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阵
随着金辉的笑声，结界上凭空多出一双手来将无痕石握住，慢慢凝结成石块，金辉嘿嘿笑道：“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该怎么谢你？有了，我就让你看我怎么杀了沧溟的，如何？”
他说到做到，结界的黄沙顿时变得透明，除了还包着无痕石的石块，一切都变得可见。但沧落还是看不见，这黄沙结界之下，是铺天盖地的晦，除了跟金辉长得一模一样的晦之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心头一急，身上的裂纹便开始蔓延，他不能动甚至连情绪都不敢有波动。金辉明白他的心思，不知是有意还是可怜他，在他的示意下，晦自发地分出一条缝来，这条缝不大，却足以让他看见被无数把剑钉住的沧溟。
破之力正在流失，或者说破之力正在沉寂。这说明沧溟已经毫无反抗的念头，甚至连破之力自主护主的功能也被她压了下去，沧落很清楚，是她在强迫着破之力沉寂。
“沧…溟…”沧落轻启双唇，每一个字出，他的身子便簌簌掉下许多飘散的灵力。
寒轻歌听不见他的声音，即使听见了那也不是她真的想听见的。她虽然被晦的剑刺穿了身体，但她依然保持着看着自己手掌的样子，手掌的洞终于停止了扩大。
晦收到金辉的命令，纷纷退开，在她身边围成一个圈，那条缝又合拢了将沧落的视线挡去。
他们都显得很兴奋，没想到之前还狂暴不已的破之力此刻竟然没了，他们中大多人的视线都同寒轻歌一样落在她的掌上，她掌心的那个大洞同样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
金辉到了最前方，他眼中的贪婪已经毫不掩饰，可除了贪婪之外，还有一丝可惜，他的目标从来都是沧落而不是沧溟。对沧溟这位天界的守护神，他和其他的仙人一样，打从心底是尊敬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和沧落角色互换，他终于能说服自己对她出手。
只见他右手一挥，所有的晦都移动起来，身在其中的沧溟一动不动，但在上方的沧落却看得清楚，他们是在布阵。
他们确实在布阵，除了金辉之外的每一只晦都成了这阵中的一部分，他们刚站定便开始化形，从已经跟金辉一模一样的外表开始恢复成白泥的颜色。
金辉右手食指微微一弹，刹那间寒轻歌身上的所有剑都凝聚结成了黑丝，黑丝先是卷曲收缩，随着金辉五指一张，这些黑丝喷薄而出，眨眼间刺穿了周围的每一只晦，将他们和寒轻歌连接在了一起。
金辉浮起来，缓缓靠近寒轻歌，到了跟前背着手悬浮在黑丝之上，看了这张曾经神圣无比的脸，心头叹道，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沧溟神尊，竟然会转生为一名朽木化生子。从至高到至低，从他不可触碰的位置到现在就在他脚下，他很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感觉。
但她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太能回答他的问题，她这会儿的眼神他见过太多了，这是即将寂灭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出现在曾经充满活力的沧溟的脸上，他有些不忍心了。
金辉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道：“沧溟神尊，金辉曾经也受过您的恩，但万年前您也参加了对我的诛杀。恩怨相抵，我们互不相欠。但我答应你，一定替您全了这副身子，给您觅一块好去处。”
寒轻歌的睫毛动了动，似乎对说话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可她的脖子上伸出了四五条黑丝来，就连她的脸上也被黑丝刺穿，她就算想动也动不了了。
金辉放下手，又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声得罪了，脚下一碰，顿时以他的脚尖为中心，一道光圈荡漾而出，只见寒轻歌的身上的破之力从每一根黑丝上被吸了出来，朝着连接着的晦输送过去。
速度虽然很慢，但一点都不耽误，随着这光圈一层一层地朝外拍出，破之力也随着这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寒轻歌身上流散着。
寒轻歌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细微的声音落在金辉耳中却如临大敌。但一看寒轻歌还是方才的样子，一个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大半，心中暗自奇怪，自己这是怎么呢？
这大阵可是他在仙极山上修炼了万年才炼就的，不光是仙极山，这些年这仙人改造院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分身泥土存在，只要仙人改造院还在那么这阵的力量便是无限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了信心，继续催动这阵从寒轻歌体内吸取着破之力。
寒轻歌手中的洞结了一圈黑痂好似被火烧过一样，她终于看够了，想要动一动，却似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
方才看不够的掌中洞此刻变成了不得不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破之力正在迅速流失着，她原本的灵力几乎已被晦吞噬干净，之所以还没魂飞魄散便是因了破之力的缘故，若是破之力也没了，她便真的消失了。
消失了吗？
这一次消失就是真正地消失了吧，就像居亦然一样…
一想到居亦然，她的心便似被淹进了岩浆里，不过一场幻梦，可她宁愿一直在这梦中。
“沧落就在上面，沧溟神君若是有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原来，你躲进了仙极山。”寒轻歌一语点破他的出身。
金辉并不奇怪，如果说有人能看出来，她必定是其中一个。
“是，我躲进了仙极山。也不能说躲，我原本便是仙极山的人，没想到在外游历便惨遭了一场横祸，这才又回去疗伤休养。”
他顿了顿又道：“沧落曾与仙极山众仙有过承诺，在此建仙人改造院便必不会对仙极山的人出手，如违此誓，粉身碎骨，寸寸断裂。您瞧，他就在上面站着，但他却不敢下来。”
他不下来不是很正常？
天界的战神，从来都是进攻的一方，何时为人所要挟，又何时会救人？
寒轻歌的眼前浮现起居亦然温柔的笑颜，那个总是温柔唤她名字的人，虽然是同一张脸却怎么都跟沧落联系不起来。
居亦然，沧落，到底何以为真，又何以为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错
沧落看得见却无能为力，如果他动了手，那么他会比沧溟还快毁灭，这样的结果毫无意义，而毫无意义的事他从来不会做。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无痕石上，心念微动，在心头默默召唤着无痕，但他现在的状态也不好，无痕已在仙人改造院的结界之内，又受到金辉结界的影响，他甚至拼尽全力才能感觉到一点无痕灵力的波动。
思来想去，沧落慢慢开始朝上方飘走，他离得越远，他身体恢复地越好，他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停了下来。这时的他身上的状况好了很多，除了还剩下些青紫的瘢痕便没了别的了，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誓言的力量，他不过是对金辉升起了敌意便会遭到如此重罚，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刚才不计后果的动手了，会是怎么样一种后果。
但他又万般庆幸，幸亏金辉是个性子高傲的人，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誓言来将他彻底除去。
只是这样，便苦了沧溟。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守住心神再一次召唤起无痕来。没过多久，他的灵识便成功地探入了无痕石内，他的灵识一进去便被易潇捕捉到，他立马吼了起来道：“怎么样了？外面什么情况？”
沧落的灵识掠过他朝着无痕冲去，易潇跳起脚骂了起来，寻着灵识留下的痕迹很快跟着他到了无痕沉睡的地方。
“我说你聋了？到底什么情况？寒轻歌呢？居亦然呢？”居亦然三个字一出来，他又呸了一声，沧落都现身了，居亦然铁定没了，他在问什么胡话。
可寒轻歌呢？
易潇骂人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有些不敢想象寒轻歌现在的状态，沧落的灵识可没有等他，一下扎进了无痕的体内。
无痕身子一绷，眼睛忽然张开，直直弹了起来。易潇吓了一大跳，一边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一边瞪着眼喝道：“你干嘛你，你这样会害死她的知不知道？”
沧落根本不听他的话操纵着无痕的身体便往外走，易潇一瞧他连无痕的死活都不管了，外面铁定已经翻了天。
他立刻追了上去，挡在沧落面前，正色道：“无痕跟你们两个同等重要，没了无痕石的沧落、沧溟还是那个沧落、沧溟吗？你放开她的元神，让我出去。”
沧落懒得跟他废话，一掌打去想要将他逼退，可易潇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他说话的同时便已经准备好了，沧落刚一扬掌易潇也一掌打出，两人都怀着同样的心思，说不通便打好了，打服了有的说就说，没的说便不说。
两掌对上，自然是易潇占了上风。莫说沧落此时只是一道灵识，就算是沧落就在这里，这一掌也讨不了好。易潇从他一进来便打了这个主意，这一掌可以说是蓄力已久。更何况无痕现在的情况，也根本容不得他使出太多力来。
易潇这一掌差地将沧落的灵识从无痕的元神里逼出来，沧落蹬蹬蹬退了好几步，瞪着眼看着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易潇无辜地甩甩头发，道：“别这么看你哥，谁让你不回答你哥的话，还不让我出去。”
沧落咬牙了半天，才道：“你还不能出去。”
“凭什么？”易潇嚷道。
“还不是时候？”
“什么叫还不是时候？什么才叫是时候？外面到底怎么呢？寒轻歌呢？对，这名字你不熟，沧溟呢？沧溟现在这么样？”
沧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过身又想要从另外一边离开。
易潇一闪身便挡在了他面前，一把拧住他的衣领鄙视着他道：“她很不好对不对？你以为你带着一个意识都没恢复的无痕出去有用？你想救她，就放我出去。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救她？”
“她不用任何人救。”
说完，沧落自己先愣了。她不用别人救，金辉的出现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天劫便是天劫，天劫向来充满变数，金辉出现了便成为天劫的一部分，沧溟闯过了便能归于神位，如果不能便只能灰飞烟灭。
可他现在又在干什么…
他刚刚是想带着无痕的身子出去救她吗？甚至他把无痕石送进仙人改造院也是为了救她？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愚蠢，心头恼怒和庆幸一起涌了上来，只是这恼怒多于庆幸。他怒的是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感情用事过？
不过还好，还没酿成大错，一切都还来得及。
易潇奇怪地看着沧落的脸上变幻着各种表情，幸好这是无痕的脸，就算这会儿看见他也实在想象不出沧落的脸上竟然可以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坏了坏了，出手太重了，喂喂，你哥没把你打坏吧。”易潇松了手道。
“没事，你好好呆着，事情了了，我就开启空间让你出去。”
话音一落，他的这缕灵识便从无痕的体内消失了，易潇连忙接住无痕落下的身体，气得直骂人。
