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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小凤见众人赞同,便吩咐碧月和翠环去厨房张罗。张骠说道,只两人去忙,只恐稍微慢了些,这样吧,我叫个兄弟去厨上帮忙。小凤听到张骠如此说,便笑道,如此甚好,就有劳哪两位哥哥了。张骠便点了两个人,二人会意就跟随碧月和翠环一道去厨下不提。厅上小凤和张、李二校尉一边饮茶一边说笑了一番,厅上旁人俱是凑个热闹,听到小凤和张、李二校尉说到好笑处,也跟着哄堂大笑,顿时厅上气氛愈发显得轻松许多。稍时待翠环端了两道菜上来,小凤便扭头对一旁的胡安说道,诸位哥哥既要用餐,当有酒助兴方显得好,当下有菜无酒,岂是我胡府待客之礼,不如让老胡去弄坛酒来可好?胡安听后嗫嚅地说道,小姐恐怕是忘记了,老爷一向交待甚紧,不准家人私自藏酒,恐饮酒误事,所以一向是不允许我们这些下人饮酒的,由是家中向来亦是不存酒的。小凤听后以目注视胡安说道,我自知道爹爹平时教导,然今日家有贵宾,虽是家中无酒,怎要劳烦你跑上一趟,去街面上打了一坛回来才好。此刻家中无酒,有张、李二校尉在座,有宴无酒,甚是缺了礼数。胡安会意,点头道告退,欲待出了厅门。此时张骠笑道,老胡休要出去。俺老张先替兄弟们谢过小姐了,只因我等俱是军人,此刻正在当班,按律是饮不得酒的。小凤笑道,张大哥当我这胡府乃是阵前吗?诸位哥哥们俱是当了一天的差,此刻夜深,又是晚膳时间,适量饮酒也好解了一天的乏累。哥哥们又不是临阵杀敌,喝点酒稍后收班便回去自行歇息会误了什么事?李校尉笑道,小姐一番盛情,兄弟们甚是感谢。若是现下饮了酒,大家虽是不醉,然浑身的酒气一会子被蓝将军看见,我等一众俱少不了挨罚,轻则十大板子,重则削职查办。所以兄弟们眼下虽是馋了酒瘾,但也没法子,只能回到军营才能享用。小凤听到张校尉这番言语,只得作罢,十分失望地对张、李二校尉说道,小妹只想各位哥哥来家中一趟不易,故欲略备薄酒欲待为诸位哥哥洗了风尘,不想诸位哥哥军事在事,不能尽情享用,也是没有法子,小妹亦觉得遗憾。不过此酒今儿先留在我家中,待诸位哥哥哪天无事,可到我家中,小妹与诸位哥哥推杯换盏,痛饮一番如何?李校尉听到小凤这一番盛情相邀,当即拍案而起说道,没想到小姐乃是一位女中豪杰,与我等亦是肝胆相照之人。既然小姐盛情邀请我等,不拘多说,他日我老李与老张定携了酒来,与小姐一醉方休。众人旁听之下,见二人话语投机,聊得甚是干脆利落,顿时一片鼓掌叫好声。小凤也是兴奋,举了手中茶盏起身笑道,既然诸位哥哥瞧得起小妹,今日无酒,小妹以茶代酒,先敬诸位哥哥,他日小妹定在府中恭候诸位哥哥大驾光临。说罢,便将盏中之茶,豪饮而下。盏中之茶未及流入小凤口中者,俱在小凤两腮倾泻而下。小凤豪迈之气,甚是让在场之军士为之感染,众人见她饮尽,亦俱拿了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喝罢众人皆哈哈大笑。

    众人喝尽茶水,因劳累疲乏,又饿了半天,便低头用菜干饭。此时小凤对张骠说道,诸位哥哥在此间用饭,蓝将军却在那厢等候,如此当是不敬吧?且蓝将军片刻回到厅里,见诸位都已饱食,而自己却是忍着饥饿,不知会生气否?张、李二校尉听了小凤说的话,一边对望一眼,一边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张骠目视李校尉说道,要不,老张你去请了蓝将军来?李校尉略显尴尬说道,请什么请,我们在此等候便是。旁边之人见张、李二校尉放下了筷子,亦扒拉了两口,也放下了筷子不吃。小凤见到此种情况,笑道,真是煞了这番光景。我料蓝将军乃是当朝大员,岂会在乎这些小节?诸位哥哥且先用着,我这去请蓝将军来厅上便可。若是蓝将军有所怪罪,小妹一人承担,不叫他责罚了诸位哥哥便是。张骠笑道,蓝将军一向待我们不薄,当不会在意我等私下饮食这些。只是我们未曾想到适才小姐说得这些道理,小姐既然说到我等饱食却不顾将军之言,我等甚觉有理,蓝将军既为我等主帅,我等当敬而亲之,等他到厅上一起用餐才是正理。小凤笑道,依小妹之见,在此等候蓝将军不如前去相请。我这就前去相请蓝将军,不知哪位哥哥愿意为小妹掌灯?

    张骠见小凤执意前去相请蓝元,便自告奋勇说道,既小姐欲亲自去请蓝将军前来厅上用餐,俺老张愿意上前为小姐挑灯。说罢便上前夺了胡安手中的灯笼,迈步向前,走在了小凤的前面。

    蓝元独自一人守在药室之外,先是听到室里传来问答之声,稍后又听到里面传出打斗之声,他不禁皱眉,心下暗忖,如此却是如何行事,是帮那厮呢还是任其生死?正在他思量权衡之间,房里打斗之声却已歇下。蓝元心下惊异,想到,莫非董威那厮已是身死?他忙拿耳去门边倾听,手中亦握紧了兵器。稍后又听到屋内传来话语之声,蓝元这才放下心来,心谓这董威果然勇猛,不是胡太医等常人可以对付得了的。心下稍定,蓝元便松了手中的兵器,离门远了几步。这里刚刚安静下来,蓝元却听到前面的厅上喧哗不停。蓝元心中暗叹,心想董威这厮还没治疗结束吗?待他快快了结此间之事,自己也好带兵早些离开胡府回营。在此耽搁越久,无谓的麻烦恐怕越多。须知这胡府偌大的园子,蓝元自进来之时,除胡安和门房之外,便没见到仆人。蓝元心里暗自着急,惟恐这园子里的仆人被这些骄兵悍将吓了出去,这帮胡府仆人,见士兵未走不敢回家便在外间散播出一些不实消息,这些消息对蓝元来说,极为不利。蓝元希望屋内的董威能早早地将胡太医打发妥帖,不要让胡太医这边出现闪失。否则,自己就面对两难的局面。想到这些,蓝元又不禁握了握手中的兵器。

    蓝元听到药室之类重新响起董威和胡太医的对话之声,便也稍稍放心下来。他离开房门在药室之外的廊下来回走动,警戒着周围,他不想此时跑出一些闲杂人等来搅了此间的事情。他不时朝药室的小门看去,希望那扇小门早点打开。他听到前面大厅里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心想如何才能让这帮兵士安静下来。他回顾左右,发现身边的亲随也早已被自己支开去了前厅。蓝元无奈地摇摇了头,心里清楚,许多事情,越少有人知道越是有利。就如现在的情况,董威假扮士兵之事,即使亲随,蓝元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蓝元想到目前复杂的局面,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环伺四周,对黑夜里的风吹草动,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恰在这时,走廊的尽头的那堵院门处,亮起了一盏灯笼,紧随灯笼之后,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挑着灯竿走进门来,灯笼的照耀之下,那门里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人。走在前头打着灯笼的人,蓝元一眼便认出是自己的手下张骠,而张骠身后跟着的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他却是不识。蓝元心下诧异,心想自己明明交待得很清楚,叫他们一干人等,俱在厅上等候,这张骠何故敢违我军令?这深夜之中,张骠何故带了一名女子过来?且看这张骠对此女子恭维有加的态度,此女子当是来历不凡。她是谁呢?

    张骠挑着灯笼前走,唯恐身后的小凤看不见路面,或是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便不时回头看看小凤是不是紧跟着自己,如此高挑的灯笼便被张骠摇曳地或前或后一明一暗地。蓝元远远望去,只见张骠身后的那名女子在若隐若现地灯光照耀之下,两鬓如乌云堆月,二眸自顾盼生辉,额现雍容,脸颊生霞,眉飞入云梢,鼻翕悬凤胆,红唇似笑非笑,双指拂云追月,整个人如初雪梅花轻摇,春雨海棠临风,慢慢向他飞掠而来。

一六六

    蓝元见到张骠引着小凤向他缓缓走来,下意识地手中一紧,又紧紧攥住了刀柄。未待张骠开言,蓝元沉着脸色对他说道,张骠,你是忘记了本将的军令了吗?张骠原本还是兴高采烈,此刻被蓝元一训,立马开不出口来,站在原地低下了头。小凤款款上前矮身向蓝元深施一礼,浅浅笑道,想必这位便是蓝将军,小凤这边有礼了。待小凤说完话,便拿着笑脸仰视着蓝元。蓝元见到小凤一袭曳地红裙,笑靥如花地站在自己面前,轻吐话语之间,吸吐的气息又恰似深谷幽兰,扑面而来。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之下,一张娇艳欲滴的脸庞正带着仰慕的眼神如醉如痴地看向自己,蓝元顿感心底一阵荡漾,心猿意马之下,你竟无力收束心神,忘记回话,怔怔望着眼前的小凤出神。想必张骠此刻感觉到了异样,他见蓝元只顾出神,忘记了面前的小凤。就上前施礼说道,启禀将军,这位便是胡太医的千金,小凤姑娘。小凤姑娘因在前厅备好了饭菜,特意过来请将军过去用膳的。蓝元就像没有听到张骠的话一样,兀自站在原地不动。小凤见蓝元只顾看向自己出神,心中异样,便咯咯笑出声来,退后一步,站在原地。被小凤这边一笑一退,蓝元这才清醒过来,只见他眼睛仍然不离开小凤的脸颊,一边还礼一边口中亦笑道,原来是小凤姑娘。蓝某这里唐突了,失礼失礼。小凤笑道,小凤回府较晚,未及远迎将军,还请将军恕罪恕罪。蓝元连忙说道,哪里的话,蓝某未及通报,便造访胡府,当是蓝某失礼的很。京城传闻胡太医育有一位千金,国色天香,知书达礼,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初次相见,才知外间传闻名不符实,种种赞言,实未及小姐一二。蓝某今日有幸得一睹小姐芳容,真乃三生有幸。小凤听蓝元对自己称赞有加,只盈盈笑道,盛誉之下,小凤实属难当,外间传闻,不足以信。小凤只一普通女子,无才无德,蓝将军谬赞了。听说蓝将军日间带了重伤军士来家中要爹爹诊断,我便好奇想过来药室看看。又因见夜已深沉,将士当差辛苦,至今犹是饿着肚子,小凤适才刚叫厨房略备了菜饭,诸位军士因蓝将军有令在此,不敢擅自食用。小凤过意不去,便到药室这边看看,一来看看父亲诊断可已结束,二来相请蓝将军过去厅上同军士们一起用过晚膳,不知蓝将军这里可方便?蓝元听到小凤相请自己去厅上用膳,便拿眼瞧向张骠,张骠心虚,赶紧将头扭向一边,故作不知。蓝元当小凤之面,不好责备下属。只好回眼看看药室的房门,对小凤说道,小姐美意,蓝某心领了,然此间事未了,蓝某不好擅自离开。我这帮兄弟,自让他们在厅里等候,只让老胡和郭黄二位先生看着就好,不用小姐相陪,小姐还先请自便早些休息吧。小凤也看了看药室之门,对蓝元说道,听说将军带了一位重伤之军士在此处让小凤爹爹治疗。小凤只是好奇问问,小凤爹爹在里间为这位军士治疗,还未结束吗?蓝元说道,正是如小姐所说,胡太医此刻仍在为我这位下属治疗。因蓝某这位下属伤势严重,需要胡太医紧急治疗,此时应是治疗的关键时分,万万不可让人在旁边打扰,否则我这位兄弟当有性命之忧,故胡太医令蓝某在此守候,不让旁人靠近室内,以免耽误军士的治疗。小凤见蓝元语气肯定,犹是半信半疑,便叹道,小凤只一爹爹一位亲人,且年事已高。今日他去大将军府一日,只清早用了一碗粥,虽是大将军府事罢便回到家中,然至今犹未进食。家父虽是官差,拿着皇粮,然亦是血肉之躯,岂能几个时辰不饮不食?由此,小凤十分心疼家父,恨自己却不能替他老人家分担一二。既然蓝将军守在此处不愿离开,可见蓝将军其心爱兵,视如手足,不便离开实属职责和情感所在。那小凤心疼家父,因为孝道,更不该去了。依将军适才所言,目前不便进入药室之内,不如小凤陪伴将军,便守在这房门之外,待家父疗治结束。蓝元一听小凤执意留在此处,心下顿时不快,唯恐室里董威与胡太医一会出来场面或有不便。正在搜肠刮肚之下,寻个主意欲要支开小凤。却听到身后的药室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开之后,只见一军士头戴毡帽,面裹围巾,先自内走出之后,只见他出来之后便侧身一旁,俯身向里做了个请字。室内便缓缓走出胡太医与张老板二人。胡太医走出药室,见到小凤在此,便微微一笑说道,小凤怎么过来了?小凤连忙上前扶住父亲说道,小凤见爹爹一日未归,便来相寻。爹爹一天未用饮食,想必是饿坏了吧?当快快随了我去厅上用膳才好。

    见药室里面的门出来,蓝元早已目视张骠。张骠会意,一手执灯,一手紧握胯上的刀柄,有意无意间,便站在了张老板的身后。蓝元亦赶紧走到胡太医前面施礼说道,辛苦胡太医了,不知我这位属下情况可好?

