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是爱情，是童话
“他为了那个女人打架了，他爱上了一个很脏的人，是吗？”
藜问道。
“是的，也许很多人觉得她很脏，不配拥有别人的爱情，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在外人看来也许是有异味的，却并不代表不干净。”
穆茗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说，像燕柠这样的人，还会相信爱情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无法理解你们人类的感情。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也不清楚她是否还愿意相信。但那个叫做孟笛的人应该是相信的。”
藜摇了摇头。
“那你愿意相信爱情吗？”
穆茗顿了顿，突然开口问她。
“偶尔相信，常常怀疑。”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我总是会怀疑爱情这种东西是不是被你们人类神化了，它也许并没有你们臆想出来的那么美好。”
“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但是，我也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相信它。”
藜悠悠地道。
“比如呢?”穆茗反问道。
“我突然觉得脚有些冷。”她没有正面回答穆茗的问题，只是眨巴着可爱的眼睛，然后把那双长腿蜷缩到了胸前。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长的腿像是可以装了弹簧一般，可以伸缩自如。
穆茗没有说话，知道她又有小性子了。于是把她的脚丫抱在了怀里，虽然很冷，但是也没有松开。
“比如现在，我相信爱情了。”
藜像极了机智的小狐狸，她一边调皮地笑着，一边对着他挤眉弄眼，可爱的脚趾在穆茗怀里懒洋洋地蠕动着。
“这不是爱情。”
穆茗摇了摇头。
“嗯？”
藜面露不解。
“是童话。”
穆茗轻轻地道，藜看着他的脸，笑靥如花。
上初中的时候，孟笛总是看着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女孩儿发呆。
朴素的校服，不施粉黛却又美艳的脸，干净利落的马尾。一个文文静静，学习刻苦的女孩。
女孩的同桌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就会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然后他就会红着脸低下头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他很讨厌英语课，但那时候的老师会把班上的学生分成许多小组，然后让组长负责监督其他学生完成英语单词的背记。
很幸运的是，他被安排到那个女孩的组下。
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她的一切，燕柠，他觉得她的名字很美，和她的人一样。
当英语老师宣布由燕柠监督他背记单词时，他突然觉得这个平时脾气很大，很难相与的更年期女人是那么有爱融洽。那些让他深恶痛绝的英语单词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既兴奋又害怕，想近距离和她接触，又害怕在她面前出丑。
哪怕他很用心很认真地记着那些单词了，但是他的发音却依然很蹩脚，拼写也很不流畅。
他是个后进生，但也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窘迫的模样。毕竟，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啊。
那一天，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尽量让自己的读音标准，尽可能让自己冷静，整理好了头发，才终于鼓起勇气站到她的面前。
他依然忘不了当时喜欢她的那种心情，那种只有在见到她时才会有的心跳，他记了很多年。
“回去吧。”
燕柠是个很严格的小老师，背错一次或者稍微卡主一会儿，就会挥一挥手，让人打道回府。
孟笛也不例外，他红着脸，很尴尬地回去，然后继续发愤图强。因为她的严格，所以被她管辖的其他组员都对她恨得咬牙切齿。
其他的组长都是很宽厚的，会很善意地提醒，而她却会反复刁难，会让人把背过的高难度单词重复拼写。
孟笛现在还记得，那个叫做neighbrh的单词曾经折磨了他好一会儿，让他恨得牙痒痒。
可是这个单词也很美，它的意思是“邻居”，为什么呢？那个叫做燕柠的女孩子就住在他家隔壁。
但是对城市里的人来说，隔壁就是隔了一道天堑，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也并不稀奇。即便是邻居，她也没有和他有丝毫的交集。
喜欢的人就近在眼前，这真让人难过。
除了英语以外，语文的文言文也是由她负责核查的，比如那一篇童趣，孟笛现在只记的片首的“余怡童趣时”还有最后的“鞭数十，驱之别院”。
当时的他，在燕柠的严苛要求下也是能倒背如流的，可那已经过了许多年了，再深刻的记忆也有会模糊的一天。
好在努力还是有收获，当他在她面前一气呵成地完成背诵任务时，总觉得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而自始至终，燕柠甚至都不会抬起头看他一眼，只是点了点示意他通过了。
这不免让他有些泄气，他很想和她说些什么，但往往欲言又止。
孟笛和燕柠躺在床上，一句接一句地聊着。
“你是第一次做这个吧？”燕柠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孟笛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哈哈哈”燕柠看着他红起来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可爱！”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就不收你的钱了。”燕柠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觉得很亏吗？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便地给了别人。”她眼神有些落寞，但语气却是不咸不淡，仿佛已经阅尽了人生百态。
“无所谓了，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孟笛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以后别这样了，人啊，还是干净点好。别像我，一条路走到黑。”她又默默吸了两口眼，缭绕的烟雾在昏暗的房子里依稀可见。
孟笛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她哭了吗？明明没有眼泪，却能听到她的灵魂正在悲呦。
“今晚我们说过的话，比初中三年加起来都要多。”孟笛眼眸有些黯然。
“谈谈以后吧，人只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才会总是想到以前。”燕柠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我有自己的职业，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孟笛叹了叹气，颇有些感慨。
“是吗？我也很喜欢自己的工作。”燕柠笑了笑，孟笛沉默了，两人久久无言。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孟笛打开了电视，选了一部很老的片子，叫做江湖。
燕柠显得有些兴致缺缺，直到那一句“从今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许给这个女人点烟。”响起，她才饶有兴致地抬起头。
余文乐扮演的小混混和一个叫做“苹果妹”的小姐相爱了。苹果妹为了帮朋友还债，选择了小姐这一行，而余文乐为了赎回她去抢了超市。
一个是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小混混，一个是在夜场沉浮的妓女，他们是其他人眼中的两个烂仔，对吧？可是感情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余文乐扮演的混混带着苹果妹在大街上奔跑着，轻柔婉转的细腻嗓音响起，那是林苑唱的把悲伤留给自己，声音很有辨识度，很有特点，孟笛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怕你难过，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燕柠似乎是失去了兴致，起身就走到了阳台上，寂寞地点了根烟。
孟笛自顾自地看着，影片中的两人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苹果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他的脖子上，并嘱托他一定要活下来。
为什么要写在脖子上，也许是因为那是人身上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吧。
电影看完了，孟笛蓦然问道:“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这份工作吗？”
“在没有做这个工作之前，我只见过田园犬，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金毛、泰迪、萨摩耶、阿拉斯加”
“贵族狗比土狗看起来优雅体面一些。它们标致极了，拟人一点就是“文质彬彬”，“英俊潇洒”或者再有范一点的词儿。只是它们为了得到肉骨头而趴在我身上乞食的样子都一样的卑贱，眼里蓬勃的**让人觉得可怜。”
“不过，服务业总是需要高素质人才。”她嘿嘿一笑，孟笛总觉得她的笑声有些凄惨。
“看到那些正人君子卸下伪装的模样倒也挺有趣。我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事业有成的老板，有家道中落的富二代，有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也有自诩为上流人的精英白领，甚至还有某些官场上的达官贵人”
“呐～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苟且活着的人都有这么多。苟且是一种生活态度，是种在灵魂里的，它与生活方式无关。”
“苟且是一个强大的奴隶主，人在它面前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屈服的奴性。”
“小姐也会有这么多哲学可以讲嘛？”孟笛也笑着点了根烟。
燕柠白了他一眼，然后说:“我是很有原则的，我和其他同行的姐妹不一样，嗯姑且叫做姐妹吧。我不做学生的生意。”
“因为他们还比较干净。”她顿了顿，又继续说:“就和那时候的我一样，我也干净过。”
她穿好了衣服，孟笛在旁边默默看着她，看和她把那曼妙的身姿遮盖上。他始终觉得，那娇柔的身子已经伤痕累累了。
“怎么？好看吗？”燕柠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媚眼如丝。
“好看。”孟笛点了点头，盯着她脚踝上的一根红绳，眼角有些滚烫。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燕柠笑着说道:“下海系红绳，从良断青丝。”然后她理了理那乌黑柔顺的头发。
古时候的女子因为生活所迫，就不得已到青楼谋生，红绳系足是代表她们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代表着她们没有舍弃尊严，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等到她们从良之时，便会剪短蓄好的长发，洗心革面从新来过，这样过往的熟人见到了她，就不会提到过去。这就是“下海系红绳，从良断青丝”的来历。
当然也有一说是月老牵下的红线，若是男子为她心爱的女孩儿在脚踝上系上了红绳，便代表着一生不离不弃。
至于现在么，大概女孩子们在脚上系红绳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看吧。
“那，可以解开这个红绳吗？”孟笛很认真地看着她。
“职业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社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人。”燕柠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她穿好了衣服，站起身对他说:“记得还钱我，你在酒吧里打坏的那些东西都是我给你赔的，因为你，我取消了今天的预约，少接了几单生意。还有，住在我的房间也要交房租。”
“欢迎你下次继续光顾我的生意，我给你打八折。”她笑吟吟地说着，然后离开了房间。
在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来，看着他说:“对了，醒酒汤喝了吧，虽然已经不需要了，但我做这个东西花了不少时间。”
然后她就穿着婊子特有的露背装，踩着高跟鞋出了门。只留给孟笛一个窈窕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下一秒钟就会摔倒在地上。
孟笛倒在了床上，她脚上的那一根红绳刺痛着他的神经。
从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随便伸手一抓就能握住，摊开掌心就是一片落英缤纷。而长大后，时间似乎也加速了一般，怎么也追不上。
初一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女孩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孩子也会有暗恋着的女孩。
也许会有小孩子们不屑地发出嘘声。毕竟笛安的告别天堂里也这么说了:“现在的孩子恋爱从小学开始，大一点的孩子可能会讨论杰士邦和杜蕾斯哪种质量会更好。这说明时代在进步，是好事。”
但对孟笛和燕柠来说，他们的青春还停留在牵一牵手就会脸红的阶段，从前的日子过得是很慢的。
我们的父辈，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加慢，就像木心老先生写的从前慢一样。“从前的日子过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现在的燕柠让孟笛想到了他在高中时期很喜欢的那本告别天堂，他不自觉地把燕柠和书里那个叫做方可寒的女孩子联系到了一起。
小姐又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活法。这个职业存在了上千年，就说明有它存在的道理。说得经济学一点，就是需求决定了供给。这是市场的要求，不是吗？说得哲学一点，就是“存在即是合理。”
人的**是无法消除的，这是本性。或者说这是人体的基本职能，就像货币的基本职能是流通手段和价值尺度一样。
而且道德本身其实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会随着时代而改变。比如现在，相信大多数人对这些灰色产业都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但孟笛始终觉得，人要是被这种本能支配了，那和只会繁衍的牲畜也就没有多大区别。
孟笛迷惘了，他唾弃自己的行为。他知道他和燕柠都违背了道德的约束，所以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肩负的荣誉和心中坚守的信念。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免你颠沛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记得小仲马写的茶花女吗？”
穆茗抱住了藜，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背。
“当然记得，你念给我听过，我还知道你喜欢哪一句。”
藜舒服地依在他怀里，轻声说道:“也许我活在你的心中，是最好的地方，在那里别人看不到我，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
现在的她，也躲在穆茗的心里，没有人能看到她，也没有人会因为她是个恶魔而鄙视这份情感。
“是的，纯粹的爱情应该是与身份无关的。这么说一定会被成年人耻笑，对吧？因为他们一定觉得，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怎么会有爱情呢？”
“可是，我在孟笛和燕柠身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纯粹的爱情。也许在外人看来，燕柠脏透了，可是她心里还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藜听着他的话，微微仰起脸，眨巴着眼睛。
穆茗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爱情是两个平等的灵魂定下的契约，是为了让彼此都能成为更好的人。以便在这烟波浩渺的世界里抱团取暖，抵御风霜。”
“这份感情不该沾染上太多世俗的东西，也不该贴上功利的标签。内心肮脏的人只会看到脏东西，看不到苟且下的美好人性。”
“纯粹的爱情与身份无关。所以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不在乎你是人类，还是恶魔。”
“可是我会介意，要是哪天我忍不住把你给吃了怎么办？就像黑猫警长里面，母螳螂为了生下小宝宝，吃掉了公螳螂一样。”
藜说着，觉得有些小小的不爽，退化到幼年期后，她就时常需要仰视穆茗。
“可是，我离不开你了，要一直赖着你了。”
穆茗搂着藜的背，轻轻拍着。
“人类，你会后悔的。”
藜瘪着嘴，怨艾地道。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穆茗嗅着她身上的馥郁花香，闭上了眼睛。
“我和阮伊儿还有穆紫薰不一样。越是吃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吃。”
“好啊，等到有一天，世界上再也没有吃的了，你饿的不行了，我就让你吃了我。”
穆茗微笑着将提炼好的灵魂结晶放在了一旁，然后抱着她躺了下去，盖上了被子。
“可是那要等好久的，现在又吃不到。”
她先是有些欣喜，但很快就泄气了。
“先让你咬一口怎么样？”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终于做出了决定，伸出了胳膊。
藜抱着他的小臂，像是解馋一样咬了一口，没敢用力，生怕弄疼他。
穆茗揉了揉她的头发，顺手关上灯，然后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发呆。
藜依偎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着夜景。
就像小狐狸和小王子坐在金色的麦田里，一起看着日落。
生活有很多奇妙的巧合，对孟笛来说，初一的时候，和燕柠交换了组长和组员的身份，是一件很让他开心的事。
所以，他也用上了燕柠对待他的严苛标准。燕柠偶尔也会生气地瞪着他，抱怨一句“明明背过了的！”看着她罕见地露出少女的骄横姿态，他总是会故作冷漠地模仿她以前经常说的那一句“再背一遍。”
当然了，燕柠偶尔也会忍不住笑出来，看着她纯真美好的笑容，他也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遇到了她背记单词卡主的时候，孟笛也不好意思让她直接回去，他做不到像她那样冷漠地挥一挥手就让人回去。这时候的燕柠总是会用手点着下巴，露出尴尬的笑容。他看不下去了，就会善意地给出提示。
让他记忆格外深刻的是她在读janary这个单词的时候。一月，很美的时刻。她的读音其实有些不太标准，因为她故意修改了一下读音，以便读起来就会优美一些。女孩子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但孟笛很喜欢她的发音，哪怕是错的也喜欢。现在也是，错的也喜欢。
初二的时候，分班了。一月依然很美，可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和她之间永远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除了背记单词以外，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依稀记得有一天放学了，他看了一眼窗外，便看见了那在教室外静默等待着的女孩，她变化很大，化了精致的妆容，也穿上了好看的花裙子。
她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四目相对，但很快就分开了。并没有那么多浪漫的情节。
上高中后，她搬家了，两人也去了不同的学校，从此再也交集。不对，这么说也不对，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他喜欢她，但是又觉得，相貌平平的他，不能惊鸿一瞥，错过了就错过了吧。
上了高中以后，他又喜欢了其他的女孩子，但是突如其来的爱，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喜欢过很多人，但那种感觉又会在须臾间消失不见。唯有她，总是让他在平淡的生活里反复想起。
本来想吃巧克力，于是吃了布丁，过了一会儿，又想吃巧克力，于是又吃了曲奇饼干，又过了好久，还是想吃巧克力，于是这一次吃了棉花糖。
可是人呢，是一种很下贱的生物，越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得到，就非要吃那一口巧克力不可。
可是巧克力也有很苦的，它不见得比其他的东西甜。你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人，也不见得比其他人好。得不到总是最好的，是吧？
兜兜转转，他以为遗忘了，不在乎了，可是生活中就是有这么多奇妙的巧合。
高考结束，离开学校的那一刻，他在校门口又见到了她，原来她和自己在同一个学校考试。
她站在人群里，梳着利落的马尾，把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穿着朴素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一如他最开始遇到的模样。那一刻，所有的回忆都复活了。
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腼腆内敛的少年了，他远远地和她招了招手，表示问好。但终究没有说一句话，就默默地离开了。
萍水相逢一场，哪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讲?