仙人改造院外的沧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铸成大错。他相信沧溟，如果沧溟不能闯过这一关，那么她便不能成神，也就不是万年前那个战无不胜的沧溟。
忽然，他的余光捕捉到一道身影，这道身影在无痕石旁闪了闪便不见了。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很肯定刚刚确实有人在无痕石旁边出现过，是谁？莫非这个时候有新的堕仙进来？他立刻招来引渡仙人，却得到否定的答案。
他正要让他先退下，却听关渡道：“神尊，莲河的水不流了。”
沧落的脸色变了变，吃惊不小。
关渡望着仙人改造院院内，神情默然，眼中的痛苦却深刻，他又重复了一遍道：“莲河的水不流了，黑莲也开始枯萎了。”
不等沧落发话，他又道：“神尊，关渡做了好几千年的引渡使了，也累了。可否请神尊降恩，让我离去。”
按说没有后来人接手他是不能离开的，可沧落却道：“去吧，本尊还你自由，天遥海阔，你也该有你的日子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两只魌
关渡跪下三叩之后起身准备离开，行了几步又站住，迟疑了一下，转身道：“神尊，沧溟神尊是我引渡进院里的，她虽前世贵为上界神尊，但这一世却只是朽木化生子，如果可…”
“关渡，你越距了。”
关渡垂首执礼，道：“神尊珍重。”
说完这话，他便化作一道轻烟，去得无影无踪。
沧落却在这时想起寒轻歌来到仙人改造院时的情景，那一夜的莲河上的狂风是他掀起的，寒轻歌那时的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不知道为何他会一直记得她那时的样子，明明那么狼狈，那么弱小。
“吼！”两声巨吼从他身后传来，沧落回过头，只见两团巨大的黑影在飞速靠近中，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两团黑影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
他长袖一挥，在他们前方竖起一道屏障，这两团黑影迅速刹住露出原形来，是那两只守在仙人改造院门口的魌。
沧落皱了皱眉头，道：“你二人来此作何？”
“好你个大神棍，你把院主怎么呢？”
“你把我们院子怎么呢？”
沧落的视线在两只魌脸上转了一转，道：“仙人改造院将不再存世，二位自何处来，便归何处去。”
这话一出，这两只魌立马从鼻孔喷出两道浓雾，雾气将沧落的屏障溶出了一个大洞，这个洞继续扩大，他们两个的前蹄不停刨着，大有只要洞口够大他们就冲过来的打算。
可事情并非朝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这洞刚刚扩散到半人高光芒一闪又恢复了原状。
这两只魌气坏了，怒吼一声，脖子一梗，硬冲过来。
两厢一接，顿时撞飞出去，飞出老远不算还在空中滚了几圈才停下，这还是沧落收了力的结果，如果他没有留力，只怕这两只魌早就撞得魂飞魄散。
但他也注意到，这两只魌滚过的地方就连天空都烧出一道道裂缝来。他眼睛微虚，难怪易潇要把它们两个放在门口守卫，原来他们还有这等本事。
“吼！”两只魌彻底被激怒了，怒吼声震彻天地，就连仙人改造院中的金辉也听见了。他自然识得这是那两只看门神兽的怒吼声，但他抬头一看，却见沧落竟然挡住了他们。他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但现在他也到了关键时刻，不管沧落有什么目的，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将破之力都吸过来。
“好你个大神棍！受死吧！”左边的魌的身形在空中化作一道残影，一眨眼便到了沧落的左侧，沧落看也不看，生生向右平移了一丈，寒光一闪，剑已在手。
他的眼睛依然盯着前方，剑已挥向冲来的魌。
这一剑空了，只是砍下了一些黑色雾气。
沧落终于转过脸来，视线落在剑身上，上面还萦绕着一些雾气，而那只魌隐藏在雾气之中不断在他四周变幻着方位。
沧落抬起头来，另外一只魌此时已经隐去身形，暂时不知在何处。
沧落剑身一挺，剑上的寒气荡开，顿时将魌身上的雾气打散，魌敏捷地跳到一边这才没有受到波及，但他大口喘着气，眼神已经变了。
“回冥界去。”
“回你大爷！”沧落的身后突然爆出一声来，恍惚间他还以为是易潇在他身后，可易潇的灵力不是这样的，是那只消失了的魌，他已经偷偷到了他身后。
沧落听到声音后才转身，他转得很慢，但这不过是魌看来而已。他已经完全落入了沧落的剑气的范围之内，所思所见所感都被控制。
沧落只是转过身，并未动手，但仅仅如此已经够了。他不动手，魌也没办法动手，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的爪子明明对准了沧落的脸，只要再近三分便能要了他的命，可它就是动不了。
“大傻子，你干什么？”另外一只魌不知其中缘故，一见两人竟然开始大眼瞪小眼顿时急得不行，吼完后又冲了过来，
沧落手腕一抖，一道剑气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魌的身子颤了颤，脚下踉跄几步，可立刻又恢复了原状，继续冲过来。
沧落微微诧异了一下，这才看清他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黑色的铠甲，原来他早有准备。
可能挡住他的一剑，他对魌的看法又改变了些。
趁着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住的空隙，在背后的这只已经恢复了行动力，爪子一伸，“叮”地一声，正好抓在了他的剑上。
恶寒自剑上传来，就连这地狱来的恶鬼也感到胆寒，它不禁问道：“大神棍，你到底什么来头？”
“你还跟他唠上了？还不快打！”
另外一只一吼，它立马放弃追问，又是一爪。沧落眼中杀意一闪，长剑平刺而出，直取魌的眉心。
这一剑虽然刺中了，却还是空了，它刺中的不过依然不过是一蓬烟雾罢了。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扇大门，门高数丈，门是开着的，那两只魌不知何时又站成了一排，两人身上都带了伤，但精神头却很好。
左边那只道：“大神棍，嘿嘿，上当了吧。”
“灰毛已经进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大神棍，朽木子是灰毛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救朋友，救主子，你也敢拦，你找死不成？”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它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因为它看见沧落的剑已经开始动了，它来自冥界，可不论是冥界还是天界，它从未见过有谁的剑能像这样给它一种恐惧的感觉，就连易潇也不行。
可这两只晦不愧是易潇找来的，挡在门前道：“他们出来之前，你想都别想。”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破空而出，两只魌迅速结成铠甲护住全身，但这道白光一瞬不瞬地将他们的身子斩成两半，同时将身后的大门毁去。
两只魌的眼睛在坠落中睁得老大，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的铠甲会挡不住这神棍的剑，为什么他的剑会对他们有作用，他们是冥界的生物，是没有实体的，为什么会这样？
第三百三十七章 灰毛
两只魌的灵识渐渐熄灭，神魂寂灭。而他们守护的大门，也消失了。
沧落握剑的手紧了紧，他感觉到有东西进去了。这个东西应该是一直被这两只晦掩护着，趁着方才的空档逃进了仙人改造院。
这是个什么东西？
灰色的，好像是只鸟…
他思索一阵，才想起跟着沧溟一同被抓来仙人改造院的一只扁毛畜牲，这只扁毛畜牲被易潇赐给了关渡，一直陪着他在莲河上引渡堕仙。
没想到，这个时候它竟然肯为沧溟出头。
沧落很快便确定了他的位置，只见他在金辉的阵中不断穿梭。他皱了皱眉，这只鸟人的修为实在太差，速度倒是挺快，但却连静止不动的黑线都躲不开。他不断前进，身上的羽毛不断被割掉，不断添着新伤。即使这样，他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金辉自然也注意到有人冲了进来，但更让他在意的是沧落的态度，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帮他？他之前明明把无痕石都送了进来，显然是为了救沧溟。可他现在这样做又是唱的哪一出？
另外，沧落连看门的魌都杀了，却把这下等小仙放进来，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大意疏忽？不管他是怎样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灰毛鸟人进来了！
既然沧落让他进来，他便让他有来无回便是！
金辉意念一动，这些黑线好似活了一般，纷纷抖动起来。原本它们静止不动便让灰毛已难以前进，此时一动，顿时灰毛的左翅被削去了一半，他惨叫一声，血洒在了一旁晦的身上，瞬间被吸收干净。
听得这声，阵眼中的寒轻歌身子颤抖了一下，这并没有逃过金辉的眼睛，他眼中寒光闪动。沧溟的灵识几乎都要消失了，但这鸟人的声音竟然能唤醒她，看来两人关系匪浅。越是这样，这鸟人越是不能留！
顿时，阵中的黑线和线上串起来的晦都迅速抬头，这些黑线好像是不断起伏的波浪，而串起来的晦也随着黑线不断起伏，除了中心一圈，几乎都动了起来。
下一瞬间，灰毛的另一只翅膀也被割了去，他反应还算迅速，仗着自己身法的优势，落在一只晦的肩头。没了翅膀，他还能跑，他一边朝着中心跑着，一边喊道：“大木头，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金辉注意到寒轻歌的手指也动了动，他不禁问道：“沧溟神尊，没想到最后来救你的，不是沧落，而是一只修为奇差的鸟人。”
他的语气很轻，一边说着一边注意观察着寒轻歌的反应，果然她的手指动的更厉害了。金辉右手一挥，在他右方正好是灰毛冲来的方向，他一挥之下，黑线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可在这黑浪之中，一道灰色身影蛇形而出。
金辉眼神一凛，这只扁毛畜牲竟然逃脱了。
“大木头，你坚持住啊！我来了！咳咳，你一定要坚持住！”灰毛边跑边喊着，他受伤极重，说两句便被血呛住，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
他是怎么躲过刚才的攻击的？金辉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再试一次。
这一次，连着三道大浪朝着灰毛拍去，一浪比一浪还高。可灰毛却丝毫不惧，他的动作看上去不像是在躲，反而是在借力。
这些浪头不仅没有阻挡他的来路，反而成了他前进的助力。
其实，他能做到这点，是因为这么久一直跟着关渡在莲河上引渡堕仙。两人平日里除了引渡堕仙，最常做的便是在莲河中种植黑莲。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莫说到了夜晚莲河便会倒流，从天界流向冥界，就算是白日里，这莲河也是阴晴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变了脸。
要想干好手中活计，就必须先学会在莲河上生存下去。虽然灰毛已是堕仙之身，无论怎么修炼修为也不会提升，但这轻身功夫还是可以修行的。他在关渡的教导下，进步神速，无论莲河掀起多大的浪，他都能够躲过去。
没想到这样的修行竟然在这时排上了用场，这些黑线掀起的浪哪里能跟莲河相比，灰毛跑起来毫不费力，速度还比之前快了许多。
金辉一时有些怀疑，这灰毛鸟人莫非是扮猪吃老虎？可他的两对翅膀确确实实是被削下来了，这又怎么说？
很快地，灰毛已经冲到了中间位置，他一边给寒轻歌喊话一边给自己加油，只要再一会儿，他就能冲到大木头身边，就能把她救走。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速度更快，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方才还穷追不舍地黑线巨浪这时已经没了。