    胡太医先是拍了拍小凤扶着他的手臂,接着对蓝元说道,将军尽管放心,现时这位兄弟的命,已无大碍,但是这位兄弟还是伤势太过严重,后续情况,尚有待观察几天。小凤一旁忍不住诧异地问道,小凤见这位军士自药室出来,气定神闲,步伐生龙活虎,哪里是伤势严重之态?胡太医捋了捋胡须,只是笑了笑。旁边的董威冷冷地说道,小姐有所不知,在下的病,不和别的兵士外伤相同。在下只是受了些许的皮外伤,而重疾所在,实在腠理之间,非小姐外观所见也!一旁的胡太医也是点点头对小凤说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董威又接着说道,鉴于在下身染沉疴,在下便恳求了胡太医,须胡太医离府几日,跟在下去到军营之中,为在下调理身体,及时根治。小凤看向胡太医说道,爹爹是同意了吗?看到胡太医似笑非笑,默认之态度,小凤又皱眉问道,既然这位老爷症状如此严重,当留在家中治疗,较为妥当,何爹爹任由重症之人,到处奔走,不处静室调养?且病人若在外间沾染风寒,加重疾病,虽是身边有爹爹在,然所需要草药,无一具备,终未不济,爹爹岂不是更是难以对付。依小凤之意,不如将这位壮士留在家内,家中药草俱齐,爹爹当可思辨得失,精心施方,岂不是十分方便得很?董威未曾想到小凤有此一问,只恨自己出口太快,未及细想,此时被问之下,一阵黯然,到也没想出一番好词来搪塞过去。只听到胡太医哈哈一笑说道,小凤一女儿家,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休要管这些军国大事。这位兄弟因为有重任在身,须臾离不开岗位。目前虽是身患重症,然亦以国事为重,此番作为,当为我辈之楷模,由是令我胡某钦佩。既然兄弟为国不恤性命,我胡某区区离府几日,陪上此壮士一段时间,也是力所能及,亦不在话下。董威与众人听到此处,俱点头称是。小凤又指着胡太医身后的张老板问道,那张伯伯也一道跟去么?张老板原本面色惨淡,此时见小凤相问,只好上前一步答道,小凤姑娘好。你适才也是说过了,你爹爹在外,如需要药草,那药草哪里可得?当然要我老张去找啊!此位壮士有重任在身,你爹爹都肯随身侍候,我老张岂能落他人后?当然我也会随着你爹爹一同陪在这位壮士身边,直至他痊愈为止。小凤见到董威虽称为蓝元下属,然面对蓝元,态度倨傲,心下暗暗称奇,又听到父亲及张老板似有难言之隐,心细如发的她也就默许点头,不再多问。

一六七

    众人随着胡太医一同来到厅上。众军士见蓝将军来到,齐齐起身,肃立两旁。蓝元看到桌上杯盘狼藉,残羹剩饭,也是微微皱眉,问道,尔等敢违我军令耶?众人不敢接口,只李校尉上前说道,只是大伙腹中饥饿,小凤姑娘盛情款待,小的们忍不住便用了些饭食,还请将军恕罪。蓝元望了望旁边的小凤,只说道,待吾等回到军营之中,再治汝等私取民宅食物之罪。众人唯唯诺诺,不敢顶嘴。

    胡太医说道,只现在情况紧急,恕胡某不再挽留众位,胡某现在就同诸位去之军营便是。蓝元及董威也连忙附议,同意现在就离开胡府向军营而去。小凤见父亲未及饮食便要离家而去,心下万般不舍,欲待强留其父足食而去。胡太医一边安慰小凤一边笑道,女儿家家地不要这般行事。须知军令如山,为父亦是军营中人,岂能违令而行?为父昔年尝行军打仗之下,亦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量区区一顿饭,何能饿倒于我?你只管在家中放心等待,我此去多则五六天,少则二三天便回。这一顿饮食,不在家中食用也罢。须知蓝将军及你张伯伯等人俱还没有用饭,只好一道去军营中用饭便是了。小凤见违拗不过父亲,只得目送这一群十余人出了客厅,离家而去。

    蓝元一行人出了胡府,夜已至亥时,街中宵禁,故渺无行人。一行人来到署理衙门处,蓝元先是支开众人,后只带张骠和李校尉二人领着董威、胡太医及张老板来到一秘室。进门之前又将张、李二校尉留在门口值守,后四人乃进入秘室之中。进来之后,蓝元对董威说道,董兄需要什么,只管交待外面二人即可,且不可轻离此室。此室前为看守重要囚犯所用,为蓝某专管,故常人难以靠近。董兄若是要出此门,须得着二人禀告我之后,我同意之下,方能离开。未来几天的饮食及换洗衣物,均有张、李二校尉负责,诸位尽管放心在此,切勿有身居险地之念。董威听后,只是微笑点头,说道,此处甚好,此处甚好。也不称谢。蓝元望望董威几眼,又朝胡太医施礼道,请恕晚辈怠慢,此处尚属安全,只要胡太医及张老板能够配合董老板将他身上的创伤治疗痊愈,晚辈以性命担当两位的安全。只是辛苦两位在此多逗留几天,待董老板处事毕,晚辈便亲送两位回至府中。胡太医笑道,无妨,多谢蓝将军考虑周全。胡某亦是与董老板有约在先,量他不至于为难我等。蓝元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蓝元交待完毕,正要离去,忽回头对董威冷冷说道,蓝某原本不想掺和你的事情,奈何父命难违。既父亲要我好好保全与你,并助你完成宏愿,蓝某现今已是做到让你生命得已保全。至于董兄未来几天要策划何等大事,蓝某只提供方便,绝不参与其中。胡太医乃朝廷命官,他与这位张老板的性命,现皆系于你一身,你万万不可在蓝某密室之中造次。蓝某言尽于此,希望董兄明白,莫要让蓝某难做。董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将军只管放心,兄弟我绝不会在此逗留多时。待时机成熟,我董某便离开此地,或生或死,或远遁他处,绝不会和将军有任何关系。令尊当知晓董某禀性,可知董威乃言无不信之人。蓝元听完董威说完,便不言语,就退出了室外。

    出了室外,蓝元便交待张骠说道,今后几天,便要多辛苦你与老李。凡董老板一应所求,当尽力满足。只此事及其室内三人乃在秘密之中,除你二人之外,切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此室中之人。室内之人一应饮食及物用,皆由你二人亲送至室内。你二人只在此值守,白天一人,晚间一人,其它一应差事,只与你俩无关。另有一事,你二人切当注意,就是不可与室中三人私谈。须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你二人可明白没有?张、李二人见将军反复叮嘱,知道兹事体重大,二人又在京城当差多年,对这些王府将相之中一些的野史秘闻,早就深谙了装聋作哑,依二人的目前的地位,若是多管了闲事,他日怎么死的都会不明不白,况二人向来便是蓝元心腹,将军既委以腹心,二人当自勉力照办。于是二人听完蓝元交待就忙点头称是。李校尉问道,与我等一起至胡府中的兄弟,若是问起胡太医,我等将如何应答?蓝元想了想说道,明早我便将其他数人分别调离城中各处值守,待此处事毕,再让他们回归。衙门之中若是有不相干人相问,你只说胡太医已随我到别处巡查,此密室之中,乃是关押数位重要犯人,故我着令你二人亲自值守。张、李二校尉听后乃会意,不再多问。蓝元见交待妥当,便打马离开行署向家中而去。

    密室之内原本是关押重犯所用,室里虽小,却又隔开两间,小间为方便洗浴所用,大间为卧室之用。卧室之内只有一床,乃以土垒成,除此之外,室内别无他物。董威因重伤在身,本就挣扎了一天天夜,现今又是赶了许多的路,再加上之前胡太医在他身上用了许多的创伤之药,如今药力发作,疼痛之下,他便爬上土坑之上闭目养息。胡太医见董威并不着急询问自己,自己也是劳累一天,也便缩在室内角落之中,双手拢于袖中,闭目养神。独张老板心情焦灼,在室里来加踱动。稍稍走动几步,张老板便觉腹中饥饿难耐,他连忙走到门边,轻轻拍了拍门。稍顷,门上的小窗哗地一声打开,探进张骠的那颗大脑袋。张老板见有人答理,便笑道,张某实在是饿的得难受,敢问军爷可有吃的?也好拿些来与在下祭祭这五脏庙。张骠拿眼瞟了瞟他,说了句,等着。说完他便缩回了脑袋,门上的小窗也随之关闭。未等多久,密室之门从外打开,张、李二校尉从外面进来,张骠端着一托盘,盘中三只碗尽是饭菜,又有三双筷子。李校尉手中搂了两床柳絮被。二人进来之后,便将手中之物只往坑上一放,也不言语,便走了出去。张老板也不可气,手中端了两碗便走到角落唤胡太医用饭。胡太医接过张老板递过来的碗筷,此时便觉腹中饥饿,便席坐于地,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董威此时睁开了眼,他见胡太医与张老板正在用饭,顿觉香气扑鼻,又见坑上尚余一碗饭菜,便赶紧抢入手中,狼吞虎咽起来。

    三人陆续用完了饭,董威见坑上有了两床柳絮被,便拿了一条,自故自盖在身上。将息了半天,又用了饮食。董威渐觉身体康泰如初,元气满满。他取下脸上的围巾,拿眼瞧着墙角处兀自闭目养神的胡太医和张老板。注视良久,董威徐徐说道,不知胡太医现在可否告知董某了。胡太医听到董威相唤,叹了一口气睁开眼说道,董老板何心太急也?为今之计,需要先行将董老板身上的伤治理好才是上策。若是身体不将养的好,只怕机会在即,董老板亦是力不能及。董威冷笑道,董某身体现行如何,自己还是知道的。胡太医既有意与董某合作,当以与董某推心置腹,现董某已放过胡府上下,胡太医当信守承诺,当及时告知董某太傅现居何处。胡太医苦笑着说道,非胡某有意拖延也,实是胡某在大将军府中并没亲眼看见太傅起居何处。董威听到胡太医说出此话,顿时面色僵沉,许久才故作轻松说到,如此说来,胡太医在府上对董某所言,乃是有意诓我董某了?胡太医说道,董老板拿我胡府十余口性命相威胁,胡某仿佛也别无选择,只好拿话语遮掩一时,希望能保住我胡府上下老小。董老板见胡太医承认之前乃是拿话欺骗与他,便仰头叹道,胡琏何欺我董威太甚?说罢,董威遽然起身,向胡太医走去。

一六八

    胡太医看着走过来的董威说道,董老板可否让胡某将话讲完?董威听到胡太医的话便站立原地,脸若寒霜,一动不动地看着胡太医。胡太医咳嗽一声,从地上立起了身,接着说道,胡某原是大将军府常客,所以也能时常出入龙大将军的书房之中。今日去大将军府中为府中之人疗伤,宫内有人传皇上圣旨,凑巧龙大将军等府中所有之人俱出府迎接宫内的谢公公,而胡某推以伤员急需治疗,须臾离不开我为由,留在了内房。适值大将军书房更无他人,胡某便趁此之机独自进入了龙大将军的书房之中。大将军之书房分为内外两个房间,胡某壮胆进入书房之后,首先看到得便是太傅之寻常所穿官服,此时正搁在一椅靠之上。太傅之衣服破烂不堪,上有数处火焰烧焦之痕迹,这想必是昨夜董老板所为吧?董威看到胡太医说到此处便看向自己,不由得冷哼一声,仅凭一件衣服,也不能断定太傅目前尚在大将军府之内。胡太医是不是草率了些?胡太医接过话说道,董老板言之有理,胡某当时亦不敢断定就凭一件官服便能断定太傅仍在大将军府中,说不定是太傅在匆忙之中,落在此处,而人早已不在大将军府?也未可知,想到这,胡某便决定将冒险进行到底,于是就进入了书房的内室。这书房内室,并无他物,仅有一张床,乃是龙大将军平时将息小憩之处。我进入内室之中,便见到床上躺着一人,看其身段与太傅乃是十分地相似。董威听到这不觉皱眉,说来说去,难道胡太医就没有亲见其真实面容?胡太医摇摇头说道,此人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胡某亦不好十分判断。我见此人正似酣睡,便想上前一探究竟,我正欲掀开被子之时,恰逢龙将军龙谦此时在院外呼喊,胡某来不及观看此人面貌,便急急退出书房,回到院外。听到这里,董威来回走了几步,对胡太医说道,以胡太医的判断,此床上所躺之人,确属太傅否?董某与胡太医已有约在先,不想胡太医只拿此模棱两可之事与董某周旋。胡太医淡淡地说道,原本我也不敢确定床上所躺之人是不是太傅,但龙谦将军急急来到大将军书房所为何事呢?要知大将军府经昨晚与董老板之属下鏖战一夜,损伤严重,府中所需要料理之事甚烦,龙谦不陪大将军之左右,亦要进宫禀告皇上及太后之昨夜情况,再或是亦要亲到衙门之中署理军事,带兵搜捕董老板之余党。然其单身速来大将军书房中,必为人或必为事而来,不管为哪种,其情必十分重要。那龙将军究竟为何事而置其它事情不办呢?以胡某猜测,当是太傅之安全为首要任务。既然太傅之安全如此重要,这种事情必不能交于府中他人代办,一则为太傅安全秘密之需要,二则必谓他人能力不济,必欲自己亲自行之。综上所述,故胡某以为书房之中定是太傅无疑了。龙谦因紧张书房之人有什么意外,放心不下,故送走钦差之后,迅速回到书房看守。董威听后默言半晌,方徐徐说道,依胡太医的意思,就是说太傅原本与龙大将军等人留在书房之中,因宫中来人降旨,龙大将军便要求全府上下所有人等俱要出府迎接钦差,为求保密,故将太傅一人暂时留在书房之中。这就有两点董某不明白了,其一,既然太傅当前起居之处,十分保密,龙大将军为何不安排人手,严密防守此地,却还让胡太医进入密室?其二,不管太傅有没有负伤,伤势情况如何,胡太医当今国手,龙大将军不可能不让胡太医为之治疗。以上两点,胡太医能让董某释疑吗?胡太医微微一笑,说道,胡某亦是说过,在下与龙大将军十分地熟络,胡某每月俱要到大将军府中一二次,所以大将军府之人,对胡某并无防范之心。再者,太傅若是昨晚被董老板属下所伤,若是严重,龙大将军必会要求胡某为之治疗,然太傅亦是精通医术,这个董老板想必知道。以胡某对太傅之医术的判断,胡某医术之能是远远不济太傅。如是,则胡某知道,其一,太傅必在大将军府中。其二,昨夜董老板带人死战之下,并没有伤到太傅,最起码太傅可能只是微伤。之所以彼时躺在床上休养,只因昨夜太过疲倦,加上在书房之处秘养,不能随意走动,所以就在床上休息。因昨夜闹腾一宵,太傅安然入睡,故酣睡之中,胡某虽走入书房内室,太傅亦没有察觉。试问,彼时安然躺在床上酣睡之人,若不是太傅,更是何人呢?先时龙大将军有令,府中之人,全部要出府迎接钦差,若此人是府中之人,当不敢违抗龙大将军之命令。再者,何人敢卧龙大将军之床?量举国上下,只太傅一人耳!董威听胡刘太医说完便笑道,以胡太医所言,胡太医平日里便能从容出入大将军府邸,而适才所述,以董某看来,实在是巧合的很,董某实难相信。胡太医忽然颜色一整,说道,董老板在京城多年,想必经验十分老到,收集各种情报当不在话下。若是今日胡某换作董老板,不知董老板如何在大将军府中探知太傅究竟?董威见胡太医不满自己的质疑,心下亦是知道胡太医与自己既是相同身份,那么心机眼力必是十分了得,此刻自己虽仍没弄清楚胡太医是如何进入龙大将军之书房的,但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也并不用质疑胡太医的能力,今日即便换作自己了,也总会想法混入大将军书房之内一探究竟,况京城之中,早有传言,此胡太医已是与龙大将军结为姻亲,以此身份,再加上平日的熟络,此时胡太医在大将军府上下行动,想必亦不是难事。想到这些,董威笑道,董某并无嘲弄胡太医之意。只是董某只此一回机会,故不想在没有确凿太傅所在之前,便误打误撞,若是全凭猜测,妄自行动,董某无疑是以卵击石,功亏一篑。说着话,董威转向室门,围上脸的围巾之后便轻轻拍打了几下门板。稍后,门板上的小窗打开,小窗里又露出张骠那颗硕大的脑袋。董威对张骠冷冷说着,请转告蓝将军,董某需要知道,太傅现今可在太傅府内。张骠见董威甚是无礼,他虽是不认识董威,但知道他的身份特殊,连蓝将军都要让他三分,故张骠皮笑肉不笑地对董威说道,你老还有其它什么吩咐吗?董威又是冷冷地说道,我们三人,你只给两床被子,如何盖得过来?张骠说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蓝将军临行吩咐,现天气并不十分太冷,然胡太医年事已高,此二床被子其实是专为胡太医而备。你老和那位张老板,只在坑上将就便可。董老板十分惊愕,回头看看胡太医,又转头对张骠说道,我现在重伤在身,如何能捱过这凉夜?况就算我等都是囚徒,也没有不给予卧寢用具之理,还请给予我一床被子。张骠说道,此处及是囚室,找到两床,已实属不易,我哪里去寻找如此多的被子来供你用?你若是要使用,让我明日回过了将军待他同意后,再去衙内领了几床再给你。董威想了想,摸了摸身后,发现并没有银两,便默不作声。张骠见董威不再言语,便又问道,还有什么要转告将军的吗?董威摇摇头说道,目前没有,想到了再吩咐你。张骠被董威一堵,顿时也没了好脾气,只冲董威喊了句,等着。说完话,张骠便将小窗重新关上。董威无奈回到坑上,拿起一床被子扔给胡太医,自己裹了一床,将就着这样在坑上睡下。张老板打开被子,与胡太医背靠背依了坑沿坐了,然后将被子围裹二人身上,也囫囵睡下。

