑,不肯将事情做得太死,与是便令人放了手,松了绑。跪在地上的小凤姑娘等主仆三人这才勉强站直了身体,活络了一下被绑了半天的手腕。此时小凤姑娘方才对李大栋说道,小凤常听家父在家中提起,道这长寿宫侍卫长共有四人,惟李校尉身材魁梧,长相凶悍,又有一脸的虬髯,且办事最是认真,深得皇上与太后信任。这李大栋听了小凤姑娘之言,也是呵呵笑道,李某职责所在,还请小凤姑娘莫要怪我李某粗俗。这长寿宫乃是禁中重地,太后寢宫所在,容不得半点差错,适才李某对小凤姑娘甚是严厉,乃是为我大夏皇帝与太后负责,希望小凤姑娘莫要见怪。小凤姑娘听了李大栋之言,只是浅浅一笑,说道,李校尉干系重大,小凤心里知道。但是适才小凤千般言语恳求,李校尉只是不相信,不答应,此刻为何却一反常态,对小凤礼遇有加?也未见李校尉进去向公主处证实了,也未曾听李校尉遣人进长寿宫禀告,不知是李校尉如何知晓小凤的身份的?李校尉听了小凤姑娘的责问,也不生气,也不尴尬,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小凤姑娘千万莫怪李某鲁莽,李某适才已是解释过了,这宫中禁地,哪里这般容易就能从外面传递进去?莫说是姑娘,便是那皇亲国戚,朝廷六部大员及太傅和大将军等人,若是想谒见太后,也是要具本上奏,待皇上太后批了下来,才能进宫觐见的。小凤姑娘初到宫中,不识规矩,这般乱吵乱叫,我等亦是有权直接将小凤姑娘绑了送有司问罪的。因为姑娘提及了胡太医胡先生,我等俱与这胡太医胡先生相识多年,不忍让他面子上不好看,故只将姑娘押了下来,欲待叫了胡先生前来相信认领便罢。既然胡先生不在太医院,现时又有人认得小凤姑娘,李某便相信小凤姑娘确实是有事来见太后的。这般我李某便与你引见一下认识你的这位黄将军。说着话,李大栋便招手蓝元过来。
这里蓝元过来,见着小凤姑娘三人,赶忙笑道,原来这般巧合,不想在宫门之处与小凤姑娘相见。这小凤见是蓝元,便连忙施礼笑道,小凤见过蓝将军。我道是李校尉是如何突然对小凤态度转变这般快速,原来是蓝将军来到此处。想必蓝将军认出我等主仆三人,便说与李校尉听了,李校尉这才相信了小凤。但不知为何李校尉却将蓝将军称为黄将军,难道蓝将军还有别的诨号不成?李大栋听到小凤姑娘有意诘难,也是大笑几声解释道,情急之下,一时口误而已,小凤姑娘千万不要当真。既是小凤姑娘身份得已确认,就请不要再让李某为难,还请这里就速回家中去吧!小凤姑娘听了这李大栋之言,笑道,这李校尉莫非还是不清楚我小凤的来宫中的原由么?李校尉既已遣了人去了太医院那里,当知家父现时还被这蓝将军关在这北衙之中。小凤姑娘来宫中求见太后,原本就是这了家父求情而来,现时既然李校尉不愿禀过太后,又不愿到公主那里核实,这里只想把小凤打发回家,您请想换作各位大人,能够答应吗?今番小凤把话放这儿了,今天若不是见不到太后与公主的面,小凤哪也不去,横竖只在这里等候。这李大栋听了此言,皱眉对小凤说道,小凤姑娘,因你是胡太医之女,李某已是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往日,这长寿宫外但凡有人骚扰逗留,李某不必询问,直接就可以将来人就地正法。那边碧月嘴快,此刻抢在小凤姑娘前头说道,你还说什么看在我家老爷的面上对我家姑娘客气?我家那小厮,犯了哪条国法,你的人过来不及询问,就直接绑了他,拉了出去?现时他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我们都还不知道。
这里蓝元见小凤姑娘将与这李大栋争吵起来,赶紧上前对小凤姑娘笑道,姑娘且稍侯片刻,容我与李大人说上向句话。小凤姑娘听到蓝元所言,也是连忙制止住欲待再要说下去的碧月,点头对蓝元说道,蓝将军请自便,我小凤只在这里等候便是。
蓝元便立即将这李大栋拉到一遍,将自己先前在胡府当中胡安向他述说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向这李大栋说了一遍。李大栋听见蓝元说到这在庙会之时,太后与公主便与这眼前的小凤姑娘见过面,而且太后与公主俱是对这小凤姑娘欢喜得不得了。当下也是吃惊不小,听到蓝元说完之后,这李大栋便是不停地搔头,脸上苦笑着对蓝元说道,那天庙会之时,正巧不是我当班,这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情。蓝元听了李大栋上此言,也是笑道,怪道我说你老哥今天是怎么了?原本那天并不是老哥当差啊?李大栋听道蓝元相问,也是连忙摇头说道,也是奇怪,那日太后回到宫中之后,只听见那天当班的兄弟说过这么一档子事,我当时只道是公主喜欢新颖别致的玩意,出了宫只为图一时痛快,便从路上拉了这么一个野丫头上来与太后相见。太后年龄大了,喜欢与年轻人在一起,这野丫头一上来便哪话奉承太后与公主,这太后与公主一高兴,便与这丫头多聊了几句,事后也就渐渐淡忘了。没承想这丫头原来是胡太医之女,这胡太医时常在这宫内走去,与太后聊些药方丹药之事,若是他与太后闲聊之时,提了他家的姑娘几句,公主有心,趁那天庙会之时,特意约了这小凤姑娘一同游玩也未可知。
二三零
蓝元见李大栋已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便笑着对他说道,原来你老哥一开始就没把这茬事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啊?这李大栋听见蓝元有意调侃,只得苦笑着对蓝元说道,就目前这局面,不知蓝将军可有什么高见,能否指点兄弟一二?蓝元听到李大栋有相求之意,便见好就收,他先回头看看小凤姑娘一行三人,又回头对李大栋笑道,虽说蓝某对这小凤姑娘有过数面之缘,但相交不深。既是你老李的忙,蓝某不得不帮,我且试着去和这小凤姑娘解释一番再说。若是侥幸说得过,你且不必谢我,只去谢这小凤姑娘便是。若是此时小凤姑娘心情不好,蓝某沟通不畅,还得请你老李自己上前去陪不是了。李大栋见蓝元话里有松动,只好拿手轻抽自己的嘴巴,又对蓝元谢道,这个自然,就有劳蓝将军前去与小凤姑娘为我老李讨个人情。只好小凤姑娘说通了,这个人情少不得改天我再向蓝将军酬谢。蓝元听到李大栋此言,又是笑道,自家兄弟,你何必这么客气。你且这里等候片刻,我自过去先理论一番。李大栋听言,对蓝元做了个请字,自闪在一旁,让蓝元过去小凤姑娘那边。
这边蓝元走到小凤姑娘面前,笑着对小凤说道,姑娘这边厢到宫内何事?可要蓝某好找。小凤姑娘听到蓝元此言,诧异地问道,小凤一早出门,不知蓝将军何出此言?蓝元听问笑道,原因为令尊之事,确有新的消息,蓝某原本就想一早过府上告诉姑娘的,可是衙内事多,又因太傅增添护卫之事,故我就忙碌了半晌,才得空去向府上去。谁知一去府上之后,便听老胡说姑娘向宫内这边厢赶过来了。我心说也未曾听说过姑娘时常来宫内走动,就怕姑娘路途不熟,在宫中又没有什么熟人,行路之中难免会有什么叉子,故我就匆匆地向宫内赶来了,不想正巧在这长寿宫外与姑娘遇着了。小凤姑娘听完蓝元之言,心下一阵感动,一边连忙道谢,一边急切对蓝元问道,不知家父现时情况如何?衙里各位大人又有什么赐教?蓝元环顾左右,对小凤姑娘笑道,这里乃是宫中,一些话不方便在这里直说,还是待出过宫我与姑娘再谈为好。眼下不知姑娘可是要进长寿宫内而去?小凤见蓝元相问,笑道,小凤原是因为家父情况不明,本是要进宫请太后为我主张的。不巧今儿这里管事的如此不通情理,我虽是早早报出名号,可偏偏这位大人就一口咬定我乃假言欲擅闯宫禁。我想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胆大包天之人,竟敢不顾性命,以身犯险敢闯这长寿宫?这里我还未曾解释,他那里到时先绑走了我的小厮,又欲待将我等三人再从这里赶出去。幸而蓝将军此时到了此地,不然此时小凤怕又早早就被这群蠢货赶出了宫外。蓝元听到小凤姑娘生气之意,便回头朝这李大栋瞪视一眼。李大栋见蓝元忽然瞪视过来了,也是心中一惊,赶忙冲这边远远施礼陪笑。蓝元瞪过李大栋,又回头对小凤姑娘笑道,既是姑娘有意进宫面见太后,也这般巧来,蓝某也正好进宫见太后禀事,不如我陪姑娘一道进去如何?只见小凤姑娘听完蓝元所言,先是一喜,接着又蹙眉说道,但不知蓝将军如何晓得小凤是要去见太后的?蓝元笑道,此乃长寿宫,天下人俱知此乃太后寢宫。姑娘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到此处,不会是为了见宫里一区区宫女吧?小凤听蓝元说完,也是一笑说道,小凤到是愿意随将军一道进入宫中,但惟恐这厮不肯,却没奈何!说着话,小凤姑娘拿手指了指远处不停朝这边张望的李大栋。蓝元听完小凤姑娘说完疑虑,微微一笑道,这个无妨,这名李校尉因初次见到姑娘,不曾相熟,故百般阻挠姑娘进宫面见太后,此番原是职责所在,请姑娘务必不要太在意。蓝某时常出入宫中,与这位李校尉熟稔异常,姑娘若是进宫,有蓝某作陪,料这个面子李校尉还是要给蓝某人的。小凤听蓝元所言,料无差池,便又对蓝元行礼说道,如此这般,那小凤姑娘就多谢蓝将军向这位李校尉求个人情,准许小凤进宫面见太后吧。蓝元见小凤姑娘应允下来,便大笑几声说道,几句话的事情,何敢姑娘相谢?姑娘还请稍候,蓝某这里便去向李校尉讨个人情去。说罢,蓝元见向李大栋那边厢走去。
见蓝元大摇大摆地向自己这边走过来,李大栋料知小凤这边说妥,便迎着蓝元走过去,口中笑道,有劳将军替我老李讨了人情。这番只要这小凤姑娘进宫后不在太后面前说我老李的不是,我老李便对将军感恩戴德了。蓝元听完这李大栋说完,打着哈哈说道,举手之劳,你老李不必放在心上。这小凤姑娘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好在在我一番劝解之下,这怒气渐消了下来。为今之计,不如你先把人家的小厮先放了,也好向小凤姑娘表示一下善意。李大栋听完蓝元此言,连忙笑道,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我这就叫人去办去。说着话,李大栋连忙向身后叫过来人,交待赶紧向宫外追去,务必将刚才押解出去的赶车小厮赶紧递解回来,不要伤了分毫。这侍卫听了李大栋的交待,飞快地向宫门外跑去。蓝元见这里李大栋派人去解回小凤府里的小厮,怕一时半会儿人不回来,小凤姑娘这边等候焦急,便又对李大栋说道,老李你这里忙着,我自陪着小凤姑娘进去觐见太后了?李大栋听完蓝元所言,笑道,好说好说,若是小凤姑娘独自进去,我老李少不得先派了人进宫内讨吕大公公的示下,既然此番有蓝将军作陪,我看就不用派人去禀告吕大公公了,将军自陪关小凤姑姑速速进宫里吧!蓝元听这李大栋说完,也是哈哈一笑,对李大栋说道,咱有言在先,我蓝某自与小凤姑娘进宫面见太后,这两位小凤姑娘带过来的婢女,还请你老李务必照顾周到,勿要失了礼节,让这二名小凤姑娘的侍女受了委屈。这李大栋听了蓝元所言,又忙不迭地对蓝元苦笑道,请将军转告小凤姑娘,就说我老李在此处将这二位姐姐当成自己的姑奶奶一样供着可好?这个请蓝将军大可放心,请您与这小凤姑娘二人且速去宫内觐见太后,待小凤姑娘出宫之时,我老李保证将小凤姑娘府上的二位姐姐并一驾车小厮全须全尾地一并交与她如何?蓝元见这李大栋向自己打了饭票,自无不放心之里,便并元多言,只对李大栋行礼告别,向小凤姑娘那里走去。