忽地，他发觉全身的力气都离他而去，脚下踉跄几步，从泥巴人的肩头摔了下去，摔倒地上之后，他才感觉到丹田处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根几不可见的黑线已经将他的丹田打穿了。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断翅一动便疼得厉害，更何况他现在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又何论能从地上起来？
头上投下一片黑影，他听见有人道：“原来不过如此，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躲过黑瀑攻击的，但显然你的修为不怎么地。”
灰毛努力抬起头，还未开口血已顺着嘴边流了下来，他瞪着眼前人道：“我告诉你，大木头身板硬得很，你这些破线杀了她的。”
金辉冷笑道：“是吗？可她的力量已经快被我吸收光了，而她也快消散了。”
灰毛一怔，突然挣着脖子大声道：“不可能！大木头不可能会死的！大木头、大木头，大木头很厉害的，她很厉害的…”
他口中的血越来越多，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神智渐渐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弱。
金辉眼看着他断气，不由摇了摇头，连元神都没修炼出来的家伙竟然一路冲到了这里，他真是太过大意了。
他站起身来朝外看去，正好看见沧落也看了进来，他心头一颤，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分明在沧落的脸上看到了庆幸。
他在庆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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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万人军团
金辉死盯着沧落，沧落也看着他，金辉用口型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沧落移开目光看向别处，金辉更加肯定其中必定有诈。他的脚尖在黑线上一点，顿时抽取破之力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实在想不到沧落的谋算的点在哪里？
眼下，仙人改造院中就他一人，就连看守大门的神兽都被他杀了，也就是说这院中不会再有别人进来，他也不会再有帮手。
除了这个，莫非他的暗招在这破之力上？但很快这个想法便被他自己否定了，吸收破之力的这些黑线便是他本人，每一分破之力从寒轻歌身上流出他都感觉的到，如果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会立马发现，但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这都没有问题。
金辉的掌心冒出了汗，越是如此他越是心有不安。
原本所有的破之力都已经汇集在他体内，此刻他却将这些力量分割出去，这里有上万只他的分身，每一个都是绝佳的储备容器，他把破之力给他们，是再好不过。
他虽然做得不动声色，却没有逃过沧落的眼睛，心头哂笑，没想到万年的时间竟然让金辉成了一个畏首畏尾的人。
但他又不免担心起来，这样“防水”的天劫，就算沧溟最后闯了过去，可还能成神吗？
他的剑上发出微微寒光，他的剑早已与他心意相通，感受到主子情绪波动自然会有反应。
金辉跟他交手数次，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剑上的异样？他心头松了松，看来自己是赌对了，他收回目光，脚下一点腾空而起，又落回到了寒轻歌身边。
他刚一落下便发现有些不对，再一看，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寒轻歌正抬起头看着他，紫蓝色的眸子让他心生胆怯。
胆怯？这种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就算万年前被沧落逼入绝境，被打得差点魂飞魄散，元神被灭也没有过。
“你醒了？”他努力使自己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在意，然后又道：“醒了的好，与其混混沌沌，不如死个明明白白。”
寒轻歌歪了歪头，鼻尖嗅了嗅，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眸子逐渐变暗，脸上现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金辉心头更慌了，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跟她保持距离，一边暗自观察着。这时他发现所有的黑线都在微微颤抖，他心头一凛，从这些黑线上他感觉到破之力被吸收的速度更慢了，有一股力量正在拉扯着，正在将破之力往回拉。
显然这样做的正是沧溟！
金辉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沧溟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她哪里还有力气来跟他抢夺破之力？
可事实却是如此，她的身体几乎透明，独有那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寒轻歌的手开始动了，她的身上串了太多的黑线，这些黑线让她的手指头动一动都很困难，每动一下都痛彻心扉，但她似乎不觉，依然执拗地动着。
除了手和头，她的身体也在奋力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只是她的力量不够，被黑线钉在原处的她根本动不了。
这突然升起的反抗是怎么回事？她之前不是明明已经认命了吗？
寒轻歌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越是被她这样看着，金辉心中的胆怯缺乏高涨，这种控制不了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
与此同时，黑线的波动也越来越大，破之力回流的速度也在增加。
金辉当机立断，迅速将已经吸收的破之力全都送到最外面，再将黑线断开，只留下最里面百来只晦身上的黑线还没又断开，这些晦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大，比之前高出数倍，他们就像是一座座小山，黑线将他们和寒轻歌串在一起，依然让她动弹不得。
即使这样，金辉依然不敢将已到手的破之力收归自身，他还忌惮着沧落。
可他不用，不代表他的分身不能用，这里还有上万只分身。之前他们便已经让沧溟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儿再加上破之力，他很想看看会有怎样的效果？
这些晦得了破之力，外貌肉眼可见的发生着变化，沧落在上方看得清楚，金辉是不打算自己出手，但他将破之力分给自己的分身，就等于有了一支拥有破之力的军队！他心下一沉，这样的局面甚至比只对付金辉一人还要困难，沧溟到底能不能闯过去？
寒轻歌却似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这样的困境，她只是用蛮力拼命挣脱着，口中不时发出声声低吼，她的视线始终追着金淮，目中的恨意越来越深。
金辉似无意地避开她的视线，朝后迅速飞去，他掠过的地方，晦都飞了起来，朝着寒轻歌冲去。
金辉右臂朝下一挥，只听“噌”的一声，万人手中剑齐齐出鞘，声破长空，光是这声便让仙人改造院的结界震了震。
这样的效果让金辉和沧落都吃了一惊，有了破之力果然不一样。
这些晦铺天盖地朝着寒轻歌冲下去，而她连动都动不了，沧落的手禁不住有些发抖，很快地，他便看不见沧溟了，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努力克制才让自己忍住想要冲下去的心。
忽然，他的眼角捕捉到金辉竟然到了无痕石边上，他还来不及动作金辉已经将无痕石收入囊中，瞬间消失在这群晦中间。
他立马联系无痕石，却发现自己的灵识好似石沉大海，根本联系不上。
但这也无妨，无痕现在元神还未清醒，而无痕空间除了她便只有自己能打开，因此他毫不担心无痕落入他的手中。对于他以外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块顽石而已。
金辉取了无痕石一路径直朝着正中奔去，早在沧落将无痕石送进来时他便有心将其占有，只是破之力还未取出，他不能分心。
但现在时机成熟他自然不会放过，他怎么会忘了，无痕石对沧溟和沧落的作用？有了无痕石的破之力，可是将他打回了仙极山。
他冲到一半，忽地将无痕石打入其中一名晦的背心，顿时这名晦尖啸一声，金辉又是一掌，这命晦的身体开始变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成了一把剑，一把嵌着无痕石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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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赢了
无痕一入，剑势大涨，连带着所有的晦手中的力量都翻了不止一倍！
沧落眼神一凛，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无痕石在手，金辉的心里终于有底了。第一批晦已经冲到了寒轻歌面前，她还在跟串在身上的黑线做着斗争，整个看上去像是个黑色的茧。
“噗”的一声轻响，同时有数十把剑刺入寒轻歌的体内，这些剑是同时刺入的，故而只有一声。
这些剑将黑线也压进了寒轻歌身体里，寒轻歌的动作戛然而止。金辉通过晦的眼睛看见寒轻歌似乎被定住了，可下一瞬间，他又看见寒轻歌手指开始动了。
他的命令传出，顿时在寒轻歌面前的两只晦挥剑斩向她的手指，可她手指上缠绕的黑线太多，这两剑虽然将她的手指砍断却没有将其砍掉，悬于断掌之前，无一丝血流出。
寒轻歌怔了怔，手掌缩了缩，竟然比之前活动地自如了些。没了指尖黑线的束缚，她的手已经能上下活动，不多时已经有大半个手掌伸了出来。
金辉又一次下令，那两只晦又一次动手，这一次又将她另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砍掉。这一次砍得深了些，削去了小半个手掌。
寒轻歌挣脱的动作慢了下来，伤口处灵力消散得很快，按这个速度下去，就算不用金辉动手，她也扛不了多久。
即便如此，金辉也不敢大意。他可没忘了沧溟之前可是“护”之主，莫说只是少了几根指头，就算是切成碎片也能复原。
他又指挥另外的晦一同动手，这一次的目标是她剩下的几根指头。他不知为何，只要看见她的指头还在动，这指头便像是挠在他心上一般，让他浑身不自在。
剑光闪过，寒轻歌的十指都已离体。断指处，青烟袅袅，是还未消散完的神魂。
寒轻歌目光呆滞，好似被砍掉的不是她的指头。她依然只是想要从黑线中出来，好像除了这个，别的事都不重要了。
真的是这样吗？金辉决定再试一次。更多的晦这个时候也动了，黑压压一片将天地隔绝，甚至连金辉都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剑鸣也只有一声，这一声过，金辉感觉黑线松了，他低头看去，果见黑线松垮下塌。这时，所有的晦都已站定，金辉透过他们的眼睛看见阵法中间除了相互切割纠缠的黑线，已经什么都没了。
他的心禁不住狂跳，巨大地喜悦让他的脑子有了一瞬的空白。
沧溟死了……
沧溟死了……
他，胜利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等等，他开始动用这一万双眼睛一同寻找，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
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他还有些不放心，又试了试，破之力还在，真的还在！
他胜利了？
他真的这么轻易地便赢了“护”之神—沧溟？
他不禁捧起方才从沧溟身上穿插而过的黑线，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沧溟的灵力和少许破之力。