一六九

    且说蓝元回到家中,将今天所经之事,均说与父亲蓝瑛听。蓝瑛听后惋惜地摇摇头说道,你昨晚若是晚到定水河边或是在桥头多做停留,那董威便大功告成了,何故后边再生这许多事出来。蓝元说到,孩儿原来是和定水河背道而去的,只因在途中遭遇龙谦龙将军,他令我赶紧前去定水桥畔救援,我不得不从。虽是磨磨蹭蹭来到桥头,又见到是战况胶着,我使了些法子,意在拖延军士搬离障碍的速度,但是终究不能做得太过明显,另兵士久在原地,多有焦急,皆欲独自上前应战,我若再加以阻拦,恐怕军士亦会生疑。且若是我再消极怠战,迁延时辰,待后面前来接应的巡城队伍赶上,发现我指挥不当,救治不力,恐怕还要指责与我。故我临场独断,只能弃车保帅,舍弃了董威手下的那帮子无用之人。蓝瑛听到儿子说完,又是叹口气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此一帮人俱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不可谓不勇猛,董威训练这部分人又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时间。只可惜还是临场应变较大将军府之人欠缺太多,让大将军府之人逃过一劫。此番折损,恐怕让侯爷多年心血亦是白白虚耗,让人痛惜不已。幸亏昨晚你赶到及时,好在还是保住了董威一条性命,让此番任务总算留有一丝希望。若是别的将军提前赶到,恐怕这一干人等,折在定水桥那里不说,还可能将你我及侯爷等人俱要受到连累。蓝元听父亲说完,不解地问道,昨日父亲让我留意董威的行动,又交待我尽力保全他。然以今天情况所见,董威冒着天大的风险前去胡太医处求治,又意欲从胡太医口中探得太傅消息,与父亲和我来说,实属得不偿失。董威困兽犹斗,不惜一切而欲搏取功成,然与我们来说,需要顾及的太多,反而不可以铤而走险,孤注一掷。以我观董威所行,每一步计划打算不留后路,所以孩儿断定他的计划必败。不如让孩儿结果了他,这样才能不留后患,亦不会让董威挟我父子而行。若是放任董威一意独行,孩儿恐怕董威这样下去,总是会拖累我们父子。蓝瑛听完蓝元的话,便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我真是奇怪,你虽是我生,怎么你的禀性一点不像我?你且说说,人生何处无风险?既然你知道董威乃是一介莽夫,不善工于心计,此种人不正好为我所用吗?侯爷一直厚待董威,董威亦常思报效侯爷,此正可谓心之所向,当顺势而为。现今董威只有二件事可做,一是报仇,二是雪恨。有如此之爪牙正好为我所用,夫复何求?蓝元又说道,惟恐董威事败,被龙谦抓捕,如是供应出我们,恐怕大是不妙。若至彼时,侯爷乃是当今国戚,太后之弟,皇上不能拿他怎么样,而我父子无权无势,又非国之仰赖,满朝之中,连个给我父子二人说话的人恐怕都没有。蓝瑛说道,我正要说此。想为父年轻之时,凭一身才能,屡获升迁,只因未攀结朝中权贵,先皇逝后,又累遭排挤。余贼在时,将我排挤出中枢,太傅与大将军不发一言。这余贼新除,陈朝殒命,也未见太傅提拔于我。我蓝瑛非无能之辈,既朝中遗忘与我,岂能谓我良禽择木而栖?我平生几番弄险,方得进入中枢,如今你到反劝我求诸全身,而不要弄险,此非我所愿,你亦不可为之。所谓富贵险中求,我们只能结连侯爷,扳倒太傅与大将军等人,为父当有再出头之日。蓝元说道,父亲莫要太过大意,须知大将军与龙谦将军俱是人中龙凤,他们父子在朝中皆引以为退,甘居人下,不执权柄,当知谦退有度,明哲保身之道。蓝瑛笑道,你说得不无道理。须知大将军昔日权柄如日中天,余贼在时,虽是寻着机会让太傅回府歇息,然就是扳不到龙大将军,何也?这便是龙大将军的高明之处,旁人不寻之与大将军,便觉朝中似无大将军此人,若是寻他麻烦,欲要取而代之,便觉处处便是大将军的影子,怎么也无从下手。大将军明着是怕功高震主,有意收敛,不执意寻求权柄,追求富贵,然若是有人想挑战于他,便知道龙大将军是个绕不过去的麻烦,其一主要原因,便是皇家不允,谁也无可奈何。大将军所处之境,恰让皇帝抬不了他,也拿不下他,主要原因便是,皇帝也要依赖龙大将军慑服百官。现在依你看来,龙大将军这番行为,可算是真正高明?蓝元沉默半晌,说道,父亲既知道的清楚,何必自寻烦恼,意欲挑战大将军之威望,非要与之一较高低。我与龙谦,幼时一起俱在宫中,他之行为,变幻无方,胆大心细,不入俗套,他人难以揣之。孩儿与之相较,自认不及他之才能一二,故孩儿认为,朝中有龙谦一日,我等只要按部就班便可,切勿作他之邪念。蓝瑛听完蓝元说的话,也只是笑笑说道,可知当年我千方百计使你进入宫中,伴读太子,乃是为何?蓝元说道,父亲希望孩儿一是亲近太子,他日太子登基,孩儿当可得其赏赐功名。二是因太子身边,俱是朝中元老之子中佼佼者,与这等人朝夕相伴,对自己能力和知识是大有裨益的,亦可快速提高自己的学业和精神水平。孩儿这样年在宫中,便已深刻认识,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以当年陪伴太子一干人中,才能当属太傅之子卢畏第一,若能纵横机变,当属大将军之子龙谦第一,若论阴谋诡计,黄凌不遑多让,当然要说最能取悦皇上,了解皇上,还属岑玲为最。孩儿与其他区区几人,能力只在伯仲之间。蓝瑛听完蓝元总结完毕,乃点头说道,你总结的很有道理。可知这些年来,你习练进步得很快,然亦并无突出之优点。你如今虽是封侯,若是这般以亦步亦趋之势走下去,终其一身,你恐怕很难再进一步。以我之见,寻常之人若是能取得长足进步,建功立业,惟弄险一条路而已。因平常循规蹈矩之路,早已让才能人品之士,或是机变纵横之辈占满了。普通之人若想翻身,挤是挤不上这条道路的,惟一可走的道路,便是前者这些以人品自诩之辈不敢趟过的路,这便是一条险路。既然是一条险路,当然寻常之人不敢行走,就不会拥挤。若是你肯愿意行走这条道路,便要千方百计地筹谋,日以继夜地寻找,当然,还要加上一些忠心耿耿追随之人。除此之外,险路当然是危险的,虽然你具备了种种条件,也耗尽心血地避开种种危险,但是,一路行走下去,一身的伤痕累累也是避免不了的。这一点,你得习惯不要惧怕。蓝元又是默想半晌,说道,孩儿明白父亲良苦用心。孩儿只能量力而行,勉力为之。蓝瑛听到蓝元说出这一番话,此刻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不可量力而行,而是全力而行。须知人生就是上刀山,下油锅,趟过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为父现在便看出你有知难而退之心,心里犹如刀割。须知为父几十年的心血,不能白白浪费。这条路,既然为父为你铺就了上半程,下半程,便由不得你不走下去。蓝元听到蓝瑛说出此一番话,便低下头说了一声,是。蓝瑛见蓝元已是默认了自己的意思,脸色缓和许多,稍顷又问蓝元说道,前几天我问过你,钱大人家的千金你意如何?若你无异议,为父当选个吉日去钱府一趟。蓝元说道,我听说钱大人家千金不习烹饪,不学女红,又不识字,体态丰盈,孩儿想再考虑考虑。蓝瑛说道,这都是你的所谓的问题?你且说说,哪样的姑娘,你才中意?蓝元嗫嚅着说道,似胡太医家的姑娘便好?蓝瑛一听,扭头瞪眼对蓝元说道,莫非你不知道胡太医之女民许配大将军家二公子?蓝元一听父亲此言,不觉握紧了拳头。

一七零

    蓝瑛看蓝元态度紧张,似有怒意,不觉笑了起来,又继续说道,这才像话。男儿立于天地,当惟我独尊,你想要什么,当然要千方百计据为己有,岂能让他人抢了去?就如你眼前之境,虽有钟情之女子,奈何名花有主。你若不忍心中这份痛苦,便绞尽脑汁也要避免落入这种境地。须知大在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心中所念,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也是值得的。蓝元静静地听着父亲说话,脸色慢慢变得冷静和坚毅。蓝瑛继续说道,以你昨夜在定水桥下和今天大将军府里看到情况而言,其实你并不确定太傅此刻仍在大将军府内?是这样吗?蓝元说道,孩儿其实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昨晚若是龙谦亲自带队护送太傅归家,何半途独行呢?如果龙谦并不是和其他人同路,而是兵分两路,一路护送太傅归家,一路作为疑兵,有意迷惑对手呢?蓝瑛听到蓝元说出两种疑问,不觉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也许董威的计划早就被大将军府内的人知晓,所以故意分兵两道,有意引董威现身,而欲对对其逮捕?蓝元摇头说道,这样思来也不合理。若是龙谦早就知道董威昨晚的行动计划,有意分兵两路,那么龙谦必独自一人护送太傅归府,另一边龙忠所带之人乃为疑兵,那作为疑兵,为何董威现身多时,龙忠支撑不下之际,龙忠的后边却没有接应之人呢?再者,龙谦既欲亲自护送太傅归家,当龙忠那边堂而皇之欲以引诱董威之时,万全之策,龙谦此刻当秘而行之,为何龙谦行到半路见我巡到那里,便找我要了一匹马去呢?临走之时,还刻意告知与我,要我火速赶往定水桥处。所以,依孩儿猜测,其实龙谦并没在知道董威的行刺计划,也没有兵分两路,或者他只是知道了或许有人会对太傅不利,但是显然轻视了对手,所以没有做太多的人手准备。蓝瑛听着问道,如果如你所述,那龙谦夜半之时,行之半路,所为何事?与你相遇,又找你要了两匹马,却又是为何?蓝元想了一会儿,方自说道,我想一定是原本龙谦与龙忠同队而行,行之定水桥中,被董威带人堵住桥的两头,龙谦先行带杀出重围,而故意留龙忠带人死守定水桥上,其意欲在拖延董威追杀过来,龙谦带着太傅独自逃离桥面之后,因没有马匹,便只能在夜里独行。巧合之下,正好碰到我在街上巡行,龙谦定嫌若是步行下去,一来时间太久恐太傅劳累,二者乃是恐桥上龙忠等人死守不住,被董威越过桥面,追了上来,如此,则太傅危矣。于是,龙谦乃不避我,便上前找我讨要马匹,又向我告急,令我火速救援龙忠。蓝瑛听完蓝元叙说完自己的猜测,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思考一边迈着步子。稍顷,蓝瑛转身看向蓝元说道,依你之见,太傅其实一直在龙谦身边,而彼时桥上众人之中,实是有人假扮太傅迷惑董威,令董威识别不出,故在此死战。蓝元点头称是。蓝瑛又问道,你适才也说过,你在大将军府外有意等到谢禄,并和他一道进宫,如谢禄所言,龙大将军自己亦亲口告诉谢禄说道,龙谦乃亲自护送太傅回府?蓝元又点头说道,谢禄也确实如此说法。孩儿便这般不懂了,既然太傅之安危如此重要,龙大将军何在杀手没有追捕完毕之时,便大庭广众之下,告之谢禄太傅当时之去处,难不成龙大将军另有别法,不惧逃亡之杀手再度会对太傅不利?蓝瑛摆手说道,龙大将军万万不会如此托大,即便有成全之策,以龙大将军城府之深,但不可轻意会将太傅之去处泄漏出来。我思龙大将军之所为,所谓兵者虚虚实实,虚者实也,实者虚来。他既然当庭宣布太傅之仍在大将军府中,其意有二,一者为迷惑,因为他还不知道昨夜之杀手,究竟还有没有余党,所以为了太傅之安危,龙大将军便有意散布假消息,既然他说太傅现时在家中安养,那太傅多半不在家中。其二,若是太傅并不在太傅府中,那龙大将军将太傅去处指向太傅府,其意又何在呢?依我猜想,此行多半为诱敌所用。因为昨夜董威一众刺杀太傅,不知成败,一般便会就地隐匿,隐而不发,或干脆就是惧罪潜逃,匿藏他乡。大将军恐怕若是刺杀太傅之人逃跑他处,不能聚而捕之,便有意散布太傅现在安全之境地,并指明地点,意在引诱昨晚失手之人,不甘屈辱,奋而向前,杀向太傅府。此策乃为万全之策,若是昨晚杀手仍有余党,当会再入圈套,龙大将军彼时再在太傅府设下天罗地网,便是再有成千杀手进入太傅府中,也成了龙大将军的瓮中之鳖。若是等待日久,仍没有人进入太傅府中,龙大将军当可断定,京城之中,要么刺杀太傅之凶手昨夜便被全歼,要么偶有一二漏网之鱼,但这些人早就逃往他乡,不敢在京中逗留,如此,则太傅凶险解除,以后当无大碍。蓝元听到父亲说完这段话,不禁问道,若依父亲推断,太傅府中此刻并无太傅,那太傅目前仍在大将军府内吗?会不会昨夜龙谦独自护送太傅去了一所秘密所在,旁人无从知晓?蓝瑛说道,此种情况不无可能?依龙大将军多年的作战经验来说,其首要目地当然是秘而不宣的,既然太傅现时下落不明,我们当猜测现时对太傅而言,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宫内?大将军府?抑或别的地方?蓝元回答到,如父亲分析得当,孩儿当以为太傅现时应在皇宫之内。这京城之中,不会再有比皇宫之中更为安全的地方了。蓝瑛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然则皇宫之大,藏个把人,即便皇上,也未必知道。但是偏偏一大清早,两位宫内最大的公公便一前一后地去大将军府中找龙大将军询问太傅的下落和安危,可见皇上与太后皆不知太傅现居何处。依我看来,最大可能的情况当是太傅现时仍在大将军府内。蓝元摇摇头说道,难不成龙谦昨晚带着太傅绕了京城一大圈,再秘密地将太傅带回大将军府里?也不一定,若是他将太傅藏入宫内,当在宫内何处呢?蓝元边说边低头思考,想到这他突然灵光一现,边抬头对蓝瑛说道,若是龙谦将太傅藏入宫内,孩儿惟一能猜到地方,便是安逸公主的寢宫了。蓝瑛听到蓝元说到此处,也是点点头说道,你分析的也不无可能。然宫中之大,人手亦不少,龙谦若是将太傅藏入安逸公主的寢宫,少则一二天,多则三五日,即便他人不知,恐怕安逸公主身边之人也会将此种情况,告知太后。既然能有人告知太后,也当然可能将此消息传出宫外。再则,以太傅之禀性,是万万不可能藏在安逸公主之处的,除非龙谦以诈将太傅骗到此处。我们相商了这半天,其实以上的三处均有可能是太傅现居之处,其中某处没有一处能排除可能的,包括太傅府中。我刚才也说过,龙大将军善兵法,兵法云虚实不能让对手猜透,既如此,若龙大将军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说出实话,而让对手以虚猜之,也不无可能。所以,当下还是要打探出太傅现在之确凿下处。蓝元听到父亲吩咐,道了是。又说道,孩儿长在宫中,这里打探,确也不难。太傅府中,人手其实不多,我明日便去跑得一趟。只是大将军府中,孩儿进去过一趟,恐怕不太容易的再找着借口进入大将军府中,得我仔细斟酌一番才好。蓝瑛点头说道,现今董威既被你藏入衙内,他在外又无帮手,只能辛苦你跑几趟,去以上三处分别打探得清楚。蓝元听到这里,便问蓝瑛道,我听父亲说过,董威之前不是还有一位帮手吗?只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没无常,难不成也在昨夜殁了。蓝瑛叹口气说道,此人不说也罢。