那边厢小凤姑娘冷言旁观,见蓝元与那李校尉相谈多时,观蓝元姿态一直云淡风轻,反而那李校尉一直唯唯诺诺,便知今番贸然进宫,有蓝元相陪之下,便是有了着落了。心中正自暗自欣喜,只见蓝地辞了那李校尉,向自己这边走来,便连忙收敛了心神,向蓝元盈盈笑道,不知蓝将军那里可与这李校尉说妥?蓝元见小凤姑娘相问,呵呵笑道,进宫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蓝某只是让这李校尉赶紧解回那小厮,李校尉初时不肯,蓝某多方解释为这小厮之事,与这李校尉谈论了许久。小凤姑娘听道蓝元为自己家中小厮之事与对方纠缠许久,心中过意不去,连忙又向蓝元道谢。蓝元见小凤姑娘向自己道谢,不禁笑道,不想姑娘为下人之事如此用心?却也令蓝某甚是感动。不过姑娘尽管放心,这李校尉已是答应了速速将小厮释放回来,待姑娘出宫之时,便可看见。因姑娘可以进宫面见太后,这碧月与翠环却必须留在宫外,故我又请李校尉帮忙对这二人加以照料,想必这二位姐姐留在此处,自不会出什么叉子。小凤姑娘听完蓝元之言,见他对自己之事如此上心,对自己的下人亦是体贴入微,不禁对蓝元投去深情一瞥。
二三一
胡、蓝二人不愿再在宫门外多做停留,小凤姑娘赶紧交待了碧月和翠环二人几句之后,就跟随蓝元之后进了长寿宫宫门。那边厢李大栋早已挥手示意手下之人不要再做阻拦,这胡、蓝二人便立即进了长寿宫内。
胡、蓝二人进入宫内之后,虽每过一道门便有侍卫查问,只因蓝元乃是皇上身旁近侍,又常随皇上出入这长寿宫里,这些侍卫便对这二人不加阻拦,只略略向蓝元招呼几声,便放了二人一路进入太后寢宫之处。这蓝元与小凤姑娘来到太后寢宫之外,禀过了当值太监,太监便进去向吕大公公禀过此事。吕大公公听说蓝元与胡小凤进宫未见太后,微微皱了一下眉,思忖不出此二人联袂进宫的原因,便走将出来与胡、蓝二人相见。蓝元见吕大公公亲自从太后寢宫之内走了出来,慌忙上前见礼。吕大公公对蓝元笑道,不知蓝将军到这宫内有何事?蓝元笑道,奉皇上之命,过来探视太后起居,又因在宫外偶遇胡太医之千金,故就陪同这小凤姑娘一道过来与太后请安。这吕公公一听胡太医之女小凤到来,便走上前去向小凤姑娘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小凤忙上前与吕大公公见过礼之后,便笑着对吕大公公说道,小凤见过大公公,那日寺庙一别,不知大公公近来可好?吕大公公听了小凤姑娘的回话,再仔细辨别一番,便连连拿手指着小凤姑娘笑道,哦,洒家想起来了,原来那日在寺庙前的河畔与公主玩耍一道的,原来是姑娘您啊?小凤姑娘微微一笑道,正是小女,让大公公见笑了。吕公公听完小凤姑娘之言,也是微微点头笑道,洒家年事渐高,记忆是大不如前了。洒家记得公主当日临别之时曾与小凤姑娘有约,说是只要姑娘有空,便可进宫里寻公主玩耍。怎么?小凤姑娘今日想必是进宫赴约来了?小凤姑娘听到吕大公公见问,也是连忙笑道,正如大公公所言,小凤自那日与太后公主一别,回家之后,甚是想念太后的慈祥和公主的风华。但小凤自谓身份卑微,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自己高攀不起,故虽是心里十分挂念太后老人家与公主千岁,却也不敢冒昧,妄自进宫内来觐见太后老人家与公主千岁。吕大公公听了小凤姑娘此言,未等她说完,也是呵呵一笑,对小凤姑娘说道,小凤姑娘说得哪里话。自那日与姑娘一别,太后回到宫中以后,便时常在旁人面前对姑娘交口称赞,夸奖不绝。公主亦是这般,每每与宫女玩耍一处,便想起小凤姑娘,常谓周边之人,自是个个不如小凤姑娘人品风流。太后每每念及姑娘之时,就常催促洒家待胡太医来宫内之时,务必要带上姑娘您一道进这宫里一趟。可不也不知怎地,这几天里令尊竟也不直未曾进这长寿宫半步。今番可巧,既是小凤姑娘来了这宫里,快快随洒家一道,快些儿时到里面见过太后吧,也好让太后心里宽怀,免予挂念姑娘。说着话,这吕大公公也不管小凤姑姑愿不愿意,便上前携了她的手,便牵着小凤姑娘向太后寢宫之内走去。小凤姑娘见吕大公公亲自过来挽住自己的手,只是老人家亲昵行为,不便拒绝,便笑着红了脸,随着这吕大公公向内走去。这吕大公公牵着小凤姑娘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回头对立在一旁尴尬不已的蓝元说道,蓝将军勿怪,洒家这里只顾着让太后高兴,就急忙请小凤姑娘进去与太后相见,情急之下竟冷落了蓝将军。还请蓝将军这里等候,待洒家进去禀报太后之后,若是太后应允,便再来请蓝将军进去与太后请安。蓝元听了吕大公公之言,也是施礼笑道,吕公公请自便,小将原本是皇上差遣过来与公公相询太后近况的,既是太后平安无事,小将不敢轻扰太后休息。公公这里就请速速带小凤姑娘进去与太后请安便是,只要太后见了小凤姑娘能高兴起来,小将这就将太后开心之事回去与皇上禀过就是,也好让皇上高兴高兴。吕大公公听了蓝元之言,也是点点头笑道,如此,洒家这就携了小凤姑娘进去与太后相见了,蓝将军请自便。蓝元听了吕大公公的话,也是脸上含笑,欲施礼告退。小凤姑娘眼见此处,忽也含笑对吕大公公说道,小凤今日初次进得宫内,因道路不熟,与人又不相识,走了许多的冤枉路,又无端地被宫内侍卫百般阻拦,颇费了一番周折。幸而小凤在宫门之处巧遇蓝将军,有蓝将军在前面为小凤引路,小凤才得已顺利进得宫内,与太后和公主千岁请安。今日小凤若不适逢蓝将军进宫来为太后请安,想必小凤今时尚在宫门之外与那些侍卫周旋,半晌也是进不得宫门。吕大公公听了小凤姑娘说得这番话之后,停住脚步哦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小凤姑娘得以顺利进入这长寿宫来,乃是多得蓝将军协助了?小凤姑娘见这吕大公公相问,便是含笑点头认可。吕大公公见小凤姑娘这种表情,便又回首对蓝元笑道,蓝将军既是来了一趟长寿宫内,若不与太后见上一面,恐这番回去,皇上问起话来,恐怕也是不好回话。若是皇上见蓝将军回话左右遮掩,想必也是对蓝将军这趟差事甚不满意。既然蓝将军来都来了,不如待洒家进去得空与太后禀过此事,就容蓝将军进去与太后磕个头请个安吧。蓝元听到这吕大公公口气松动,此番得以面见太后,连忙上前几步向吕大公公弯腰施礼笑道,如此,小将就谢过大公公成全了。吕大公公见蓝元谦恭有礼,也少不得含笑着说道,蓝将军何必多礼,你我二人皆是一心奉侍主子的,份内之事,何分彼此。蓝将军奉皇上之命而来,洒家怎可让蓝将军空来一趟,蓝将军这里见过太后,那边回去才好向皇上回话不是?蓝元听了吕大公公之言,也是连忙笑道,小将办事不力,受到皇上责罚,原是应该的。不想大公公这番深明大义,能处处为我等这番小人着想,小将这里万分感激。吕大公公听完蓝元所言,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若是平日里,太后心情稍有不顺,莫说是蓝将军,便上皇上亲临,太后老人家也未必愿见。但今日不同,这小凤姑娘一到此处,洒家料到太后老人家必凤颜大悦,如此之下,洒家做个顺水人情,请太后容蓝将军进去请安,想必太后老人家高兴之余,便也是不会拒绝的,这便是洒家请蓝将军在此等候的原因。蓝将军自不必谢我,若是太后召见与你,你当先感谢小凤姑娘才是正经。说罢这吕大公公又是哈哈大笑。这里蓝元连忙听从吕大公公之言,向小凤姑娘又是一番行礼。那边小凤姑娘受这二人一番前后恭维,便含笑着对吕大公公说道,还请大公公带小凤姑娘进去先见过太后才好。小凤别了太后许多日子,当下更是思念甚切。待小凤与太后请过安之后,还要再去拜见公主千岁,到时还得大公公行个方便,帮忙与小凤带路才是。吕大仅仅听到小凤姑娘催促,也是连忙点头笑道,洒家老糊涂了,不想此时带姑娘去与太后请安才是正理。如此我们赶紧走吧,不要在此耽搁了。小凤姑娘听到这吕大公公应允下来,便抽出吕大公公拉着自己的手,然后挽住吕大公公的胳膊,搀着吕大公公便向太后寢宫之内走去。吕大公公见小凤姑娘搀着自己,连忙对小凤姑娘说道,这个万万使不得,今日姑娘乃是贵客,若是太后见姑娘搀洒家行走,非把洒家捶扁了不可。说着话,这吕大公公一边挣扎开来,一边上前带路,请小凤姑娘与她一道进去太后寢宫之内。
见着吕大公公带着小凤姑娘进入太后寢宫而去,蓝元也是一脸怅然站着原地冰冷地一动不动。
二三二
寢宫之中,太后正手捻佛珠,口诵经文。吕大公公带着小凤姑娘来到帐外,他先请小凤姑娘稍候,自己便轻轻走进帐内,来到太后身旁附耳对太后低声说了两句。太后听了吕大公公说的话之后,停了手中捻动的佛珠,接着又睁开眼看了看身旁的吕大公公。吕大公公见太后拿目光再次询问,便轻轻地点点头。太后见得到吕平的再次确认,顿时眉开眼笑地对吕平说道,快些请进来让哀家看看吧,这有些日子没见着这胡家姑娘了,我这老人家心里到是十分想念与她的。吕平见太后高兴起来,也是笑道,奴才也是想着太后日日念叨这小凤姑娘,偏又是这胡涟数日不进宫来。今儿赶巧,这小凤姑娘自己找进了宫里来,老奴想着太后见着这小凤姑娘必是高兴的,就自个儿作主将小凤姑娘请进了宫里来,眼下这小凤姑娘正在寢宫之外候旨呢!太后听了吕平所言,也是笑道,这姑娘来得正好,你快些请她进来吧,哀家这里等不急要与她见面了。吕大公公得令,便又退出帐外来请小凤姑娘。