事到如今，他终于放心了。抬头朝沧落看去，沧落的表情却见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沧落面无表情看着下方，甚至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晦一个接一个消失，不一会儿便只剩下金辉一人和遍地的黑线，而他从寒轻歌身上得来的破之力就存在他和这些黑线身上。
黑线匍匐堆积，好像一条无头黑龙，金辉立于其上，慢慢上升，终于到了跟沧落平行的位置。
他举起嵌着无痕石的剑，指着沧落道：“该你了。”
沧落瞥了他一眼，反而收起了自己的剑，缓缓摇了摇头，道：“还没完。”
一语落，金辉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但他面上岿然不动，道：“怎么？没胆子？”
沧落一本正经道：“沧溟还没完全消散。”
金辉顿时怒了，道：“她的魂魄都已被我打散，你还要诳我？”
相比于他的怒气，沧落显得格外淡然，他好心地指着一处，道：“你看，红莲开了。”
红莲？
金辉只当他在胡说八道，仙人改造院只有黑莲，怎么会有红莲？人人皆知，红莲乃是佛国宝物，只生长在佛前莲池之中，乃是天地至宝。
可他顺着沧落所指的方向看去时，顿时惊住。
红莲，真的是红莲！
这朵红莲正在徐徐开放，在这一片焦土的地上，真的有一朵红莲正在静静开放着。
这怎么可能？
他很快便发现在红莲之下，是一块白泥，这是他的分身。但这个时候，无论他怎么都无法跟自己的这块分身取得联系。
他想不通，自己的分身上怎么会孕育出佛国红莲？
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对沧落道：“红莲又如何，黑莲红莲不过草木罢了。沧落，你可敢与我一战？”
沧落摇摇头，道：“她的战斗还没结束，如果你与她一战还能侥幸存活，我再与你一战也无妨。”
“你少废话！沧溟已经败于我手，你还想抵赖？”
沧落不说话了，但眼中的神情却让金辉几欲发狂，他猛地跃起，一剑劈下，顿时这仙人改造院的结界上显出了一道大大的裂缝。
沧落往后击退，金辉的攻击接二连三，而他脚下的黑线也配合着不断撞击着之前的裂缝，不过三息之间，仙人改造院矗立了万年的结界轰然倒塌。
金辉狂啸着冲了出去，这破之力果真不同凡响，而有了无痕石的破之力更是大大超出他的想象。
他催动着黑线先行追击，这黑线好似蛟龙死死跟在沧落的身后，沧落却只是闷头狂跑，速度越来越快，一定停下来反击的意思都没有。
金辉却闲庭信步在这许久没有踏足地地方慢慢走着，他一边走一边毁着能看见的一切，特别是遇到修仙的道门，往往人还未到便劈下两剑，将这门派连着这山一同毁去。
看着下方四处抱头逃窜的修道之人，他便觉得心头大爽。万年了，整整一万年了，他在仙人改造院中受苦的时候，这些自诩正义的人士却在外面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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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真神君
一眨眼，金辉已到了浩然派的上空，他双眼微虚，浩然派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不就是申屠的门派吗？
瞧瞧这山门，瞧瞧这殿宇，申屠的徒子徒孙过得还真是好啊，比他在仙极山的烂泥中好了不止万倍。
他的眼中怒火熊熊，万年前的那一场灾祸，申屠乃是主谋。沧落要杀，申屠更要杀，既然已经到了他的老窝，怎么也得收点利息。
金辉看了一眼已经去的没影的沧落，心道暂且让他多活一阵子也无妨，能让他多受一分被追逐的煎熬，他又何乐而不为？
主意一定，金辉落到了浩然派的山头上，他刚一落下便觉不对，这里死气一片，一点也不像是申屠那个惯会粉饰太平的人会呆的地方。申屠的手段，他非常熟悉，不论真假，不论正义与否，总会先占一份理，所谓“名正则言顺”在他这里得到最大发挥。他要的是好名声，怎么也不会把自家的门派弄成这幅德行。
他行了一步，耳畔忽闻异动，窸窸窣窣，颇为鬼祟。这声音就在拐角处，人数似乎还不少。金辉冷笑一声，在对方现身之时已隐身在站立之处。
鼠妖？
金辉微愕。
由不得他不惊愕，按说仙山福地多为灵气聚集之处。天界的鼠妖虽也算是道门中人，可其污秽本质却是改不了的，向来被各派唾弃。申屠的门派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鼠妖？
可转念一想他便释然了，若非有如此多的鼠妖聚集在此，又何来显示他的不同之处？金辉嘴角的冷笑更深，他倒想好好看看申屠的徒子徒孙们是怎么供奉这群鼠妖的？
他跟在这群鼠妖身后进了大殿，却见这里已是破败不堪，其中不仅横七竖八地躺着众多鼠妖，里面还散落着不少酒肉，明黄的帷布上处处都是油渍，蜡台香烛滚落在墙角。还有些鼠妖正高声喧闹，喝着酒摇着骰子。
“咳咳。”走在金辉前方的四方鼠妖咳嗽一声，堂中立马安静下来，众鼠妖歪歪扭扭地作揖行礼。
金辉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却说不出别扭的地方在哪里。
“道冠呢？老子不是跟你们说了吗，道袍穿上不算数，得把道冠也带上才像样子！”
对了，道袍。这些鼠妖身上都穿着浩然派的道袍，虽然这些道袍跟万年前申屠的门徒所穿的有所不同，但那派徽却还一模一样。
鼠妖穿道袍，金辉不由嗤笑，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众鼠妖慌里慌张地从不知什么地方找出一顶顶看不出原貌的肮脏道冠，歪七扭八地戴在头上。
长得像骰子的硕鼠不满地一个个点着道：“你瞧瞧，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这还有一点浩然派的样子吗？”
说着他朝旁边喊道：“义礼。”
“奴才在。”他身旁的那只滚圆的道士跪了下来。
金辉暗自咦了一声，虽然这人已生了鼠相，可怎么看都跟他们不是同类，似乎是个修道之人。
“你怎么教他们的？”大骰子瞪眼道。
义礼顿时抖如筛糠，匍匐在地，这些爷爷和眼前这位他可是一个都不敢得罪，只能连声认错，连连磕头。
显然这一套对大骰子并不管用，他一脚将义礼踹出老远，一边的鼠妖们欢呼着将道冠一扔，也跟着冲了上去，将他当成了一颗大皮球一样地踹着，玩得不亦乐乎。
义礼被踹得惨叫连连，却不敢有一丝反抗。
“贱骨头。”大骰子骂了一句后，又问道：“义法呢？”
“在看门呐。”
“哼，今天老子心情不好，骨头就不给了。”
“嘻嘻嘻，不给，绝对不给。这老小子以前一派鼻孔朝天的样子，还说什么从未食过荤腥，不知肉味。这肉的好处他是不知道，族长，您瞅瞅，自从上次您给了他一块骨头，他这可天天地巴望着。”
“都是些装腔作势的家伙，关键时刻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要不是咱们出手，还想吃肉？吃自己去吧！”
大骰子这样说着，眼中却是隐藏不住地得意。
他正笑得得意，忽然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凉，一个似笑非笑地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道：“将申屠的弟子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
大骰子顿时一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猛然回首道：“谁？谁在说话？”
他身边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而大殿中的其他鼠妖依然玩得不亦乐乎，他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可刚刚的声音明明就在他身后，人呢？
他眼珠子一轮，喝道：“把义礼给我踢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圆鼓鼓的肉球便朝着他飞过来，大骰子一脚踩在义法身上，将他停住，随后道：“你敢跟你爷爷装神弄鬼？”
“奴才没有奴才没有，奴才不敢不敢…”
义礼眼中的害怕做不得假，可大骰子却不信他的话，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踹得义法扑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可又不敢哼出声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打死他！打死他！”众鼠妖起着哄，义礼连忙爬起来给他们磕头，头都磕破了鲜血糊了一脸也不敢停。
“够了。”大骰子发声这些鼠妖才停下来，可一个个都对着义礼丢着东西吐着口水，义礼纷纷笑纳，好似他们给他的是无上的宝物。
“我知道不是你，你也没这个胆子。”大骰子轻蔑道，金辉看得有趣，义礼的表现更加有趣，转了个方向冲着大骰子又是磕头又是奉承，金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仙极山呆久了，原来现在天界是这样夸人的？
大骰子不耐听他胡乱吹捧，一脚将他踹开，叉腰道：“何方小贼胆敢在本掌门面前撒野？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儿？这可是浩然派，浩然正气的浩然派！堂堂天界第一大派！”
“我知道这是浩然派，我还知道浩然派的开派祖师是申屠，堂堂的真武神君。”
岂料，金辉刚说完，义礼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急喝道：“休要提申屠那逆贼，我浩然派只有仲神君，没有什么真武神君，仲神君才是真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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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浩然派灭
金辉一愣，又笑了，这滚圆的胖道士是真的发现他了，看来他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硬骨头，但这修为倒不像是作假。
金辉慢慢显出身形来，他显得很慢，好似要炫耀般，似水中倒影慢慢搅动慢慢出现。义礼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地朝着他这边靠过来，他一边骂着真武神君一边移动，大骰子的视线也跟着他转移表情颇为受用。
义礼走了几步，大骰子终于发现已经出现了一个轮廓的金辉，他吓了一大跳，尾巴噌地立了起来，惊道：“你你你，你是谁？”
他这一惊，义礼更加“惊”了，连滚带爬回到他脚下，抱着他的腿瑟瑟发抖，嘴里不忘道：“掌门救命，掌门救命。”
大骰子一脚把他踹开，指着金辉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浩然派撒野？”
金辉动了动剑，顿时在这堂中刮起了一阵寒风，大骰子和众鼠妖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他的视线扫过众鼠妖，最后落在义礼脸上，只见他正盯着他剑上的无痕石上，眼中既有震惊又有不解。
显然他认识无痕石。
认识无痕石？难道他真的是申屠的徒子徒孙？
“呔，本派掌门问你话，你怎么不答？”义礼怒道。
金辉微一挑眉，低头看向朝他吼着的义礼，义礼的视线好似黏在了无痕石上了一般，虽然如此可一点都不影响他连珠炮似得朝金辉发起质问。
见他演得如此卖力，大骰子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出个声似乎有点不给面子，清了清嗓子，腰板一挺道：“你到底是谁？来我浩然派到底要干嘛？我可告诉你…”
话还未完，金辉手腕一翻，一道剑风擦着他的头皮而过，顿时将他的头皮削了一块去，大骰子浑身僵住，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后。
剑风未停，砍进了他后面的墙里，顿时将这墙砍出了一道缝隙，这缝隙很长却很细，像头发丝一样的细。
“你你你…”大骰子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生气变得扭曲又尖利，他的双眼变得通红，你了半天之后忽然止住又连着尖啸三声，顿时这地面开始微微颤抖，金辉微微诧异，莫非此妖还有移山倒海的本事？