一七一

    蓝元听父亲说完,不解其意,便问道,父亲为何这般评论此人?蓝瑛说道,原本此人乃是侯爷亲遣而实施行刺之人,此人名唤肖恩。肖恩昔年和龙大将军有隙,龙大将军寻着机会便欲将之置之死地,后闾州韦疾有心腹在京城,知晓此事之后,想着此人亦是一位英雄,或可为己所用,于是便设计搭救肖恩,将其从牢狱之中救出,并带着他逃到闾州,面见了韦疾。韦疾当时也是大喜过望,以为肖恩乃是当世英豪,也曾委以腹心。然不出一年,肖恩在闾州便屡屡造次,欺男霸女,祸害百姓,韦疾也曾想拿肖恩问罪,可终究是念到肖恩不远万里来投,如自己在肖恩来到闾州不足一年,便将其杀之,恐怕将会失去后来相投之人,故韦疾对肖恩网开一面,给其金银,任其另谋高就。这肖恩自知理亏,便携了金银,辗转腾挪,便到了林州地面。地了林州,恰逢侯爷到值,与肖恩一见如故,便将肖恩匿入府中,早晚请教。后肖恩谓京城皇上驾崩,当有可为,乃撺掇侯爷让自己秘密潜入京城,静观其变,寻衅乘机起事。侯爷受了他的蛊惑,便让肖恩回到京城,多给其金银,让肖恩招些流亡之人,豢养死士,寻机起事。肖恩来到京城不久,便将自己的好友董威招到京城,开了一家饽饽店,从而便有了其落脚之点。从此,肖恩在暗,董威在明,凡京城有事,其消息皆通过董威转告侯爷,这家饽饽店便成了肖恩董威等掩人耳目之幌子。本来刺杀太傅之事,肖恩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然以昨夜情况来看,董威带人在定水桥上与大将军府之人酣战之际,肖恩却踪迹全无,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刺杀太傅不利,此人定是溜之大吉了。由此可见,肖恩这人也是反复无常之人,韦疾向有识人之明,当年不留肖恩,由此可见一斑。蓝元说道,父亲也是最近才同侯爷联系,何这十年前之事便都知晓?若是父亲一早便知晓肖恩董威等人来历,想大将军与太傅不可能不知道这般人等,既然知晓肖恩董威等人的来历,为何却任其发展,而不拿其是问?蓝瑛摇头笑道,此事我原本不知,若不是侯爷恐肖恩董威等人失利,要我暗中协助,恐怕他也不会告诉我这等事。然依你适才所言,我等俱不知晓肖恩董威等人在京城潜伏滋事之事,可龙大将军和太傅何许人也?依我猜测,董威将这家饽饽店开在大将军府一条街上,方便他窥探大将军府内的动静,这十年来,龙大将军怎么可能会不知晓董威来历?然彼知而不发,原因无非有二,其一,各州之牧守,哪位没有亲人故交留在京城之中,既各州牧守在京城中有诸多相识,那这大群人自休戚与共,荣辱一体,一家有事,任谁都会声讯互告,内外相连。故有将在外,家中有人留守看望,是人之常情,此事是万万避免不了的。其二,各州牧在京城之内应,并无犯罪之实,捉拿无名。就算好容易找了个机会将此捉拿干净,然依然伤害不到诸位州牧分毫。各位州牧为求自保,依然会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还会陆续派人进京驻守,而且较前之者更为秘密谨慎。如此一来,则州牧行动,更加难以掌握和预判。有以上二者,所以龙大将军和太傅的方法,便是任其留在京城之中,虽是这些人会不时将朝廷之中的变故告之其背后的主人,然朝廷也会将他们的动向掌握清楚,推理之下,也间接知晓了州牧之举措。蓝元听完父亲的话,也是频频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昨夜之事,是大将军府和太傅等人早就预料到的了?那大将军府俱已知晓,必然会搜捕饽饽店了。然今天只到午后,也任没有接到龙谦的将令,命各处搜捕。蓝瑛听完蓝元说出的疑问,也是点头说道,我也奇怪啊?按常理推之,既是太傅从大将军府出后在河畔被袭,今天皇上应会调动人马会沿街搜寻,可直到天晚,也没看到大街之上有什么动静。难不成,龙大将军又在酝酿什么良策?惟一可解释的就是龙大将军不愿打草惊蛇,故有意按兵不动,迟延时间,然后再发雷霆一击,欲一击拿下。蓝元听父亲说完,说道,兵贵神速,何龙大将军作此番行为呢?难道他就不怕刺杀太傅之余党会乘机逃脱出京城?蓝瑛一听蓝元这样叙说,忽惨然一笑说道,怕是龙大将军早已知晓昨夜行刺太傅之人其背后真正主人为谁。他隐而不发,只怕是顾虑重重,毕竟捉拿一二小卒,并不能伤损其背后之人分毫,并且,撕破脸皮,与大将军自己身上也是不利。故大将军之意,可能是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人面前俱留得了颜面,亦不伤彼此的筋骨。想我蓝瑛这般左右计算,还是慢了龙大将军一整天的时间。说完蓝瑛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蓝元皱眉说道,依父亲之意,不管昨夜遁逃之凶手现在何处,大将军俱不会再派人追捕。然既是龙大将军欲放过,恐怕皇上太后也不会同意啊?况太傅生死未卜,卢畏必请求皇上下令全京城搜捕。此事断不会就此罢休。蓝瑛抬起沉思半天的脑袋对蓝元说道,若是龙大将军早就知道此事幕后主使乃是侯爷,他作何解呢?禀告皇上,才告知太后,再勒令侯爷自林州自行押解来京城,向大将军俯首认罪么?如是此,则太后颜面何在?先皇之帝业本从太后之父而来,如今若是拿了侯爷等诸兄弟,皇上会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故大将军早就参透个中利害,选择秘而不发,欲将此事之损伤降到最小,直至湮没无闻。从龙大将军此态度来看,太傅目前断是身未伤及分毫,安若泰山,不知躲在哪里享清福呢!蓝元思考一会儿说道,如父亲所言。太傅被刺之后,龙大将军为了不打破目前京城与各州牧之间的平衡,在太傅无恙之下,选择隐忍,欲将此事平息过去,一则保留太后及皇上的颜面,二则实是警告侯爷等人,使其自行放弃后面再实施手段。蓝瑛笑道,想必龙大将军自己也是确实做如此之想。然侯爷于此事之中,未受到痛楚,怎么可能会选择罢手?故依我所想,后边太傅与龙大将军必要设法让几位侯爷不会过得那么太平。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啊!说到此处,蓝瑛不觉一阵激动,脸色微微泛红之下,他起身来回快速走动,一边走动一边背手低头沉思。蓝元看到父亲此时既紧张又兴奋的表情,心下不免涌出一丝豪迈之气。他对面前左右行走的父亲说道,观父亲之表情,既奋且喜,莫非有什么计划?蓝瑛听到蓝元说出此话,乃停下脚步,面向蓝元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若是换作前些日子,你看到为父这般情景,定是劝我稍安勿躁,不要静极生到。看来这些时日之下,京城内外,发生了诸多战事,还是让你成长许多。眼下,为父确实兴奋,自余贼播乱之时,我谓我的时机已到,当可再出东山。不料余贼迅即授首,后虽有陈朝作乱,也不过是数日之后而自取灭亡。朝廷初定,我当时叹道,难不成天不假时与我乎?机会又与我擦肩而过?不想又经昨夜之事,我才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既现今朝廷与各藩不和,正是我等乘势之时,朝廷用静,我当不欲使其静,朝廷若是动荡不安,于我等才能从中取利。为今之计,太傅必欲死耳!蓝元看着面前跃跃欲试的父亲,心头一阵眩晕,眼里也是泛出一阵迷茫出来。蓝瑛慢慢冷静下来,后看着蓝元说道,眼下,你我父子当要从长计议起来!

一七二

    谢禄辞了龙大将军,便打马往宫去回去。这里走出没多远,便被大将军府相公陈安追赶上来,谢禄耐着性子和陈安周旋一气,然后陈安辞别,他便继续赶路。谢禄的一队人马走了二里地,又逢蓝元在此等候。谢禄便问道,蓝将军不回衙里,怎么在路边盘桓?蓝元笑道,我因要回宫里向皇上奏报昨夜之情况,知公公去子大将军府,稍时必从此路回来,我便稍作停留,在此等候公公,好一道进宫。谢禄笑道,也难为蓝将军昨晚忙碌一夜,此刻却不歇息,还要赶着进宫面圣。如此,我们一道同行吧。蓝元点头称是,就请谢禄前行,自己打马随后跟随。谢禄也不客气,自己上了轿,一行人便往宫内行去。