小凤姑娘见吕公公再次出来相请,便随着吕大公公进了帐里而来。进了帐之后,小凤姑娘远远看见太后端坐上面,便急急地趋步向前,行到太后面前,便拜伏于地,口中说道,小凤这里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寿比南山,松鹤延年。太后见小凤姑娘跪在自己面前,见她请安完毕,连道了几声好之后,忙唤宫女上前将小凤姑娘扶将起身。小凤姑娘又是谢过恩之后,方才缓缓起身,垂首跟着宫女身后,款款行到太后身旁。太后坐在案几之后,见小凤姑娘来到自己面前,便满心喜悦地牵了小凤姑娘的双手,面上含笑,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小凤姑娘。小凤姑娘被太后这上下一番打量,顿觉腼腆,将头埋向了自己的胸前,不敢抬头看向太后。太后见小凤姑娘憨态可掬,更觉其楚楚可怜,心里更添疼惜之情。便对小凤姑娘说道,想不到你到是胆大的很,一个人敢冒然的进宫,不过你既来到宫里,却又不何不敢看着我老人家的脸说话?小凤姑娘见太后相问,便缓缓抬起头来对太后说道,回太后的话,小凤自那日与太后和公主离别之后,心中自是十分挂念太后老人家与公主千岁。今番小凤忍受不住对太后与公主的思念之情,鼓足勇气壮着胆子进了宫内一趟,在小凤来宫里一路之上,小凤已是用光了毕生全部的勇气与胆量,进宫之后小凤终于见着了太后,心中这股子勇气便泄了下来,再又见太后威颜,更觉心中胆怯,故现时虽是内心激动无比,却也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说完话之后,小凤姑娘又不自觉地将头又重新垂回了胸膛。太后听了小凤姑娘的一番言语之后,也是呵呵一笑道,瞧你这小嘴儿,可真是会说话儿。我这老太婆也是以过世面的人了,按说你适才说出的这一番话若是换在我年轻之时听着,便是十分地不自在的,可偏是现时我这年龄大了之后,便是耳根发软,就爱听人说些个这些讨我欢心的话。你没来之前吧,我这老太婆只觉心中怏怏不乐,心口堵得慌,可巧此时你这小妮子来得正好,又适才说出了这一番讨人欢喜的话,我这老太婆听了之后,顿觉神清气爽,精神头好了许多。小凤姑娘听了太后之言,也是神情轻松了许多,顿时少了许多适才的拘束,此刻也是笑着对太后说道,依小凤看来,太后只是年长而已,可姿态雍容,却像三四十岁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更似娴静如水,气质非凡,可见太后除心态平和之外,还善于调养身体。似这般心态和修为,小凤观之如高山仰止,自叹不如。这太后听了小凤姑娘这一番恭维之后,便扭头对一旁笑看的吕公公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胡涟养得这么好的闺女,竟是如此了得。想我长寿宫里,大大小小宫女亦有数百余名,其间竟有哪个有这小凤姑娘的小巧嘴儿这般哄人?可见这胡涟调教女儿竟比哀家调教宫女更胜一筹。吕大公公见太后此时高兴不已,也是笑着回应道,老奴看那胡琏平日里话儿并不是太多,说话言简意赅,说事只说重点,无关之事,竟是半点不提,不知怎地他竟养出这般伶俐动人的女儿出来。回头我到是要问问与她,他平日里在家中都将些什么草药来喂养这小凤姑娘,才将这小凤姑娘养的如花似玉,聪明可人。太后听完吕平唱和之言,也是点头哈哈笑道,问得好,问得好,问清楚之后,哀家也好朝胡涟讨来这个方子,配齐了药也好拿来喂喂咱家的安逸小妮子,也好让她能向小凤姑娘一样能够时常讨我这老太婆的欢心,休要再天天地拿一些糟心事儿来堵哀家的心才好。说到这里太后与吕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凤听到太后与这吕大公公一阵开怀大笑,也是羞红了脸,不及言语,陪着欢笑起来。太后笑了一阵戛然而止,向左右看了一番,对吕平说道,这安逸今天哪里去了?吕公公见太后相问,便笑着回复说道,安逸公主此时想是不知在何处玩耍。老奴想着既是小凤姑娘来到宫中,安逸公主听到必是很开心的,所以适才小凤姑娘给太后请安之际,老奴便遣了人出去寻找安逸公主了。想小凤姑娘与太后这里说上一会子话的功夫,公主定是回到宫内。太后听言,也是微微点了点头,回头又将目光转到小凤姑娘身后。
太后拉着小凤姑娘的双手一阵摩挲之后,又忽然笑道,你看我这老太婆真是老糊涂了,你来了半日,我竟也不让你坐着。来呀,赶紧给小凤姑娘搬个座儿过来,她就坐在哀家面前既可。宫女听到太后吩咐,连忙搬了一个锦墩过来,放在小凤姑娘身后。小凤见太后命人取来凳子,连忙辞谢,告罪不敢。太后见此说道,哀家命你坐,你坐下便是,可不须惹我这老太婆生气。说着话,太后又手中轻拉小凤姑娘的双手,示意她坐向锦墩之上。小凤姑娘见太后开言,无奈之下,只得先告了罪,低身斜身坐了半位。太后见小凤姑娘坐下,这才满心欢喜地又令吕平着人奉上茶来。稍顷有宫女托盘端出茶水,茶上之后,小凤姑娘起身从宫女手中所托锦盘之上端起杯子,太后此时才放开双手,眼巴巴地看着小凤姑娘端着杯子浅饮了几口清茶,脸上满是陶醉之情。待小凤姑娘放下茶盏,这太后又拉起小凤姑娘双手,拉起家常而来,只问些小凤姑娘的年龄或是平日里做些什么之类的话题。
这案几前的的娘儿俩相依相偎,含着笑意尽聊些家常,堂下诸宫女太监看在眼里,都觉此景正似一幅母慈女孝的家常画卷。众宫女太监见太后今日高兴非凡,心中也是甚受感动,欢喜不已。不想此时,忽从外间传来一句高喊,你这小娘子也知知道进宫里来看我们娘俩?众人被这一句高喊之声唬住当场,齐齐向帐外看去。只见帐外一人,戴盔负甲,身着马靴,一身戎装装扮,背负双手,脸色寒若冰霜,此刻正大步流星地向帐内走了进来。小凤姑娘也是被此时帐外的高喊之声吓得一跳,心想此时这长寿宫之中,即便是皇上亲至,也不敢这番大呼小叫,须知惊忧了太后,便是死罪,谁人有如此大胆,敢在此处高声呼叫,而且不及通报,便擅闯这太后寢宫之内而来?想到这里,小凤姑娘不禁抬头向帐外看向而去,只见此刻帐外一年轻男子,正趾高气扬旁若无人地向堂上走向而来。
二三三
太后听到声音抬眼看去,识出来者之后又是低头叹息说道,你今天又穿着这身打扮做出些什么蹊跷事出来?来人听到太后相问,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道,我只是刚刚穿着这身戎装,正欲打算打马出宫一趟,不想此时有人找到了我,说是有人来访,我便立即过来母后这边看看。
小凤见帐外迎面走来一年轻男子,背负双手趾高气扬地朝太后这边快速走来。只到太后相问,这人回答之下,小凤这才从她的笑声辨别出来人正是安逸公主。小凤识出女扮男装的安逸公主之后,立即从座位上起身,迎面跑向公主面前,随即半跪请安。安逸公主见来人果然是小凤姑娘,随即粗着嗓子学着男人之声发出高亢的哈哈之声,接着便扑向蹲下身子的小凤姑娘而来。小凤姑娘正自低头行礼,不觉被安逸公主一个粗抱,随即便被安逸公主扑向过来的身子撞倒仰面躺向地上。小凤姑娘来不及反应,被安逸公主一撞之后,口中发出哎哟一声,身体刚刚躺向地上,哪知安逸公主的双手已是伸向了她的腋下,小凤姑娘没等到口中发出吃惊之声,便觉腋下一阵奇痒,自己按捺不住,口中顿时发出了哈哈呵笑之声。安逸公主见自己得逞,哪里肯放过小凤,随便一个起身蹲下一屁股坐在小凤的双腿之上,一边双手在嘴角哈气,一边又连连在小凤身上搔来搔去。弄得小凤姑娘吃痒不住,不停在安逸公主身下一边求饶一边哈哈笑个不停。见小凤嘻笑不停,安逸公主愈发地来劲,不边收拾小凤姑娘,一边嘴有嘻嘻笑道,叫你这许久不来宫里寻我,叫我思念的好苦。你到是知道我十分想出宫里寻你去玩去儿,却被母后和皇帝哥三番五次的阻挠,不得成行。我这里早盼望着你能早点儿来宫里陪我玩玩儿,却近些天里连你爹的影子却也寻找不着。
旁边的宫女见安逸公主身着男装却将小凤姑娘压在了身下,肆意地捉弄,颇有几分颠鸾倒凤的姿态,不觉纷纷捂嘴偷笑。坐在上边的太后一开始还能本着脸无动于衷,可后来见这安逸公主越来越不像话,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便皱着眉对安逸公主说道,我说你这丫头可疯够了?虽都是姑娘家家的,玩笑一番也差不多得了,哪似你这般没完没了。这小凤姑娘今儿可是客人,你贵为公主,不讲规矩也就算了,此时还身着男装,骑在人家的身上,知道的只道你俩是姑娘家家地闹着玩,不知道内情的外人看见只道你一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骑在一姑娘身上,当是为非作歹,行有伤风化之举。太后说到这里,突然把持不住,话未说完,便也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宫女与太监负了太后也是被堂下的安逸公主和小凤姑娘逗得哈哈大笑,便也觉得十分有趣,就不在刻意忍耐,纷纷开怀大笑起来。
堂下躺在地上的小凤姑娘此时已是被安逸公主搔得浑身瘫软,竟也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此时见众人哄笑,小凤姑娘便红着脸喘着气对安逸公主求饶道,我的好好公主千岁,且放过小凤吧,小凤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肯惹公主生气了。安逸公主听到小凤姑娘求饶之声,便十分得意地一手叉腰,一手纤纤玉指指向小凤的鼻尖,杏眼圆睁,满脸带着坏笑,口中娇嗔道,你可是服了本公主?下次本公主交待的事情可记得清楚?小凤姑娘想笑来着,可是浑身无力,口中只是呻吟道,小凤不敢了,求求公主放过小凤这次如何?安逸公主见小凤姑娘十分地恳求原谅,便心满意足地打算起身放过小凤姑娘,她一边起身一边随口对小凤姑娘问道,本公主前两天还差人给你胡太医带信,邀你早些进宫里来与我相玩耍,你却为何拖到今日方来。
适才还躺在地上的小凤姑娘一听到安逸公主提到自己的父亲,刚刚还挣扎的身体此时忽然一动不动,刚刚还含笑娇羞的脸此时也是沉静下来。安逸公主起身之后,又把手伸向地上躺着的小凤姑娘,却半晌不见小凤姑娘回应,她便奇怪地转头看向小凤姑娘,忽见此时小凤姑娘忽然以手掩面轻轻啜泣起来。安逸公主见小凤姑娘忽发此状,顿时大惊,对小凤姑娘问道,适才可是我用力过猛,伤着姐姐哪里了?小凤姑娘被公主一问,更觉委屈,摇摇头回复之后便是细细地哭出声来。安逸公主哪见过这般症状,顿时不知所措,只见她原地跺了跺脚之后,见小凤姑娘没有回答自己,便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太后本是坐上堂上案几之后,初时见安逸公主与小凤姑娘嬉闹一处,甚是热闹,心中不免一阵高兴。可是此时突见安逸公主起身,小凤姑娘却伏地不起,一时也以为小凤姑娘被安逸公主哪里弄疼了。便在上面对安逸公主笑骂道,你看你这个野丫头,谁家的女孩子不是爹娘惯着养的,你这一上来就是粗手粗脚地一顿乱胳肢,搔得小凤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谁人受得了?这小凤姑娘被你这一顿乱挠,定是得了绞肠痛,快快去两个人,先将小凤姑娘扶将起来,在浑身上下轻轻的揉捏揉捏,舒缓一下气血,一会儿就好了。旁边宫女听到太后吩咐,出来四人上前,走到小凤姑娘跟前俯身先将小凤姑娘扶起。待小凤姑娘起身之后,几人又欲在小凤姑娘胸腹之间下下揉捏,却被小凤姑娘拒绝了。只见小凤姑娘站在原处,双目通红,泪滚粉腮,双肩抽动,娇躯微颤,整个人儿如梨花带雨,冰冷无助。