高中三年的时间，孟笛改变了很多，学着抽烟，喝酒，打架。变成了老师眼里的不良少年。但有一点，他不欺负别人，因为他知道被欺负的人是怎样的感受。
他也不纹身，他不喜欢别人看着他就害怕的那种感觉。归根结底，他叛逆，但心里还是希望被人亲近，被人爱。
对父母来说，也许他们更关心的是今天的股票有没有涨停。而不是自己家儿子在学校和哪些人打架了，被什么人欺负。他们总是用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来搪塞自己，哪怕他是为了保护朋友免受欺凌而被人打。
他也想被人宠爱，但是他说不出口，乞求来的都不是关心。所以他学着叛逆，看啊！我变坏了，我不乖了，你们看看我吧！你们看看我啊！
他也知道，她初二的时候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他变成的那副模样就是他的复刻品。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烂人会有女孩子喜欢呢？他真的不能理解呢。
但是最终，他也变成了那副他深恶痛绝的样子。泡酒吧夜店，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像是洗心革面一样，加入了狩魔队。改掉了所有毛病，变成了初中时期的干净少年。
他在各个狩魔行动中都表现得十分杰出，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恶魔杀手。
“酒量不错，再来一杯如何？”
苍白邪魅的男子又满上了一杯鲜红的酒递给了燕柠，目露淫邪地打量着她丰满的身材。
“抱歉，威尔逊先生，我的酒量不是很好。”
燕柠赔着笑，很是为难地道。
这个叫威尔逊的男子，臭名昭著，是附近这一带地区最难缠的“人”，燕柠不想和他有半点交集。
但是，他竟然会来到这个酒吧，而且还特意找上了她。
她心里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孟笛有关。
坐在威尔逊右边的孟笛面无表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笛，昨晚你和燕柠小姐，过得可还愉快？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一刻值千金。”
孟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端起杯中猩红的浆液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的迷醉和愉悦是那么自然。
这种类型的“酒”，他喝过很多次，早就已经习惯了。
通过定期服用一种叫做“血红帽”的秘药，能使人类在短时间内变幻出血族的特征。
孟笛通过这种方式，以卧底的身份打入了血族内部，试图窃取血族的内部信息。
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相信自己变成了一只吸血鬼。
威尔逊脸上噙着淡淡的微笑，挽起燕柠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
看着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燕柠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她看了看孟笛面前空空如也的杯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她勉强笑了笑，端起酒杯。
在嗅到“酒香”的那一刻，燕柠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她看着威尔逊苍白的脸，还有那尖锐得过分的“虎牙”，一时间什么都懂了。
吸血鬼!
如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巨石，她的内心泛起剧烈的涟漪。
尽管如此，想要生存下去的理智告诉她，保持冷静!
她踌躇着端起酒杯，格外艰难地将那带着浓烈血腥气的“酒”饮下。
“可以嘛，再来一杯?”
威尔逊双眼微眯，又倒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
“抱歉，我是真的喝不了。”燕柠苦笑着摆了摆手。
“嗯?”
“我真的喝不了。”
燕柠的声音渐渐熹微。
“喝不了?”
威尔逊脸色冷了下来，但依然挂着笑容。
孟笛端起酒杯醒了醒酒，微微侧过身换了个坐姿。
“威尔逊先生，我”
她话音未落，威尔逊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坐在他附近的几个苍白的男子有了细微的动作，似乎变得高度警觉。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凝固，如堕冰窟。
孟笛很想起身，但是他肩负着的使命让他不得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威尔逊是个极其狡猾的吸血鬼，负责统领栗山区这一块地区的所有血族。
辛德瑞拉的改进型号，也是他负责研发的。
他已经取得了威尔逊的信任，很快就能破解出辛德瑞拉改进型的机密。
如果他成功了，就可以避免无数人遭受厄运的结局。
可是威尔逊是个异常残忍歹毒的血族，毫无人性可言。
胆敢忤逆他的女子，最终都被他用极其凄惨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威尔逊的手掌攀附在了燕柠的脖子上，只要他稍一用力，就可以掐断她的脖子。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发力之时，孟笛开口了。
“等一下。”
“哦，怎么了，笛。”
威尔逊微微挑了挑眉。
孟笛面不改色地道：“我想再和她共度一个夜晚，昨晚未能尽兴。”
威尔逊先生愣了两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笛，这可一点不像你。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她是什么？一只破鞋？”
威尔逊揽着孟迪的肩膀，用一副很是怪异的强调，指着燕柠嘲笑起来。
周围的几只吸血鬼纷纷笑了起来，有的吹着口哨，对着燕柠做出轻浮的神态。
孟笛微微抬起眼皮，看着燕柠的眼睛，燕柠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眶泛红，发丝有些凌乱地搭在脸上，显得很是凄美。
“不管是破鞋还是好鞋，能穿就行。”
孟笛放下酒杯，拿起手帕擦了擦手。
“好吧，**一刻值千金。”
威尔逊耸了耸肩，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勒出一抹邪异的弧度。
“我希望明天看到她的时候，要么是一具尸体，要么是你的仆役。”
威尔逊的声音骤然变冷，孟迪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呵呵”
威尔逊突然笑了，让人如沐春风，他俯下身段贴近孟笛的耳畔，低声说道：“这些年，你都没有收过一个仆役呢。将你异化的长者，难道没有教给你初拥仪式吗？”
他说完，脸上便浮现出自信的笑容，那是一种将一切都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的自信。
盯着孟笛看了很久，他似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
威尔逊招呼着仆役一同离开了，孟笛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好了，没事了。”
孟笛把手放在了燕柠的手背上，轻轻安慰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这时，酒吧突然变得很是吵闹。
一群面露匪气的痞子抄着棒球棍和铁棒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阴沉着脸，脸上额头上还缠着纱布，正是之前在酒吧和孟笛斗殴的富家公子。
“就是那个小白脸，给老子废了那个他!还有那只鸡，今天老子要拿棍子怼到她死!”
富家公子目露凶狠，挥了挥手里的金属棒球棍。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痞子们便蜂拥而至。
孟笛一把掀翻了桌子，抡起酒瓶砸在了迎面而来的混混头上，混混立马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酒吧里的人见了血，便纷纷尖叫着逃开。
隐匿于其中的血族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退场。
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身份，孟笛没有施展魔法。
他凭借着在军队里学到的格斗技巧，倒也没怎么吃亏。
矮下身躲过袭击来的铁棒，顺势一击刚猛的直拳打断了一个混混的鼻梁。
孟笛欺身上前，用手肘重击他的腹部，然后双手抱住他的头，用膝盖重击面门，让他彻底地失去了战斗能力。但他下手也有分寸，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险险避开公子哥砸过来的啤酒瓶，他出腿一扫，另一个混混下盘不稳，便重重摔在地上。
孟笛徒手夺过了那纨绔公子的铁棍，迎着他的面门就是连续几击重拳，将他打得晕头转向。
他护在燕柠身前，一手持着铁棍横扫，一手抄起折凳对围上来的痞子猛击。
一番打斗之后，混混们都躺在了地上，孟笛也不好受，挨了不少闷棍。
他没有多想，就牵着燕柠的手一路狂奔，身后还有不少混混穷追不舍。
出了酒吧，热闹的都市便横在眼前，他牵着她努力奔跑着，倒是像极了私定终身，与全世界对抗的少男少女。
燕柠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或许，她早已没有了反抗的勇气。她也曾是骄傲的公主，却不可避免地被磨掉了棱角。
她过去很喜欢张爱玲的一段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被人安放好。愿有人可以免我颠肺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我知，他永不会来。”
如今的她就任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过只有**，没有温度的世界。
就像那个电影里，余文乐带着苹果妹奔跑一样，若是有那一首把悲伤留给自己应当会更加应景一些。
孟笛曾经也有误入歧途的时候，年少轻狂，谁又没有犯过错呢？燕柠也很年轻，还可以回头。
他想为她解红绳，断青丝，免她一生颠沛流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走吧，别回头
跑了许久，孟笛停了下来，看着气喘吁吁的燕柠，很认真地对她说道:“我们聊聊，好吗？”
燕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孟笛走到了一家宾馆，开了一间房。老板很善意地提醒了他柜子里有杜蕾斯，这倒是让他有些尴尬。
毕竟他要是说他只是开一个房间和美女谈人生谈理想，谁会信呢？
燕柠倒是笑的格外放肆，对她来说，这样的事情已经见多不怪了。
进了房间，他和燕柠都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这些年，你是怎样过来的?”他渐渐平稳下来了呼吸，有些好奇地问。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爸染上了海洛因。你知道的，这是个无底洞，他去借了高利贷。我妈被逼得自杀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说着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我知道。”孟笛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已经从爸妈闲聊时得知了，毕竟那是他们曾经的邻居。
虽然没什么交集，而且他们也搬家了。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为了给我爸还债，我做过好多事。赚得最多的，是我去兼职做的车模。”燕柠放空了思绪，目光有些呆滞地说着。
“后来有一天，一个长得跟猪一样的男人带着一帮人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他的房子里。”
“我亲爱的老爸用了十万块把我卖给了他。我记得他毒瘾发作时，掐着我妈脖子的样子。他像是红着眼的野兽，那眼里的**，我不知该如何形容。
因为债台高筑，我与大学失之交臂。后来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一边给那个男人还债，一边谋生。
他从前是我那么敬爱的父亲，却最后被我一通电话送进了监狱。我永远忘不了他被带走的那一天，看向我的眼神，是何种地恶毒。”
她点了一根烟，有些落寞地抽了两口，烟圈暧昧地荡漾开来。
孟笛被她那一瞬间的风情万种迷住了。那种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与不经意间展露出的妩媚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也许燕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点烟的动作有多么美，她处在女人一生中最迷人的年纪，像一朵盛开在夜里的红蔷薇，或者说，她是摇曳在枝头的妖艳罂粟。
这诞生于污秽中的美又带着一丝沧桑，略微有些忧郁的眼神大有一副我见犹怜的气质。让孟笛忍不住想去接近，想让这个女人对着他敞开心扉。
孟笛默默地听她说着，看着她从最初的云淡风轻，到后来的巧笑嫣然，再到后面的捧腹大笑。
那些薄情的现实经由那如梦似幻的艳丽红唇说出来时，好像会少了几分冰冷。
“该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笑，我该哭的，对吧?”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看着孟笛说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真有意思。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们挥一挥手，就能让我这样的贱民一辈子翻不了身。我也想过要有一个家，可是一栋七十年使用权的房子，就要耗尽我全部的青春。”
“可是我为什么要笑呢？真奇怪啊，你能不能告诉我?”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恳求。
眼泪肆无忌惮地在脸上流着，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孟笛拿起纸巾替她擦了擦。
“我不知道，但我和你一样，都在寻找答案。”孟笛喃喃地道。
“我是个狩魔人，潜入血族的内部，是为了调查一种药剂。”
他从衣服内置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白色的药丸服下。
这种药丸是“血红帽”的解药，用于抑制“血红帽”的副作用，并减少它带来的副作用。
血红帽让他的外观拟态为血族的同时，对身体也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没有这种组织上定期补给的药品，他的身体早就垮了。
“我不敢相信出现在我身边的任何人，因为他们有可能已经被异化成了吸血鬼，比如我的哥哥。”
孟笛有些落寞地道。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呢？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燕柠稍稍一愣。
“大家都在伪装，我用药剂伪装成魔鬼，魔鬼用好看的皮囊伪装成了人。”
“有人用真诚掩饰谎言，有人用温柔粉饰着残忍，还有人用微笑掩饰着眼泪。”
孟笛说着，伸出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眼泪是不会骗人的，这是上天给予人类最珍贵的礼物，吸血鬼没有眼泪。”
“我想真诚对你，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是有人值得我拿出真诚去对待的吧。”
孟地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道。
“我已经好久没有说过真话了，我需要有个人来告诉我。我是个真实活着的人，不是个冷血的吸血鬼。”
孟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是疲惫。
“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觉得你特别好。哪怕错了也喜欢。”
“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做这个了，好吗？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生活。和我一起！”
孟笛理了理她的长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还能回得去吗？”燕柠妩媚地笑了笑。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他坚定地说。
“可是我脏了，很脏。”
她幽幽地叹了叹气，就是这么一个短短的瞬间，那股过尽千帆的淡然与风尘气再一次显现出来了。
“没有，你还和以前一样，是我最喜欢的样子。”他抱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是嘛，看来我运气不错啊”
燕柠把头枕在他的肩上，对着他敞开了心扉。
两人相拥在一起，坦诚相见。
这一次，没有欺骗，不是为了交易，也不是为了派遣寂寞。
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当中，遇见爱，遇见性都不稀罕，罕见的是遇到了解。
缠绵了许久，两人又开始促膝长谈。过去几乎从未多说过一句话的他们，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讲，以至于漫漫长夜也不太长。
第二天一早，燕柠解开了脚踝上的红绳，并且剪了头发。代表着与过往生活的告别。
说来也是奇怪，她就这么毫无理由地听了他的话，仿佛认定了他是那个免她无枝可依的人。
她已经过了牵一牵手就会心动的年纪，也不再会因一时的感动而做出草率的决定。可是遇到了他，她突然想赌一把，赌自己跟着他，会完成自我的救赎。
燕柠看着面前剪短了头发，扎着干净利落短马尾的她，神情有些恍惚，他仿佛又想起了从前。
从前的日子很慢，那时候的他，总是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我要走了。”孟笛很认真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回来呢？”燕柠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明天回来，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孟笛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也要好好地生活，好好地把自己再爱一遍。”
孟笛很是不舍地看着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我明白了，你走吧。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工作。我答应你，会重新来过。”
燕柠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眼角湿润了起来。
孟笛停下了脚步，突然很想抛下肩负着的使命，转过身和她一起离开，但是她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走吧，别回头。”
他微微颔首，终于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风之翼!”