    待二人进入宫内,皇帝此刻正和岑玲用膳。见谢禄和蓝元二人进来,便唤蓝元过来同坐。蓝元笑道,皇上万万不可,臣只在一边进食便可。谢禄便命人取了碗箸,旁边搬来一案,谢禄又亲自用筷子挟了几碟菜肴,放在小案上,又取了酒盅,令一小太监在旁边替蓝元斟上。蓝元见谢禄安排停当,曲曲膝坐了下来,独自饮食。皇上不悦地看着蓝元说道,当年朕尚为太子之时,朕与众卿等一同饮酒,大块吃肉,痛快欢畅,也曾纵情歌舞,通宵达旦,悠然快哉。何朕自登基以来,卿等处处躲着朕呢?朕有时想找三两玩伴,饮酒作乐,哪知你们皆推以忙于差事,无暇分身,让朕扫兴。蓝元起身说道,回皇上,皇上当年在东宫之时,臣等尚自年轻,少不更事,行事不忌,均有失君臣之礼,因是年幼,先帝不责臣等有悖礼制,乃是天大的恩惠。而今皇上已是当今天子,乃九五至尊,臣等不敢冒犯天威,故每见陛下,犹思为皇上所做差事,十分欠缺,故战战兢兢之下,较彼时就略显生分。皇上见蓝元站了起来,朝他摆手,示意他坐下。蓝元便又坐下饮食。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彼时东宫之伴,独岑玲常伴朕身边。如今朕也是明白了何谓寡人,寡人之意,便是孤家寡人嘛。朕虽富有四海,然却无人与朕同享,也是寂寞的很。皇帝说到这里,蓝元未及答话,那边岑玲便不悦地说道,皇上前几日可是说了要与岑玲共享,如今却为何说出这般话语?皇上略显尴尬地呵呵笑道,朕前几日说过此话么?朕到是想不起来了。岑玲却是不听,冷下脸起身离桌,跑出宫去。皇上见岑玲离去,也是一阵怅然,端了杯子和蓝元对饮。蓝元又欲持杯起身,皇帝不耐烦的说道,你且好好地坐着,吃顿饭起来三五次,朕看着心烦。蓝元听出皇上不大高兴,持杯忙饮了酒,然后坐也不是,站来不是。谢禄在一边说道,依老奴看来,皇上当年的那些个伙伴,如今都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每一个人治国理邦,俱能独当一面。皇上有这些个忠心耿耿的臣下,众人又尽皆戮力同心,为皇上打点这万里江山,亦是为皇上分忧解难,皇上虽然不能天天看到这些个幼时玩伴,然就是因为他们的尽职尽责,皇上当自可以坐享太平,永享齐福。老奴想来,天下亦无十全十美之事,皇上虽然想念幼时玩伴,诸位大人当然要尽忠皇上,以皇上之需为首要。如各位大人们主内又主外,一面在外边忙于差事,一边又要在宫内陪伴皇上,如此内外事勾连一起,诸位大人亦是分身乏术,恐怕不能面面俱到,亦不能事事周全。老奴只是想来,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这大夏国的事,便是皇上的家事,陪伴皇上玩乐之职责,当属嫔妃之事,在外耕作收割之劳作,当是众臣工的差事。不能让这些臣下既做了外面的事,还要做了宫内的事,如此长久之下,宫内众位妃嫔,当要闲不下去,吵到太后那边去了。不如皇上便让这些妃嫔亲近些皇上,这样诸位大人当会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外面的差事上,也愈发会把差事办得妥帖。皇帝拿眼看向谢禄,冷冷地说道,你在教朕如何做事吗?谢禄一听皇上气愤犹在,赶忙笑道,请皇上息怒,老奴只是看着蓝将军至今站在不敢坐下,老奴便拿话周旋,希望皇上能给个蓝将军台阶下。老奴一时多嘴,实在是该打,该打。说着话,谢禄拿着巴掌轻轻地扇了几下自己的脸面。皇帝看着谢禄又看看蓝元,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赶紧坐下去吧。蓝元听到忙谢恩坐下,谢禄亦给皇上斟满了酒,垂首退立皇上身后。皇上此刻叹口气说到,朕幼之伴读,惟卢畏最为严肃,离朕最远,朕稍有不妥,卢畏亦不给朕留些情面,直言上谏,有时在君臣之中,总是让朕下不来台。想朕也是一血肉之躯,亦有七情六欲,怎能不违反礼制呢?现如今,你这谢大公公,也乱糟糟地说上朕一通。你且先说说,你这一大早便去了龙飞的府邸,那府上是何情况,赶紧说与朕听听。谢禄上前禀道,回皇上,昨夜之事,蓝将军亦参与其中,不如先让蓝将军将昨夜之情况先行向皇上禀报,待他说完之后,老奴再将龙大将军府内之事再行禀报。皇帝听到谢禄说昨晚之事,蓝元亦在场,顿时来了兴趣,他把头面向蓝元这边,问道,卿昨夜也在现场?快快与朕细细说来。蓝元起身离席,来到皇上跟前,便从昨晚巡守之时,偶遇龙谦,待他报警便火速赶往定水桥畔说起,一直说到将太傅与龙忠等人俱送到大将军府止。皇上听完蓝元说完,点点头说道,既然应逊在场,朕便放心了。说罢,皇帝又拿眼望向谢禄,谢禄会意,便上前将大将军府内所见所闻一一做了汇报。皇帝听完谢禄说完不觉蹙眉说道,适才蓝元所言,乃亲自将太傅与龙忠送回大将军府中,你刚刚却说,大将军告之于你,说是应逊乃亲自将太傅送回府中。孰真孰假?蓝元和谢禄见皇上追问,也是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过后,谢禄说道,依老奴这番看来,只能等龙将军进宫之后,才能知晓答案了。皇上问道,应逊何时可来?谢禄说道,大将军说过是等府里置办停办,便叫龙将军亲自进宫来当面向皇上禀告。皇上听到微微点头,回头看看面前的酒菜,后乃说道,这饭菜已凉了,快快撤下去吧。蓝元也忙了一夜,你且回去歇息吧,追捕凶手之事,朕令别人来办,你不用管了。蓝元听到,忙起身道了诺,又辞了皇上,便出了宫去。这里谢禄叫了小太监进来,一一撤去案上的酒菜。皇上移步书房,谢禄便赶紧跟了过去。皇上边走边说道,昨晚之事,以你看来,此事可有眉目?谢禄说道,依老奴看来,大将军若是有意隐瞒,必是另有隐情,此间种种,等龙将军进宫之后,便知端的。皇帝听后点点头,忽停下脚步,转身问谢禄道,何人欲对太傅不利?谢禄说道,老奴不敢乱言。不过以太傅为人刚正不阿来看,太傅多年中枢之中,所结冤之仇家亦是遍布天下。若昨夜遇刺之事并非偶发,或是太傅某位仇家指使也未可知。皇上听谢禄说完,又说道,你稍后着人速去城外羽林军处,传朕谕令,令黄凌速带五千人马进入城中,会同常玉,满城搜捕,凡与昨晚行刺太傅之贼众有牵连者,俱拿下审问,务必要审出背后指使之人。谢禄听到皇上下令,道了诺,忙出去派了人出了京城。城外羽林军处黄凌接了谕令,不敢怠慢,忙会同裘大将军,点了兵马,火速进入内城。

    且说龙谦见家中之事料理完毕,就一边叫人了去太傅府通报卢畏,一边又牵了马,准备进宫面圣。

一七三

    龙谦派龙传赶住太傅府向卢畏通报。卢畏得报,赶紧将龙传请了进来,龙传先行说明来意,然后说道,应逊的意思,是希望卢大人能派些家人过去。卢畏会意,点头同意,先请龙传暂且先行回去,自己这就下去安排,稍候便带人赶到大将军府那边。龙传便告辞卢畏,先行回到大将军府中。

    卢畏送走龙传,便召集家人。待家人到齐,卢畏对卢守说道,果然您老昨夜说得没错,父亲昨晚受到了贼人袭击。卢守一听,顿时脸色通红,紧张的说发不出声音来,旁边的众人也是慌作一团,面面相觑却又均说不出话来。卢畏又说道,好在父亲虽然受到袭击,当时幸有大将军府之众家丁舍命相救,故父亲有惊无险,生命得已保全。大将军府之家丁保护父亲与贼人大战之时,又遇到蓝元将军及时赶到救援。在将贼人全歼之后,蓝元将军又一路护送父亲与大将军府众人又原路返还,回到大将军府中。卢守本是坐着,不等卢畏说完,颤微微地站起身来拉着卢畏的手说道,不疑你快些说,太傅现时怎么样了?卢畏拍了拍卢守拉着他的那只手微微笑道,守叔您尽管放心,父亲只是受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卢守这才阿弥陀佛一声,虚脱地坐了下来。坐下之后他又想起一事,又伸出刚才拉住卢畏的那只手,说道,那赶紧派人去把太傅接回来啊?卢畏说道,我找您老,正是因此事与您商。卢守掂了掂手中的拄杖,说道,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太傅不在,这个家当然你是一家之主,何来问我这老朽的意见?卢畏笑道,您老在家里多年,是经历过许多大事的。不疑年轻,尚是第一次经历此事。所以不疑这边安排,如是不当,您老当及时指点一二。卢守说道,你且说来听听。卢畏听完卢守之言,抬头看向众家人说道,昨夜之事,想必大家也有耳闻,此事原本就是因太傅而起。昨晚太傅去大将军府中与龙大将军夜饮,不觉兴尽酒醉,伏案小睡。彼时大将军之子龙谦谓我在家中等待焦急,便亲自过来报信,告知我太傅昨晚将在大将军府中歇息,这事大伙昨晚都已知晓。众人听到卢畏说到昨晚之事,尽皆点头。卢义担心地问道,那昨晚泰澍所见所闻当是真事了?卢畏点头说道,泰澍所言的确千真万确,但当时之时,龙将军并没有归府,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离府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直到适才大将军府的龙传龙校尉来到家中向我通报昨晚之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昨夜的全部事情的经过。卢守此刻说道,少爷还是快点告诉我们昨晚定水桥上究竟怎么回事吧,人言定水桥已是烧断跌入河中,我这里早按捺不住,正要遣卢义过去一探究竟呢!卢畏见卢守着急,忙安慰他说道,守叔莫急,且听我说来。太傅昨晚与龙大将军均醉卧书房。太傅稍憩片刻,便自醒来。醒来之后,太傅谓留在大将军府中过夜甚是不妥,如此事被朝廷知之,恐将对大将军府及本人不利,于是便欲告辞离去。龙大将军虽是苦苦挽留,但又见太傅所言有理,便派了龙忠等家人护送太傅离府。时近子时,归府途中,太傅与大将军府众人途经定水桥被一伙贼人行凶。贼人势大,将太傅与大将军府众人围堵在定水桥中,前进不得。大将军府中人拼力与歹徒厮杀,竟成势均。贼人见拼杀不过,便纵火焚桥,太傅见桥上不可停留,便随大将军府之龙忠奋力跳下桥去,跌入定水河中……众人听到太傅跳桥,都是一声惊吓,卢守又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太傅伤得如何?可有生死之虞?卢畏摇摇头说道,幸亏龙忠大义,不惧生死,在太傅跳桥前一刻,便以自己的身体护住太傅,先行落入河中,太傅落河之时,恰好先落在了龙忠之身上,自己并无大碍。但是龙忠为护太傅,以肉身跌入河中,与河上之石相撞,必受重伤,此刻又为缓解太傅身体落河之时受到的伤害,便浑身不动,甘做太傅之肉垫,又被太傅之身下落之势砸下,自己身体伤势当是雪上加霜。卢守点头叹息道,真英雄也?果然不愧是大将军府中的英豪,个顶个地男儿本色。说完卢守不觉地挑起了大拇指,又对卢畏说道,太傅得以保全,你得好好感谢此人。卢畏点头称是,接着说道,太傅虽是安然跌入河中,无奈这伙贼人又纷纷追杀而来,眼见得大将军府之人人手太少,敌众我寡之下,渐渐支撑不住,好在此刻蓝元将军率军及时起到。蓝将军等人马一到,局势立马改观,那伙贼人见再行无功,便想四处逃蹿,蓝将军便带人四处追杀,又遇常玉将军适时赶到,二军汇合一处,便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太傅之众家人听到卢畏说道这里,都额手称庆,便愉快地笑出声来。卢畏制止了众人的欢呼,又说道,蓝元将军见常玉将军也来此处,又见龙忠伤势危重,桥已烧断了,马不能前进,便让常将军沿河搜捕漏网之鱼,自己带着人马亲自护送龙忠和太傅原路返回大将军府中了。回到大将军府后,龙大将军见太傅人虽无恙,然仍有些皮肉之伤,又恐怕贼人仍有余党,于路潜伏,欲再次对太傅不利,便不肯放太傅归来,只在府中待太医疗治调息。故龙谦将军回府之后,知晓了他走后府中及定水桥那边所发生的事怀,便急忙遣了人过来向我通报,免去了牵挂焦急之心。众人听完,知太傅有惊无险。众人原本见太傅至今未归,又从街面上听闻定水桥那边乱纷纷地,本就狐疑不定,心中不安,现时太傅安全,只是暂时在大将军府调养而已,便都放了心。

    卢畏话风一转,脸上尽显悲痛地说道,不过,大将军府昨夜所遣护送太傅之二三十余众,尽皆在昨夜与贼人拼战之时,伤亡殆尽。龙其那位龙忠英雄,现今性命垂危,令不疑十分担心,十分愧疚!卢畏说到这里便低首拭泪。众人见卢畏这般,也是黯然,心知这位龙忠对主人有救命之恩,龙忠救了主人,亦相当救了众人一般。此恩未报,恩人却生死攸关,受人恩惠,却难以回报,任谁此刻心里自是惴惴不安。卢义慷慨地说道,公子你便直说,要我们怎么办才好?若能以命换命,我卢义一定舍了我这条性命,来换取这位龙忠英雄能活过来。卢守见儿子发出此言,以拄杖狠狠拄了两下地,说道,糊涂,现时是人家伤势严重,无力救治,哪里是以命换命的时候。看不疑的意思,莫非是龙大将军恐有贼人再攻打大将军府不成?大将军府之精锐,俱在昨夜损伤殆尽,当无力保守。以老朽之见,不疑须赶紧报告皇上,请皇上速速派兵将大将军府保护起来才是正理。卢畏看向卢守说道,不疑原本作此打算。然龙大将军的意思是,我在明处,敌在暗处,原本逃匿别处的敌人还不知太傅生死,若是此时盛兵齐聚大将军府之处,不是明白地告知潜匿的贼人,太傅现时是在大将军府之处吗?卢守一听此言,哑笑道,堂堂京城之中,兵士何止千万,量区区贼众亦不过数百人。这数万雄兵,还能保护不了这大将军府?卢畏说道,守叔说得没错,然此时不是这般道理。不疑私谓大将军的主意,定是欲将昨夜之贼人一网打尽,须知昨晚京城之中,竟突然冒出数百贼人,这贼人从何而为?须得细察,若是兵士之中,有人暗中同贼人联系,恐怕后患无穷,故虽然调兵容易,捉贼却难。

一七四

    卢守听卢畏说完,也是点头说道,如是这般,不疑不知有何主意呢?卢畏说道,我是这般打算。我会速速去宫中向皇上禀告情况,并恳求皇上尽快从城外调兵进城,并加快搜捕贼人之余党。城外之兵尽是杜浚将军自阳城带来,来到京城时日尚短,故不太可能与昨夜这伙贼人有所瓜葛,由这一众军士在城中搜捕,料是要比城中之兵可靠得多。不过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便是大将军府因昨夜伤亡惨重,缺少人手,没有皇上之命,龙大将军也不能随意从别处调动兵马,故现在特别需要加派人手去向大将军府中来保护太傅。而现在处处人手短缺,太傅所依仗者,惟这太傅府之亲人了。卢义在一边听到卢畏这般说过,忙振臂高呼,为太傅安危,卢义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众人中年富力强者皆跟随卢义高呼,愿去大将军府中保护太傅。卢畏见群情激昂,便对卢守说道,守叔看看眼下如何处理?卢守站起身来说道,老朽跟随太傅数十年,太傅视我如弟,我亦视太傅为兄,此刻太傅有难,老朽岂能袖手旁观?我虽不堪大用,然值班放哨还是能做的。今日算我一个,既是上刀山下火海,太傅在哪,我卢守便在哪里。卢畏听后甚是感动,连忙弯腰对卢守谢礼,并说道,有守叔这一句话,不疑便放心父亲了。不疑在这里先替家父谢过诸位叔伯了。卢守既然表了态,众家人年老者,皆踊跃向前,纷纷向卢畏面前表态,深恐会落人之后。卢畏见时机成熟,便对卢守说道,还请守叔吩咐安排吧。卢守连忙摇头说道,我若年轻,当不避艰险,现已年迈,体力精神大为不济,若还要逞强主事,恐怕废事。现时你为一家之主,只要你安排妥当,我料这些叔伯子侄辈的,不敢不听。卢畏见卢守推辞,便站直身体施礼一圈,又说道,太傅现今不在,家诸事便由我来作主,诸位没什么意见吧?众人说道,原本就该如此,少爷何须自谦。卢畏见众人首肯,便说道,那好,不疑便作主安排了。现家中共有五十余人,年富力强者二十五名,此等是不疑兄弟子侄等人俱要跟随不疑去往大将军中,听候龙大将军调度,保护太傅。年长者有六位,此六位叔伯与诸位婶娘姊妹及嫂子又有儿童等人俱留在府中照应各处,看守值夜,烧洗买办,不可废了家事。我等一众人去了大将军府中,不出意外,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便自归来。归来之后,诸位的辛劳,太傅亦会重重地赏赐。然则这几日里,诸位在大将军府中,俱要谦让恭行,举止有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休要在外人面前露了怯,让别人笑话。须知我们这太傅府中,亦是书香门第,不能在外面人眼前,丢了斯文。少不得大家多多忍耐这几日,几日过了,我等再回到家中,便是一切恢复如旧。