但他很快便听见屋外有响动，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移山倒海而是在召唤同伴，鼠辈向来聚集，这山中藏着的鼠妖不知多少，这一起行动竟然颇有阵势。
可，这又如何？
当这些鼠妖如洪水般从窗户和大门涌进来时，金辉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无痕石上闪过一道暗光，他的剑似乎受到无痕石的指引瞬间杀气大涨。
义礼见势不妙，立马冲向窗边，但金辉哪里容得他逃，脚下一踏已到了他面前，一剑挥下，“叮”地一声，义礼竟然挡住了他这一击。
但义礼的剑立马碎掉，身后传来大骰子的叫骂声，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说你的剑早丢了，你竟然敢骗本掌门！”
义礼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下子给金辉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道：“祖师爷饶命，祖师爷饶命啊！孙儿可是正经的浩然派弟子，是真的，是真的。”
四面八方的鼠妖已经涌了过来，声势骇人，金辉在天界已不知多少岁月，却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鼠妖。
义礼还忙着磕头，金辉在心里暗自叹道，虽不知浩然派遭遇了什么，但留下此等没有骨气的东西，也算是申屠的报应。
他看也不看洪流一样的鼠妖，一剑抹向义礼的脖子，结束了他的性命。他刚死，身子立马被鼠妖夺取，这山上其他的臭道士早成了他们的腹中之餐，唯独这最胖的义礼他们一直想吃却被掌门拦住，此刻他死了掌门自然不会再拦他们，这么肥的肉不抢就没了。
金辉凌空踏出，顿时整个屋子都似被冰封住了一般，他又朝上走了一步，屋子似乎成了镜子，“咔擦”一声空间裂出了一道缝。他继续向上丝毫不停，他走得很慢，破碎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落下，待他走到墙边时，整堵墙轰然倒塌，他站了站，一步跨了出去，只听“哗啦”一声，整座大殿连同里面的鼠妖全都碎成了渣子。
金辉脚下荡出一圈圈波纹，他的剑徐徐插入波纹中央，这些波纹立马膨胀变大，自他脚下朝四周蔓延，金光一圈又一圈，从浩然派的山顶贯通到山脚，轰隆声大作，天地都为之颤抖。
一片慌乱中，金辉似乎看见在山脚下，一个穿着破旧道服，肮脏干瘪的老头正朝着他磕头，只不过一个头没磕完便死在了光圈之中，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过顷刻间，浩然派便毁于一旦，连同这整座山全都消散殆尽。
金辉甩袖离开，没想到申屠的弟子竟然成了这幅样子，哪有万年前那些人半分样子，早知如此他便一剑将这山砍了便是。
他刚一动身便捕捉到了一丝沧落的气息，他猜得没错，无痕石在他手上，沧溟又是被他所杀，沧落是不会走远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沧落不跟他动手？
这样想着，忽然眼前一花，沧落竟然主动现身了。
“呵，不躲了？”
“不是不躲，是来提醒你，你跟沧溟的战斗还没结束。”
又来了，金辉长剑一挺，指着他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是来提醒你。”
“呵呵，我看你是不敢跟我一战！你就跟申屠的那些鼠辈徒孙一样，都是些没骨气的家伙。”
沧落任凭他奚落也不动怒，只是看着他，那副样子让金辉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金辉一剑挥出，边道：“沧落，这一战你躲不掉的！”
沧落身影一晃，这一剑落了个空，他正要再打，却见沧落眼中显出一丝疑惑，他才不管这些，他只是气恼，万年前他虽然败了却败得心服口服，技不如人谁也无话可说。但现在的沧落却成了一个工于心计之人，他怎么能让自己败在这样的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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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战
不想他的第二剑还没落下，沧落已经消失了。
金辉是又气又恼，他刚刚竟然没看出来，这竟然只是沧落的一道镜像分身。
他扬声道：“沧落，就算你逃到上界也没用，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再将你杀死！”
沧落没有回去上界，但上界的人却下来了，下来的人正是申屠。他的脸色铁青，浩然派可是他的心血，是他千挑万选的福源之地，这也是他在下界的根据地。虽然上次受创不小，但只要山门还在，他便还能让浩然派东山再起。
可这可恶的金辉，竟然将整座山都荡平了，更可恨的是整个过程都是在天帝的监视下发生的，他怎么也忘不了事发后，天帝还假惺惺地安慰他道：“爱卿，朕在替你选一块好地，莫要太过生气。”
一想到这里，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也是因为生气才扭头到了下界。反观沧落虽面有隐色却并不生气，他忍不住道：“神尊，我们的浩然…”
沧落斜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沧落反问道：“你的浩然派跟我没关系。”
轻飘飘一声，却让申屠出了一身冷汗，他跟在沧落身边多年，岂会不知他已动了杀心，而且这个杀心是对他的。
他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他实在是想不透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沧溟，沧溟这一世不过是个朽木化生子，虽然拜入浩然派却不受重视，甚至遭了不少罪。
莫非真是这个缘故？
若真是如此，自己在他面前为浩然派说话岂不是得罪了他？
想通此节，他更是心惊，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他此时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忽然，他发现金辉朝这边看来，不待他和沧落作何反应，金辉已经朝着这边冲过来，他使得是缩地成寸，眨眼间便到了他们面前。
“神尊…”申屠一转头身边已经空了，他慌忙四处查看哪里还有沧落的影子。
金辉的剑已到跟前，申屠慌忙闪避，剑在距离他面部不足三寸的地方擦过。一剑不中，金辉并不急着刺第二剑，反而歪着头颇有兴致地望着他道：“跟你门下的废物相比，你确实好一点。”
他顿了顿，又特别强调道：“只一点。”
话音一落，剑气霍然荡开。
万年之前这家伙一直隐藏在万军之后，从未出现在战场之上。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将他杀了，也算是报了一半的仇了。
金辉显得很兴奋，但申屠却十分慌张，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临阵对敌的一天，他的所有功绩都建立在沧溟和沧落的战绩，还有无数修道之人的尸骨之上的。
他真正的本领有多少？他又会什么？没人知道。
就连沧落也不知道。
对他而言，申屠不过是他和沧溟下界历劫的劫数，为了顺利渡劫，他们也由着他扯大旗谋虎皮，生生打出一个“真武”的名号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是和沧溟一同下界的，可回去的时候却只有他一个了…
他闭了闭眼，甩了甩头，想要将糟糕的情绪从心头甩出去，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起沧溟消散时的模样…
沧溟、沧溟…
他能感觉到她还没完全消散，可她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时间拖得越久，他心里的不安越重。
但他对自己的感觉非常有信心，他跟沧溟的天赋互换，他们早已是一体，他不会感觉错的。
再看申屠和金辉，金辉似乎料定他不会出手，追杀起申屠来好似猫捉老鼠。申屠的剑已被砍得破破烂烂，边沿都卷了起来，正慌忙地边打边逃。但金辉却正相反，闲庭信步地慢慢走着，甚至还有心情看看四周风景，满目都是好奇，毕竟他被关在仙人改造院中太久了，这天界早已不是他离开时的天界了。
申屠除了逃跑便是向沧落呼救，可沧落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他是彻底死心了。这时的他已被追赶到了一处山坳里，此处四面山峰直插云霄，乱石当空，独有中间空一平地。虽痕迹老旧，但也能看出，这处平地非天然形成而是武力所致。
到了这里，申屠的心里立刻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地方他死也不会忘，这里便是沧落砍杀金辉的地方，也是自己破界成神的地方。他兜了一圈又回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注定。
他正要离开此处，忽觉身子变重，两只小腿上似乎被缠绕上了千钧铁索，他不禁低头去看，顿时一惊，只见他的腿上不知何时被两白泥糊住，这白泥好似活的，还在往上不断涌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过了膝盖。
他的双腿越来越重，他连御空飞行都办不到，被拖着坠下地面。
眼前一花，金辉出现在他面前，跟他平视着，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出手，只是看着对方，同时降落在地面上。
申屠的后脖子上全是冷汗，金辉瞧了周围一转，显然他也认出这个地方来了。他将视线对准申屠，亲切道：“这里，可还满意？”
申屠心头猛地一紧，随即道：“你不能杀我，我乃有神格的神君，你杀了我便是逆天。”
金辉嗤笑道：“逆天？弱肉强食才是天性，你一个堂堂神君敌不过我一介堕仙，便是你该死的的时候。”
金辉说的轻巧至极，申屠却听得浑身冒汗，自己这个神君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仓皇逃跑已是将脸面扔在地上，若是真死在他手中，身后还不知会被人如何编排。
他平顺了一下心情，道：“你放开本君，本君要和你堂堂正正一战！”
金辉挑眉道：“哦？跟我堂堂正正一战？”
“是，本君…”申屠的声音随着金辉刺入他丹田的剑戛然而止，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剑又看向金辉。
金辉手腕一翻，猛烈的剑气将他的丹田震得粉碎，申屠带着惊愕的表情化作片片飞絮消失。
金辉收回剑来，这才道：“你没资格跟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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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又一道意念
做完这些后，金辉望着上方，他知道沧落并没有离开，只是他将自己隐藏起来，他隐藏得很好，好到他连他一丝踪迹都追不到。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手腕翻转，一剑将这四周的山峰都削平了。山石混着泥土轰然塌下，尘土满天而起，刹那间似乎又成了之前仙人改造院中的末日景象。
金辉剑指上空，朗声道：“沧落，你若不现身，那么我就将这天界荡平！”
他的声音远远传出，还存活着的修道之人赶紧躲藏起来。沧落战神之名可是人人皆知，虽不知是何狂徒竟敢向他挑战，但这人的本事他们刚刚都见识过了，能毁掉浩然派，又一剑夺去上界神君的性命，此人的修为只在神君之上。凭他们的修为除了将自己好好藏起来，也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金辉忽觉一丝不对劲，满天的沙尘之中，有一细微的动静跟别处不同，且速度极快。
他很快便发现这不同之处竟然是一丝神识，这丝神识还是申屠的，而他正在以极快地速度朝外逃窜。
金辉微微诧异，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死。他立马提身去追，但申屠的这丝神识卯足劲地跑，他一时半会儿竟然难以追上。