淡青色的六芒星亮起，孟笛浑身染血，在夜间极速奔走，气旋缭绕在他身后化成淡淡的羽翼。
他捂着胸口，心跳得飞快，在他的内口袋中怀揣着一支药剂。
那是辛德瑞拉改进型的成品!
只要成功地将它带出去，由狩魔队解析其成分后制作出解药，就可以避免无数无辜人受害。
林间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断地有暗影掠过，吸血蝙蝠在暮色中化成黑云。
无形的音波凝聚成淡紫色的音刃朝着孟笛的后背袭击过去。
孟笛身后的风之翼卷起风暴，扬起了秋末的落叶。
“不能让他跑了！”
“让他走了，威尔逊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吸血鬼在他的身后呐喊着，释放出独有的血巫术。
暗红色的巨爪撕裂飓风，将沿途的杉树粉碎。
孟笛一个前空翻，翻过了一个倒在地上的木桩。
“轰!”
原罪之火贴着他的身体扫过，在地面上爆裂，泥土伴随着落叶的灰烬扬起。
“东西要是丢了，我们都得死！快！给我杀了他！他的魔力已经不多了。”
面目狰狞的吸血鬼咆哮着，眼珠里爆出血丝。
他状若疯狂地追赶着，对着孟笛逃窜的背影释放出一团团血色的火球。
孟迪绕着树跑着，原罪之火将夜染成了绯色。
树干爆炸成细小的碎末，灰烬和木屑四处纷飞。
身后的破风声渐渐清晰，孟迪积蓄了很久的魔力，趁其不备突然转身。
“焰狮!”
烈焰升腾，咆哮的火狮轰击在了突来的吸血鬼脸上。
“啊啊！”
凄厉的哀嚎响彻夜空。
释放出这个魔法后，孟笛体内的星云体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从腰间的鞘中拔出了一把附魔了净化之剑的匕首，矮下身躲过身后的袭击。
银光闪闪的刀刃斩断黑暗，将一只从身后突过来的吸血鬼割喉。
“呃!”
吸血鬼捂着咽喉，伤口开始灼烧，泛起焦黑和轻烟，然后不甘地倒地。
净化之剑足以对低等的血族造成致命的伤害。
释放不了魔法，孟笛便以手中的匕首近身搏杀。
后背又一次被吸血鬼抓伤，皮肉翻卷，血液飞溅。
他红着眼，转身将匕首刺入了那只吸血鬼的心脏，以命搏命。
原罪之火破空而至，孟迪闪避不及时，右臂被火球的爆炸波及，顿时变得鲜血淋漓。
血液顺着严重灼伤的手臂不断往下滴落，将地上堆积的枯叶染红。
握着匕首的手掌已经被血和汗浸湿，手腕早已麻木。
十多只吸血鬼从各个方向缓缓逼近过来，他已经进退维谷。
原罪之火再一次爆裂的瞬间，孟笛狠下心纵身一跃，翻下了陡峭的山岭。
他护着头部，在凹凸不平地山坡上翻滚着，撞到了一块树干才勉强停下来。
孟迪的胸膛轻微起伏着，声音有些沙哑，粘稠的血腥味在夜里荡漾开来，安静的夜里只能听到那微弱的喘息声。
吸血鬼们围着他缓缓走来，脚步不紧不慢。
孟笛摸了摸胸口里藏着的一根玻璃试管，暗红的液体流淌着，那是流淌着原罪的恶魔之血。
“你走吧，别回头。”
燕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的目光渐渐涣散。
他很想挣扎着站起身，可是他做不到。肋骨处撞击到树干也已经断裂，他觉得自己的腰部像是已经碎裂一般，仿佛有好多锐利的钝器刺进了内脏里，那是碎掉的骨头。
“对不起啊我答应你了，要娶你的。”
“但是这次任务，我我”孟笛的嘴角溢出血沫，眼里也盛满了滚烫的泪滴。
“鞭数十驱之别院！”他格外自豪地背诵出最后一句，真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
而女孩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他通过了。
“janary～一月！”
“neighbrh！邻居！”
很美很美的声音，婉转悠扬，不知不觉竟然记了这么多年。
“下海系红绳，从良断青丝。”她悠悠地说着，妩媚一笑。
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读书时。他坐在后面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利落干净的马尾辫，还有不苟言笑的脸总是显得格外神秘。
画面再一次切换，走在大街上，就这么偶尔遇到了她。她浅浅一笑，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
视线逐渐模糊，他觉得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好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天夕阳西下，他骑着单车，像影子一样跟在那女孩的身后。
夕阳的余晖里，满地的枫叶像撒下的一片碎金，冗长的小道上，单车的车轮就这么载着她渐行渐远。
他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滴在脸颊上滑落。他突然很想她，想念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柔情缱绻，她淡淡的体温，还有坦诚相见的那个夜晚。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似乎是从美梦中醒来。
“原谅我我不能让吸血鬼拿到这份药剂。”
他掰开试管，将里面流淌着的血色液体灌入了喉中。
“那个人类，偷走了我们的最新成果。”
乔尼伸出手，看着刚做好的美甲，淡淡地道。
“我知道。”
威尔逊将一杯鲜血饮尽，有些意兴阑珊。
“看来你是计划好了的啊。”
乔尼缓缓点头。
威尔逊眯着眼，懒散地道：“对啊，防守要是太严密了，他就偷不到了。”
“自以为是的人类，总觉得他们的演技天衣无缝，殊不知只能骗到自己。”
威尔逊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后续的实验怎么进行呢？”
乔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已经在进行了嘛。”
威尔逊神秘一笑。
乔尼目光一滞，视线从指甲上移开。
“试验品，就是那个狩魔队的卧底么？”
“对啊，他是最理想的试验品。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为了保护那个破鞋。他会想尽办法活下去，所以，他一定会喝下辛德瑞拉暴食。”
威尔逊胸口成竹地道。
“所以，我们的血奴，都会变成它的食粮么？”
乔尼捋了捋头发，看着自己尚未长出来的断臂。
“暴食者要完成蜕变，当然需要大量进食。”
“你的侄子，好像也在里面吧？”
乔尼转过脸看着他。
“侄子？死就死了吧。”
威尔逊一脸无所谓。
“那份亲情，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消磨殆尽了。感情，对血族来说是一种多余的东西。”
“我已经活了如此之久，早已忘了泪水为何物。”
威尔逊又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
孟笛不在了，少了一个和他饮酒的人，倒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寂寞。
漫长到让人厌倦的岁月中，很少有谁能和他饮酒畅谈，这个人类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一直都在伪装，一直都在说谎，但他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笛，朋友，我们姑且算是朋友吧。虽然你一直在欺骗我。”
“但是和你聊天，很有趣。”
威尔逊举杯对向明月，然后将酒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从中国人的故事里学来的，当他们纪念已故的挚友时，会洒一碗酒。
威尔逊能从这个理想主义者身上，找到自己年轻的模样。
他也曾像孟笛那般年轻过，可现在的他，早已换了心肠。
不老的容颜下，是冰冷的铁石。
作者的话
（订阅了本章的不用担心，之后会替换内容。）
有很多读者，认为这本书没主线，觉得节奏太慢。
可能我没说清楚，再重复一遍，起点第一章后面的本章说就说了，这是以日常恋爱为主的书，不是奇幻，也不是玄幻。
盗版读者，或者除了QQ阅读和起点以外，其他渠道的读者（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渠道）应该也看不到。
有读者让我做防盗版，把一部分正文发在后面的本章说里面，盗版的显示就会不完整。
但是我没有，原因只是因为不想影响大多数人的阅读体验。
我也不喜欢在书章节里面发一些求订阅之类的题外话，之前有过抱怨，但很快就会删掉了。
因为有部分读者喜欢听书，发这些东西会影响他们的体验。
世界观和设定虽然设定的很宏达，但魔法体系和战斗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这个世界观和已经做好的设定，也许会延续在以后的书里。
也许会写纯恋爱文，也许会写虚拟游戏，甚至纯虐文也说不定。
另外，主线的问题。伏笔和暗示里面有讲到，并非没有，只是写得很隐晦。
你们觉得节奏慢，我会尽量更改前面的章节，对一些你们觉得水的文字，会大幅度删改，也会直接把隐藏的主线写出来，这本书本来也不是快节奏爽文。
也有人觉得主角升级很慢。
可是主角一开始的等级就不是很低，出场就是中阶高级魔法师，不是从零开始学的。
要是升级太快，战力体系就会崩掉。所以等两个姐姐的实力和他提升到差不多的水准了，就会突破吧。
我认为主角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实力上的增长，心境上的蜕变更为重要。
我希望大家看到的，是穆茗不断地战斗，不断地受伤，爬起，然后获得成长。
从一个单纯善良的温柔男孩，慢慢变得成熟懂事，再然后才是他实力的增长。
此外，最近更新的进度会慢下来，会大幅度地改文。
改文幅度会超过数万，甚至十多万字。
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有切书的想法。
具体原因，我懒得讲，懂的自然懂。
我不喜欢在正文里发这些东西，也不想发求订阅，求推荐票，求月票之类的话。
原因无他，我自己看书的时候，看到了会觉得不舒服。
但是有些话不单独放在这里讲，很多人就看不到。
订阅了正版的读者，你觉得水，花了冤枉钱，到起点私信我，加我微信，把你的消费记录和粉丝值发给我。
等这个月十号，稿费到了，我退钱给你们，平台发给我的钱，我一分钱不要，稿费全部退完为止，只希望从此两清。
看盗版的读者，不要来起点评论区喷，我没要你一分钱，也没求着你看我的书。
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你看盗版，自己看就好了，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订阅正版的读者只有1%，能认真看完这段话的人，不超过0.1%，能认真看完的，我感激你们。
第二百三十九章 序幕将启
怪物在月下嘶吼，血色的指爪将静默无声的夜扯碎。
遍地都是血族的残骸，暗红的血液在沟壑中流淌。
孟笛，或者说，是饮下辛德瑞拉异变而来的怪物，正趴在吸血鬼的尸体上啃食着，理性被兽欲吞没。
前所未有地饥饿，这些血肉满足不了它它需要更多的血肉。
随着吞噬的血肉越来越多，它的身体开始升温，胃部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体表的皮肤开始皲裂，脱落，露出鲜血淋漓的肌肉，像是被人用刀剥掉了皮。
斑驳的魔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孟笛抬起手，看着手掌正在缓缓融化，他的眼球也是，慢慢失去了视觉。
它的身体慢慢溶解了，化成了一滩不可名状的血色烂泥。
城市的夜安静而祥和，大家牵着爱人的手，寻觅着自己的幸福。
烂泥在地上爬行，卑微到了尘埃里，除了掠食的本能渴望还有对血肉的感知，它只剩下了最后一样东西。
它想要去见一个人。
“很黑，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嗅到血肉的气味。”
“好饿永无止尽地饥饿，想要吞噬掉一切”
随着不断地吞噬血肉，烂泥不停地生长，长期躲在下水道，变成了污浊的黑色。
上完了一整天的课，燕柠抱着教学的备件，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疲态的面容中带着丝丝笑意，通过一番努力，她自考上了大学，现在正在给高中生做英语家教。
“头发又变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燕柠挽起头发，站在出租的房子门前，眺望远方，那是孟笛离开的方向。
也许，他有一天会回来的吧。
晚上很不安全，已经接连有年轻女孩失踪了，有不少目击者看到了吸血鬼捕食。
但是，不管多晚回家，她走在路上都会觉得很安心，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守护着她。
“我能感觉得到，她就在这里。我记得她身上的香水味，是杜鹃花香。”
“风中有她的初吻”
怪物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想接近她，又不敢。
它害怕，害怕那嗜血的**淹没了最后残存的理性。
它能嗅到那些跟在她身后的吸血鬼的气味，便一次又一次地将它们捕食。
确保她安全了，它就逃离那个小小的屋子，远远地，守着她入眠。
这是它，最后能做的事情。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附近的居民都被疏散。
城市的中央火光冲天，间歇传来爆炸。
“快点，不要让它过来!”
宋冬明带领着狩魔队顶在了最前方。
“集火，彻底干掉它!”
剧烈的高温让它感受到了恐惧，像炽烈的太阳，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烈焰爆裂，它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但很快，那些破碎的血肉就聚合在了一起。
疼痛，让它本能地发起了反击。
“啊!”
一名年轻的狩魔队员染上了它的细胞，倒在地上痛苦不堪。
“我在做什么？停手!停手啊!”
“那些都是你的战友啊!都是人类!”
怪物嘶吼着，发出尖锐的嚎叫。
人类残存的理智就像一粒微弱的粉尘，在恶魔的基因下毫无抵抗能力。
它想要抑制住自己的力量，但这副丑陋的躯体却屈从于掠食的本能。
怪物的咆哮声震耳欲聋，被疏散的人群在远处聚在一起，惊魂未定。
妇女怀抱着的婴儿啼哭着，女人闭着眼，双手合十祈祷着，期盼这场噩梦尽快结束。
燕柠远远地看着，总觉得它在哭泣。
“林峰！”
朱伟看着倒下的战友，目光赤红。
陈启一把将他拦住。
“他没救了！暴食者的细胞会吃光它的内脏。用流火让他解脱吧！”
燎天的火焰升起，那是点燃夜空的火炬。
“他们，是要来杀我吗？也好就这样解脱吧。”
焰狮咆哮，烈阳陨落。
“轰!”
污秽的身躯在烈焰中彻底化作了灰烬。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被提炼完成的暗蓝色灵魂晶石，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晶石在月色下焕发着微光，他也有正在思念的人吧。
穆茗低垂着眼帘，看着怀中熟睡着的藜，想对她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谈起，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第二天，穆茗起得很早，将那枚提炼过后的晶石悄悄塞给了穆夕研。
“这是？”
“不要出声!”