案几后的太后眼着这小凤姑娘适才还是兴高采烈,忽然之间似这般凄凉孤独,不觉心头一疼,只见她令人将自己扶了起来,搀着自己慢慢走向小凤姑娘面前。太后先是看了一旁不知所措的安逸公主一眼,然后推开搀扶自己的宫女,伸出双手将小凤姑娘拥向自己的怀,只听太后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可怜的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外边被谁人欺负了么?小凤姑娘被太后双手一拥,顿时心口一阵激动,不觉将自己的头歪向了太后的肩膀之上,此时又听太后相问之言,她顿觉满心的委屈,此刻竟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焦急之下,小凤姑娘顿时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趴在太后的肩膀之上失声放纵地痛哭起来。一旁的安逸公主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惊呆了,自小及大,她从未见太后对自己这般好过,不想眼前太后竟对这只见过一面的小凤姑娘大发慈悲,先不问她所为何事,却先拥着她又是安慰又是劝说,心中顿觉一股醋意。安逸公主只觉心中一阵酸楚,还未曾感觉,便觉双眼泪珠涌动,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安逸公主见自己眼泪也是流落出来,遂不加掩饰,也是上前抱着太后与小凤姑娘二人,口中也是嚎啕大哭。这太后与安逸公主及小凤姑娘三人齐声放哭,一旁却是吓坏了一众宫女太监,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不知作何动作。还是吕大公公较为冷静,只见他上前走到太后身边,轻声劝道,太后还请注意身子,莫要因气伤身。小凤姑娘心中倘若有什么委屈,不如先请她坐下,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细细讲与太后老人家听了,待太后老人家听了事情经过,才好设法解决小凤姑娘的心中烦恼。小凤姑娘听到吕平说到此处,忽然醒悟,慌忙收了泪离开太后的怀抱,然后跪伏地下,向太后告了罪。太后慌忙来请,身边早有宫女将小凤姑娘扶起。这边吕大公公搀着太后又行回案几之后的座位里。宫女重新安置好锦墩,小凤姑娘便又重新归了座。安逸公主见宫女也为自己搬来墩子,却也不理,索性一屁股坐在太后脚边的地上,将头伏向太后的腿上。
太后端坐之后,收束了心神,对小凤姑娘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且不要急,有什么委屈心事,且说与我老人家听,量你这些许小事,哀家大约还能做得了主。小凤姑娘一听太后说出此言,便离座而起,跪在了太后的脚下。
二三四
蓝元在太后寢宫外等候多时,忽见宫外走出一小太监,来到他的面前之后,这小太监对蓝元说道,太后有请,蓝将军请随我来吧。蓝元听言,忙施礼谢道,有劳公公带路。这小太监冲蓝元做了个请字,然后头前带路,领着蓝元便向内走去。走到寢宫内的帐外,小太监便请蓝元止步。蓝元会意,便在帐外跪下,遥冲太后行跪拜之礼,口称太后康安,卑职蓝元向太后请安了。太后在帐里问道,你既从皇上那里来,皇上今早饮食起居可好?蓝元回答道,回过太后,皇上饮食起居一并如旧,只是昨晚处理国事,劳碌过度,今早便觉身子疲乏,故就遣了卑职过来长寿宫向太后请安。帐里太后听了蓝元之言,便点头说道,皇上竟然病了?那就请他好好休息才好。就传哀家的话,虽说国事多劳,但皇上身体系社稷千秋之功业,不可因此许小事过度操劳而废千秋大事。诸多事体,能放则放一放,眼前等太傅康复之后,就交于太傅处理便可,皇帝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而劳神费力而损耗身体。蓝元听了太后之言,忙回答道,太后教训的是,卑职回去之后定请求皇上按太后旨意行事。太后听了蓝元的回答之后,也是长嗯了一声,然后又徐徐问道,蓝将军既是随了小凤姑娘一道来我这宫里,当知哀家传你何事?蓝元听言说道,卑职只道太后传我乃为询皇上之事,卑职不也妄揣太后旨意,还请太后明示。太后听言说道,哀家传你不为其它,只因适才小凤姑娘说是胡太医现时被关在你北衙之中。具体这胡太医究竟所犯事情是何原由本末,你可据实向哀家说来。蓝元听了太后之言,自忖这小凤姑娘已是将自己之前对其所言之事已是提前告知了太后,他思量一番之后,对太后说道,禀太后,胡太医之事,并不复杂,但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说到这里,蓝元又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前些天里,卑职已是收到举报,说这和记药铺私藏人参,卑职听言,知兹事体重大,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派下属暗中刺探,待拿到真凭实据,卑职才能去和记药铺里搜查。不料前几天的夜里,太傅自大将军府回太傅府之时,在半路遭贼人刺杀,几被贼人功成,幸有大将军府之众奋力保护,才让太傅幸免于难。经过太傅一事之后,京城之中便全面戒严,卑职所派之人便以巡查为由,进入和记药铺之中刺探,刺探一番过后,发现这和记药铺果然经营异常,其中大有猫腻。卑职见时机成熟,果断带人堵住了这和记药铺,只得拿住这和记药铺里的张老板,便可查封清点这药铺库房。谁知此时这和记药铺里的张老板得到了消息,竟借机遁走,藏在了胡太医的家中。卑职收到属下线报,想胡太医乃是朝中之官,现时正为太后调制丹药,不可冒然打扰,便借请胡太医为官兵治疗疮伤之由,带人进了胡府之中。彼时胡太医正在大将军府中为诸位家丁疗伤,无暇回府,我等在胡府之中等待胡太医多时,因顾忌胡太医之名声清誉,帮不敢贸然搜查胡府。我等只到胡太医回府,才在胡府之中觅得这和记药铺里的张老板之踪迹。卑职等人见和记药铺主犯已是找到,便欲带回衙门审问。不料不知这张老板以何种计策,竟说服胡太医与他作保,谓张老板乃是名正言顺的生意人,绝无可能私自经营贮藏人参等贵重药品。卑职见胡太医受了这和记药铺的重犯张某人的蛊惑,恐生意外,便不欲与其纠缠,故设法将胡太医与这张某人一道带回衙门。卑职带走胡太医与这张某人之时,小凤姑娘亦在当场,太后请问小凤姑娘便知。太后听到蓝元这番解释,只说道,这些我已是知道,小凤姑娘说是当时尔等以公事为名,将这胡涟与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一并诓走。尔等既是将这胡涟带回衙门,可是否查清他所犯何事?蓝元听到太后相问,回答道,回过太后,我等将胡太医与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请到衙门之后,卑职便将二人分开,胡太医现时暂在一干净房舍居住,而这和记药铺的张某人已被关押在另一处囚室之中。当夜因天已太晚,便没来得及提审这张某人。次日清早,卑职恐和记药铺见这张某人一夜未归,将有所动作,销毁罪证,便带了人突袭和记药铺,将这药铺之中的伙计大夫等一众数十人尽皆逮捕归案,扣押在衙门之中,而和记药铺之库房各种药草,卑职业已带人登记造册,一一将这些药草全部装运到衙门之中,待太医院遣了大夫过去之后,便可将这些药草一一归类,再对应这和记药铺之中的账簿,便可知道这和记药铺是如何经营生意,可有违法所得,或是屯集惜售诸多名贵药材之罪。太后听了蓝元所言,先是哦了一声,对蓝元说道,如此说来,这几天你所张罗之事,只因这和记药铺而起,看来这和记的张老板确实嫌疑很大。不过你不可顾左右而言其它,你刚刚所言与小凤姑娘适才所言,到也十分相似,不过哀家所问这胡涟究竟所犯何事,你却并未说明。蓝元听到太后有责怪之意,慌忙回答道,禀过太后,从卑职这几天的调查而言,胡太医其实与此事毫无关系,只因胡先生禀性忠厚,为人仗义,又因与这和记的张某人相识多年,受其蛊惑,认其乃是自己莫逆之交,故在不明真相之下,便举其性命为这张某人担保。卑职当时因见胡先生言之凿凿,不敢大意,故为求万全之计,乃将胡先生和这张某人一道带回了衙门之中。现时这事已是真相大白,胡先生既是蒙冤,太后已知此事,卑职这里请太后明示,可否将胡先生放其归家,好与小凤姑娘团聚?太后听到蓝元所言,徐徐说道,你北衙也是国家律法之地,凡事当以国法为准,莫说今日乃是胡涟,便是皇亲国戚,哀家岂可无端干涉?因私废法?蓝元听了太后所言,赶忙解释道,太后教训的是,卑职定是牢记在心。既是胡先生与这和记药铺的张某人所犯之事无关,卑职这就回去请示过龙将军,然后将胡先生送归回家。待小凤姑娘晚上归家之时,当可与令尊以叙天伦。太后听到蓝元说道此处,不觉皱眉说道,哀家到是忘记了,此事还要应逊首肯。你去了大将军府之后,见过应逊就说哀家已是知道了胡涟此事,这胡涟既是在不知情的境况之下,冒然为这张某人作保,虽是一时糊涂,于法不容,但念他仗义而为,又是无心之举,就不要太与他计较了。现时他大将军府之中又有太傅在其府上,前者为保太傅,其府中精锐与这伙贼人火拼殆尽,伤亡如此沉重,代价过高让哀家也为之心碎。这大将军府之众家丁乃是昔年追随大将军常年为国征战之勇士,不料一夜之间为保太傅,竟遭贼人齐齐伏杀。哀家料大将军府现时之时,其上下一片哀伤之情,大将军本人又身体有恙,其既受了其手下众多手足遽然伤亡之痛,当不可再让其受其它打击,此时当以身体为重,再徐徐商量其家丁众人之后事。眼下应逊他当以大将军府府中之事为重,另太傅在其府中之安危,当为重重之重,不可心存侥幸,倘有一丝闪失,令太傅蒙难,应逊当为国家罪人。其它一些例行公事,如北衙之中,应逊当可放手让蓝将军先主持处理一段时间的庶务。蓝元听到太后这一番言论之后,回答道,太后训示,卑职牢记。待卑职稍后去向大将军府中之后,便将太后之训示转告龙将军。另卑职听说,卢司业为求安全起见,已将府中之众家丁,悉数带到大将军府中,听从龙将军调遣。眼前看来,大将军府之众家将再加上太傅府之众家丁,现时这大将军府真可谓固若金汤了。太后听了蓝元所言,诧异地问道,区区太傅府之家丁,些许孱弱之辈,能值几何?这应逊为何不调集将士拱卫大将军府?