这也难怪他追不上，为了能让自己不至于被全灭，申屠可是舍了一身修为和神格才保住这一丝神识，只要这丝神识尚在他便还能修炼得道。他已是上界神君，早已得窥天地秘密，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这个念头从他发觉沧落不肯助手护他开始便有，此时逃跑起来自然是无比顺畅。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金辉竟然这么快便发现他了，他唯有更加拼命地跑。
他越跑越是觉得憋屈，不由朝后喊道：“本君的修为和神格已被你打散，咱们也该恩怨两清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和一道凌厉的剑气，好在这一剑金辉打偏了，但就算如此，申屠也吓得不敢再说话，他是看出来了，对方是不将他彻底消灭不甘心，他也不再奢求能说动对方，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跑，加快地跑。
但他还是不死心，如果被他一直这样追赶的话，迟早会死在他手上。他又试着跟沧落联系，可他现在就剩下一丝神识了，根本联系不到沧落。
可他感觉到除了金辉之外还有一道意念追踪着他，他不敢三七二十一先求救再说，立刻道：“汝若是能救本君于此难中，来日本君必定结草衔环。”
他说得诚恳，但对方却毫无回应。他心里暗忖，莫非这道意念是天帝？可转念一想便觉不对，天帝的意念他很熟悉，这是伪装不来的。
那么这是谁？
这下界绝对没有这样的人物，肯定是上界的人，那么到底是谁？
他又想到了北流觞，北流觞虽然是他门下弟子，却行事怪异从来不听调配。而且在上次受罚之后便消失无踪，紧接着便出现在下界将浩然派门中弟子杀戮殆尽。他从未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他却据此也明白了，北流觞从来都不是他的人。
因此，如果是北流觞追踪着他那倒也有可能，虽说他还猜不透到底浩然派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能灭了自己师门便也能杀了自己这个开派祖师。
“北流觞，你要杀本君尽管来杀便是，杀了本君浩然派上下才算死得干净。”
他的声音传遍天界上下，沧落闻言摇了摇头，他说的这般大声不吝于是要坐实北流觞欺师灭祖的事实，使其成为被唾弃的对象。
但这一次他又猜错了，这不是北流觞。北流觞还在无痕石空间里，无痕未醒，他也没有打开空间，北流觞根本不可能出来。
但是他也发现这道意念跟北流觞很像，好似系出同门，只是其中的暴虐之气尤为突出。
他的眸色逐渐变深，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这是沧溟的意念，一定是她！
他极目四望，却仍未见沧溟的踪迹，又放空心神用心感受，依然察觉不到沧溟在哪里。他好不容易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知沧溟到底在想什么，为何她不现身？
“沧落，沧溟渡劫已败，朕…”
天帝的声音在沧落的耳畔响起，他打断道：“金辉未死，沧溟也未死，现在言败还为时过早。”
天帝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只是我得提醒你，就算沧溟渡劫成功，但你们放出了金辉，致使天界众生…”
“所有的过，我一人承担。”沧落再一次打断道。
天帝再无回声，又过了不知多久，但听他又是一声叹息，这声叹息跟万年之前沧溟未登上界时何其相似。
沧落又何曾不知他的意思，只是这都是他欠沧溟的，他得还。他从不拖欠任何人，可他却欠了最不愿意相欠的人万年之久。
这一次，他一定要还给她，还给她之后便两不相欠了。
“还想往哪里逃？”金辉一声怒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朝下一看，只见申屠竟然已被逼到了莲河边上。
莲河鸟不能飞鱼不能游，就算是神君也不能从此泅渡，更何况只剩一丝残念的申屠。到了莲河边上他便不得不停下来，这波光潋滟的河水好看极了，好像洒了一把碎金子在水面上，只是往日里遍布的黑莲此时已经没了。
“原来你是在选埋骨之地，不错不错。”金辉声到人到，申屠吓得一哆嗦，差点一脚插进莲河里。
“选好了？不跑了？”
申屠他只剩下这一丝神识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盯着金辉道：“你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
“当然，你当年也没打算放过我。”
“当年杀你的是沧落，不是我！”申屠急急争辩着，也不管这话会不会被沧落听了去。
“可却是你下的命令。诛灭堕仙，匡扶正义。多大的口气，你的正义在何处？”
“我我…”申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辩驳之词，金辉见他这个样子便觉厌烦，长剑一挺道：“这一次，你再活不了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黑莲的诱惑
“金辉，你莫要欺人太甚！”申屠气急败坏道，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全鼓了起来。
金辉没有耐心跟他一直耗着，他甚至有些生气，虽然说他是败在沧落的手上，但一直以来所有的功绩都是算在眼前这个沽名钓誉的假神君头上的。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这样一个东西也配踩着他的名字上位？他真是后悔方才下手太快，没有好好让他受一番折磨。
眼见着金辉的剑已到跟前，申屠膝盖一软，竟然噗通一下跪了下去，这下子不仅是金辉愣了，就连天上的沧落也愣住了。
而一直注视着下方动静的各方神君更是惊掉了下巴，一时间上界全是眼珠子掉地上的声音，天帝手中的热茶全泼在了自己脚背上也毫无所觉。
“你放过我，放过我我必定报答你，是你想象不到的报答。”他求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犹豫，跟之前说狠话时一模一样。
金辉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回剑入鞘，讥笑道：“不必了，你已经不值得我杀了。真武之名，只怕那个昏君也不会再给你了。”
忽然被点到名的“昏君”哎哟一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脚被烫了，下面的人也惊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过茶盏把他处理着。
天帝按住想要帮他更靴的仙倌，不耐道：“不用了，都下去，下去。”
仙倌都退下后，天帝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这下子丢脸的可不仅仅是申屠了，他的老脸也丢到南海去了。
申屠却似没有听出金辉言下的嘲讽之意，继续求道：“我说真的，我一定会给你满意的报酬，让你不仅仅能杀了沧落，就算要掀翻这天界再也不是没可能的。”
金辉连剑都懒得拿了，转身便走，跟他再多耗一分便是辱没自己一分。
见他这么轻易地便放过自己，申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无力地望了望天，虽然他知道自己已是身败名裂了，但他至少捡回了一条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有一丝神识在，就算天界呆不下去，他还能去人界，去冥界，甚至去魔界，哪里都行。
莲河的水溅到他脚下，冰冷刺骨的河水让他打了个激灵，一回头只见这河水不知何时已经涨到了他脚边，他起身后退，可这一动才发现脚下似被万卷丝绦裹住再难移动半步。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被金辉的白泥束缚住，可他再一看这水面清澈哪里有半点白泥。
看来金辉说话还算话，说不杀他便真的放过了他。只是这水怎么回事？此时乃是晌午，正该是莲河风平浪静之时，这水怎么会突然上涨？
忽然，他看见无数朵黑莲在水下若隐若现，他心头大喜，他正是为这黑莲而来。这可是他的独门宝贝，正是有了这黑莲他才能控制住仙人改造院，才能让那么多的仙人听他号令。
他立马召唤起黑莲来，他到这里便是为了寻这黑莲，他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这黑莲是真的，他一定要拿回黑莲来。
随着他的召唤，莲河水越涌越高，黑莲顺着河水朝着岸边而来。申屠也知道这莲河水的厉害，这里面可不仅仅只有天界的水，还有冥界的弱水，他可不敢多碰，随即飘上半空。
但他上了半空却犯了难，他上来了又怎么能拿到黑莲。不过这时他也发现了奇怪之处，黑莲为何不能从水里出来？
他以为是自己只剩下一缕神识法力太弱从而不能将黑莲召唤出来，他狠了狠心，又将这丝神识撕了一片去扔进水里，只要能建立跟黑莲的联系能将其带走，这也值了。
可神识入水，却石沉大海，连个泡都没有冒一下。
怎么会这样？他心里有些慌，四处张望，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捣鬼，但周围空无一人，除了他之外谁也没有。
他不甘心，又降下数寸，脚尖几乎触碰到了水面，这时他又开始召唤黑莲，这一次黑莲受到他的召唤，又聚拢到他脚下，但也仅仅到他脚下，跟他隔水相望，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
申屠这一次是没辙了，看来要拿出黑莲只有他亲自入水了。此时天色尚早，莲河的水还未开始倒流，他只要伸手入水掐断一朵黑莲，就一朵便够，他便走。
打定主意，他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虽然不过是一伸手的事，但他还是试探了很久方才动手。他先上岸找了一根长藤，将其系在岸边的岩石上，又使劲拉了拉，才将长藤绕在手腕上。又来到岸边，蹲下身来，一手拽着藤，又将黑莲召唤过来，将身体几乎绷成了直线，他甚至只伸出了两根手指。
可他还是失算了，当他的手指碰到莲河之水时，天地瞬间黑暗，他好似被人施展了冰封术一般保持着绷直伸手的样子，他的指尖才刚刚碰到水面，黑莲在水中飘荡着，隐秘又瑰丽。
但这些黑莲这时在他眼中却成了一张张人脸，这些人空洞着双眼看着他，一个个脸上都刺着黑莲印记。
是堕仙，是仙人改造院的堕仙。
申屠在心里狂叫着，这么多的黑莲都变成了堕仙的脸，他们每一个都微微张着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申屠害怕地全身发抖，但他看见他们脸上的黑莲印记便知道自己还有救，他连忙催动这些黑莲印记，只要黑莲印记还在他便有办法制服他们。
但这一次却没用了，黑莲印记根本不听他的使唤，无论他怎么催动都没有办法，反而他被这河水的吸引力一点点地拖进水里。
“没用的，他们都是来向你索命的。”一个女声轻轻悠悠地在他身边响起。
申屠想要回头，但他的头根本动不了，他想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仙人改造院不过是浩然派排除异己的地方，万年了有多少你们看不惯的仙人被关进这里，浩然派虽灭了，但你还在，他们都来向你索命了。”
女子的声音波澜无惊，好似陈述着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但申屠终于听出她是谁了。
“你想问我怎么还没死？我也要向你索命，我的身上可也有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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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恩怨
寒轻歌在从黑暗中慢慢显出身形来，黑暗中她锁骨上的黑莲清晰可见。申屠仿佛没有听见她刚刚的话，一直在心底狂吼着：“沧溟，沧溟救我！快救我！”
寒轻歌默然矗立，目露悲哀。
申屠见求救不成，又哀求道：“沧溟，这并非我本意，是沧落，沧落要求这样做的。他说你只有受尽磨难才能历劫，只有历劫后才能重返上界。我、我们都是善意的，我们只是想要帮你。”
“那我呢？”
“我呢？”