穆茗伸出手指竖在了唇边，看了看在沙发上煮茶的蓝依，给穆夕研使了个眼色。
“哦哦”
穆夕研立马意会，压低了声音，真想要说些什么，便被蓝依打断了。
“茗儿，过来，给我揉揉肩。”
蓝依倒了一杯茶，面无表情地道。
“嗯，好。”
穆茗走过去，给她揉了揉肩膀。
“乖儿子，放轻松，这么紧张干嘛？”
穆茗闻言，稍稍调整了手上的力度。
“我之前给你的礼物，怎么没见你戴？不喜欢吗？”
蓝依瞟了一眼穆茗的手指，惬意地道。
“喜欢啊，但是太贵重了，我要好好收藏起来。”
穆茗不动声色地道。
“只是普通的戒指而已，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
蓝依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意有所指。
穆茗立刻就懂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灵魂炼成技术可是被严厉禁止，就连穆夕研都未能得到她的准许。
但是，蓝依却将专用于灵魂提炼的魔具赠送给了他，对他使用灵魂炼成魔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未免也太过溺爱了。
“过分吗？没有吧。茗儿这么听话，宠一点也没什么。”
蓝依如是想到，一脸舒适地享受着穆茗的按摩。
早餐时间，林溪捧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穆茗切着牛排。
说来也是奇怪，这只小鹿用起筷子很是顺手，但不太会用刀叉。
“切好了。”
穆茗把餐具递给了妹妹，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哥哥。”
穆夕研看着相处融洽的兄妹俩，有些欣慰。
之前林溪跟着穆茗一起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穆茗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能让其他人心甘情愿地追随着他。
用“跟随”也不准确，应当是“吸引”。
所有的命格都要归属于命运之轮，它们终会相遇。
穆夕研一边吃，一边说道：“课程临时有了变动，今天有个狩魔计划，我要到明天才能给你们上课。”
“夕研姐，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穆茗立刻问道。
私下问，穆夕研肯定不会答应的。
但是有蓝依在，她肯定会帮自己说话。
穆茗已经明白了，穆氏是蓝依一个人说了算的，搞定了妈妈，其他人都没问题。
“你去凑什么热闹？多危险啊!”
大小姐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了穆茗的头上。
蓝依见状，立马在穆紫薰头上重重招呼了一下。
“妈，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大小姐摸着头，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脸委屈。
“谁让你打我儿子？”
蓝依摸了摸穆茗的头，瞪了穆紫薰一眼，像护崽的猫妈妈。
穆紫薰闻言，撅着嘴，不想说话了。
一物降一物，她最怕的就是老妈。
“茗儿，你想去就跟着吧，注意安全。夕研，你照顾他一下。”
蓝依淡淡地道，对这个小家伙也有些头疼。
“好的，蓝姨。”
穆夕研无奈地看了穆茗一眼，既然蓝依都发话了，她也只能照做。
这个小家伙，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孟笛用生命换来的情报也才得以传达。
今夜，便是污秽被烈焰焚尽之时!
ps：关于命格与命运之轮。
之前看过番外最后一章“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野花”的，应该知道有个魔具叫做秩序，掌管命运。
（我经常改文，前面的章节最少修改过十多次，盗版不知道会不会继承更新，但起点和qq的内容会改。）
秩序的核心叫做命运之轮，命运之轮上有十二组命格，每组有两个命格，一共二十四个，类似于塔罗牌里的大阿卡那。
每个命格都代表一个围绕在穆茗身边的人，或者他杀死过的魔物。
比如穆紫薰的命格是太阳，阮伊儿是月亮，林溪是祭司，尤利安娜是皇帝等等。
他参与杀死过的幽影魔则是怨鬼，黑渊处刑者是苦刑人，后续要猎杀的织女则是织梦人。
当他将承载命格的魔物杀死，或者获得了命格之人的认同（恋爱攻略），就能收集到命格。
每种命格都又独特的特性，能给予他力量，让他变得更强。
比如摄魂鬼和幽影魔组成的命格怨鬼，特性是“怨恨”，受到的痛楚越强，他的力量就会越强。
再比如黑渊处刑者的命格苦刑人，附带的特性是“处决”，对伤势越重的敌人，造成的伤害越高。
穆茗表人格的命格比较特别，就是“命运之轮”本身，他注定会和其他二十四种命格相遇，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里人格、藜、洛神琉璃的命格是修罗，超脱二十四命格之外，不属于命运之轮，这算是特例。
本来的设定是穆茗不知道有命格，也不知道命格会赋予他力量，直到后面才会被揭晓。
但是太晦涩，很多人看不懂。
所以，我前两天改文，直接把命格的设定写进去了，之前都是隐藏的。
当所有命格都收集完了，就可以重新组合命运之轮，启动秩序改变命运。
之前藜未能完全改变，她的力量不足够，所以穆茗的命运未能完全改变。
只有所有命格聚集在一起了，秩序才会真正改变穆茗的命运，这就是这本书隐藏的主线。
至于明面上的主线，就是和藜谈恋爱，帮助她杀死魔界诸王等等。暗线就是“改变命运”。
但是主线我埋得太深，需要一点点挖掘的，很多读者看不出来。
所以我干脆通过改文的方式，直接把主线明面上写出来了，重新去看前面更改过的章节，你们应该就会发现。
第二百四十章 提线人与人偶
织女抹去了唇边残留的血渍，鎏金色的瞳孔肆无忌惮地盯着面前的黑袍人，一颦一笑都尽显优雅。
威西努也看着它的眼睛，略微释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你，不害怕我？”
皇者的威压让整片森林都陷入了寂静，织女身下的蜘蛛匍匐在了地上。
出人意料地，织女面带笑意，全然没有半分惧意，尽管这个黑袍男子可以瞬息之间将她杀死。
“能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到这里，只有魔皇才能做到。”
“不过，比你更强的存在我都见过，所以，你又算得上什么呢？”
织女淡淡地讥讽道。
威西努面露困惑，一个超阶魔物，怎么可能接触到魔皇之上的存在呢？
这个世界的魔法元素太过稀薄，王阶已经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致。
“放眼宇宙，谁也无法和那位存在相比。”
织女一手指向天穹，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无力感。
“你我都是棋子，在那位无上至尊面前，即便是魔皇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就像提线的人偶一样。”
“看来你知道不少。”
威西努看着面前既妖艳又残暴的魔物，目光一凝。
“既然这样，不妨加入我吧，我需要你的力量，为魔界开辟疆土。”
威西努朝她伸出了手。
“理由？”
“为了改变弃族的命运，为了让埃尔诺迪亚重现荣光。”
威西努庄严地道。
“还有其他选择吗？”
织女歪着头，继续问道。
“要么服从，要么受死。”
“哈哈哈，被提着线的人偶自以为可以改变命运，以为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殊不知”
织女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满是嘲弄与讥讽。
“人偶的理想，也不过是提线人的意志。”
织女摇了摇头，像是认命了一般，抬起蜘蛛腿朝着威西努爬去，和他握了手。
“就当是找点乐子吧。”
魔皇也罢，古神也罢，亦或是造就那道绯红天痕的血色凶星。
凡是承载命格者，都是被命运左右的人偶，谁也不比谁高贵。
有的人偶察觉到了这一点，便试图抗争，比如威西努。
有的人偶装作不知道，比如穆茗，还有的人偶心甘情愿，比如藜。
至于织女，它选择了等待。
等那个承载着命运之轮的人偶前来，终结它。
洛城海帘区，伊莉娜庄园。
这是为数不多的由外国人修建在国内的庄园，以德国贵族温斯特最为宠爱的幼女伊莉娜为名。
温斯特的家族和大陆有着诸多贸易往来，其女儿伊莉娜自幼学习中国文化，目前是帝都魔法学院的优秀学生。
今天在这里举行的，是一场盛大的舞会，为了纪念伊莉娜的十五岁诞辰。
鎏金色的屏风，鲜艳的红毯，加上显得有些浮夸的吊顶，很符合欧洲人的审美。
在浪漫的钢琴曲中，西装革履的绅士向穿着晚礼服的女士发出了邀约。
穿着白色晚礼服出席舞会的女子欣然应允，牵着舞伴的手滑入舞池。
红酒、音乐、窈窕淑女，凡是舞会该有的，应有尽有。
“确定有哪些是吸血鬼了吗？”
穆茗理了理有些紧致的领口，小声说道。
以穆氏小少爷的身份，弄到伊莉娜生日晚会的请柬，自然轻松无比。
“只有两个小喽啰，一个看门的，一个调酒师。”
藜和阿银坐在他身旁，餐盘里的烤肠、芝士、牛排堆成了小山。
三两口吃掉一个牛肉卷饼，藜小声嘀咕道：“味道都不怎么样，比起你做的，差远了。”
“嗯嗯，都没有主人做的好吃。”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阿银的嘴就没停过。
“那你们倒是少吃点啊。”
看着那些端着餐盘，一脸懵逼的仆人，穆茗按了按眉心。
负责晚会饮食的仆人见餐桌变得空空如也，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
穆夕研穿着一身红色的露背晚礼服走了过来，搭配上红色的高跟鞋，妩媚优雅。
和她平日里威严高傲的样子相比，穆茗觉得她现在的着装打扮无疑更具吸引力。
“目前还没有。”
穆夕研坐在穆茗身旁，端起一杯红酒品尝了一小口。
“来的都是些小喽啰，大鱼还没有上钩。”
穆夕研说着，漫不经心地扫了扫角落里谈笑风生的年轻男子。
“根据孟笛的灵魂结晶中提取到的记忆，辛德瑞拉的改进型，研制成功的只有两款。其中一份被他饮下了，另一份，就藏在这里，准备在宴会上完成交易。”
穆茗思索了一会儿，眉头紧蹙。
“我们目前还没办法确定交易人是谁。那些吸血鬼都很狡猾，或许不会亲自露面，会让人类代替交易也说不定。”
穆夕研说道。
“要不要联系那个叫伊莉娜的女孩子，让她的家族帮忙。”
穆茗问道。
“可以啊，但是我和她不熟，而且她有个姐姐，和我是死对头。”
穆夕研耸了耸肩。
“死对头？”
“对，当初她姐姐希尔娜在世界魔法师学员竞赛上，被我淘汰出局了。她原本可以进入四强的，但是第一轮就遇上了我。”
具体的战斗过程如何，她没有细说，算是给希尔娜留几分面子吧。
“这样看来，夕研姐你很强啊。”
“个人的实力再强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同伴。”
穆夕研说着，眼神黯淡了一瞬。
“穆夕研？你也在这儿？”
一个听来有些骄横的女声响起，一个高挑的金发碧眼女子带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有些惊喜地看着穆夕研道：“我们再来打一场，怎么样？”
“不怎么样。”
穆夕研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怂了？”
希尔娜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我没有。”
“你就是怂了，你在怕我。”
希尔娜不依不挠，用着拙劣的激将法。
她身旁的娇小女孩，对两人露出歉意的微笑，她正是伊莉娜。
对于自己被穆夕研击败这件事，希尔娜一直耿耿于怀。
至于一旁的穆茗，则被她下意识地忽视了。
这是少有的，能够无视穆茗美貌的女人。
她只对战斗感兴趣，男人，只会影响她的施放速度。
伊莉娜倒是对穆茗感到很好奇，盯着他的脸，反复打量着。
“我们有正事要做，没空陪你胡闹。”
穆夕研不耐烦地站起身，准备拉着穆茗的手离开。
“只要你答应和我打一场，我帮你解决了。”
希尔娜斗志昂扬，目光炽热。
“真的？”
穆夕研脚步一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希尔娜说完，指尖有电光闪耀。
“中文大有长进嘛。”
穆夕研双手抱胸，身上的气质顿时变了。
“在虚拟战斗中舱中打怎么样？在外面打动静太大，会吓到客人。”
“正合我意，正好可以放开手脚，也不用担心会伤到你。”
希尔娜说完，便带着穆夕研朝着楼上走去，穆茗和伊莉娜跟在她们身后。
伊莉娜穿着素雅的白裙，五官是带着非常明显的日耳曼特征，像是游戏g里走出来的精灵公主。
“好看吗？”
藜撇了穆茗一眼，淡淡地问道。
阿银头上的小角动了动，察觉到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好看啊。”
穆茗有些敷衍地道。
“好看，我让你好看!”
藜撅着嘴，对着他的背心一发百万吨拳击。
效果拔群!
随着两人躺进战斗舱，穆茗和伊莉娜开始闲聊起来。
“你好，我叫伊莉娜。”
和姐姐希尔娜相比，伊莉娜的中文发音要标准很多。
“你好，我叫穆茗。”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很多关于你的报道。”
伊莉娜笑着道。
“网上？”
穆茗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吗？就是这个。”
伊莉娜眨了眨眼睛，拿出手机，给穆茗看了看。
趴在岚月弹钢琴的照片，趴在桌上睡觉的照片，在树荫下看书的照片等等。
总之，穆茗的各种生活照都有。
还有很多照片，穆茗都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被拍下的。
“你在网络上很出名的，有很多人都在关注你。”
伊莉娜笑着，翻出了一个粉丝团的截图。
“我也是你的小粉丝哦。”
她有些害羞地笑着，挥舞了一下可爱的小拳头。
“是嘛？这些我都不知道呢。”
穆茗摸了摸头，都没有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关注着自己。
“嗯呐，我觉得你的钢琴弹得特别好，而且我还看过关于你参与狩魔的报道，真了不起!”
伊莉娜越说越兴奋，小脸红扑扑的，化身成了一枚小迷妹。
根据大众的认知，伊莉娜一直是个十分文静内敛的女孩，绝不会这般喋喋不休。
穆茗和她交流起来，气氛倒也很是轻松愉快，没有面对贵族时的那般拘谨。
一旁的藜阴沉着脸，拎着彼岸轮回，时不时冷笑着。
阿银瑟瑟发抖，走得远远的，不敢出声。
“速战速决吧，我可是很忙的。”
狂乱的火流喷涌，在穆夕研的身后化作焰翼。
漆黑的鳞甲覆盖了全身，完全体魔人化瞬间完成。
“乐意之至。”
希尔娜冷哼一声，一手高举，乌云滚滚，一束耀眼的银色雷霆从天而降。
雷电附着在了希尔娜身上，化作银色的战甲。
希尔娜的容貌瞬间变得狰狞，额头生出犄角、倒刺与鳞片遍布全身，眸中跳跃着电光。
“双方都达成了完全体魔人化吗？”
战斗舱之外，穆茗借助投屏观看着两人的战斗，兴致盎然。
“对，希尔娜姐姐的魔人本源，来自一只超阶的雷兽。”
伊莉娜笑着说道。
“超阶的雷兽？”
穆茗被吓了一跳。
雷兽，这种实力超绝的魔物，不仅拥有着强横至极的力量，其速度更是快如闪电。
当初那个在拍卖行卖出的高阶雷兽结晶，就卖出了上千万的高价。
超阶的雷兽本源，又该是何种强大？
“永夜千鸣!”