二三五
蓝元笑道,龙将军行事一向不拘泥于常规,这次想来亦是如此。观龙将军这些时日以来胸有成竹的状态,想必龙将军对太傅安危一事早就有备无患,故卑职也没有多问。
太后听了蓝元的话后也是徐徐点头说道,应逊如此,想来是必有他自己的想法,哀家也就不多作打听。太傅一事暂且不提,你适才说那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有意屯集人参一事,可是察有实据?
蓝元听到太后问到人参一事,忙回答道,回太后,据卑职对这这和记药铺搜查而得看来,这和记药铺确实是经营异常,单从他库里搜查而得他贮藏的人参一项来算,竟足足有一百余株之多,且株株品质上佳,不亚于宫里所有之千年人参。其它各种珍稀药材,不一而足,还未曾一一分类,统计份量。想来这太后调制丹药一事,举国全知,所本丹药需要一人参入伍,这也是人尽皆知,何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竟如此胆大包天,在自己的库房之中屯集了如此之多的上好人参,却是是屯集惜售,有意抬高市价,使京城市面上的人参一株普通品相,竟也卖到上百两纹银,而且有价无货,胡太医为此曾高价在京城及全国求购,竟然购而未得,可见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手眼通天,竟有如此大的神通,使其这小小的一爿药铺,却藏有百株人参,可见其罪大恶极,手段之非常。因卑职这两天里除这和记药铺之事之外,还受龙将军的差遣,每日在京中各处巡查,故还未曾提审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但依卑职看来,这和记药铺屯集各种药材一事,非同寻常,想来必有许多未明之事,需要一一查来。
太后听了蓝元说完,也是嗯了一声,沉思一会再对蓝元说道,如你所说,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确实该死,他在明知哀家调制丹药情况之下,竟然私藏人参,屯而不售,逼迫哀家高价向全国收购,虽是哀家全国内药高价收买人参,却还是收效甚微,所得人参不但品质欠佳,而且数量极少。不想这区区一家药铺,竟能有比哀家更大的力量,他竟然能轻而易举地收购到上百株如此品质上佳的人参。哀家到是十分好奇,这小小的和记药铺的张老板是如何做到的?蓝将军此次能查倒这和记药铺,果然功劳不小,也是为朝廷立了大大一功。你可回头告诉应逊一声,就说哀家要你暂且放下手中其它之事,全力侦办这和记药铺屯集各种稀有药材之事。另外哀家问你,着你全力查办这和记药铺屯集各种稀有药材一事,十日查办清楚,需要细细将情况告知本宫,你可能办到?
蓝元听到太后令他十日之内侦办这和记药铺屯集人参一事,立即表态说道,卑职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太后对卑职的期望。十日之内,卑职定当将这和记药铺是如何屯集各种稀有药材,这药铺之张老板又是如何私藏人参惜售之事,原原本本地向太后详细汇报。
太后听了蓝元所言,也是嗯了一声,过一会儿又对蓝元问道,听说汝父蓝瑛这些年全国各处游历,颇是过了几年的神仙日子?
蓝元听到太后如此相问,赶忙回答道,回太后,家父自那年辞了内阁之职之后,这些年一直在各州游荡,确实经历了不少奔波劳累之苦,却也增长了更多的见识,对其年轻之时所犯之错,均有了深刻的认知和反省。近年来家父因身体原因,染有小疾,故于近日返回京城家中,现时只在家中卧床调养,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卑职每日公务完毕归家之后,每每与父闲来谈论,家父尝谓世事无常,身在病症之下,只想苟延残年,与卑职以叙天伦,人生再无他求,且家父时时提起当年先皇对他的提携之恩,又反复嘱咐卑职,务必全心全意忠于皇上与太后,凡举必国事在前,家事在后,行事不可因私废公,有损国家,而负皇上栽培之恩。
太后听了蓝元此言,也是长叹一声,尔后说道,想当年汝父在内阁之时,先皇甚是看重,尝谓之哀家称汝父才能可为宰辅之列。先皇驾崩之时,皇帝登基,因年龄尚小,先帝托孤之时,亦有汝父。不想后来这余贼弄权,擅改朝纲,权柄渐渐皆归余贼一人,以致群臣之心涣散,莫与之相抗衡,余贼朝堂之上每有一言,群臣只有附议之声,并无反对之言,惟汝父蓝瑛,不惧余贼淫威,俟察余贼行有损国家之事,每每能仗义直言,直指余贼痛处。汝父其为甚为余贼所厌,而日渐恶之,后终寻一衅,将汝父从内阁之中,谪除朝野之外。汝父彼时年轻气盛,不服余贼之论,遂弃官而去,从此远离京城,向各州游历而去。近些年来,汝父游历之时,风餐露宿想来是必不可少,所受苦难亦是哀家所想象可知。既是汝父因疾而归至家中,你可向令尊传达哀家之意:哀家知他近日归京,现时在家调养身体。哀家因身体孱弱,不便出宫,也就不去府上叨扰他休息了。待他痊愈之后,可速来宫中与哀家相见。哀家到是想与汝父见上一见,看看分别的这些年来,这蓝瑛可还是昔年那般风采照人。
蓝元听到太后说的这番话,连忙再次下跪对太后泣道,不想家父离开朝堂多时,在风烛残年之时自外间归来,尚得太后对其念念不忘,对其昔年旧事,一一道来,如数家珍。想我蓝氏一门,自家父少年之时便得有先帝赏识并委以重,后在皇上登基之前,先帝又破格提家父为顾命大臣,及家父受余贼诬陷,不得已面辞官游历四方。而家父虽是被余贼逼为荆棘之间,可卑职却受皇恩浩荡,被皇帝委为心腹,使卑职寸功未立而能封侯荫子。及余贼新除,家父以年迈之躯,苟活之下而有幸得已返回京城,又以垂暮之年,仍能得到太后如此眷爱提携,何其幸也?皇家对我蓝氏一门恩宠太甚,想我蓝氏父子,虽是肝脑涂地,竭尽所能终不能报皇恩之万一,卑职每每想来,实是惶恐不胜,战战兢兢。
太后听了蓝元这一番地表白衷心,也是笑道,蓝将军不必太过自谦。汝父当年也是为我大夏家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哀家身为国母,岂能因余贼播难之时而对汝父所行之不公平的待遇不加以拨正?且汝之功劳,前者拱卫京畿之时,自不用多说,国家对汝之伟绩而授之爵位,乃是实至名归,蓝将军自不用谦让。这里说到汝父,哀家自在宫中时时恭迎他的大驾。然亦须汝父以身体要紧,先治好疾病,身体调养正常,再来宫中与哀家相见不迟,且勿操之过急,时时挂念进宫与哀家相见而误了治疗身体。
蓝元听到太后此言,亦是连忙回答道,太后提醒的是,卑职归家之后,便依太后之言,一字不落地转告家父,必令其遵从太后懿旨,调养身体要紧。待家父身体康复之后,卑职定与家父一道,再来宫中给太后请安。
太后听了蓝元之言,也是笑道,如此甚好。如无别的事情,你既可速速回去办理这和记药铺之中屯集药材之事。对了,说到这和记药铺,哀家且问你,你是如何打算处置这百余株人参?