    众人听完卢畏的安排,皆服其分配,更无异议,待卢畏话一说完,年轻力壮者便各自进屋收拾行囊去了。惟卢守偏偏非要跟随卢畏一道欲前往太傅府中,卢畏不从其请,卢义也在一旁劝道,您老现时年迈,行动不便,扛不了枪,拿不动刀,更打不了仗。您说您若是跟随我们去了大将军府中,那龙大将军还要支派几个人来服侍您老啊?卢守见儿子挤对自己,怒瞪双眼,高举手中的拄杖,便要向卢义打去,吓得卢义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外。卢守便要追赶,卢畏一把搀住他说道,守叔且莫再自作主意,须知这太傅与我均不在家里,诸事操持,您老可要多费心了。现今外面之人皆已知晓昨夜定水桥之事,若是我出去之后,有人来府中拜访,您老可要仔细接待了,来探父亲之人,千万怠慢不得。卢守一听卢畏说出此言,只好作罢,便反复叮嘱卢畏去往大将军府中诸事小心谨慎,一定要守护好太傅等云云。卢畏按捺性子,听着卢守唠叨了一番。半炷香过后,卢义等人便收拾停当,因为没有刀枪,便只是随意找了些趁手的棍棒等,俱走到厅前。卢畏见众人站了一排,俱背着行囊,拿了棍棒,便皱眉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将军府中,难道还没有区区几付盔甲刀枪等兵器不成?尔等这便拿了家伙,出了家门便招摇过市,让那些无敌市民怎生看待?快快撇了吧。众人听到,便将手中的家伙统统放到靠墙处。卢畏一边吩咐卢义套了马车,一边又回头对卢守说道,泰澍昨夜甚是无礼,当众违悖于我,故我罚他这几天均在父亲的书房之内省过,一来禁他的足,令其反省,二来又为父亲抄写金刚经,父亲因前时太忙,落了许多金刚经篇章,此时正好让他来代其抄写。您只须午酉二时带了饭菜,只放在书房之外,泰澍出来自取便可。泰澍因抄写佛经,心里需要澄静,故不能见人,我已在书房外门上贴了封条,便是不让他擅自出屋所设,送饭之时,放在窗边一小洞处便可,您须不能破了泰澍的戒。卢守听完卢畏的吩咐,不停点头说道,难怪我刚才找他半天,没看到他人呢?没想到是少爷你将他关了起来。这小子前世修得好福气,难为太傅看重他,你又素日里教他识字。只是这小子不识好歹,虽是机灵,却长着一付懒骨头,不怕负了太傅与少爷的教导。卢畏说道,泰澍自幼丧父,太傅与我均对其关照不多,他便无人用心管教,便显得顽皮了些,其实泰澍本质如玉,只须耐心循循善诱,假以时日,其人品能力当超乎常人。守叔平日里还须看待他些好。卢守见卢畏维护泰澍,便不在再言语,只催卢畏快些上路。卢畏见卢义套好了数辆马车,已进屋候命,便辞了卢守出府。卢畏出府之后,便让众人均坐上马车,又让各个马车上的帘子挑开。准备停当之后,卢畏当先一马,后边又是一溜五张马车,这一阵人马便招摇过市,出了太傅府,沿街扬起了好大一股风尘,只奔大将军府而去。

    卢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大将军府之外,龙诚得讯,赶紧迎出门外。见卢畏下马,龙诚深鞠一躬,口中说道,不疑兄一向可好?卢畏赶忙还礼,说道,托福,愚兄一向还好,听说二兄弟近来要与胡太医之女联姻,甚是可喜可贺。龙诚笑道,惭愧得很,弟之小事,让兄见笑了,快屋里请。龙诚一边请卢畏进府,一边又让龙厚龙传等人接引太傅之众家丁。

    龙厚龙传忙带了太傅之众家丁至别院暂歇不提。且说卢、龙二人来到密室,上茶以后,龙诚摒退左右,乃对卢畏笑道,家兄今日进宫之前交待,谓之做戏要做足,故遣了人去府上让兄跑上这一趟。家兄又对我言,称若是兄来府里之后,不必久留,当速速进宫内一趟,若是不然,当在外人面前显得兄长不那么在意太傅安危,其情可疑?外人若是出了猜疑,这戏便演不下去了。卢畏笑道,应逊思之有理,既是敌暗我明,现期还是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鱼儿不来上钩便罢,鱼儿若是来了,识出真假诱饵,那便是大大地不妙了。我正有进宫之意。只是我带了这二三十人来到府中,定是要盘桓几日的了,这期间人嚼马吃,各种叨扰,还有各种花费,当是要二兄弟耽心不少,愚兄这里实在是过意不去。龙诚笑道,兄长说得哪里话,兄非外人,我们自小儿一起长大,诺之承蒙兄多年教诲,受益非浅,此时这点小事,非兄一家之事,若是兄长仍记挂在心上,弟甚为惶恐。卢畏放下茶杯笑道,我们二人俱不要这般见外了,入府这半日了,我这里便去见了大将军,好早早进宫面圣。

一七五

    卢畏进内厅见过了龙大将军,献过茶后便告辞出来,龙大将军命龙宝相送。

    出了花厅,外面便是一座院落。院中间的石径小路曲折几弯,穿过几座假山,便分为两道分别通向外厅的环廊处的门。假山之间,遍植了各种花草,一丛丛雪柳从假山之上倾泻而下,像一道道飞旋的绿色的瀑布夹杂着无数片雪花,一阵风吹来,这些绿色的瀑布便扬起夹杂着的雪花便随风一簇簇地飞舞开来,就像是翩翩起舞的少女甩动着她那头珍贵的头发。假山之下,一束束娇黄的迎春花已显凋零,落地零落的黄色花瓣淹没了地上的石径。卢畏深深地嗅着这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小心翼翼地避开足下那枯萎柔嫩的花泥,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朝院外走去。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只蝴蝶翩翩飞了几圈,停留在了卢畏前面的一枝桃花之上。蝴蝶停留在花朵上,正努力地吮吸着花粉,又偶尔不忘扇动着它那双大翅膀。卢畏不觉停下了脚步,他凝住双眼,眼光穿过那双蝴蝶扑簌簌的大翅膀,他仿佛看到了一双乌黑分明的大眼睛此刻正看着自己。蝴蝶渐渐模糊,那双大眼睛下的脸庞正逐渐清晰,那一张粉白娇嫩的圆脸上,嘴巴微微张大带着好奇和惊异,又稍稍歪斜的脑袋透露出稚嫩和无邪,那满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只在头上盘出慵懒松散的发髻,还有她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神之中,正透露出的野蛮和挑衅。这一切让卢畏看呆了!卢畏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又好像是昨天,他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份久违的期盼,他看到了压抑隐藏许久的思念。卢畏的眼睛顿时模糊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不禁伸出了自己颤抖的双手,想要抚摸住那张让他朝思夜盼魂牵梦萦的脸宠。

    此刻在前面带路的龙宝已走到环廊之处,他见身后卢畏并没跟来,便转身望去。只见卢畏踟蹰院子之间,伫立不动,手臂前伸,微笑着张开嘴巴,似要抱住什么东西。龙宝便高呼道,卢大人,莫非有何不妥吗?卢畏正沉湎在回忆和假想之中,被龙宝此刻一喊,顿时便被惊醒,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发现桃花上的蝴蝶早已飞开,那蝴蝶停留处的桃花后边,只是一片假山起伏的峭壁在光线明暗之下,显现出似人脸的图案罢了。卢畏心中懊恼,脸上的失落之情稍纵即逝。他回头冲龙宝笑笑说道,宝叔可是吓着我了,刚才不疑正要捕蝴蝶来着。谁知被你这一唬,蝴蝶也飞了,真正扫兴!龙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道,没想到卢大人还是童心未减,在这个院子里还是想玩捉蝴蝶。想当年,你和我家小姐,在这院子之中,一起嬉戏打闹,赋诗联对,真正让人高兴……说到这,龙宝看到卢畏脸上僵硬的笑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忙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道,不提了,不提了,你看我这张嘴,年纪老了老是记不住重要的事,卢大人还是赶紧请吧,省得误了进宫面圣。卢畏也连忙点头称是,便走到环廊,正欲出去,却被龙宝一把拉住。卢畏迷惑地问道,宝叔意欲何为?龙宝笑道,卢大人还是先将身上的花朵儿拍打拍打吧!卢畏俯身察看,果然见到自己浑身沾满了雪白的娇黄的粉红的等等各种花瓣。卢畏不好意思地向卢宝笑笑说道,让宝叔见笑了。说着话就连忙拍打自己的身上。龙宝一边走到卢畏身后用袖子帮卢畏拂去后背的花瓣,一边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小时候一向如此,每次亦是我来给你们擦脸洗手。闻龙宝说起幼时之事,卢畏不觉脸红,笑道,那时幼稚无知,宝叔现今不可再取笑与我了。龙宝听到卢畏哀求,哈哈笑道,我都说了,年纪老了,记性不好,仅存的一些记忆,便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卢畏和龙宝出了花厅,来了前厅之中。此时却看到卢义拉着龙厚一边嚷嚷着一边寻找着什么。卢畏远远看到,连忙喊道,卢义放手,怎么这等粗俗无礼?卢义见到卢畏,连忙松了龙厚,快步跑向前来,对卢畏说道,少爷你评评理,我们和这位龙大叔理论半天,他硬是不带我们去见太傅。我想太傅正在养伤,伤势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是先让我们这些家人见上一眼,再回屋静养,总是可以的吧?可是这卢大叔就是百般阻挠,说什么现时太傅正在大将军屋里,又说什么太傅现在静卧调养,反正就是一百个道理说出来就是不让我们与太傅相见。正好少爷你来了,你就跟这老龙大叔说叨说叨,好呆也让我们见一见太傅,不然大家心里始终不放心啊?此时龙厚也走到跟前,因见卢畏到来,他也懒得再与卢义解释,只一边笑嘻嘻地一边搔着痒。卢畏赶忙向龙厚施礼,口中说道,我家中这位兄弟,年轻气盛,因心急家父安危,故忘记了礼节,冒犯了厚叔,厚叔请多多原谅。龙厚挥挥手说道,说哪里的话。这兄弟是个好小伙子,心急主人,稍显鲁莽,人之常情嘛。你来得及时,他们二十余人,左一嗓子,右一嗓子的,喊得我头都麻了,我正掰开了八张嘴,也跟他们说不清楚,现时这事就交给你解决了。卢畏道了个是。然后他又转身面向卢义严肃地说道,我们来时,在家中是如何交待?卢义见卢畏生气,便低头不语。卢畏接着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这里是大将军府,乃是天子敕造,平常人进出,须得持皇上令牌,并不是你平日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我等来这里,须得皇上恩准的,现时因为事急,故我们先进入了大将军府中,待会儿我还得进宫向皇上请罪,请他恩准我等留在大将军府保护太傅。若是皇上不准,治我先斩后奏之罪,我吃了官司不说,免不得你等被撵出这大将军府不说,还得进牢狱之中。卢恩说到这,停言观察卢义,只见卢义正深低着头,捏着衣角,此时却嘟哝着一句,人家就是相信太傅嘛,挂念太傅的安危有什么过错。卢畏听到卢义有不满之言,便又说道,太傅安危,只你一人关心么?上至皇上,下至庶民,关心太傅之人,何止千万。若是外边黎民百官,便个个想你一样,都跑到这大将军府门关大闹一番,吵着俱要看看太傅安危,若是不予满足,便围着大将军府不愿离去,那此刻大将军府不是乱了套?此时卢义便默不作声,只顾玩弄衣角了。卢畏稍稍放低声音,宽慰他道,你这里便回去向他们传我的话。就说不疑已在大将军室内见过太傅,太傅现时并无大碍,只因昨夜受了惊吓,伤了风,故需要在室里静休用药,不能出得室外见风,若是出来再加重了风邪,太傅病情加重,谁也担待不起。卢义听完卢畏说的话,便向一旁的龙厚陪了不是,说道,卢义粗鄙,刚才失礼太甚,无意伤害老叔,请老叔原谅卢义一时急躁糊涂之过。龙厚连忙还礼说到,不可不可,我龙厚礼数不到,招呼不周,让太傅府众人受了委屈,实是罪过罪过。

    二人言罢,俱欢笑如旧,然后便向卢畏辞去。卢畏又叫住卢义说道,尔等且记,客随主便。尔等现时不在家中,而是身处大将军处,此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俱属官家所有,若是尔等乱走乱动,坏了人家的东西,轻则赔偿,重则有入狱之险。你去后传了我的话,切勿掉以轻心,老老实实跟在龙校尉后边,听其调度,才是正理。若是我再来之时,听到龙校尉言尔等不称职守,不守规矩,待我禀过太傅,定要家法侍候的。卢义自幼及大,哪曾听到卢畏说出这般大话儿,现时见他当着大将军府众人的面,话语如此严厉,不留情面,他顿时脸红耳赤,张口结舌地说道,小的定遵了少爷的令,回去训诫大家,一切依龙大叔的安排。卢畏听卢义表了态,便满意地点了头,令其自去。

一七六

    龙谦进得宫内,皇帝说道,你不必多言了,适才蓝元已向我复命,大致情况朕已了解。听说昨夜贼人众多,战况残烈,大将军府损失诸多家丁,朕心中亦是哀恸。你回去之后,替我多多问候龙大将军。现时不知你家中之事可都料理妥当?龙谦说道,多谢皇上挂念臣之家父。回皇上,因昨晚府中家丁伤亡惨重,清早便叫了胡太医来到家中,现太医仍在家中对负伤之人进行疗治。臣家中昨夜跟随之人,俱有伤在身,家者余者为照料伤员,亦是人手不够,臣无奈,只得急叫不疑兄从太傅府中调集人手前来家中应对,此事未及禀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皇帝皱眉说道,此有何罪?虽是有令在前,未有谕,外人不可轻入大将军府,然众人皆是臣的子民,未有人命不惜而顾令制之理也。然叫不疑作什么?他府中俱是些文弱之人,又手无寸铁,哪能担当护卫之职?一会儿黄凌来了,朕便命他带人过大将军府去,大将军府外的三条街之内,务必尽要严兵把守。现时太傅在你府中如何?龙谦不语。皇帝目视周围之人后,又徐徐说道,太傅现时安危仍未解除,他现居何处,当以秘密处之,朕亦不问,卿亦不可对他人说之,以防不测。龙谦道了诺,说到,谢皇上体恤臣下。我观不疑兄近来身体欠安,臣来宫中之前,已差人去请他过我家中这边,想必此刻他应带了人手朝我家中赶去。他去了我家中之后,当要来宫中请求皇上派人搜捕凶手。他来之后,恳请皇上让不疑兄多多在家中调理一段时间。皇上听龙谦说出此言,哦了一声,问道,想不到不疑竟操劳过度,疲惫如斯?如你所言,不疑来过之后,朕当令他休息半月,不可操劳国事。你且去太后那边吧!想必她老人家应是十分关心太傅安危,你去酌言回之,勿泄了太傅踪迹。卢畏道诺,正要退去,皇帝又说道,你回去告诉大将军,就说朕说的,朕知你体恤家人,昨夜伤亡之人,又俱是你家的老人,常年跟随与你,与你兄弟相称。现今你已年迈,花甲之年又痛失故人,心中悲愤,朕实感同身受。现昨夜伤亡之人,为保太傅,俱是于大夏有大功之人,此等功绩,朕不可不赏赐予以彰显其烈。你速速统计名单,呈报吏‘、礼二部,朕着二部乃以重赏。凡殉职者,以五品军职袭与其子,身前有官职者,再升一品,金银若干。身中创伤者,皆赐黄金铠甲一付,身有官职者,原品阶再加一等,金银若干。龙谦听到皇上赏赐丰厚,连忙再俯身跪下,磕头谢恩,说道,臣下代家你及家中之人叩谢皇上隆恩。皇帝点点头,朝龙谦挥手说道,你且去长寿宫吧,免得太后等得焦急。龙谦起身再谢皇帝,便退出宫外,又朝长寿宫内赶去。