雷霆在希尔娜的周身游走，霎那间风云变身。
数千只雷鸟同时鸣叫，分化出万千雷羽。
穆夕研双手持剑，高举阎魔。
火焰缓缓升腾，火焰精灵朝着剑尖汇聚。
“黄昏焰刃!”
灼热的炎浪席卷，与那铺天盖地的雷霆鸟群碰撞在一起。
雷电与火花迸射，引发剧烈的轰鸣。
希尔娜从手臂上携带着的剑套中拔出了一柄骑士斩剑。
她双手持剑，注入魔力，银色的剑身有雷蛇游走。
随后，她持剑朝着穆夕研闪去。
电光一闪而过，希尔娜瞬息而至。
“好快!那就是雷兽的速度吗？”
即便是穆茗也无法看清她的动作，接助雷兽之威，希尔娜已经彻底化身为雷霆。
“还不止哦，在全力爆发后，雷兽的速度还可以更快。”
伊莉娜说着，看了看穆茗的侧脸，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心中一阵窃喜。
正如伊莉娜所言，魔人化状态下的希尔娜的速度还在不断提高。
视线中已经看不到伊莉娜的影子了，只能隐约可见空气中一闪而过的电流，还有轰鸣的雷声。
她的剑，动如雷霆，快如闪电，或者说，就是闪电本身。
然而，不管她的攻势多么迅猛，穆夕研始终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她只是不断地持着手中的炎剑格挡，将袭击来的一次次雷剑化解。
“她们都好强。”
穆茗不禁赞叹道，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对于实现了完全体魔人化的她们来说，同阶级的魔法师都将不堪一击，甚至连释放魔法的机会都不会有。
“灾厄雷霆!”
希尔娜将雷剑插入地面，以她的剑刃为中心，形成了一圈巨大的闪电力场，无尽雷蛇在地面游走。
雷兽赋予了她卓越的雷元素掌控能力，并极大增幅了雷电的威力。
“这一击，分出胜负吧。”
穆夕研振动火翼，飞上高空，化作从天空坠落的赤色陨星。
希尔娜站在闪电阵的中央，双手持着雷刃，魔法阵迅速重组变形。
灾厄雷霆铸就的闪电力场瞬间变换成纯粹的雷元素朝着她的剑刃聚集，这是她领悟的魔法形态转换。
“灾厄雷斩!”
她持着雷剑贯穿了天空，迎上了坠落的火焰巨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宴
雷霆与烈焰一同湮灭，投屏中闪过明亮的炽光。
最终的战斗结果如何，穆茗和伊莉娜没有看清。
机舱门缓缓开启，穆夕研淡然地走出，希尔娜紧随其后。
“说吧，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希尔娜脸色有些难看，忿忿地道。
穆夕研头也不回地道：“今天的晚宴，会有吸血鬼到场，我们需要你动用温斯特家族的警备力量，封锁整个庄园。”
“吸血鬼？”
希尔娜目光凛然，继续问道：“能弄清楚来的是哪个吸血鬼家族的分支吗？”
“应该是吸血鬼亲王艾尔芙手底下的人。”
穆夕研面色平静地道。
“艾尔芙？就是洛城传闻中，除了织女以外，隐匿的另一只超阶魔物吗？”
伊莉娜不禁担忧起来。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穆夕研眉头紧锁，那个活了近千年的神秘亲王，实力深不可测，甚至无人能窥见她的真容。
希尔娜走上前，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忌惮。
“吸血鬼亲王又怎样？今天就算来的是她本尊，我也不怕。”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派人把这里的几个血族的耳目盯死就好。剩下的，是我们狩魔队的事。”
穆夕研摆了摆手，傲然朝着外面走去。
“没想到，她居然变得这么强了。”
希尔娜看着穆夕研的背影，总觉得很不甘心。
回到大厅之后，穆夕研和穆茗待在了一个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角落。
伊莉娜和希尔娜姐妹则和温斯特夫妇坐在一起。
期间也有不少名媛或者打扮很上流的男士邀请她们跳舞，但均被拒绝。
“伊莉娜，今晚，汤普森先生会带来改善你体质的药物，以后，你身体羸弱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伊莉娜的母亲，温莎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目光慈爱。
“谢谢妈妈。”
伊莉娜微微颔首，目光时不时地往穆茗的方向瞟。
“怎么了？乖女儿。”
温斯特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便朝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穆茗的长相之后，大概懂得了女儿的想法。
“那个白发蓝眼的孩子，就是穆氏收养的幺子吗？”
他向一旁的温莎问道。
“是的，才貌双全，而且天赋出类拔萃，拥有极为珍贵的光元素神种，穆氏夫妇对这个幺子可是格外宠爱呢。”
温莎说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贴近了丈夫的耳畔。
“据说，穆夫人是打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的。”
“是嘛？那这个人，能结交是最好不过的。”
温斯特点了点头，对女儿说道：“伊莉娜，有些时候，你要学着主动点。”
“嗯？”
伊莉娜捏了捏裙摆，有些不知所措。
“去邀请那个男孩子跳支舞怎么样？”
温莎微笑着鼓励道。
“可以吗？”
伊莉娜眸中闪过一丝意动，又有些犹豫。
“你要勇敢一点。”
温斯特拍了拍女儿的头。
“好!”
伊莉娜思考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不卑不亢地走到了穆茗面前。
“我们跳支舞怎么样？”
她落落大方伸出手。
“可是我不会跳舞啊。”
穆茗面露难色。
“我教你，很简单的。”
“这”
“人家都这样邀请你了，你还好意思拒绝吗？”
穆夕研瞪了他一眼。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子，木鱼脑袋。
“那盛情难却。”
穆茗微微笑着，起身和她走到了舞池中央。
aning
shas响起，那是融合了拉丁、吉普赛、爵士元素而形成的具有独特风格的探戈舞曲。
在热情洋溢的费拉门戈节奏中，仍然带着一些细腻的伤感与脆弱的情丝。
“等会你跟着我的步调来就好了。”
伊莉娜笑着，一手搭在穆茗的肩上，一手和他十指紧握。
“用你的另一只手搂住我的后腰。”
“这样吗？”
穆茗伸出右手，轻轻地环住。
“对的，探戈很简单的。跟着我的节奏来就好。”
伊莉娜温婉地笑着。
探戈舞曲一般是4/4节拍。每小节可运行两个慢步或者四个快步。特殊情况下也有在一拍里运行两步的并式或锁式变化。
对于像穆茗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常步就已经够用了，不需要太华丽的舞步。
穆茗的身体协调性很不错，因为擅长音律，对节奏的把控能力也十分出色，再加上优秀的悟性。
短短十多秒，就已经掌握了探戈的基本要领和节奏，也没有出现踩到伊莉娜脚的情况。
“跳得还挺像一回事的嘛。”
穆夕研笑了笑，拿出手机拍了视频，然后发到了家里的聊天群。
蓝依：“茗儿挺会跳舞的嘛，不愧是我儿子。”
莺萝：“少爷不是去狩魔了吗？”
大小姐：“真是一只臭弟弟!等他回来了，姐姐我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沐清歌发了一个宇智波斑使用豪火灭却的表情包：“你也想起舞吗？”
周围的宾客看着舞池中央的少年和少女，纷纷赞叹起来。
卓绝的气质和长相，掩盖了舞姿青涩的缺点。
谦谦君子和窈窕淑女，不外如是。
两人专注于舞蹈，有些忘我。
等到舞曲结束，周围的宾客纷纷鼓掌时，穆茗和伊莉娜这才反应过来。
两人微笑着行礼，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任务要来了哦。”
穆夕研低垂着眼帘，淡淡地道。
穆茗闻言，精神立刻紧绷，借助恶魔感官感知着周围的气息。
就在一支舞的时间里，大厅中的吸血鬼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只以上。
这些人，相当一部分都是之前有名的商界精英，没想到这些人暗中都被血族渗透了。
“不必感到奇怪，有些人获取了财富，便不会满足现有的地位。因为财富在权力和力量面前不值一提。魔法的诱惑力对他们来说，比金钱大得多。”
“不具备魔法天分的普通人，会想方设法地寻找魔法的契机，血族的血巫术，便是他们的选择。”
“从他们饮下同胞鲜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所有的血族都是我们的敌人，不管是天生的，还是自诩的。”
“我们的责任，就是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穆夕研冷漠地说道，杀意已决。
穆茗微微颔首，心中却想着宋东明和易诗音，还有那个拼死保护沈渔的吸血鬼。
“各位来宾，欢迎大家来参加小女伊莉娜的十五岁诞辰，我为此感到十分荣幸，向大家表示最真挚的感谢。”
温斯特是个中气十足的青年人，谈吐优雅，身上很有贵族的风范。
伊莉娜站在他的身旁，亭亭玉立，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简单寒暄一番后，晚宴正式开始，不少宾客上前送上了自己的礼物，然后给予拥抱。
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洋溢着欢声笑语，穆夕研和穆茗的精神却是高度紧绷。
“暗哨都被清理完毕了，剩下的吸血鬼，应该都聚集在大厅之中。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以免打草惊蛇。”
希尔娜的声音透过袖珍的对讲机，传到了穆夕研的耳朵里。
“了解了。”
穆夕研开启了恶魔感官，大厅中有半数的人，心跳、体温、血液流速都异于常人。
她轻轻拨弄了一下别在胸口的一枚胸针，给狩魔队下达了指令。
“全体队员，狩猎准备开始，猎物们聚在一起了。”
一个高大俊朗的金发年轻人坐在角落，自顾自地品味着红酒，微笑着拒绝了两名妙龄女郎的搭讪。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这可说不准呢。”
他往穆夕研的方向看了一眼，诡异一笑，眸中泛起冷光。
越是强大的吸血鬼，对声音越是敏感。
即便是那袖珍对讲机里传来的微小电流声，也没能逃脱他的耳朵。
汤普森是一名在国外颇有名气的富商，从事珠宝和药材生意。
他走上前，送上了一个精致的礼盒。
“温斯特先生，温莎夫人，这是我为伊莉娜小姐带来的礼物。”
“谢谢您。”
温莎迫不及待地上前接过，都有些忽视了礼数。
打开礼盒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装在玻璃瓶中的紫红色试剂。
“就是这个，可以治好我女儿身体的损伤。”
温莎喃喃地道。
“是的，夫人，我愿以汤普森家族的荣誉担保，绝无半点虚假。”
汤普森信誓旦旦地道。
因为有很多患者在汤普森的治疗下康复的例子，所以温斯特和温莎还是很信任他的。
“伊莉娜，现在就喝下它吧，喝下它，你的身体就会变得健康起来。”
温莎很是激动，不想有片刻耽搁。
伊莉娜接过了那瓶试剂，看了看那紫红色的神秘液体，又抬起头看了看汤普森。
看着这个老人和蔼可亲的笑容，她神情冷淡地拔掉了木塞，然后将试剂倒在了地上。
汤普森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伊莉娜!你在干什么!”
温莎大惊失色。
在她倍感错愕之时，汤普森的手骤然朝着伊莉娜的脖子抓去，那只手已经严重扭曲变形，指甲猛涨。
与此同时，温斯特和希尔娜身边不远处，同时有几名血族卸下了伪装，露出了獠牙。
突然起来的袭击，让大厅陷入了混乱。
温莎立马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立刻往后温斯特身边退，她只是个不具备魔法天赋的普通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
汤普森眸中闪过一抹怨毒。
伊莉娜施展出灵魂震荡暂时遏制住了他的行动，然后迅速后退了两步。
“眼睛看到的也许具有欺骗性，我能看到许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伊莉娜面色平静。
她拥有一个过于强大的灵魂，对微表情，情绪的洞察力尤为出众。
但是，这个过强的灵魂对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负荷，长此以往，她的身体就变得很是羸弱。
温斯特家族和国内外多个供货商和原材料进口商都有密切联系。
性格聪慧的伊莉娜是温斯特内定的家族继承人，只要用改进型的辛德瑞拉药剂控制她，就可以直接实现对整个温斯特家族的掌控，这就是血族的计划。
趁着两只精锐的吸血鬼缠住希尔娜之际，汤普森猛地上前，朝着伊莉娜追杀过去。
“妹妹!”
希尔娜刚持着雷剑将两只吸血鬼斩断，便看见汤普森的指爪距离伊莉娜只有咫尺之遥了。
“砰!”
枪声响起，银色的弹壳坠落。
隐匿于暗影中的子弹昙花一现，将那只干枯丑陋的手打碎。
“啊啊啊!”
汤普森抱着断裂的手臂嚎叫起来。
伊莉娜逃过一劫，很是感激地看着穆茗，然后朝着他跑去。
穆茗一手持着梦昙，一手持着曼陀罗华，左右交叉射击。
“砰砰砰!”
不少吸血鬼还没近身，胸口和眉心就被纯银的子弹贯穿。
“风刃!”
淡青色的月牙状风刃刮出，吸血鬼融入了黑暗，躲过了温斯特的攻击魔法。
温斯特虽然略微懂一些法术，但还是以经商为主，战斗能力并不算出众。
即便有一些家族守卫的帮忙，但面对众多吸血鬼的围攻，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再加上他还要保护妻子的周全，就更加吃力了。
就在两只吸血鬼撕裂了温斯特编制的木藤，朝着他和温莎扑来时。
一瞬琉光闪过，两只吸血鬼在微光中幻灭。
穆茗持着琉光之刃傲然而立。
温斯特看着面前那英姿勃发的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莎松了一口气，对这个年轻人更是欣赏。
“真是破坏了我的兴致。”
角落里品酒的年轻人语气有些不耐，捏碎了酒杯缓缓起身，伸出手在脸上抹了抹。
那张易容过的脸立刻恢复成了原本的面目。
“威尔逊!”
穆夕研见到他之后，按下了胸口领花的内置信号发射器。
接受到了信号的狩魔队成员纷纷破窗而入，动作整齐划一，展现出了极高的素养。
狩魔队成员抵达之后，她就唤出了阎魔，剑尖直指威尔逊。
同为高阶吸血鬼，他的实力要比乔尼强上很多。
“狩猎开始。”
威尔逊打了个响指，那些隐匿在逃窜人群中的吸血鬼撕破了伪装，纷纷暴露出獠牙。
数量比起狩魔队成员，只多不少。
战斗即可打响，各种绚烂的魔法和猩红的血巫术同时施展开，奢华如皇宫般的大厅立刻变得面目全非。
穆茗护在了伊莉娜和温斯特身前，双手持枪，对准那些围上来的吸血鬼，扣动了扳机。
梦昙的子弹藏于黑暗之中，如影随形，让人无法捉摸。
曼陀罗华嵌入了由黑渊处刑者灵魂结晶碎片制作的“死之弹”，每一枚墨色的弹头都是死神的催命符。
在苦刑人附带的命格“处决”的加持下，这些吸血鬼引以为豪的旺盛生命力将毫无意义。
沾之即死!