蓝元听了太后问其人参之事,便斟酌地说道,回太后,卑职打算先回到衙门,请胡先生暂时不要归太医院述职,也不必先回家中,只可现时便在这衙门之中助卑职查办这和记药铺一案。这一来可令胡先生自剖清白,证明其与这和记药铺并无瓜葛,亦无袒护这和记药铺张老板一事。这二来以胡先生的职业地位,正可专业地助北衙将这和记药铺之中查抄而来的各种药材一一辨识真伪,记录下来,登记造册,而后当知这和记药铺内其全部经营行为流水库存和其库内账簿是否实录。毕竟,以胡先生的专业性而言,这些药草的归档工作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还有这价值最高的上百株品质上佳的人参,因胡先生主管着为太后调制丹药的重任,眼下这胡先生所为太后调制的丹药因缺少人参入伍而不得已暂停下来,既然现时有了人参,那这些人参就由胡先生全部保管,当是再妥当不过了。尔后胡先生再启动为太后调制丹药之事,因有人参在手,便也方便快捷许多。不知太后以为卑职这样打算,可有何不当之处,若是卑职有虑之不周之处,还请太后恕罪,并一一向卑职明示,也能让卑职速速能办才好。
二三六
太后听了蓝言所言,也是笑道,既是此事有你来办,你可酌情来查办,这胡涟既是与此事无关,你可先行放了他,若是他对这和记药铺无甚影响,让他参与办理此案也无不可。哀家既是这里答应了小凤姑娘保她父亲无事,现时应该不妨碍你办这和记药铺一案,本案其它未竟之事,哀家便不加干预了。
蓝元听了太后这番吩咐,便道喏告退,自是退出了太后寢宫。太后待蓝元退出之后,又是拉着小凤姑娘嘘寒问暖地聊了半天,之后见一旁的安逸公主迫不及待的样子,便又笑着对小凤姑娘说道,我老人家同你说了半天的话,身体有些乏了,不如你且陪着公主,就在这宫里四处走走,你来一趟宫里不易,且多住些日子再去。安逸公主一旁听到太后发话了,便立即拉着小凤就要出宫外。小凤听了太后有挽留自己之意,因适才太后发话,令蓝元速速放了自己父亲,自己此时也不能辞了太后的一番好意,就赶紧跪下谢恩。太后令人扶起小凤起来,口中笑道,你且随公主先去吧。我这里先歇上一会子,用膳之时,哀家再命人传你们过来。小凤又连忙道了谢,便拉着安逸公主的手,二人一路蹦蹦跳跳出了太后寢宫,遂在这皇家宫苑之中,四处游玩不提。
就在此时的北衙之中,李丰仍孤身一人在库房之中查点各种药草。这些各种药草虽是之前被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一一指明品名,但药材太多,品类亦繁杂过盛,故这些药材堆积在这偌大的库房之中,却因分散开来,不能堆积过高过于稠密,却也显得挑拥挤。李丰忙碌其中,穿梭各种药材之中,却因药材品种不同,却又形状气味相似,难以区分,故他也是忙得心内烦躁,额头冒汗。此时只听到远远的库房门口之处,响起了一阵轻轻推门的声音。李丰以为外间值班的张讯此时进了里间而来,故他也没有抬头,只是冲向门口高喊了一声说道,好个张讯,我先时唤了你半天,你只道外间档案未及整理,无暇顾及这库房之中。不想现时你却得空偷跑到这里来,你问你现时来向这里作甚,莫不是为了偷懒?李丰喊了几句之后,就又埋头整理地上的药材,不想半天过后,这门口的张讯却没有什么回音。李丰心里奇怪,心想这张讯几日怎么了?想到这,李丰便又站起身来对着门口说道,你这老张今日是怎么了?知你与嫂子吵了几句,心里不甚痛快,你一清早来到衙门,我李丰知你心情不佳,便小心应付,唤你来库房你说不来,我李丰也就不与你计较了,此时唤你多时,你却不回声,却是无礼太甚,难不成我老李还要看你脸色不成……喊到这里,李丰在发现这偌大的库房之中,只有自己的声音在中间回响,而库房之中却并无半个人影。李丰拿眼扫了一周,只见库房内只有满满当当的药材之外,并无人影或是一些猫啊鼠啊之类的畜生,只有那库门之门,却是被风从外间吹了开来,此时这门板仍随风一吹一吸之间来回晃动,并发出轻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李丰看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心里说道,今天我这是怎么了,老是心惊肉跳,心中也是疑神疑鬼地。他又见库房之门开着,又说道,我进来之时,怕无关之人随意进入库房,会弄乱这一头的药材堆里放置的品名,故当时就反手把门闩上了,难道自己分神之下,没有掩上门闩不成?想到这里,李丰也是懊恼地摇了摇头自叹道,这年龄未及五旬,何记性日退,每日不到午时,便会神思恍惚,意志不清起来?他说着话,便走向库房门口,再次将那房门重新掩上,尔后又从里间插上门闩。做完这些之后,李丰又重新检查了一番门板门闩,待确认无误之后,他才再次转身,欲待回向刚才离开的位置上去。
就在李丰转向回身之际,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正在行走的李丰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道风声,未及回头观看,忽觉后背一阵冰冷,他心里惊诧之时,又忽见自己的胸膛之间,突然插出不柄利刃。李丰吓了一大跳,他慌忙收束心神,仔细朝自己的胸膛看去,又见这柄自胸膛插出来的利刃尖上正缓缓滴落鲜血。李丰颤栗地用自己的双手抚摸上这柄利刃上淌满的鲜血,忽然又觉心脏绞痛异常,此时李丰忽然明白这胸膛突出的这柄利刃,原来是一把尖刀,从后背贯胸而过,这柄从后背刺过身体的利刃,在透过心脏又刺穿前胸之后,从自己有胸膛之间露了出来。李丰在意识到自己被人拿刀扎过身体之后,忽然焦急地想看看是何人要谋杀自己,于是他忍着巨痛,用残存的意志,支配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艰难地转了过去。李丰在努力挣扎一番过后,终于将自己的眼睛看向了身后,只见他的身后此时站着一浑身紧装打扮的人,脸上却是蒙着黑布,遮住了他的真颜。这位蒙面之人此时已是松开了适才仍紧握的刀柄,冰冷地看向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李丰。李丰看向这位蒙面之人,他的感觉告诉他此人与他十分相熟,甚至他已知道对方是谁。李丰此刻无比惊讶,拿着不敢相信的眼睛望向要取他性命之人,他想确认自己是否判断正确,于是就缓缓地抬起右手,想要扯掉这位取他性命之人的脸上的黑布。这位蒙面之人似乎明白了李丰之意,既是此时胜券在握,这人表现的异常淡定,他似乎并不打算避开来扯他脸上黑布的李丰的右手,他的心里此刻充满了胜利的喜悦,而这种喜悦若无人欣赏当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情,于是他打算在李丰临死之前,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他这样做到不是因为想满足李丰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而是想让李丰在无力反击之下,再一次戏耍猎物,好向他炫耀自己的佳作,他非常希望看到李丰在清楚自己的对手之后,却又无力反击的那种无力感、绝望感。想到这里,这位蒙面之人嘴角浮现出诡谲的笑容,仿佛是开心又似得意,因为在他的脑海之中,此时又浮现出猫儿追捕到老鼠之后,戏耍老鼠而不杀死老鼠的场景。想到这里,这位蒙面之人面对着李丰艰难举起的右手,竟不避闪,反而往前一步,向李丰的右手迎了上去。
李丰的意识逐渐模糊,在他倾尽全力,终于触摸到面前的这位蒙面之人的脸上黑布之时,他的身体却已不受控制,此时却见他双腿一软,身体一矮,却向一边倒了下去。望着倒向地面已是咽气的李丰,蒙面之人忽然心中一阵失落,懊悔刚才自己若是动作快些,此时眼前的李丰应该在看向自己面宠之后,当是带着惊诧、绝望、不敢相信的眼神而离开这个世界。而此时李丰的最后愿望没有达到,而自己的这一刻的愿望也没有达到,这蒙面之人想到这里,竟是失落满满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蒙面之人呆立在李丰的尸体旁边半晌,忽然明白自己是负有使命而来,此刻事情未完,怎可这里是久作耽搁?想到这里,此人迅速观察四周,再次确认这库房之是无人之后,便蹲下身体,自怀里取出一物,然后在李丰的身上搜寻一番,待找出李丰的荷包之后,便将这一物件放进了李丰的荷包之中,随后又将这荷包重新装进李丰的身体之中。这蒙面之人便收拾妥当之后,再次以手探向李丰的鼻翼,确认李丰再无呼吸之后,他又以手探向李丰的手腕之上。待蒙面之人终于试出李丰再无脉象之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来,再次查看一番库房四周,待四周再无动静,此人便迅速冲向了库房最里间的墙角之处。
二三七
蓝元回到北衙之后,先见了胡太医,将太后懿旨和自己的留他待在北衙协助处理和记药铺一案向他详细地说了出来。胡太医从蓝元口中听说小凤姑娘为了营救自己冒险撞入了长寿宫内见了太后,也是暗暗心惊,连道惭愧。至于太后同意将自己从北衙之中释放出来,胡太医到是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蓝元这般努力帮助自己从这和记药铺一案中抽身出来,他到是思索多时,未曾有过准确的答案。胡太医因为猜不透这蓝元究竟作何打算,就姑且算他向自己释放的一份善意,既然蓝元欲要搭救自己,自己就索性领了这份人情,先从囹圄之中出来,才能设法接着将自己苦心经营的盘子经营下去。眼前和记药铺已是危在旦夕,目前自己只有先从此案中抽身出来,才能再想方设法来的挽救眼前的局面。想到这些,胡太医便没有拒绝蓝元留他在北衙之中协助他办案的建议。蓝元见胡太医迟疑半晌,终究勉强答应了自己,知他有所顾虑,但自己眼前多作解释,这胡太医不但不信,还多费唇舌。想到这里,蓝元也只是微微一笑,便对胡太医说道,现时先生既然答应了小将,那就请移步库房,眼前北衙人手俱调往大将军府听候龙将军差遣,故这衙门之中,每个要紧岗位只留一名文职人手,实在是忙不过来。先生虽是太医院之人,但既然当下在我们这衙门之中,就休要辞却辛劳,少不得多多费心助我等先将这和记药铺之中药材逐一登记出来才好。清晨之时,这李丰李主簿便已在库房忙碌,可因为这药材成千上万种,非行医之人,根本无法识得全部,李主簿现时忙得手忙脚乱,却也是收效甚微。所以小将这里请求先生,还请快快去库房协助李主簿才好。胡太医听了蓝元此言,也是笑道,既然是蓝将军差遣,又有太后懿旨在此,胡某不敢不从。既然北衙现时这般忙碌,我想我们就不必在此闲聊,还是快些开展公务才是正里。蓝元听到胡太医爽快答应,也是连忙笑道,先生言之有理,这边就请随小将向库房那边去吧。说罢,蓝元头前带路,领着胡太医便向那北衙库房之中而去。