    龙谦来到长寿宫内,太后屏退左右,只余他二人,此时太后便问龙谦昨夜之事。龙谦便将昨晚定水桥之事详细地向太后说了出来。太后听到太傅现时匿居家中,连忙口中阿弥陀佛,连称吾儿妙计,如此便好。太后心中宽慰,又对龙谦说道,哀家今天见了常玉将军,问他可拿着了昨晚刺杀太傅之人。常玉将军说道,在定水河畔上下游搜索了好几遍,百余人几乎死亡殆尽,其中只有一二活口,这些活口遭捕之时还有口气,常玉再三用刑拷打,却也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出来。后来这一二活口,熬不过刑罚,午时之后,便先后断了气。现时刑部大牢中,昨晚定水桥边刺杀太傅之人,俱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成了尸体。

    龙谦听完太后说完此事,便说道,此等宵小之徒,罪有应得。昨晚之事,虽是家中损失惨重,然罪魁祸首,已是擒到。太后大感意外,说道,如此迅速吗?龙谦便又将擒获肖恩之事说了出来,然后又说道,这厮虽是口硬,不说来历,然家父已略知一二,只是不再点破于他。太后问道,大将军怎知此人来历?龙谦笑道,此人与家父往年旧识,还颇有瓜葛,后此人违了军令,因获罪入狱,却不料让他从狱中跑了出去。此人跑出京城之后,浪迹天涯,据说先是到了闾州,后又跑到林州,到林州之后,便在那里停留了下来。没想到十余年之后,他又出现在了京城。说到这里,龙谦便不再言语。太后想了半晌对龙谦说道,这个肖恩,哀家当年也有耳闻,难道他此番前来,是向大将军复仇而来?龙谦笑道,想必如此,只是此人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太后笑道,既是如此,此人这里也追究不出什么,大将军便自己酌情处理此人吧,此人欲伤国之重臣,其罪不小,务必干脆利落,以绝后患。龙谦道了是。太后又笑道,你既已将太傅送回府中,首犯已遭擒拿,为何百般周折,意欲外人皆谓太傅在你府中。龙谦说道,惟恐那伙贼人未一网打尽,若有漏网之鱼,又恐他不甘失败,想铤而走险,再去太傅府行刺。太后点头又问道,你这般谨慎,哀家到是不好说什么了。你适才从皇上那儿来,皇上又有何指示?龙谦便又将皇帝调兵护卫大将军府又重赏昨晚伤亡之人等等对太后说了一遍。太后听后频频点头说道,原是应该的,似龙忠这等忠烈之士,褒奖再多亦不为过。你这里忙了一宵,定是疲倦的很,这里咱娘俩先不说了。你去见过安逸,好快快些回到家中早些歇息吧。你家中还尚有一摊事,都等着你处理应对呢!代哀家问候大将军,逝者已矣,节哀顺变,仔细儿注意休息调养,莫要熬坏了身子。龙谦连称了几个是字,稍顷便辞了太后退后长寿宫向安逸住所走去。

    皇帝等龙谦走后,便叫进岑玲和谢禄。皇帝问道,黄凌什么时候来?岑玲说道,要他来有什么用?听说常玉一早便被叫到长寿宫内,适才才从太后那里出来。皇帝不解地看向岑玲。岑玲说道,皇上和蓝元吃着的时候,我不辞辛苦,出宫见着了常玉,常玉那边说,昨夜搜捕贼人,几无活口,他查验过了所有的贼人,发现绝大多数非聋既哑,显然这帮人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既行刺不成,便都结束自己的性命,即使当时被捕不死,亦难以从他们口中问出实情。皇帝说道,然则活着的健全的俘虏呢?不信其间未有不惧死之人。岑玲说道,常玉也说了,确实也有一二活口,捱不过刑罚,开口招了供。皇帝急切问道,都说了些什么?岑玲笑道,他们只说原本都是些亡命天涯之人,经人推荐,俱入了城外四十里的沙子湖里某条船上,此湖里船老板有数条渔船,每船有三十余人,渔船每日出渔,也不打鱼,其实入了湖里深处找个浅滩便是训练。偶尔清早随便从其它的船上收买些鱼回来,隔三差五地卖出一小部分,以此掩人耳目。我刚听到常玉说到这里,便见长寿宫来人请常玉去太后那边一趟。常玉走后,我也便回到宫内。皇帝听完岑玲如此说法,笑嘻嘻地说道,朕便知道卿不会无端生气,离朕而去。不想卿一出宫,就立大功,便让朕知道了这般重大消息。这番不消你说,朕自当重重赏你。岑玲笑道,皇上还是容我想一想才好。金银珠宝之类的,我也见得多了,甚是无趣,也怪腻得慌。这次怎么着也要换个新鲜的法子求皇上的赏赐。皇帝一听,连忙笑道,如此甚好,朕亦需要些新鲜的东西,金银寻常之物,赏来赏去,朕亦感到麻木,毫无快感。皇帝笑罢,又转身对谢禄说道,你这边又有什么事情?谢禄说道,奴才出去问了门前的几个小子,他们说长寿宫的吕公公今天去了刑部一趟。皇帝听完谢禄的话,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黄凌什么时候来?谢禄忙道,老奴这就去宫外等候。皇帝示意谢禄速去,自己便不再言语。

    这里卢畏出了大将军府,翻身上马,也不带随从,单骑向宫城内跑来。进了宫,觐见了皇帝。

一七七

    外间有小太监进来启奏,说是博阳侯卢畏正在宫外听宣。听到卢畏即将来到寢宫之内,这里岑玲立即起身说道,卢畏看我向来不顺眼,每次必罗唣半天,他既然来了,我先出去走动走动,省得呆在这里被他烦透了。皇帝听了岑玲的话,也是点头说道,正是。你二人还是少见面的好,每次不疑见到你在朕的身边,先是斥责与你,再对朕说教一通,朕又驳斥不过他,几番话语下来,弄得朕好一阵尴尬。见岑玲走后,皇帝令谢禄去宣卢畏进来。

    卢畏进来之后,礼毕,皇帝赐卢畏坐。卢畏坐下之后,便和皇帝大致谈了昨晚之事。谈完之后,皇帝说道,城中应逊已将太傅置于绝对安全之地,朕不过问,亦让他告诉别人,免得城中或有昨晚贼寇里的漏网之鱼有机可乘。城外朕已命裘同常玉会齐人马,带了俘获的贼人指路,星夜赶往沙子湖那边,明早进了湖中抄了贼人的老巢,希望有所收获。卢畏点头说道,彼贼众人数不多,亦不少,彼人数太多,恐泄漏踪迹,人数太少,不足以成事,故卢畏料之贼众人数多在一百之二百之间。观昨晚之战况,贼众必倾巢而出,毕全功与一役,作玉石俱焚之打算。想来现时沙子湖中,已是空无一人。皇帝点头说道,朕亦知此去机会渺茫,然贼百余人,平日里食用器具,信息传递,总是需要人力脚夫。朕着黄凌务必尽寻沙子湖畔周围,务必要寻到与这伙贼人有交往之人,只从这些人口中,来打探出这伙贼人的蛛丝马迹。卢畏说道,臣以为贼众虽是于沙子湖中藏匿,然京城之中,是其主要实施目标,既然目标尽在城中,城中贼人必需要落脚之地。贼人虽在定水桥上设伏,然必于路跟随太傅一行,若是如此,其贼人必在大将军府之外有一秘密据点,贼人或以数人藏匿此地,暗中窥伺,寻机以趁。皇帝听完卢畏所言,也是频频点头,说道,如你所言,朕明日便命蓝元沿街搜寻。

    君臣二人谈话之间,只见谢禄从外面进来,手中端一盅。谢禄走到卢畏面前说道,卢大人,此乃皇上所服用之人参汤,现皇上赐于你饮用,请卢大人快快趁热喝了吧。卢畏听言赶忙站起向皇上谢恩,口中说道,蒙皇上隆恩,赐臣参汤,臣不胜感激。皇帝笑道,谢什么子,一碗参汤而已,你先快些喝了再说话。卢畏再谢,站着将参汤喝完,然后放下盅,向谢禄道了谢。谢禄收了盅,又退出外间。皇上看着卢畏说道,朕观你面色金白,双眼无神,想是元气损耗过多,不能及时补充所致。你在国子监多时,成绩斐然。国子监过去数年,国库所拨银两,尽皆被职事人员贪墨,造成书库腐蠹,编修搁置。其历屇学子良莠不齐,清浊不分,安于学问者少,夸富炫技者多,料想此等浮华之众便是职事之人纳贿而收,故其间多官宦之家子弟,入太学名为育教实为结伴,而清贫之家可造之才却苦无机会进入太学。你去之后,短短数年,裁拨臃肿,简拔才俊,顿见太学之中,莘莘学子,清气可瞻,朕是由衷地高兴。卢畏说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不敢矜功,惟忠职事而已。想举国少年,皆我大夏之未来,数十年之后,朝堂之中,放眼看去必是这番青年才俊排列左右。臣之职责,便是在当下选拔筛别,让天赋不同者各归其路,适营者从商,好技者办厂,好兵者归于营,求真者入我门。我之门下,竭所能教育诸少年学子,使之真才实干者得以脱颖而出,德才兼备者能通过重重考验,由此使之德、才、能三者初具,再使其出入各州府锤炼多年,再由此中选拔佼佼者,进入朝廷,彼时之下,皇上再试用众人,使其成为国之栋梁。此上种种这般,便是卢畏之志也。

    皇帝点头笑着说道,不疑育才,循循善诱,果如此言。朕与你一同长大,年幼之时,便知你之大才。朕初登大宝,正逢余贼掌权之时,只恨朕意不能为用,只让你权掌国子监,名虽为副,实却为主。果然你未让朕失望,你不辞辛劳累年培养不同青年才俊,引流入海,使其各种天赋流归有处,才能有所用处,可谓劳苦功高。你做此等大事便可谓:一是谋就大夏百年之福,二亦是这等才子有你这等伯乐实为他们人生之大幸也。假以时日,你之今日学生当个个可为国之基石,朕想之未来之朝堂,其德才兼备者齐列左右,为朕所用,甚蔚为壮观。说完皇帝一阵大笑,笑毕,皇帝又说道,话虽如此,然你之为国操劳如斯,积劳成疾,朕已知晓。适才应逊来此,说你日日劳神费力,竟至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临走之时他还嘱咐朕,要朕务必给你放几天的假,好让你好好地休息几天。朕这里先是准了,你意如何?

    卢畏说道,多谢皇上厚爱。然臣之身体,臣自清楚,没有应逊说的那般不堪。臣只因昨晚家父昼夜未归,应逊又来家中搅扰半夜,以至于卢畏昨晚没有安睡。一早臣又接应逊通报,说是要臣带人赶到大将军府去。卢畏无奈,便带人匆匆赶往大将军府。如此折腾几番,卢畏只是感到有些疲倦罢了,只要稍事休息,体力便能恢复如初。现今太傅安危仍是悬而未决,城外搜捕贼众,城内也要搜捕贼众余党,当下之时,皇上亦忙得分不开身来,何况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能高卧堂下,不闻不问?

    皇帝见卢畏又提到太傅,不觉皱眉说道,以你之见,何人会对太傅不利?

    卢畏谨慎地说道,太傅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以太傅数十年为官来看,所得罪天下之人何止千万。单从这一方面来说,想要结果太傅之性命者,不在少数。然以为臣现今思来,想为难太傅者甚众,想为难龙大将军者,实不多矣。因龙大将军十年来未曾出府,前者所结冤之人,要么早早忘却,要么早早逝去,余者虽是芸芸,然已无能力雪恨。今这伙贼人,专挑太傅从大将军府夜归之时动手,欲为难太傅与龙大将军也,此等之人实不多矣!

    皇上听卢畏说出此言,不觉打断卢畏说道,你是说这些贼人,不是单单为太傅而来,其欲结果太傅性命,又欲嫁祸龙大将军吗?

    卢畏点头说道,不排除皇上所说的这种可能。放眼天下,敢对龙大将军复仇者,能有几何?且此种仇冤,少说也是十年之前所结。其意先对太傅不对利,太傅从大将军府出遭遇不测,朝廷定然问罪龙大将军,彼时龙大将军死罪可逃,活罪却难免。想这伙贼人俱是亡命之徒,之中必未有这种城府者,其背后当另有主谋。

    皇上想了想问道,若是这伙贼人背后另有主谋,然则其欲究竟为何呢?

    卢畏说道,若是太傅遇刺,龙大将军也被问罪囚入牢中。这举国上下,谁之得利呢?若是知之,则其人嫌疑最大了。

    皇上笑道,你不必细说,容朕自揣测之。一会你自退去回家中,不要再去大将军府了。朕已是打定主意,也应了应逊,务必让你养好了病再上朝。

    卢畏欲要再分辨。皇帝却只朝他摆手说到,君勿要再坚持。近几日来,你思父心切,当不能分心办公。朕着你闭府十五日,没朕的旨意,不可出府。你且回家安心养病吧。待太傅之事完毕,日子定下,朕还要你与应逊去闾州一趟。闾州韦疾,非等闲之辈,你与应逊,须打起十分的精神,务令腾失望。此去闾州又是数月,你的身体不养好,朕怎能放心将此重担交付与你?