“还有我。”
在他上方出现无数个声音，也出现了无数个影子，这些影子在寒轻歌身边接连出现，有的慢慢显出身形面容清晰，有的却十分模糊。独有一点，他们身上的黑莲印记都熠熠夺目，每一片花瓣都好像活的。
申屠的胆气已泄空，哆嗦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无数个声音慢吞吞道：“你也试试黑莲加身的滋味…”
话音刚落，申屠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顷刻间都被刺穿，他甚至不用去看也知道是黑莲的茎，这些茎在他体内疯狂飞窜，刹那间便将他这最后一丝神识完全占领。
莲河之水退了下去，申屠被黑莲固定住，还保持着之前的姿态。黑莲已经种下，他的体表出现无数颗花苞，他很清楚一旦这些花苞开花，他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沧溟，沧、沧溟神尊，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当年就不该抢去您和沧落神尊的功劳，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
沧溟的声音从上方悠悠传来道：“恩怨有道，轮回有常，该是还清的时候了。”
“沧溟！沧溟神尊！您不能啊！您可是天界的护之主，你不能弃我于不顾！您不可以！”
黑莲次第盛开，第一次这些黑莲开得如此繁复，原本代表着消亡的黑莲竟让人感到勃勃生机。这一刻无论是天界众神，还是下界的修道之人都听见了申屠的惨叫声，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噤声，黑莲开至荼蘼。
“这一次他是真的消散了。”说话的是金辉，他一直站在莲河边上，距离申屠不过丈余，但申屠却从刚刚开始便似乎没有看见过他。
在他旁边不远处，一袭红衣的寒轻歌临风而立，她看着在河边上慢慢消散于无踪的申屠，眸光波澜不惊。
饶是她已经出现在这里很久，但金辉每每看过去目中仍然掩饰不住惊讶，她是怎么活的？她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他都一无所知。
他唯一肯定的是，是她在山坳之中将申屠保下来的，也是她将申屠引到这里来的。她给了他生的希望，在让他死在自己的贪念之下。
见沧溟依然望着水面，默默不语，金辉道：“沧溟神尊，您能存活自是再好不过。你我素无冤仇，只盼我跟沧落一战，您别插手。”
申屠终于消失了，长在他身上的黑莲散了一地，又被莲河的水卷了下去，很快便枯萎，沉入水底。
沧溟似乎看得出了神，对金辉的话置若罔闻。
金辉见她不语，只当她同意了，行了一礼便要起身去找沧落算账。可他刚一动身，便觉自身奇重，竟到了不能施展腾云之术的地步。
“沧溟神尊？！”金辉又惊又怒，道：“您果要与我动手？”
沧溟转过头来，蓝紫色的眸子让金辉心头一颤，她的声音冷地刺骨，道：“你杀了灰毛，得把命留下。”
“原来为此。我还当是你舍不得这破之力，想要跟我讨回。”
寒轻歌的右手慢慢举了起来，金辉一时竟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的右手移动过后，在她的手臂下方竟然出现了一朵朵的红莲。
他眨了眨眼睛，红莲？怎么可能会有红莲？
“破之力我不要，灰毛的命你得还。”话音一落，寒轻歌的右掌掌心处绽放出一朵红莲，莲花飘散幻化成了一把剑。
剑成之时，寒轻歌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金辉面前，剑红似血。
一瞬间，金辉看迷了眼，竟然忘了躲避。但在他脚下忽然升起一面墙来，墙身雪白，墙体流动，是白泥。
寒轻歌迅速收剑，这墙也退了下去，可墙的后面却已没了金辉的踪影。
她微微蹙眉，朝四周看去，这时一声沧溟传入她的耳中，是沧落的声音，她却似不闻，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身影逐渐变淡直至消失，好似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沧落默默看着，她这一消失竟然连他都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可她果然还活着，至少她还活着，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掌心已经出汗，这是从未有过的。
只是现在的沧溟似乎很不一样了，那红色的莲花，那一袭红衣，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一句佛偈——若能梭木生火，淤泥定生红莲。
“红莲！竟然是红莲！”上界也炸开了锅，他们中不少人只听说过佛前红莲，却少有人见过。
但这一见，几乎每个人都想到了一块儿，上界又一次响起了齐整整地眼珠子掉地的声音，这怎么可能？
佛国红莲怎么会出现在下界，还出现在一个连天劫都没闯过的堕仙身上，哪怕她前世乃是神尊，哪怕她曾是天界的“护”之神，都不可能…
但这红莲却是真真切切，一时之间众人心头都有万种猜测，但他们都知道，这红莲是生在佛前莲池中的，无缘不可见，无缘更不可得。
沧落感应不到寒轻歌行踪，却很快便发现了金辉的行踪，他根本没走。寒轻歌刚一消失，地面上便出现大块白泥，白泥缓缓升起凝聚成型，又成了金辉。
此时的莲河边上还有一点点红色的花瓣飘荡着，他用剑挑起一片，“滋”地一声，他的剑立马烙出了一道痕迹。
“正邪不两立么？”他喃喃道。
“与正邪无关，我只为报仇。”金辉惊而回头，身后红光大涨，满天剑光之下似乎还带着阵阵梵音。
第三百四十六章 再见，红莲
沧溟的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知道她刚刚在哪里，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就像她之前突然出现在莲河边一样，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过来，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两人已经交上了手，金辉原本只想夺去寒轻歌身上的破之力，他向来恩怨分明，沧溟从未为难过他，他也不愿伤她性命，她能活过来自然是最好。可眼下的局面却变了，看来要想跟沧落对战，必须先过沧溟这一关。
“护”之神亲自对敌，这是从未有过的，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想看看这万年后变得怪异的沧溟神尊到底是如何扫荡堕仙的？
一道金戈之声响彻天地，两人的剑撞在了一起，一白一红两道光芒冲天而起，誓要将这天地切割开来。
这一相击金辉便觉奇怪，对方的剑势虽然骇人，但他竟然感觉不到半点杀气。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来复仇的吗？
寒轻歌第二招已到，这一招刚起，顿时在这四周的梵音声大作，金辉剑中的杀戮之意被压了下来，他顿时大惊，这可是“破”之力，是天界最霸道的力量。
可不论他如何吃惊，事实便是如此，破之力正被压制着。
寒轻歌剑已到，对准他的咽喉，金辉挥剑格挡，两剑相击，他的剑上又多了一道痕迹，还是莲花花瓣的烙印。
他的眸光闪了闪，不待寒轻歌第三剑刺来，迅速后退。他边退边挥剑，剑风过处，一个个晦凭空出现，跟他一模一样，他们刚一落地便朝寒轻歌冲了过去。
寒轻歌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速度更快地迎了上去，只见她从围上来的晦身间飘忽而过，这些晦瞬间失去了行动力，保持着举剑的姿势却不再动弹。
金辉眼神一凛，召唤出的晦越来越多，退的也越来越快。但寒轻歌的速度也随之加快，这些出现的晦根本拦不住她的脚步。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寒轻歌一袭红衣在这莲河边上格外显眼，在这向来只有黑色的莲河之上，这抹色彩也不知刺痛了谁的眼。
就在两人的距离不足一丈的时候，两人的心里同时一颤，天光好似溃逃般消散，白昼悄然消失。
晨昏交割，莲河上的风向变了，莲河倒流，天界与冥界的门开了。
寒轻歌瞥了一眼莲河，此时这澄碧的河水已成墨色，莲河上的风越刮越厉，这让她又想起了被带入仙人改造院那日的情形。
那日在木船上，有引渡上仙，还有灰毛…
一想到灰毛她的心便扎得难受，可也正是因为这份难受，她才能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她犹记得，灰毛死时血的味道，这味道顺着黑绳带了她面前，她想要救他，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这才是她醒来过的根本原因。
但当她醒来时，她的眼前一片朦胧，好似天地初开时一般，什么都没有。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如何才能救得灰毛。
就在这时，她的耳畔响起一声喟叹，接着她只觉自己仿佛身在温水之中，浑身舒坦。而在四周，梵音清吟，她的身子渐渐恢复知觉，身上被切割刺穿的疼痛瞬间袭来，疼痛让她的意识终于清醒。
只是清醒后，心口却像是掏空了一大块，这一大块的疼痛很快便让她感觉不到身上其他地方的疼了。
在她身边，众多红莲慢慢浮现，寒轻歌的视线将它们一一扫过，对它们的出现她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红莲慢慢朝她靠拢，每一朵都在碰到她的身体时化作一道红光进去她的身体里。
“寒轻歌，前尘已了，往事已断，所有的一切都再与你无关，回来吧，回到莲池中来。”一个古朴的声音道。
这个声音一出现，寒轻歌顿时惊住，这声音她太熟悉了，这不是淤泥塘的河神吗？
“河神爷爷，是你吗？”
“轻歌，你还记得我，很好很好，是个好孩子。”
河神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并非河神，而是佛前专伺莲塘的沙弥。”
莲塘，佛前，红莲……
所能锁木生火，淤泥必生红莲……
“轻歌，你现在跟着红莲走，前程往事便一笔勾销……”
河神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让寒轻歌很想照着他的话做。可身上的痛不算，心口处缺失的那一块让她动一动都痛不欲生。
河神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长叹一声道：“哎，丫头，丢了的心就丢了，你来仙界历经两世，寻了万年也未找回，早不该强求了。”
“爷爷说的是，可我还是早已欲根深种，不宜再回莲池。只盼爷爷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再按自己心意做一次。”
河神沉默许久之后，长宣一声佛号，道：“你果真要如此，我也强求不得，生死随你，命也由你，只是后果如何，你可知？可能承受？”
寒轻歌微微垂眸，胸口的疼痛还在放大，好像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去。
“我不能承受的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复又抬目，道：“佛国净土，我是回不去了，多谢爷爷，多谢佛祖。”
边说着她一边跪下朝着西方磕了三个头，等她再抬起头时，只听天边一声佛号，红光渐渐散去，最后一朵红莲进入了她的身体里。
“红莲子愧对我佛。”
寒轻歌以头磕地，良久，方才起身。
她起身后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重塑，之前的伤痕已经不见，唯有胸前缺失一块的感觉依旧清晰，让她几欲成狂。
红光闪动，一把全新的剑出现在她面前，没有生之力也没有破之力，这把剑是一把全新的剑，是一把属于她的剑。
几乎就在剑出现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她还站在远处，可周围什么都没有了，这片曾经被众神唾弃的土地上，就连结界都消失了。
可她恍惚中却还看见众多黑莲的影子在身边徘徊，明明灭灭，模模糊糊，黑莲只是影子，是堕仙们留下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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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交手