库房外的房间里,主事张讯正在低头伏案疾书。这衙门之中人手清早被蓝元抽调一空,只有一些文职官员,虽是这衙门之中尚有人手,却因为事多人少,留下来的人手却因为一人要干着平日里三五个人的活,故这些文职人员虽是庆幸没有被蓝元调到大将军府外值守街道,却又一边忙碌不堪,一边心里暗暗叫苦,谓之若早知道有如此巨大的工作量,还不如被调走值守街道呢!张讯虽在心中暗报怨,手中却也丝毫不停,只见他时而书写,时而翻看册页,竟丝毫没有空暇,想喝杯水或是去趟茅房,竟也一时腾不出功夫来。在张讯忙碌的这会子,蓝元已是领着胡太医来到了房间之中。蓝元来到房间半晌,见房间之中却也无人上前搭理自己,不觉咳嗽了两声。张讯听闻房间里忽有咳嗽之声,只道库房之中的李丰出来了外间,便不怀好意地低头说道,李兄在里间闻了半天的药材,难不成还伤了风不成?莫不是你在里间觉着一人孤独凄凉,故在里面吵嚷了半天,喊得嗓子都沙哑了。李兄若是这般不济,许是也认得几味草药,可自己捡些桔梗、甘草、之类的煎了水服上一副。听闻这和记药铺里的草药最是灵验,李兄可以以身试药,到是为我们验证一番,这外间传闻到是真也不真。张讯说完了话,自己还又嘿嘿数声,乐了一会儿功夫。张讯乐完之后,半晌却也没有听见有人答话,不觉一边抬头一边又说道,我说老李你不会是真得嗓子哑巴口不能言了吧?张讯话还未曾说完,忽然见着眼前有二人此刻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定睛看时,认得是上司蓝元和太医院的胡太医。张讯看清来人,顿时唬出一身冷汗,慌忙站起来对二人施礼道,卑职公务缠身,无暇抬头,竟不知将军与胡先生来到此处,适才卑职怠慢无礼之处,还请蓝将军与胡先生恕罪恕罪。适才卑职闻有咳嗽之声,只道是李丰从库房之中走了出来,因他在里间太过忙碌,唤我多时,而我却因事情太多,竟也无暇理会与他,故我二人都相互戏谑几句,权作玩笑之乐,还请二位大人见谅,勿要责怪卑职得好。胡太医慌忙还礼笑道,张大人太过客气了,你我皆是同僚,胡某不敢受礼。同僚之间,玩笑取乐,却是常事,不想张大人如此忙碌之下,却也口出华章,丝毫不见对公务繁重而有叫苦之言,可见张兄为人超然逸群,果然文采斐然,令胡某佩服。蓝元听完张讯所言,并没与之客气,反而皱眉问道,这库房重地,为何只余你二人在此?其它值守人员现时何处?张讯听到蓝元相问,忙力回答道,将军一早便是将衙门之中大部分人手抽调去了外单值守,我这房间之中,原本也是有七八人在此办公,今胡、薛、吴、汪四人一早便被将军征调外派,另因牢舍签押司那边人手均被将军一早调走,故我们这边又抽出孔、赵二人去了签押司处值守。这样算来,我这库房之中平日虽是人多,不过几天也就只余卑职与李主簿二人在此值守了。李主簿因早些与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在里间整理药材,至今此二人亦留在库房之中,未曾露面。蓝元听到张讯这番言语,知他有报怨之意,因抽调人手之事,乃是龙谦作主,蓝元也是奉命行事。故蓝元听完张讯之言,也不多作解释,只是笑笑说道,张主事辛苦了,眼前正是多事之秋,各位大人不免也要多努力用心些,待太傅安全归家,各位同僚自会全部归来北衙,彼时龙将军有空来衙门一趟,待本将军禀过龙将军,少不得他时龙将军会多多酬谢各位大人。我刚到宫中给太后请安,太后有懿旨给我,命我要加紧速办这和记药铺一案,我从宫中出来之时亦知今日衙门之中,乃是人手稀少,怕尔等忙碌不过来,故已讨得太后同意,请了太医院的胡先生匆匆赶了过来,欲助尔等先将这和记药铺一案快些结案才好。免得大家一直忙碌其中,而无暇分身处理别事。张讯听了蓝元之言,也是欣喜异常,连忙向蓝元与胡太医道谢,口中笑道,如此甚好。谁不知胡先生乃是医学大家,请先生来核对这些药草,对胡先生而言,乃是牛刀小试,大材小用了。想胡先生既然肯出手相助我等,我等之差事将要轻松许多,也会更早些完毕此事。听到张讯夸奖之言,胡太医一旁笑着连道不敢当不敢当。蓝元到是不似这般敷衍啰嗦,他打断了张讯这里口中不停说出的夸奖道谢等等之言,只是淡淡问道,李丰二人在时间忙碌,可从里面将门掩上了?张讯说道,李主簿向来小心,想必不会放任门开在那里。不过将军放心,今儿这里再无别人,只余我等二人在此,若是外间有人进来,我是会看得见的。好在今天这衙门之内,十去其九,但凡未曾被将军征调而去的人,想必现时也是各忙各事,无暇到别的衙司里串门。蓝元听了张讯的话之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汝勿须多言,且去叫开了门,容我与胡先生先进去看看。张讯闻言,连声道喏,遂离案而起,对蓝元与胡太医做了请字,便头前带路,向那库房门口之处行去。
张讯带领蓝元与胡太医一行来到库房门外,遂拿手用力在门板之上嗵嗵敲打了几声。敲完门之后,张讯回头对蓝元与胡太医二人笑了笑说道,时间地方太大,李主簿听到声音之后,便是走到这门前开门,也是需要一会工夫的。蓝元听了不言,胡太医听了张讯的话之后也是笑笑说道,无妨,我等便在这里稍候片刻。三人又在门前等了片刻,后张讯见半天无人过来开门,遂又在门板之上敲打一阵,此番更是用力许多,敲打的次数亦是比刚才多了十余次。敲完门之后,又过了半晌,还是无人过来开门,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李主簿今日是怎么了?说着话,他将耳朵贴向门板,静听里面可有什么声音传将出来。
二三八
张讯虽是屏住了气息,仔细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可是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张讯有些着急,他回头看了蓝元和胡太医二人一眼,毫不掩饰他此时心中的惊异。接着他又回身继续用力拍打门板,库房的门板在他的焦急而又频繁的拍打之下,发出嘭嘭的巨响。还是蓝元比较冷静,他叫停了张讯继续拍打门板的双手,只是平静地对他说道,你且出去喊上几个人过来,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从外面将这扇门打开。张讯听了蓝元的吩咐,不敢怠慢,赶紧扭头冲外间叫人去了。这里门口的胡太医见张讯走后,便对蓝元说道,今番这库房之中为何这般诡异,莫不是这李主簿在里间出了什么意外。蓝元听了胡太医这之言,只是笑道,这库房原本是为了防止外人擅自进入而设的这么一道门,这门乃是从里间闩住,虽是不是十分结实,但若是里间闩住门栓,外面想要轻易进去,却是难以办到。现时这扇门从里面闩得死死的,定也没有外人进入其中。这李丰同那张老板二人在里面盘点各种药材,想是出了什么叉子,故是久久不能前来开门。胡太医听了蓝元之言,也是皱眉说道,按说这二人即便是在里间休息,这张讯敲门如此之重,当也是能把二人惊醒。莫不是他二人辨别不清什么药草,故就随意抓了点在口中尝了尝,需知有些草药如是服了过量,便入醉酒一般利害,服了之后,虽是心中明白,却是不能动弹,非要等到一二个时辰之后,药效过后方能慢慢恢复。我猜测莫非这室内二人乃是误服了钩藤、石菖蒲之类的草药而致昏睡。蓝元听了胡太医之言,哑然失笑道,我想先生是多虑了,需知这和记药铺的张老板,也是浸淫多年的药铺生意人,这李丰可是有可能误食草药,可这张老板乃是天天与这些草药打交道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明药性,而误食让人致睡之药?胡太医听了蓝元所言,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这张老板虽是天天与这些草药打交道,也能尽识这所有的草药,但单论药性,这张老板就未必全部明了了,不仅是药铺老板,即便是那些悬壶数年间的开方夫夫,也未必尽识每一种药草的药性。就比如这曼陀罗和草乌,每一份单独服用,都不会给人造成大的伤害,曼陀罗人会让人昏迷,草乌少量服用可以吃风湿,但是如果将二者结合使用,便可让服用者立即昏睡过去,以致人事不醒。蓝元听了胡太医之言,也是大为惊讶,不仅默默地点了点头。二人沉默半晌,蓝元见张讯久去不归,不禁心中焦急,便用肩膀用力在门上撞了几下。但这库房之门虽不是城门重地,却也是紧要地方,这门板厚约寸半,栗木而制,门板周遭榫卯严丝合缝,竟无单点可以下手的地方。蓝元试着撞了两下,自谓凭一己之力,不可能从外间将这扇门打开。蓝元见此无计,遂叹了一口气,在门板上揣上一脚,以解心中气闷。