    卢畏听言,便不好再争辩,只好辞了皇帝,向寢宫之外走去。

一七八

    卢畏回到太傅府,进府先问卢守可给书房之内的泰澍送过饭没有。卢守停了手中的扫把,诧异地看着卢畏说道,让那小子饿着几天又能如何?此等小事,我一老人家量还不会忘却。只你国事繁忙,向来不问家里柴米,怎么会有闲心管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卢畏笑道,我想家里人手短缺,怕你老一时忙碌不过来,或者忘记,让泰澍捱饿,他便心中冤我。既是送了,便是最好,我也只随口问问而已。现皇上念父亲疗伤,怕我分心无法操持公务,便不放我出门,令我在家只管料理父亲之事,故我是这会真的空闲了。卢守听完卢畏说的话,便拄着杖站在原地说道,如是这样,我原本想说你着。自今年开春以来,你的身体日渐消瘦,我原道是残冬寒冷所致,因你幼年之时,便是惧冷。现今我见你日日从太学回来,便深居书房不出。太傅也是时常劝你,你亦不听。怎么这身体便不是你的么?我跟你父亲多年,未曾见你父亲生过什么大病,偶尔伤了风,也不见他抓药,便是寻常蔬菜里随便寻两样,交待厨房里按他吩咐做了,他吃过后,过了一二个时辰,便能痊愈。我等这些老家人若是伤了风受了寒,他闲暇之时,也给我们扶个脉,望个诊什么的,经常叮嘱我们,要注意劳逸结合,早睡早起,按时饮食,切忌食饮生冷之物,天气冷暖变化要及时添减衣物。我等受你父亲熏陶,多少也懂得了些对自己的身体略加保养。然我观你近年变化极大,先是你父亲替你寻了几门好亲事,你都婉言谢绝,你也是读书之人,要知父命不可违,也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你父亲同意了你的想法?再后来就见你整天只在那书房之中,一坐就是大半天,虽说学问重要,然身体也是更加重要的嘛,你久坐不动,血脉不畅通,下肢便易受寒邪,一旦寒邪上侵,便让五脏六腑受到损害,由此疾病始生。以往年为例,每在冬天你便咳嗽惧冷,一到春天,此症便自行痊愈。你父亲在你小时便说你思虑过重,故伤身精元,幼时元气旺盛,身体尚抵消得了其损耗精元,待壮年一过,如在这般思虑重重,怕是身体日消,精力不继。我观这冬天早已过去,正是春夏之交,可以我看来,你的身体还是羸弱不堪,不似往年那样日见好转。观你脸色灰暗,双目无神,腮白唇乌,便知你的身体内部想是出了毛病。你父亲便是医中圣手,却也未曾在闲暇之时为你调理身体,真正不知他是怎么样的。现今皇上命你足不出户,你正可趁此机会仔细调养。需知你正年轻,日月长久,若是拖着病躯只顾着操持国事,却不养好身体,让精神松懈下来,再好的人也熬不好多久。卢畏心中有事,见卢守一番好意劝诫自己,不好驳斥,只好耐着性子在遍唯唯诺诺地口中应着。卢守说完了一通,见卢畏只是应付,也是无法,便又说道,休要嫌我啰嗦,你自进了太学,我便少见到你,咱爷俩也没有像样的说过话。现今太傅不在家中,诸事便要你作主打算,少不得我还要天天到你屋里请教。卢畏笑道,不疑幼时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惯了神仙般的日子,甚少打理家中之事。此时父亲既不在家,不疑顿觉眼前漆黑,家务之事不亚于国事,我竟不知何以解决。幸亏有您老多加帮忙,为我排忧解难,不疑感激不尽,心中亦顿觉有了依靠。卢守看看卢畏笑道,你少拿话来哄我,我看你长大,你那心思我还不知?无非哄我开心好让我多多替你卖命。这也罢了,谁叫我一生跟随你父亲,又生了爱管闲事的劳碌命,又在这个家里也住了几十年。你且先回房里,我这里里扫地,仔细弄了你一身的灰尘,一会儿厨房里开了火,等会自有人送晚膳进去。卢畏忙连声道谢,一个劲地夸着卢守,便向太傅书房走去。

    卢畏先进到太傅的书房查看一番,果见房门的封条完好无损,又见窗前的小洞前,食用过的碗盏还没收拾,仍搁在那里,想是卢守过来送过饭,没有等待便离去,至今还未来得及收。卢畏看到这番场景,当下稍稍放心,他便又回到自己的书房。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卢畏入得室内,便觉昏暗。他也不点灯,坐在案前。因昨夜一宵未睡,今天又东奔西跑折腾一番,此时一坐下休息,身体便觉疲惫不堪,他见光线暗淡无法看书,便索性伏案闭眼养神。

    卢畏正自休息,忽见门来走来一女子。只见她发髻高耸,斜插凤钗,两弯梢叶飞眉,双眸顾盼生辉,瑶鼻翕动,嘴角盈盈含笑,雪白挺拔的脖子上带着金螭璎珞项圈,蜂腰肥臀,上身穿鸭绿宽肩抹胸衫,下套百褶杏黄荷花裙,腰悬玉佩,叮当作响,脚下莲步轻移,正朝他款款走来。卢畏惊奇,心想家中何时有过这人,竟如此大胆,不等通报,便朝自己的书房进来?惊诧之余,他便细细地朝这名女子脸上看去,一看之下便觉似曾相识,再三分辨之下,便识出这张脸正和白天在大将军府内花园之中所观假山上的掠影一模一样。卢畏大惊,起身施礼相问,不知小姐芳名,是否走错地方?那女子只是含笑不语,拿眼睛盯着卢畏只顾打探。卢畏见女子紧盯自己不语,便自羞涩,于是低下头来又说道,在下卢畏,此地乃是在下书房。不知小姐进我书房,莫非与我卢畏似曾相识,寻我有所赐教?恕卢畏一时想不起来小姐乃是何人。那女子听卢畏说完,以手掩口,吃吃作笑,笑罢,又以纤纤玉手指向室内左右,对卢畏说道,你这汉子,好是不要颜面,这里本是我的闺房,你却是为何私自跑了进来?还倒打一耙,说什么这是你的书房。卢畏听完女子说的话,又是一惊,慌忙抬头查看,果见身处房中,早已不是自己书房,此室中床帏绣堆,针织女红,一应俱全,室中阵阵兰香扑鼻,让人眩晕。卢畏惊慌不已,忙俯身向那女子谢罪,口中说道,想来此室真是姑娘闺房,卢畏不知怎地,便误入此地,真是罪该万死。卢畏一时不知,请小姐恕罪,卢某这便出得房去。说着话,卢畏不及抬头,便向门外退去。不想走到门口,那女子却拦在了此处,此时她笑眯眯地对卢畏说道,看你模样,想必也是个读书之人,或又是出自官宦人家。你且告知与我,你乃何方人氏,作甚营生,为何闯入我这房中?卢畏说道,在下卢畏,山北人氏,吾乃……说到此处,卢畏顿时收言,心想若是将自己身世说出,他日今日之事于外间传将开来,父亲将何以面目对天下人。想到这里,卢畏又说道,吾乃家中苦学欲济天下之人,不知怎地,今日原本小憩家中,未曾睡下,便来到了小姐的闺房。那女子听卢畏说完,说道,好一个胡说八道的生番,大言不惭,识得几个字便自谓可济世天下。你今天闯入本姑娘的的闺阁,若是这般放你出去,他日你对人言及此事,定当辱我名声,再者让你一堂堂男子,就这般从我闺阁之中离去,旁人看见,当如何议论于我?卢畏见女子咄咄逼人,不觉汗出如浆,颤微微地问道,卢畏无意败坏小姐名声,然则小姐意欲何为,才能放卢畏出去?那女子笑道,我知你乃当朝太傅之子卢畏是也。你今日若是从了我,今日之事便罢,若是不从与我,我便叫人绑了你,送到当今天子面前,让皇上和太傅论论这个理,当问你私闯民女之闺阁该当何罪?卢畏一听女子此言,知有待商量,便悄声问道,不知小姐口中所称从了你,是要卢畏做何事?

一七九

    那女子见卢畏相问,便盈盈笑着说道,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卢畏回看左右,见无别人,便对女子说道,闺房之中,孤身男女,如卢畏与小姐靠得太近,恐怕有人看到,与小姐身上大不体面,与卢畏亦是百口莫辩,小姐还是站在原地,有话请明明白白地讲,你我清清白白,又素不相识,当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听卢畏说完,只听那女子轻叹一声说道,人皆言太傅之子乃当世真君子,今日所见,果然名符其实。也罢,你且站好了,我说与你听便是。你今日既入了我的闺房,当是你我缘分一场,你若答应娶了我,你即便现时从这走出去,外人也自无话可说。如若不然,我的清白不保,你亦辱了斯文,大家俱是有父母兄弟的人,到时我的颜面不保,你亦要被拿官治罪。不若我们订了终身,大家都有所交待,你道我说的对也不对?到是好好斟酌斟酌。

    卢畏听完这女子说完,心下大骇,说道,小姐冰清玉洁,何要托负卢畏?量区区卢畏一介莽夫,何敢受小姐青睐?卢畏眼下还未弄清这是何地,亦不知小姐何方人氏,家中父母为谁?卢畏今日无端进了小姐的闺房,自要弄个清楚,若是卢畏之错,误闯闺房,当甘愿被小姐家中兄弟扭送官府,情愿受罚。至于小姐适才所说要对卢畏以身相许,卢畏以为万万不可。一者,婚姻大事,当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证,你情我愿,方能迎娶。二者,当下小姐未受父母之命,且不管卢畏愿不愿意,便要私订终身,这般毁坏礼法,不顾人伦,试问小姐家中父母兄弟若是知道此事,当作何想?会不会拿小姐当庭问罪?

    那女子听道卢畏似有责难自己之意,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这厮一口一个礼法斯文,一口一个人伦传统,只是不提今日之事若不能善罢,有甚后果。卢畏见女子说到这里,不禁相问,有什么后果?女子说道,你今日从这里出去,外人只道是我勾搭于你。你贵为王侯,当今皇上亲信,又是太傅之子,当不愿自贱身份,乃自标榜谦谦君子,旁人问你,你只道无事。你出了闺阁便自行离去,家人见我闺阁之中,无端走出一大男人,家人父母兄弟若是问我,我当何以自证清白,我若只道实情,试问这外间之人,谁人信我这一小小女子之言?

    卢畏听到女子说到这里,不觉怔住,低头寻思想到,我原本便在自家书房之中,何跑到这名女子闺阁之中呢?若非是梦否?想到这,卢畏不禁暗暗用力用双手在自己大腿之侧狠狠的拧了几下,然则因为自己一天一夜未有休息,又未进饮食,只觉得自己双手软绵无力,虽是食拇二指拧到了自己大腿上的肉处,却因无力拧紧,竟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卢畏心中长叹一口气说道,当下局面,务必先要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才是正紧。想到这,卢畏抬头对那女子深施一礼,问道,未请教小姐芳名?家中都有何人?

    那女子见卢畏相问,便说道,小女子名唤小怡,家父河西乐氏,现亦在朝中为官,小怡现有兄弟二人,一人亦在朝中为虎威将军。

    卢畏听到这女子说到这里,不觉低头蹙眉寻思,这满朝之中,未听得哪位官员乃河西乐氏,亦未曾听说过有哪位将军以虎威为号,难不成这女子乃有难言之隐,乃假言应付与我?想到这,卢畏说道,在下俱以诚言相告,不想小姐句句隐瞒。须知我卢畏亦在朝中为官,这满朝官员,虽不识得三百,亦见过百十余名,未曾听说过有位姓乐的官员。再者这武将之列,自大夏建国以来,从未出现过以虎威为号之将军。小姐假言虚应卢畏,不知是何道理?如是小姐尚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告知卢畏,还请小姐请出家中之人,待卢畏同令尊令堂或是你的兄弟相谈便可。

    那女子听到卢畏说道这里,不禁咯咯一笑说道,家父长年在外征战,家中只有母亲一人,两个兄弟年龄尚小,没见过生人,未曾见过世面,只恐出来被你吓着。你口口声声只称自己为诚实之人,不何却对我这一女流之辈所言均不采信却是为何?

    卢畏说道,不是卢畏不相信小姐之言。只因我好端端地坐在家中,不想一觉醒来,但无端地出现在小姐的闺房之中。此事实属诡异,不容卢畏不慎重对待。只求小姐现时务必告诉卢畏,现时何年何月,此地亦是何处?若是小姐能放我出房一看,卢畏这里便感激不尽。

    那女子笑道,我适才亦是告知过与你,你却不信,要我有什么办法?至于你说的要出房外一观,小女子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只因你我事情还没谈妥,若是放你出了房后,你便跑了开来,置我于此地不管不顾,到时我一弱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何担待得起。

    卢畏说道,然则不知小姐要如何才能相信卢畏?

    那女子又是一阵咯咯大笑,笑完又害羞地对卢畏说道,你我订了终身之后,小女子便是你的人了。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了你,便听从你吩咐,你要怎地,小女子到时不但不敢为难,还会千依百顺。

    卢畏听完这女子所言,不知她是何意,乃这般刁难自己。不觉苦笑着说道,卢畏上有父亲在堂,这般婚姻大事,岂能有卢畏自己做主?卢畏即使对小姐有意,也须小姐宽限几天,容卢畏回到家中,说与父亲,父亲若是同意之后,卢畏便转至回来,拜见过小姐的父母,待双方父母同意之后,卢畏才敢迎娶小姐。只小姐这番,只顾逼着卢畏要与你定了终身,若是卢畏无奈之下,应了小姐,这出了闺房之后,小姐家人看不上卢畏人品,彼时小姐家人反对,不知小姐这里又做何打算?夫人伦之事,非小姐这般说的简单,只道两人私处一室,便能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如是这般,这天下嫁娶犹如儿戏一般,岂不荒唐之极?

    这名女子听了卢畏说完,只是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知你所言非虚,天下事我一小女子且管不着,只是小女子的终生大事,便是自己做主来着。再者说来,人言太傅之子,才高八斗,人中龙凤,德才兼备,又有长者风度。看你也是当娶之年,却不知这京城之中,有多少官宦之家愿以族中女子与太傅联姻,可至今你这汉子却是孤身一人。我闻外间有人盛传,说太傅曾中意几家女子,也曾有意寻人托媒,却尽被你一口拒绝。我这里到是想问了,你适才口中所说的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父母之命不可违等云云,放在这里便又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太傅便不是你的父亲?既父亲有命,作儿子的怎可任意拒绝?可知你们这般读书之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人前人伦礼节,私下男盗女倡,只拿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哄骗这些世人罢了。

    卢畏听完这名女子这一番数落,心下也是一阵惊奇,心说观这女子举止再听其言论,非一般人家所养,适才她所说的一番言论,看似荒诞不经,细思又不无道理,天下为一己之利而行弥天大谎骗世人者,不计其数,而世人不被骗者所误,又能透行骗者本质,实是凤毛麟角。前者,父亲曾为自己物色朝中同僚之女,其中颇有父亲看中之人,亦曾向自己极言推荐。然观今天眼前这名女子,其眼界学识当在这些女子之上。既这名女子优秀如斯,想必教养其长大的父母更非一般寻常之人。既朝中有这等人物,又是自己同僚,却为何不闻此人名声,不知此人为谁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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