不断有吸血鬼倒下，然后在剧烈的死亡元素侵蚀中，化成黑灰。
似乎是觉得效率有些低下了，穆茗推开左轮手枪的弹仓，枪口朝上。
秘银制作的弹壳散落一地，他将弹仓中填入了红莲弹。
“捂上耳朵，后退。”
头也不回地对温斯特父女告诫了一句，他便将枪口对准了那些凶悍的吸血鬼。
“砰!”
枪声震耳欲聋，喷吐出巨大的火舌，宛如炎龙的咆哮。
不少吸血鬼被巨大的轰鸣声震碎了耳膜，口鼻溢血。
炽烈的红莲之火盛放，像一枚爆开的凝固汽油弹。
大厅中被骤然爆发的火焰清洗，吸血鬼被巨大的冲击波震飞、粉碎。
窗格的玻璃在巨大的音浪冲击之下纷纷破碎，桌椅顷刻崩解成碎片。
“这小子！搞什么鬼!”
穆夕研暗骂一声，张开了火焰之翼护在狩魔队成员的身前，挡住了那些扩散来的烈焰。
天雷降落，希尔娜变身魔人，双臂抵挡在身前，以魔人化的肉身硬抗红莲弹的威能。
这种高强度的武器很容易伤到自己人，但效果十分显著。
处于爆炸边缘的吸血鬼哀嚎着，身上沾染了灼热的火焰，在地上打着滚，然后被汹涌的火焰烧成了焦炭。
至于处于爆炸中心的吸血鬼，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灰飞烟灭。
穆茗施展出气盾，将迎面袭来的火焰阻隔在外。
火焰一遇到高密度的空气，就化成了一道壮丽的火墙。
“藜制作的这个子弹，威力真是太惊人了，还是不能随便使用。”
第二百四十二章 永恒明亮的天堂
“小鬼，我真是低估了你啊。”
威尔逊张开了巨大的蝠翼，浓郁的暗影元素汇聚成巨大的帷幕，占据了大厅的一半空间。
他盯着穆茗，眸中浮现出一丝忌惮。
倒不是畏惧他的实力，而是他的身份很敏感。
穆氏的小少爷，他不敢动。
在洛城招惹穆氏是个极不明智的选择，即便是艾尔芙也不敢。
“你们和伊莉娜先走，我来拦住他。”
希尔娜化身为魔人，持着雷剑走上前，声音变得格外低沉。
“好，务必要小心。”
温斯特和温莎夫妇挽着伊莉娜的手朝着外面跑去。
“逃得掉吗？”
威尔逊冷哼一声，地面的阴影游移起来，众多吸血鬼解除了潜伏。
袖中藏着刺剑的影子杀手无法窥见全貌，只能看见那眸中猩红的诡光。
天花板上倒悬着的杀手伺机待发，它们一开始就以极为高明的暗夜潜行隐匿在了大厅之中，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现在，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威尔逊走上前，神情倨傲。
穆夕研和其他狩魔队员背靠在了一起，眉头紧锁。
敌我数量差距太过悬殊，这场战斗恐怕凶多吉少。
希尔娜试图联系庄园里的护卫，却发现了一个让她胆寒的事实。
“不用白费力气了，庄园里的护卫，早就被我们渗透了。”
威尔逊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讥讽道。
难怪这么多的吸血鬼潜入，她却浑然不知。难怪发生了如此重大的袭击，庄园里的护卫却没有动静。
原来他们早就沦为了吸血鬼的爪牙!
“你们能发现我们的计划，倒也挺不容易的。”
威尔逊拨弄着指甲，低垂着眼帘，慢悠悠地道。
通过辛德瑞拉渗透整个温斯特家族，将其控为己用，以温斯特家族的影响力，能够让他们的势力拓展到周围的好几个国家。
“是孟笛告诉我们的。”
穆茗走上前两步，收好了枪，将手搭在了白露的刀柄上。
“孟笛？”
威尔逊缓缓点头，有些惆怅地道：“呵呵被感情左右的失败者。正是因为有了感情这种多余的东西，他才会那么软弱吧。”
“你利用了孟笛的感情，设下计谋将他变成了怪物。却不曾想，他的心里始终留着一块干净的地方，没有被吞噬。”
白露出鞘，喷薄出一瞬寒光。
“尽管变成了怪物，他也没有遗忘自己肩负的使命，没有遗忘对燕柠的承诺。”
“人因爱变得软弱，也因爱变得强大。玩弄他人的感情的你，怎么可能会懂呢？”
少年温柔，刀锋凛冽。
“月光激流!”
浅蓝色的月光迸射，纷飞的光粒子宛如月下激荡的清泉。
威尔逊钢铁般的双翼向前斩出，一道黑色的弧形影刃与光刃碰撞在了一起。
光与暗分庭抗礼，相互侵蚀。
“孟笛”
威尔逊喃喃地道，心中百感交集。
“他也曾算是我的朋友吧。现在，我就送你们去见他。”
威尔逊轻笑着，打了个响指。
他话音刚落，穆夕研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地缩小。
“小心!”
覆盖了整个大厅的黑色魔法阵亮起，那是一个早已准备就绪的杀戮星阵!
钢铁般的羽翼掀起黑色的暴风。
漆黑的风刃席卷，那是融合了风与黑暗双系的高阶高级魔法镰鼬。
“全部撤退，快!”
穆夕研大声喊道。
“笑话，退得出去吗？”
威尔逊变换了手势，启动了第二个早已准备好的魔法阵。
高阶高级魔法乱影结界，一个异常强大的困阵。
以暗影之力构造迷宫，让范围内不具备暗影之力的人迷失在其中，失去方向感。
穆夕研顿时心如死灰，这个迷阵不仅封锁了她和部下们的退路，也在极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的实力发挥。
因为范围有限的缘故，太过强大的魔法必定会波及到队员们，所以很多强力的杀招她都不能使用。
刀锋无声无息，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袭击而来。
穆茗护在了温斯特夫妇还有伊莉娜的身前，蝶鸢释放出了夜凝月辉。
浅蓝色的燕尾蝶与黑光一同纷飞，构造了一个小型的结界，抵挡着狂舞的影刃。
鲜血飘洒，除了穆夕研以外，剩下的二十多名狩魔队队员全部遭受重创。
有一半的狩魔队成员当场惨死，刀刃将他们割得面无全非，化成了血人。
大厅被鲜血彻底染红，宛如人间地狱。
威尔逊狂笑着，风中有妖怪在尖啸。
“不!”
穆夕研目光赤红，她竭力释放迦楼罗之炎形成炎障，试图保护他们，却依旧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部下惨死。
因为经历过失去，没能保护自己曾经的战友，知道那种无力的感觉，她才努力地变得强大。
但是，她已经足够强大了，却依旧不能保护他们。
赤焰升腾，火鸟鸣泣，展现了它无上的破坏力。
穆夕研化身成了魔人，巨大的火翼在身后舒展，那冰冷的面罩下，流淌着熔岩般滚烫的眼泪。
“多么强大的火焰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你谁都保护不了!哈哈哈!”
威尔逊挥舞着利爪，巨大的血色风刃又将一名狩魔队成员撕碎。
“惊喜吗？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威尔逊舒展双臂，看着横尸遍地的大厅，一脸迷醉。
温斯特心中很是沉重，温莎面色惨白，伊莉娜热泪盈眶。
穆夕研幡然醒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威尔逊的计谋!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会用灵魂炼成的方式去侦破孟迪的记忆!”
“哈哈哈，没错!关于我们要在温斯特家族进行辛德瑞拉药剂交易的记忆，是我用秘术特意植入他的灵魂中的。”
“我早知道你们要来，就特意在这里设下了陷阱。”
威尔逊猖狂地大笑着。
众人闻言，顿时心中生出惧意。
没想到这个魔物不仅有着强大无比的实力，更拥有着让人难以揣测的心机。
穆夕研怒不可遏，挥舞着阎魔朝着威尔逊斩去。
炎剑斩灭了暗影，威尔逊的身影瞬间消失。
同样是影分身，威尔逊运用得出神入化，让人真假难辨。
“啊啊!”
身后不断传来惨叫，穆夕研连忙回首，发现那只狡猾的魔物正在肆意屠杀那些失去了战斗能力的狩魔队成员。
希尔娜化身雷霆与它交战在一起。
威尔逊凭借着诡谲多变的身法与之周旋。
雷剑不断地斩出，却未能伤它分毫，气得希尔娜暴跳如雷。
若是正面交战，她绝不会弱于它。
但是威尔逊却竭力回避与她正面交锋，不停地猎杀着实力远远弱于它的狩魔队成员。
“可恶!”
一圈雷霆猛地爆开，希尔娜放弃了对威尔逊的追逐，持着雷剑冲进那些吸血鬼杀手的阵营之中，发泄着怒火。
雷光撕裂了战线，她大开杀戒。
和这些刺客交战的穆茗，被她爆发出来的力量所震惊。
穆夕研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阎魔紧握，在威尔逊身后追逐着，愤怒地斩出。
威尔逊振动双翼躲开一道火焰剑气，一脸得意地道：“孟笛的身份，我们早就发现了。真以为那些没用的药丸可以骗过我们？人类，真是幼稚的生物。”
它发出尖锐的呐喊，锐利的音波伴随着吸血蝙蝠一同席卷。
那些仅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狩魔队成员纷纷倒下，再也没有谁能站起来。
“控制温斯特家族只是计划其中的一步，另一步，就是灭掉你们狩魔队!”
威尔逊面露狰狞，赤红的星阵在身前显现，鲜红的原罪之火呼啸而出。
穆夕研不躲不避，巨剑从下往上一击上撩斩。
一轮焰月升起，与原罪之火轰击在一起。
愤怒也点燃了穆茗心中的火焰，他挥舞着白露，不停地将掠过的黑影斩却。
那些狡猾的影子刺客以高超的暗影魔法和他缠斗着，寻找着致命的刺杀时机。
龙人化启动，双眸化作耀金色的竖瞳。
爆发般的速度与力量增长，还有超越一切生物的强大感知。
周围的环境仿佛都在变慢，他能看见希尔娜浮现在雷光中的身姿，暗影中悄然刺出的匕首，还有穆夕研面罩下淌下的泪水。
古龙的威严随着龙化的激活而扩散，那是王域的雏形!
周围的吸血鬼陷入了凝滞，灵魂正在颤栗。
“都去死吧!”
一点猩红在他眸中若隐若现，很快就消失不见。
琉光之刃暴涨出十多米长的剑河痕，斩断了空间。
一连十多只隐匿于黑暗中的吸血鬼都被拦腰两断。
在希尔娜的雷剑下陨命的吸血鬼也越来越多。
威尔逊扫了穆茗一眼，对他的天赋感到震惊。
又一次正面抵挡住穆夕研的魔剑冲击之后，双方各自退开。
“呵呵你以为我只有一手准备吗？”
威尔逊说着，原本属于温斯特庄园的魔法师护卫纷纷赶来。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对侍奉的主人暴露出獠牙时，温斯特心中掠过丝丝悲凉。
他可以摸着良心说，他不曾亏待过任何人。
伊莉娜眼眶泛红，这些仆人，过去对她的好都是真的，有一些还救过她的命。
可是现在，他们却要来杀她了。
永生，真的有那么大的诱惑吗？为什么能让那么多人抛却人性呢？
各色绚丽的星阵同时亮起，数不清的魔法轰击过来。
希尔娜和穆夕研疲于应对，招架起来显得有些吃力。
“今天你们全都要死，一个都活不了。”
威尔逊阴翳地笑着，开始聚集魔力。随着他的引导，身后的暗影元素汇聚成汹涌的潮汐。
“这股气息，是高阶顶级!”
穆夕研和希尔娜目光一凝，心跳骤然加快。
“黑夜天幕!”
这个魔法不仅可以增幅暗影系魔法的威力，还会将浓郁的暗元素注入人体，造成严重的腐蚀。
穆夕研和希尔娜在魔人状态下受到的影响很小，但是伊莉娜和温斯特夫妇就不同了。
铺天盖地的暗元素浪潮吞没了烈焰与雷霆，也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然黑暗之中，有一点微光骤然亮起。
“神，赐福于世。”
清冷虔诚的声音像圣徒高声吟唱的赞歌。
穆茗扬起脸，纯白的微光从他的体内涌出。
“嗯？”
威尔逊有些困惑。
“若神明知晓愤怒，若神明懂得慈悲，他会将灼热的惩戒施与不洁之世。”
“若祸乱终于圣者，则颂以神圣的诗篇；若善举止于暴行，则施予冰冷的利剑。”
伊莉娜静静地聆听着，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魔界史诗神魔双子之篇：永恒天堂中的颂词。”
她记得魔界史诗神魔双子之篇一共有两个篇章。
其中上半部叫做“无间地狱”，下半部叫做“永恒天堂”。
这是魔界唯一记录下来的，歌颂神明的史诗。
无暇的圣光驱走了黑暗，形成了一片纯白的光元素领域。
“神遗爱世人，必报之甘露；神憎恶邪秽，必夺其光芒。如若不然，则神不存于世。”
穆茗紧闭着的眼眸睁开了，一对巨大的光之羽翼从他的身后舒展开来。
神圣的天使影像降临，与他紧紧相拥。永恒天堂，这个专属的天赋，终于显现出了月霓作为光元素神种应有的威力。
月霓的光辉照亮了漫漫长夜，黑夜天幕瞬间被驱散，黑暗如同在烈焰中消融的残雪。
“竟然有这种事!”
威尔逊的双目赤红，在天使圣光的照耀下开始灼烧。
它的蝠翼和躯体都被火焰点燃，开始剧烈地灼烧。
不只是它，领域里所有存在的吸血鬼，都开始灼烧起来，身上不断冒出黑气。
因为领域内所有暗元素都被驱散的原因，乱影结界和镰鼬两个魔法星阵同时溃散了。
随着束缚被解除，穆夕研和希尔娜终于可以放开手脚。
雷霆降诞，苍白的利剑穿云裂空，烈焰咆哮，漆黑的巨刃陨月沉星。
两把解放了真姿的魔具一左一右，斩在了威尔逊的翅膀上。
“呃啊啊!”