就在这时，寒轻歌又看见被追杀的申屠，她身边的黑莲似乎都看见了，冲天的杀念涌进心中。手中剑发出一声长鸣，声音清越如龙吟，寒轻歌的视线扫过剑身，又扫过身边的黑莲，道：“是要报仇吗？”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好！”
是是非非，种因便得果，有了果便得承受。
寒轻歌心念一起，身体自己飘了起来，朝着申屠的方向。她刚刚靠近申屠，金辉便已发动攻击，寒轻歌不愿他死于他人之手，便出手将他保下。
谁知，逃脱之后的申屠竟然自己跑向了莲河边，这给了她一个惊喜，可她也发现金辉似乎已经发现她了。
在申屠被莲河中众黑莲迷惑之时，金辉却始终盯着她藏身的方向，她看见很多方才贯穿她的身体的黑绳从她四面地上又冒出头来，寒轻歌剑头往下微微一压，朵朵红莲出现在黑绳之上，这些黑莲好似被降服了般，静止不动。
但这样她也彻底暴露了出来，她显出身来，就算金辉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她毫发无损地站在面前时，还是吃了一大惊。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不愧是护之神，您能活过来，我很高兴。”
寒轻歌看着申屠，他这时正被黑莲所制造的环境迷惑，刚拉过长藤来要下水去捞黑莲。
金辉朝寒轻歌拱手道：“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沧溟神尊勿要怪罪。”
寒轻歌的视线终于从申屠身上挪到他身上，道：“为何？”
“我说过，你我本无冤仇，我也曾受过您的恩惠。如非万不得已，我绝不想与您为敌。”
金辉朝上方看了一眼，道：“除了申屠，我要杀的只有沧落一个。”
两人对话间，申屠已经被黑莲制造的幻觉所困，她点出一指，让申屠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也让他看见了自己。
可申屠依然逃不过被堕仙讨债的宿命，最后一点神识已经消失。寒轻歌望着莲河水面，一朵一朵黑莲的影子化成黑烟，从水面升起，丝丝缕缕飘散朝远方。
这是所有被黑莲所困，所有堕仙留下的最后一点执念。万年以来，他们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的有罪，又有多少人是被申屠所不容，以正义的名义给关了进来。
“轰——”一声巨响，将寒轻歌从沉思中惊醒，只见这天地已经变色，如墨汁般的巨浪拍打过来。
这怎么可能？她是在岸上而非在莲河中。莲河虽然厉害，可却从未蔓延过界，这怎么可能？
但这一下一下席卷而来，越堆越高，好似莲河要爬上岸来一般。
寒轻歌不得不朝上朝远地飞，她刚一脱离莲河的范围，便发现一张大网朝她盖下，这黑绳织成的大网，显然是金辉所为。
寒轻歌挥剑斩去，瞬间便是五剑，但这五剑竟然只是将这黑网阻了阻，并没有将其斩开。她眼神一凛，又是五剑，这五剑不像之前一气呵成，反而每一剑都隔了一息的时间，但这五剑却是紧密追踪，连在一起。
第一剑撞上黑网时，黑网颤了颤，被砍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第二剑、第三剑直到第五剑叠加在一起，作用在同一个地方，这张大网终于被撕开。
可金辉的网和他的分身一样，都有无可比拟的复原能力，这网被撕开又迅速合拢，互相纠缠，眼看着就要又成一张完整的网。
就在它快要合拢的时候，一个个红色的花骨朵在绳结上出现，红光迅速蔓延，顿时这黑网好似被驯服的野兽，停止了咆哮，漂浮在空中。
寒轻歌打旁经过，停也不停，剑指虚空，“叮”一声，虚空中伸出一把剑来，凌厉的剑气将这四周打出了裂纹。
金辉的脸从剑后露了出来，他的眸光已变深沉，咬牙笑道：“沧溟神尊，你真要替沧落挡？”
寒轻歌面色平静，道：“与他人无关，你杀我朋友，自要以命来还。”
说着左掌拍出，金辉见她掌缘冒着微微红光，心知这一掌必不简单，但他也想试试破之力，便迎掌相抗。
两人双掌相接，悄无声息，好像只是友好地碰了碰手。可在他们掌边的空间却开始扭曲，好似熬煮的铁水开始扭曲流动。
两人同时撤掌，金辉的掌心冒着红光，反观寒轻歌的手掌却一点光都没了，两人似乎打了个平手。
可他们各自心头清楚，这一掌都只是试探而已。
这一次金辉不等寒轻歌攻击，足下一踏，顿时从他脚下挤出数十个晦来，这些晦一出现便朝寒轻歌攻去。
这些分身却不是他的模样，而是院中堕仙的样子。他们各有手段，手中兵器也五花八门，同时冲过去，一时杀声震天。
他不想输，更不想让躲起来观战的沧落看清他的底细，故而用分身作战才是最好的方法。
寒轻歌瞥了一眼冲过来的这些晦，不退反进，一剑一个刺破他们的丹田。但这些晦本就非真正的仙人，她刺破他们的丹田根本没有作用，这些晦连停都没有停一下，转身便朝她追来。
这些晦中，有人执鞭，鞭头是一活蛇，这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朝她的腕部咬来。原本寒轻歌距他还有一段距离，可这蛇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地功夫竟然脱颖而出，冲到了最前。而寒轻歌的视线被前面的晦所挡，竟然没有看见。
当她察觉时，蛇头已经绕过所有的晦，甚至绕过了她的剑到了她跟前，这一刹那她再想要挥剑斩蛇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将灵力汇集在手腕上，硬接下这一击。
蛇一咬住便不松口，牙入三分，这一瞬间寒轻歌的手腕几欲断裂，而其他的晦也围了上来，寒轻歌想要斩断蛇头便要受到他们的攻击，如果要迎击便不得不先放弃手腕上的蛇。
两厢之下，她迅速做出反应，右手挥剑迎击，左手反手抓住鞭子用力一扯，顿将那只晦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可她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这一下的功夫，堕仙已经攻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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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反击
这堕仙没料到寒轻歌会将他拉出来，他身后的同伴却都喜出望外，他这一去相当于成了他们的盾牌，他们只管在后偷袭便是。
于是乎，这名堕仙冲过来的速度陡然加快，这都是拜他身后这些同伴所赐。
人到跟前，寒轻歌正要动手的时候，脑中又忽然一阵眩晕，这直接导致她手中脱力，差点没将这鞭子松开。这一疏漏让她错过了出手的机会，但对方却没有，见她竟然没有攻击，不由大喜，瞅准机会，另一只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割向她的双眼。
寒轻歌不得不弃了这鞭子，闪身后退。
但她还是迟了一步，她刚松开蛇鞭，才发现这蛇的牙齿已经钉进了她的掌中，蛇鞭牢牢挂在她手掌上，这下不是她不愿松开，而是对方紧咬不放。
不仅如此，蛇毒源源不断地进入她体内，让她身上忽冷忽热，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觉乏力。晕眩之际，她甚至连剑都快拿不住了。
执蛇鞭的堕仙趁胜追击，跟她的距离缩得更短，身后的堕仙速度更快，从旁包抄上来。寒轻歌还未行出半里地，便已被包围住。而她的手，已经呈现黑紫腐烂的颜色，反观这条蛇鞭却越发鲜活。
寒轻歌还要再退，身后传来数道破空之声，寒轻歌猛地刹住，以左脚为支点侧身回旋，身后之人的斧头从她旁边砍过，变成了朝着这执鞭之人砍去。
此人怪叫一声，寒轻歌顿觉手上轻了，再一看，这蛇口终于松了口，转而冲向了那把斧头，大口一合，顿将这斧头咬住。
两名晦变成的堕仙都急红了眼，怒瞪着对方，寒轻歌拖着发虚的身体这才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只见她的手背几乎被咬穿，从伤口处冒出黑褐色的烟来，腐臭难闻。
对方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别的堕仙也攻了上来，一时间只见寒光一片，各种兵器都朝她攻来。
危机当前，一股暖意从丹田升起，寒轻歌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伤口还在继续腐烂扩散着，四周还是进攻而来的晦，但这一切都似乎变得奇怪，时间好像变得慢了。她的视线从伤口再挪到每一只晦的脸上，她不仅看清了他们的动作，似乎还猜到了他们下一刻要从什么地方攻来。
寒轻歌挥剑一一挡去，一串“叮叮”的声响，于她似花瓣上缓慢滴下的水滴，可对晦而言却似疾风骤雨。二者好似到了不同的时空中，寒轻歌察觉到了，他们却没有察觉。
他们非常惊讶，没想到她在整条胳膊都废掉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身手。躲在暗处一直默默观察的金辉也有些惊讶，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这些晦都不是她的对手。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是否太过小瞧这位护之神？既然是天生神尊，又怎么会没有真本事？
可她不该只是如此，那该死的红莲还未出现？这红莲到底是不是佛国宝物？若是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场中的状况，同时又放出了数倍的晦出去，这些晦还是跟之前一样，并非是他的分身，而是仙人改造院中的堕仙。
这一波晦刚放出去，那厢寒轻歌已经跟之前的晦战成了一处，她以一敌多暂时打成了平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平手不过是暂时的。寒轻歌那只受伤的手正在恢复中，一旦她这只手能用，一定又是另外一个局面。
但这时增援的晦也到了，寒轻歌压力陡增，而之前的晦已经退到了后面调整休息，这种车轮战的战法最为累人。但金辉还有别的目的，便是看看寒轻歌本事到底到了哪个地步。
这一次他变幻出的堕仙都是走刚猛一派的外家功夫，这在以修道为主的天界极为少见，这样的门派往往不被待见，因而被逼进仙人改造院的人数往往一个门派便有好几个。
而这次他变幻出来的这些是来自两个门派。说是两个门派，其实追根溯源起来算是同宗，不过是一南一北罢了。
这一群人一出手便与刚才不同，每一招出去都扎扎实实地似要将人拍碎。寒轻歌被困在其中，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偶尔接上一招也被震得手腕发麻。这些人的招式又沉又重，生硬刚猛，就连带起的风来也像一把把刀子，寒轻歌除了躲避暂时也别无他法。
从外面看她似乎很慌乱，可身在其中，她只觉对方的动作更慢了，慢到不可思议地地步，而她丹田那股暖流已经透遍全身，她反观内里，只见在自己的丹田处有一朵红莲正在徐徐开放。
这才是她的本体。
四周的堕仙见拿她不下，一分为二，摆开阵势，想要用阵法来将她压制。恰在这时，寒轻歌的手上最后一缕黑烟散尽，她的手恢复了原状。
阵法发动，寒轻歌好像被两个巨型的磨盘挤压在中间，她微一抬眸，身体自原地消失，在出现时已经凌空在众人之上，手中剑笔直下垂，没有对准任何一只晦，而是对着阵中的空白之处。
这一剑下，一切都戛然而止。这两个移动的大阵好似被定住，每一只晦的脸上都露出费力的表情，但无论他们如何使力，都不能再移动半分。
身后的晦见势不对，立马前来支援，寒轻歌微瞥一眼，当先的还是那执鞭的，那只喝饱了她的血的蛇鞭，蛇头高昂，吐着比之前还有猩红的信子。
寒轻歌挥袖拂去，这些晦只觉微风拂面而来，特别是那条蛇鞭，寻着微风的方向贪婪地张着口吞噬着。
微风过后，形势立变，只见红芒一闪，火光大作，从蛇头开始，这些晦的身上都燃起了大火，他们在烈火中坚持不到三息的时间便已化为乌有。
寒轻歌看了看自己的手，失望地摇摇头。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还不够。
她将目光对准了下方的晦，他们被她的剑定住动弹不得，再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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