蓝元正自揣门,那边外间张讯正带了五六人过来,慌慌张张地朝一边朝这边跑,一边还叫嚷不停。蓝元见张讯来到自己面前,不禁皱眉问道,为何去了这般久?张讯苦笑道,将军应知,现时这衙门里哪里寻得到人手来?我去了多时,这才寻了五六人过来,又寻了几件工具过来,也好在这门板之上用上。说完话,这张讯便令人拿出寻找来的几件工具,无非是锤子、铲子、匕首之类的。蓝元见到他们各拿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不禁摇头说道,你们这番拿了这许多的东西作何使用。张讯说道,这扇门若是用蛮力应是很难打开的,我们寻来这铲子和匕首之类的,就是想从中间的门缝里插了进去,然后慢慢地将里面的门闩一点一点地拨开,只要门闩一打开,这道门便会自开。蓝元听了张讯之言笑道,你这要忙得几时?张讯说道,横竖也无别法,权且这边尝试一番。蓝元听了张讯之言,便不加阻拦,让开身子,便随了张讯上前忙碌。只见张讯拿着匕首,从门板半腰处的门缝里一点一点左右晃动着匕首,终究是将这柄匕首插了进去。匕首插进去之后,张讯持着匕首,将匕首顺着门缝上下探试了一番,终于让他找着了门闩所在之处。张讯此时心中一阵惊喜,遂用匕首压着门闩,然后朝左移动,尝试着将门闩拨出来。张讯拨了几下,却觉着这门闩纹丝未动,心里知道这门闩之上还有一自上而下的小栓插在这门闩之上,若想打开的这门闩,必得先将锁在这门闩之上的这小插栓先行提起。这个小销子是隐藏有门板上的门栓里边的,门板外面是无论如何触碰不到的。张讯便用匕首难以奏效,无法将门闩拨开,遂又心生一计,他索性将匕首搁在这门闩之面,刀刃朝下,然后又叫过来一人,拿起锤子用力砸向匕首。张讯的意思是想用锤子敲打匕首,然后匕首在重力之下,可以硬生生地将这门闩切断。但是显然张讯小看了这个门闩,向来大门之后所用的门闩,俱是硬木,就比如眼前这道大门,门板乃是栗木,门闩乃是枣木,就凭区区一把匕首,如何能把它切断?果然这边张讯手持匕首在另一人的用力重锤之下,只听得这匕首当啷作响,震得张讯虎口发麻,里边枣木的门闩,也发出金属的声音,又似乎冒出了火花。旁边一人抡锤继续狂砸,这里张讯咬紧牙关终于还是坚持不住,那手中的匕首在重锤之下,不觉烫得要命,那张讯只得松开手中的匕首,用力甩动那只发烫发痛的右手,似乎腕关节似要脱臼了般。张讯弃了那柄匕首,可旁边的那人未曾停止下来,终于最后重重一锤砸向那匕首之上,那柄匕首因无人把握,在重锤之下,叮当一声,从门缝里弹跳出来,落在地上之后又弹跳了几下。这人见张讯疼痛不止,遂从地上捡起了那柄发烫的匕首,近眼一看,却发现这匕首早已卷了刃,刀身也是扭扭曲曲。张讯停止了甩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匕首察看,不禁苦笑一番,然后又拿目光征询蓝元的意见。蓝元见张讯已是无计可施,只得笑笑上前对他说道,如你这般操作,叫来这许多人又能如何?张讯见蓝元奚落自己,不觉涨红了脸,低下头不再出声。蓝元上前在门板挨墙的地方,细细察看一番,随后又在门中间缝隙之处,轻轻一推。这门板在蓝元一推之下,竟发出吱呀之声。蓝元听到声音,不禁哈哈一笑说道,我到是有了个主意,但不知你们可能寻来撬棍。众人听了蓝元说是要找撬棍,俱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张讯斗着胆问道,不知将军要此物何用?我们这衙门之中,不是修墙造屋之处,要那些东西做甚?蓝元听了张讯之言,知自己需要的工具再无指望。他左右扫视几眼之后,遂从一人手中夺了钢刀,拿过刀来之后,蓝元见这刀背甚厚,刀本身的分量亦是很沉,又用手握住钢刀两端,用力内扳,这钢刀果然是柄好刀,任蓝元如何奋力内扳,这刀身竟然丝毫不弯。蓝元见这钢刀如此,不禁点了点头,觉得可以按计划一试。试完钢刀,蓝元遂将刀身慢慢摇摇晃晃地插入了门板下端的门缝里,因为下端的门缝够大,所以即使这刀背很厚,却也勉强插了一点进去。蓝元见刀身插入门枢边上,遂又朝刚才挥舞重锤之人要来锤子,待那人将锤子递过来之后,蓝元又将这锤子垫在了这钢刀刀身之下。弄完这些之后,蓝元起身环视一周,然后叫了一体重魁梧之人上得前来,令他单脚虚站在这钢刀之上。见布置停当,蓝元又对其它之人说道,一会儿听我指令,大家一起动手。这踩刀之人,一听我口令,须得另一脚离地,刀上那只脚,须得立即用力踩下,其余之人一听我的口令,须得立即用力撞向这方门板的下方。众人听了蓝元这番话之后,方是明白蓝元原来是想要这身材魁梧之人用力踩向钢刀以藉力撬开门枢,只要门枢被这钢刀撬开地上的石臼,再在众人用力相撞之下,门板再次落下之时,其门枢便会脱臼而出,立在了臼窝的外面,这样再多次撞击门板,门板便是厚若一堵墙,也能被几人迅速撞倒。
二三九
众人明白蓝元之意之后,顿时心神领会,齐齐点头蓄力以待。蓝元见众人准备停当,便左右环视一周,然后点点头令众人集中注意力,虽后随即一边打着手势口中一边喊道,一二三,起,一二三起。随着蓝元连喊数声,众人齐齐响应发力,站在钢刀之上的人立刻用力踩下刀柄,旁边的数人也即刻用肩膀使出蛮力撞向门板的下方。众人如此之下,只见得那门枢果然被一点一点向臼窝之外挪了出去。众人稍停观看之下,见此行果然奏效,又是一阵奋然,再三番五次如此一撬一撞之下,只听见门板咣当一声巨响,门枢已从石臼窝里脱落而出,门上方的门枢也已从臼窝里脱落而出,好在门板被两边的门框挡住,门板的上方并没有倒向门框外边,站在门框下方使力的众人并无被门板倒塌压着的风险,只是被门框在震荡下抖落出的泥沙洒了一身。众人见门板拆了下来,大门终于有了缝隙,顿时欢喜雀跃,为了避免被门板上方塌了下来砸了自己,众人又找来一条杠子,众人又拿了杠子抵向门板的上方,然后再齐齐发力,将门板朝仓库里边顶去。总奈门板既高又重,众人一条杠子,虽是齐齐用力,却也顶得门板纹丝不动。众人无奈,又寻来前方堂上的皂棍,每人一只,尽皆顶上门板的上方,再喊上口号,一齐发力。如此之下,只见那厚实而又沉重的门板果然在众人努力之下起起落落,几番之下,众人仍是顶不动门板,饶是如此,门板在众人顶撞之下,上方虽是未向后倒,可门板的下方却向后滑了数寸。
蓝元见门板如此沉重,若是任凭这一班人如此折腾下去,却怕是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想到这里,他皱眉寻思一计。只见他先是拿了一把钢刀,又一手持了皂棍,然后又令人发力顶那门板。众人见蓝元上前,虽不知他有什么主意,却也听命齐齐全力,将那门板再次顶起。蓝元眼疾手快,待众人力竭之时,那门板又要倒向门框之际,迅速将手中钢刀插向了门板和门框之间。待门板倒向门框之时,便将钢刀夹在了门板与门框之间,门板与门框之间终于有了一寸不到的缝隙。待众人再发力将门板朝内顶起之时,蓝元将手中的皂板自门板的下方堪堪塞了进门板与门隙之间。众人此时终于知晓蓝元之计,心中兴奋,再用力顶撞门板上方,蓝元待门板被顶起之时,便将手中的皂棍自下方迅速上移,待门板再落下之时,皂棍便已上移到门板的中间位置再次被夹住。如此众人再来顶起门板之后,蓝元手中的皂棍已然移向了门板的一方,使门板和门框之间隔开了二寸有余的缝隙。蓝元再用钢刀转向门的另一边,再如此三番之下,另一侧的门板上方与门框之间,也垫进去了一条皂棍。见局势如此,蓝元又令二人分持皂棍,又令其余之人尽皆全力将门板向仓库里边顶去,众人听令将手中皂棍齐齐顶向门板上方,蓝元于此时又令门板左右两侧手持门板所夹皂棍之人齐齐向两侧发力,将门板朝内撬去。于时在众人戮力同心之下,只见那笨重厚实的门板缓慢地朝仓库里间方向移动,稍后这门板向个刚刚学会站立的孩子,缓缓地站立了半晌,尔后又终于站立不住,缓缓地向仓库里间倒去。门板一旦失去了重心,在沉重的份量之下,它倒向地面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疾速挨着地面的那一刻,门板发出了沉重而又结实的闷响之声,同时一股罡风吹开了丈余外的灰尘。倒向地面的门板仿佛是不死心似地,它在到达地面之后,又发出了最后的倔强,它似乎想要再次站起来,却只在地面上弹跳了一下,又扑起了一阵阵灰尘,门板虽然也想要反抗,却终于拗不过自身的沉重,那份沉重也将让它再无力撑立起来。众人见门板终于倒下,仓库之门也终于打开,俱是欢笑阵阵。只见蓝元在一旁皱眉苦笑并说道,今日如此费力将这仓库之门推倒,也不知再要多少人力再将此门重新安装门框之上。众人皆知推倒艰难,殊不知推倒重建更比推倒之力多上十倍。一旁的胡太医听了蓝元之言也是叹道,蓝将军言之有理,大国有如大门,治国之道有如开门之钥。大门当开既开,当闭既闭,若大门之钥丢失,使大门只闭不开,便只能推倒重新安装。若大门只开不闭,则大门形同虚设,要其何用?治国之道亦是同理,若是国之法律民之礼仪使人不必遵守,则要之何用?若是法律礼仪处处限制人民自由,束之所为,使之不能自由生活,则人民必将打破此种境地,重新按照人民的意愿,重建法律礼仪。蓝元听了胡太医之言,回头看向他说道,胡先生言重了。此间只一仓库之门,今时虽是撞开,奈何因李主薄在内半天不应之关系,何可与治国相提并论?胡太医听了蓝元之言,只得讪讪一笑了之。
张讯见仓库之门终于洞开,因职责所在,便急匆匆地带头跑了几步进了仓库里间,他先是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李丰的身影,便高声呐喊,李大人,李大人可在里间?跟随之人见到张讯寻李丰不见,只在原地喊叫,便也纷纷散落四处,纷纷效仿张讯,只在仓库里乱喊一通,刹时只见这偌大的仓库之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喊叫李丰的声音。蓝元背负双手,进了仓库之后便缓缓地朝内间行走,一边行走又一边左右张望,希冀能看到点什么。胡太医拖后几步,也是尾随着蓝元,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朝仓库深处找去,他一边走一边朝左右巡视,所看之处,尽皆是堆积如山的自和记药铺搜寻而来的的各种药材,此时这些各种各样的药材堆满了这北衙仓库之中的货架之上,堆放不下的药材,便尽皆任其散落一地,将各货架之间的过道尽塞得满满当当。胡太医看到这些,不免心中疼惜,眉间拧起了深深的疙瘩。
蓝元与胡太医在这里各怀心思,在仓库里左右寻找。不期那边仓库的一角落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之声,惊叫之声未绝,又发出数声惊叫之声。蓝元这边听到,心中一紧,赶忙向发出惊叫之声的地方走了过去。蓝元虽是走的飞快,不想那边还是发出了高喊一声,只听到有人喊道,蓝将军,胡太医,请到这边来看看。蓝将军,张主薄,请赶紧过来看看……蓝元听到高喊之声,不觉皱眉,后面紧跟的胡太医一路小跑,低声对蓝元说道,莫非那边出了什么事?蓝元听到胡太医相问,回胡太医说道,你我二人还是赶紧过去看看才是正经。二人话音刚落,那边又听到张讯的惊叫之声,惊叫之后,又听张讯哭叫一声,李大人哪,你这又是为何……蓝元与胡太医听到张讯发出悲声,心道不妙,便急急朝仓库一角落之处寻去。此时忽见一人闪出,迎着蓝元与胡太医喊道,蓝将军、胡先生快请这边来,李大人他……他……他出事了,出大事了。蓝元定睛细看,认得此人名唤潘原,原是在外间堂上当差,前面也是张讯刚刚将他从外间叫了进来。此时蓝元听了潘原之言,心中已是猜着了八九分,便点头沉声说道,莫慌,快带本将军去看。潘原听了蓝元之言,稍稍收神,点头转身又朝来路走去。蓝元与胡太医便尾随这前来报信的潘原,向出事之地行去。不料那潘原心中慌乱,失魂落魄似地便也不择路径,一群三人转过了几个货架,又趟过一堆药材,终于到了仓库的一堵墙边,只见一群人已是齐齐围在了一个靠墙的货架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