随着怪物撕心裂肺的嚎叫，两只蝠翼从空中坠落。
威尔逊失去了视觉，在那强大的光元素领域之中，他的生命在被不断蚕食。
他惊恐地发现，他竟然无法驱动暗影魔法了，因为连一丝一毫的暗元素都已经找寻不到。
穆紫薰挥舞炎剑，疯狂地劈砍在威尔逊的身体上，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得以宣泄。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伊莉娜的天赋
威尔逊身受重创，跪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呵呵，没想到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它艰难地喘了两口气，笑声凄凉。
活了那么久，本以为可以坦然接受死亡，却不曾想，当死亡来临时，依然无法保持从容。
“不仅你会死，你的族裔也都会死，我会将你们斩尽杀绝。”
穆夕研声音哽咽，化身成为魔人的她，因失去了同伴而悲泣着。
人类与血族是无法共存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家都在彼此伤害，彼此仇恨。
仇恨越是强烈，伤痛就越是深刻，而伤痛又会带来更深的仇恨。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种族灭绝了，这份仇恨才会停止。
“殒神剑!”
穆夕研高举阎魔，迦楼罗之炎在剑刃上愈燃愈烈。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一手组建的狩魔队，都被我杀光了。”
“你才是最大的输家，哈哈哈。”
威尔逊狂笑着，被灼烧的双眸中流淌着暗红的血渍。
穆夕研目光冷冽，持着阎魔的双手握紧了一些，火焰再次高涨。
她的心，没有丝毫的动摇。
“实话告诉你们吧，真正的改进型辛德瑞拉，还在我们手上。你以为能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其实你们一无所获。哈哈哈!”
威尔逊面露癫狂，一边大笑，一边咳出血块。
穆夕研闻言，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隐隐有一丝鄙夷。
她突然有些可怜它，觉得威尔逊像极了小丑。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穆茗叹了叹气，走到了地上那一摊残余的紫红色药剂面前，蹲下身沾了一指。
“这不过是添加了蚀心草的汁液制作的常规辛德瑞拉。除了让人异化为吸血鬼以外，还有个精神控制的作用。”
威尔逊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你以为我闻不出来么？”
穆茗对这种蚀心草的气味很是敏感，起初在猎杀摄魂鬼时，和杨辉一行人在森林中就嗅到了大量的蚀心草气味。
这种草药能麻痹人的精神，让人产生幻觉，放松警惕，长时间吸食还会成瘾。
因此，很多秘药都会将它作为必备材料。
当初若不是有藜的提醒，他很可能也会和那只狩魔小队一样，因为迷失心智走进织女的陷阱。
“不过，这么简单的处理方式，可算不上辛德瑞拉的改进型。从暴食者的残留细胞中提取出来的，可是截然不同的成分。”
穆茗拿出手帕，擦干净了手，慢悠悠地道：“我们确实错算了一步，牺牲了这么多人”
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狩魔队成员的尸体，穆茗的心情很是沉重。
“但是，我们已经发现了，真正的辛德瑞拉改进型不在这儿。”
“没错，但那又怎么样呢？”
威尔逊稍稍有些佩服他的智慧，但也仅仅只是佩服而已。
“真正的辛德瑞拉试作型，只有孟笛知晓其位置，因为他当初将两款都一起盗走了。其中一份被他饮下，另一份被他藏了起来。”
穆茗轻轻一笑，似乎有些怜悯威尔逊。
“你你说什么？两款？”
威尔逊愣了片刻，陷入了呆滞。
“你能将记忆植入孟笛的脑海，这说明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孟笛的行动，但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人的意志力有时候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穆茗持着白露，高高举起，纯白的光粒子在刀锋上凝聚。
“孟迪一直坚守着内心的信念。你识破了他的伪装，干涉了他的记忆，甚至给他洗脑，让他相信自己是个吸血鬼。”
“你有好几次都差点就要成功了，但那被你一直瞧不起的，人类的意志，在最后关头拯救了他。”
“你故意让孟笛拿到了第一份辛德瑞拉，就是预料到了他在濒死时会饮下，心甘情愿地成为试验品。”
“可是孟笛也不傻，他察觉到了你的计划，他是心甘情愿为了使命去赴死的!”
穆茗眼眶微红，将琉光之刃与白露结为一体。
“而且，在你尚未发觉之时，孟笛就成功地找到了你们隐藏在最终档案室里的另一份改进型辛德瑞拉!”
威尔逊脸上终于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不，这怎么可能？”
“这这不可能!我查探过孟笛的记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威尔逊喃喃地道，脸色惨白。
“人类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这份记忆被孟笛封存在内心最深处。他的意志力一直牢牢守护着那片记忆，不让任何人窥探。”
“你太小瞧人类的力量了，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
白露的刀刃开始闪光，延展出一丈高的刀芒。
“等等，我知道了，我知道另一份辛德瑞拉再哪!”
威尔逊思考了一会儿，如梦初醒。
“你们杀了我，谁也无法找到另一份辛德瑞拉在哪，我知道!你们不能杀我!”
“哼，把我们家搞得一团糟，你今天必须得死。”
希尔娜漠然地道，手中的银刃幻化成了雷霆巨剑。
“改进型辛德瑞拉的地点，我们已经知道了，下地狱去吧，畜牲!”
穆夕研击碎了威尔逊最后的幻想，手中的炎剑蓄势到了巅峰。
光、火、雷三柄巨大的元素魔剑同时斩落。
月光幻灭，雷霆狂怒，烈焰爆裂。
绚丽的元素波之中，威尔逊被彻底粉碎。
“总算是结束了。”
希尔娜叹了叹气，解除了魔人化。
人非草木，今晚看着这么多人惨死，她的心情自然十分低落。
“还没有。”
穆夕研轻轻摇了摇头。
只要血族一天不灭，就永远不会结束。
“今晚的月亮很圆。”
燕柠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看着满月，有些怅然若失。
慢慢的，声音渐渐熹微，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高跟鞋踏在石板上嗒嗒的声音。
她走了两步，总觉得声音有些不协调，好像步伐变得紊乱。
就像是有个人同样穿着高跟鞋走在她身后。
她没注意这些，走了两步，觉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微微蹙眉，停下了脚步，周围又陷入了安静。
她不放心地回过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啊。”
燕柠想了想，继续往前走，但是那种不协调的高跟鞋走路声再次响起。
她停下脚步，声音再次消弭。
蓦然回首，张望了好一会儿，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我的错觉吗？”
燕柠想了想，转过脸的那一刻，一名高挑的苍白女子站在了她面前。
黑色的风衣、丝袜、高跟长筒靴，金发碧眼，标准的日耳曼五官。
“啊!你是谁？”
燕柠吓得后退了两步，看着她惨白的肌肤，便联想到了孟笛之前说过的吸血鬼。
“威尔逊真是个蠢货，就连藏起来的药剂弄丢了都不知道，难怪艾尔芙亲王要放弃他。”
乔尼叹了叹气，喃喃自语。
“孟迪给你的东西在哪儿？”
乔尼看着燕柠，冷冷地道。
“我不知道!”
燕柠拔腿就跑。
乔尼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她的步子很慢，但随着暗影的浮动，她的身姿渐渐变得飘忽不定。
她以一种极其诡谲的速度出现在了燕柠的前方。
“交出来，免你一死。”
乔尼淡淡地道。
燕柠固执地摇了摇头，立刻转身。
蝙蝠群在月下如黑潮涌动，化作了二十多只面容可怖的吸血鬼。
燕柠被吓得花容失色，往前跑了两步，脚下便是一崴。
高跟鞋的鞋跟断掉，她摔倒在地，看着那目光赤红，露出獠牙的吸血鬼，惊慌失措。
“嗖嗖!”
十多枚狭长的冰棱破空而至，围上来的几只吸血鬼纷纷后退。
冰棱整齐划一地贯穿了石板，像是成排的钢锥。
乔尼抬起头，看见了那月光下的清冷少女。
阮伊儿理了理长发，指尖有暗蓝色的冰元素冷光凝结。
“不识趣的人总是那么多。”
乔尼冷冷地看着她，身后的蝠翼展开，掀起阵阵狂风。
她朝着阮伊儿飞去，锐利的指甲鲜红如血。
阮伊儿面色平静，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枚火球从天而降，如陨落的彗星。
彗星轰击在了乔尼的后背上，引发剧烈的爆炸。
“冰剑!”
阮伊儿单手往前轻轻一推，一柄锐利的冰剑飞射而出。
乔尼双手交叠，护在身前。
冰剑轰击在她身上，引发剧烈的冰爆，强烈的冲击波将她震退很远。
“咳!”
乔尼嘴角溢出血迹，双臂因为强烈的冰元素侵蚀，竟然有些麻木。
而且后背遭受到的火焰魔法攻击，对她造成了严重的灼伤。
穆紫薰从楼上跃下，掌心涌动着鲜红的火焰。
“你们，被包围了。”
她吹灭了手中的火焰，指向乔尼和她的吸血鬼部下，傲然地道。
乔尼不敢怀疑她的实力，刚才的那一击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
这个少女的火焰强度简直超出了她的认知。
穆紫薰一手指天，烈阳升起，化作点燃天际的火炬，太阳的光辉让人无法直视。
温暖明亮的火光，总是让燕柠想起那一晚。
那个悲泣的怪物，最终在烈焰中灰飞烟灭。
那个时候，她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好像失去了某种重要之物。
“她的迦楼罗之炎，爆发出来的攻击力，近乎是普通魔法师的十倍以上，为什么会这么强？”
乔尼强忍着后背的灼痛，勉强维持着脸上的淡然，但微微痉挛的嘴角和眉心已经表明了，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她的实力远不如威尔逊强大，而且之前和穆茗战斗留下的伤也未曾恢复。
“走!”
见没有必胜的把握，乔尼选择了撤退。
就在穆紫薰引动火焰，释放出碎星之炎时，她化成了离散的吸血蝙蝠远遁。
到场的吸血鬼想要撤走，但跟不上那贯穿恒星的弓矢。
它们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烈焰烧成了灰烬。
侥幸逃脱烈霞的几只吸血鬼四散而逃。
很快，冰霜的荆棘就封锁了它们的退步。
紧接着迎接它们的，就是从暗影中浮现的影刃。
一道迅捷的黑影持着匕首，以鬼神难测的速度将它们一一割喉。
暗影散去，浮现出沐清歌的身姿。
看着那些倒下的吸血鬼尸体，沐清歌收好匕首，习惯性地点了根烟。
“搞定!”
穆紫薰拍了拍手，走到了燕柠面前，伸出手将她扶起。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你们这么小的年纪，都是魔法师吗？真了不起呢。”
燕柠脱下了高跟鞋站起身，有些庆幸。
“不用谢我，这是我们的任务。”
“任务？”
燕柠有些困惑。
“对，替孟笛，最后保护你一次。”
穆紫薰说着，看向附近燃烧着残焰的街道，有些感伤。
那个为了守护万家灯火的年轻狩魔队员最终变成了怪物，就是在这里被烈焰焚尽。
两个小时以前
看着投屏中激战的两个强大魔人，伊莉娜和穆茗闲聊起来。
“你们来我们家，不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这么简单的吧？”
“嗯，是有要事在身，给你庆祝生日只是顺便。”
穆茗很坦诚地道。
“可是哪有你这样，上门都不带礼物的呢？”
伊莉娜轻掩小嘴笑了笑，继续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是什么事吗？”
“唔你自己看看吧。”
穆茗想了想，将孟笛的灵魂结晶递给了她。
“只需要引动精神力感知，就能看到里面残存的记忆。”
“我知道，这个是用灵魂炼成技术提炼过的灵魂结晶，我以前接触过。”
伊莉娜握着灵魂结晶，微微蹙眉，过了好一会儿，紧缩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她悠悠一叹：“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女人总是感性的，她从孟笛和燕柠的爱情里看见的最显眼的东西就是爱情。
强烈的精神力波动散发出来，灵魂晶石散发出微光。
“你的精神力为什么超出同阶魔法师这么多？”
穆茗颇有些吃惊，没想到她的精神力已经能够和伊儿相比了。
阮伊儿的精神力可是同阶魔法师的五倍以上。
“这是我的天赋慧心，这个天赋能给予我远超当前修为的精神力和灵魂强度，洞察力和感知力也会随意变强。对于一些难以破解的封印术和迷阵，我也能手到擒来。”
伊莉娜扬起下巴，骄傲地道。
“真厉害!”
穆茗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嘻嘻，不过我发现了这个灵魂将一部分记忆隐藏了起来。”
“隐藏了起来？”
穆茗有些惊讶。
“对的，这个灵魂把少部分记忆加密，上了锁。那一定是对他来说，格外重要的记忆。”
伊莉娜很认真地说道，注入魔力，那隐藏起来的密码锁在慧心的作用下，渐渐被打开了。
“你看，这就是他想要隐藏的全部。”
穆茗连忙接过灵魂晶石，注入魔力感知起来，被隐藏的记忆渐渐涌现。
孟笛关上了门窗，仔细感知了一番，确认附近没有吸血鬼的气息后，打开了一个锁着的保险柜，将一个银色的小匣子放在了燕柠的手上。
“这个，请你务必要好好保管。这个东西非常重要，不能让它落入吸血鬼手中。它们盯得很紧，经常会对我进行搜查，我也不能和狩魔队成员有交接。”
“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我将它暂时寄存在你这里，务必要等我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
穆茗收好灵魂结晶，若有所思。
“那为什么孟笛的记忆，会显现出另一份辛德瑞拉会在宴会上交易呢？”
穆茗隐隐察觉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赶紧联系了大小姐和伊儿，让她们在燕柠的住处留个心眼。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请用一枝玫瑰纪念我
警报声响彻夜空，医护人员为殉职的狩魔队成员盖上了白布，将他们的遗体入殓。
“很感谢你们，救下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
温斯特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伊莉娜和温莎也在他的身旁，垂首哀悼。
穆夕研默默地看着，不发一眼。
“夕研姐，燕柠已经安全了。”
穆茗收到了大小姐的消息。走上前，想要安慰穆夕研，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穆夕研看了好一会儿，黯淡的眼眸略微有了一丝神采。
她走到了一名战友的遗体面前，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脸上沾染了血迹，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很大，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有没有白丝娟？”
她对穆茗问道。
“有的。”
穆茗撕掉半截袖子，递给了她。
穆夕研见状，轻轻笑了笑，接过那片碎布，开始擦拭战友脸上的血迹。
“这个是我大学同学，听冬明说，他暗恋了我很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一边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一边喃喃地道。
“挺阳光，挺乐观的一个小伙子，不该就这样死的……”
穆夕研悠悠一叹，伸出手抚过战友的脸庞，为他合上了眼睛。
“这样死去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他们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部下，我没能保护好他们，这是我的失职。”
她别过脸，不让穆茗看到她眼角闪烁的泪光。
希尔娜看了她一眼，之前输给她而产生的不快，悄然消失了。
“夕研姐，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们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献出生命的准备。”
“大家都在很努力地守护着别人，哪怕力量很渺小。”
穆茗看着那些死去的狩魔队成员，也有些想哭，但是他不会哭了。
穆夕研抹了抹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欣慰地道“茗儿，从选择加入狩魔队开始，我就决定了。”
“我会一直奋战在狩魔的第一线，不死不休。”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战场上，就用一枝玫瑰纪念我吧。”
穆夕研说完，将此前在宴会上留下的一枝玫瑰花放在了战友的胸口，然后为他盖上了白布。
藜抛了抛手中的命运硬币，双手合十，然后缓缓分开。
浮现在硬币上的图案，是一个被绑在火刑架上的人。
“殉道者，真巧啊。”
藜喃喃地道，又有些惋惜。
“不过，她承载的命格只有一半。得到她的认同，应该不算很困难。至于另一半殉道者的命格在哪，还得继续寻找。”
穆茗上前，安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终有一天，人类会从恶魔手中赢来这个世界。”
少年的目光坚定而执着。
伊莉娜总觉得他的眼里，流转着明亮的光。
穆夕研微微颔首，回首对温斯特说道“温斯特先生，我们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就此别过。等会，会有狩魔队官方的高层和你们做交接。”
“好的，我们也要忙着处理一下庄园内部的事务了。伊莉娜，希尔娜，你们去送送客人。”
温斯特话音刚落，伊莉娜就蹦蹦跳跳地走到了穆茗身边。
希尔娜收敛了脸上的倨傲和不耐，跟在了穆夕研后面。
“夕研姐，狩魔队经过这一战，损失惨重。后续的城市安全维护任务，该怎么处理呢？”
“之前我将一半的人手调配给冬明了，今天带来的，其实只是骊山区队伍的一半人马。虽然人员有些稀缺，但维护城市安定还是没问题的。”
“后续，可能会从其他区调配一些人员过来吧。”
一行人走着，都没有说话。
市区繁华而热闹，人来人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鼻尖缭绕的血腥味渐渐淡去，尘世的烟火气，抚慰着人心。
穆夕研带着穆茗走到了一个大排长龙的小摊前面。
“煎饼果子？你喜欢吃这个？”
希尔娜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吗？”
穆夕研淡淡地道。
“没，只是觉得，我们俩还算有个共同点。”
希尔娜别过脸，略显傲娇地道。
小摊的生意很好，想来口感应该是不错的。
不过，听着那摊主和女孩子们的谈笑风声，还有女孩子们泛花痴的声音。
穆茗觉得摊主很可能是出卖了色相在赚钱。
古有豆腐西施，今有煎饼潘安，这很合理。
穆茗感到眼角有相机的闪光灯亮起，下意识地转过脸。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收好了手机，脸颊微红，小口咬着煎饼果子，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怎么老有人偷拍呢？”
摸了摸自己的脸，穆茗不禁有些困惑。
随着队伍的前行，借着氤氲的灯光，穆茗越看越觉得那个摊主眼熟。
“老板，来两个煎饼果子。”
穆夕研看了看身后的希尔娜和伊莉娜，又补充了一句“四个吧。”
小摊的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外国人，可能是兄妹，也可能是情侣，操着一口地道的中文。
“好嘞，要加什么？”
“培根、火腿、鸡蛋……”
穆茗觉得那在案板后面的男子有些眼熟，走近前看了看。
毡帽下的金发微卷，五官英挺，俊朗的面容略显苍白。
“怎么是你？”
穆茗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微微一愣。
于勒摘下了帽子，见到穆茗的那一刻，也稍稍有些惊讶。
“是你？”
“谁啊？”
女子略显沙哑的嗓音传来，穆茗转过脸看去。
苏珊带着手套，给卷饼挤上了酱汁。
“是你？白毛仔!”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乔尼手下的人吗？怎么在这儿？卖煎饼果子？”
穆茗瞪大了眼睛。
话说，于勒不应该去卖扇贝么？
“哦，你问下你旁边的那位长官吧，她会告诉你。”
于勒耸了耸肩，继续问道“要沙拉酱还是辣酱？”
“辣酱。”
穆茗说完，便看向穆夕研。
穆夕研贴近了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于勒是之前在乔尼手下，负责药剂研发的。辛德瑞拉试作型，他曾参与过设计。正是有他的帮忙，孟笛才能找到威尔逊潜藏起来的那一份药剂。”
“原来如此。”
穆茗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给孟笛提供帮助的内应。
尽管被人类伤害过，被夺走了至亲挚爱。于勒和苏珊，依然选择了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为什么呢？”
穆茗下意识地问道。
“嗯？”
于勒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和扇贝相比，我们更喜欢煎饼果子。”
苏珊替他解答了穆茗的疑惑，将涂上了辣酱的煎饼果子递给了他。
和吸血鬼相比，更喜欢人类吗？
“真好!”
穆茗接过卷饼，咬了一口，心里被一种淡淡的，未知的幸福感充盈着。
“对了，白薇听说狩魔队的长官是你的姐姐，经常向我们打听你的消息，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让美丽的女孩子等待这么久，一点也不gente!”
于勒头也不抬地道，熟练地操着手中的铲子。
“白薇？你们怎么又和她联系上了？”
那个半吸血鬼的女孩，总是穿着白大褂，纯洁得像个天使。
“我们和白庭筠现在也算是同事了，私下都有和狩魔队合作，研究辛德瑞拉的解药。她也经常来光顾我们的生意。”
于勒压低了声音说道。
“吸血鬼化是不可逆的，辛德瑞拉会有解药吗？”
穆茗继续问道。
穆夕研接过卷饼，给了希尔娜和伊莉娜，对穆茗说道“从人蜕变为吸血鬼是需要时间的，也需要大量的养分。我们要做的解药，就是破坏掉这个进程。至于那些已经蜕变为吸血鬼的人，早已失去了人类的心，也没有必要去拯救了。”
穆茗闻言，微微颔首，很诚挚地道了谢。
“你们做的煎饼果子很好吃，谢谢你们。”
“走了，祝你们生意兴隆。”
“慢走，以后常来!”
远离了小摊之后，穆茗回过头惊鸿一瞥，看见小摊附近的各个角落，都有人紧紧盯着。
“那些人是乔装打扮的狩魔队成员。于勒和苏珊之前是乔尼的部下，叛变之后，乔尼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这是为了保护他们。”
穆夕研说道。
“嗯。”
穆茗点了点头，他有自己的思考。
保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一种不信任吧。
“茗子!”
大小姐洋溢着热情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穆茗抬起头，大小姐招了招手，便笑着朝他跑来。
“你交给我们的事情，我们都办妥了。”
穆紫薰说着，看了看一旁的伊莉娜，语气变得有些不善。
“这位是？”
“穆大小姐，你好，我叫伊莉娜，是温斯特家族的幺女，目前是帝都魔法学院的高一新生。”
伊莉娜微笑着，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嗯，你好。我是穆茗的姐姐，不是亲的。”
穆紫薰笑着和她握了握手。
伊莉娜眉头一挑，特意强调了不是亲的，意味不言而喻。
两股强烈的元素波从她们的手掌上溢散出来，空间荡漾出阵阵涟漪。
一番交锋之后，两人各自收回了手掌。
“不错，有几分实力。”
大小姐双眼微眯，认真了起来。
“比我想象中的要棘手一点。”
伊莉娜微微蹙眉，直视着她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交汇处，似乎有火花和闪电绽放。
穆紫薰轻轻一笑，握紧穆茗的手，在他的煎饼果子上满足地咬了一口，然后一把将穆茗揽到了自己怀里。
她笑吟吟地看着伊莉娜，像是宣示了主权。
那个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就差把弟控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伊莉娜眨了眨眼，依旧面带微笑。
气氛顿时变得很是微妙，穆夕研咳了咳，连忙打了个圆场。
“就送到这儿吧，还请留步。”
“行，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下一次，我不会输给你了。”
希尔娜说完，眸中的战意高昂。
“回见，穆茗。”
伊莉娜莞尔一笑，把手背在身后，经过大小姐身边的时候，轻轻地道。
“全国魔法师高校联赛，期待你的表现。”
她也是个有傲气的女子，不会轻易服输。
呵，经典败犬发言，拿到了女主角剧本的我，怎么输啊？
穆紫薰面露不屑，懒散地道“乐意奉陪。”
同她们道别之后，大小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把捏住了穆茗的脸。
“舞跳得不错嘛，姐姐我可是很生气呢。”
穆紫薰扬起下巴，用她一惯的高冷女王声线说道。
“听着，以后要是有别的女孩子和你跳舞，我就打断她的腿。”
大小姐冷冷地说完，长发一甩，像是撒气一样将头发抽在穆茗的脸上。
回家的路上，大小姐都没有和他说话，只是抢走了他手中的煎饼果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茗子，姐姐爱你
穆氏庄园，家宴的餐桌上。
穆茗吃得很少，有些心不在焉。
“乖儿子，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没事。”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
蓝依问道，看了看穆紫薰，又继续问道“是不是你姐姐又欺负你了？她要是欺负你了，你跟妈说，我削她。”
“什么叫又？我经常欺负他吗？”
穆紫薰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我吃饱了。”
穆茗说着，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朝着房间走去。
“怎么就吃这么点？”
蓝依看着他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顿时担心起来。
“有那么多人死去了，这个世界却依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穆茗回到了房间，拿出了孟笛的灵魂晶石。
蓝色的结晶璀璨夺目，如同钻石。
他坐在了桌前，打开台灯，取出了之前制作银制子弹时剩下的秘银。
这种用魔力温养过的金属，具有很强的可塑性。
拿出刻刀，将风元素附着在上面提高锋利度，切掉了一小部分秘银之后，穆茗便雕刻起来。
客厅之中，蓝依对穆紫薰说道“看得出来，茗儿有心事，你当姐姐的，多关心一下。”
“他哪来那么多小脾气嘛。”
穆紫薰放下碗筷，有些不悦地朝着楼上走去。
因为他和伊莉娜在晚宴上跳舞的原因，大小姐现在还有些闷闷不乐。
“明明和她跳舞的时候可开心了，回到家就冷着脸，真是气死我了!”
穆茗的房间门没有关，大小姐忍着怒气，放缓脚步，轻轻推开门走到了他背后。
穆茗全神贯注，手中的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着纹饰。
大小姐在他后面，看着桌上那枚灵魂结晶，又看了看那枚初具雏形的指环，便懂得了他的心思，心中的不悦渐渐消散了。
“这样是不行的。”
“嗯？”
穆茗听到了声音，蓦然回首，这才看到站在身后的大小姐。
“秘银要经过煅烧软化，才能有足够的延展性。”
穆紫薰拿起那块秘银掂量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下楼将伊儿拉到了房间。
“干嘛？”
“根据这个灵魂结晶的大小和形状，设计一款婚戒。我相信你的水平。”
穆紫薰将孟笛的灵魂结晶递给了她。
“拿纸和笔来。”
阮伊儿接过灵魂结晶看了看，淡淡地道。
穆茗立马拿来了写生的铅笔和画纸。
阮伊儿在他的画册上翻了两页，看着上面的一副写生皱了皱眉。
画中的她趴在桌子上睡觉，很美的画面，就像是睡美人。
但经过穆茗的艺术加工，画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画中的她，嘴角多了一丝银线，头上顶着一对猫耳，脸颊上还多了几根胡须。
在穆茗眼里，她就像一只看起来高冷，又十分黏人的布偶猫。
伊儿鼓了鼓嘴，气呼呼地看着穆茗，轻轻哼了哼，把画册翻了页，然后轻轻笑了笑。
画中的大小姐脸上多了两片圆形的腮红，正在往外放电，头上顶着的黄皮耗子耳朵插进了插座里面，还附带了一句台词“等宝宝充好了电，电死你们这群小逗比”。
伊儿轻掩小嘴，连忙递给大小姐看了看。
穆紫薰瞟了一眼，开心地笑了，还特意拿出手机拍了照。
继续往后翻了一页，依然是大小姐，各个细节都画得很美，唯独那张脸被擦掉了，特意替换成了旺角卡门里的乌蝇哥，那个万恶之源的表情包。
阮伊儿顿时捧腹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大小姐黑着脸，伸出手在穆茗头上拍了拍。
“臭弟弟，姐姐我打死你哦!”
她的动作很轻，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更像是抚摸。
“这个是我们之前吵架了嘛，我有点不开心，就把之前的画改了。”
穆茗小声说道。
在古代树森林里，她抱着他睡觉的时候，穆茗有些感激她，于是很用心地画了一张大小姐的肖像画，准备送给她的。
后来因为和穆夕研的视频的事，导致大小姐和他出现了一些矛盾，他一气之下，就把画改了。
“那姐姐以后要是让你不开心了，你生我气了，就直接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听到没？”
穆紫薰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地道。
“嗯，知道了。”
“知道就好。”
穆紫薰欣慰地点了点头，一把接过他手中的粗糙指环，引动火焰开始煅烧起来。
在迦楼罗之炎的煅烧下，秘银的材质渐渐软化。
大小姐很精准地控制了火焰的温度，她对火焰的掌控能力有了相当明显的进步。
伊儿则拿起铅笔，在画纸上飞快地勾勒出戒指的设计原稿。
“差不多了。”
穆紫薰散去火焰，锻造完成之时，阮伊儿也正好将手中的设计稿完成，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她缓缓释放出冰璎珞的气息，为秘银降了温，然后将指环的坯子递给了穆紫薰。
“刻刀给我。”
大小姐朝穆茗伸出手。
“你会雕刻吗？”
穆茗忍不住质疑道。
“你在怀疑我的技术？”
穆紫薰挑了挑眉，指了指玻璃柜中摆放的钛合金涂装的独角兽和强袭自由高达。
这两件都是她最满意的作品，独角兽是她之前送给穆茗的生日礼物。
另一件强袭自由高达，穆茗去她房间玩的时候，看到了很喜欢。
大小姐就直接拿来，放到了穆茗的房间里。
“姐姐我会的可多了，你不知道而已。”
穆紫薰小嘴一撅，高冷傲娇的御姐便多了一分孩子气。
大小姐说完，就坐在了穆茗旁边，拿起刻刀精心雕刻起来，穆茗凑到了她身边，静静看着。
大小姐的手指出乎意料的灵巧，按着设计图，刻刀在小小的指环上雕刻出了精美的勿忘我花纹。
穆茗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乌黑的长发从两鬓倾落，皮肤很白，眼睫毛很长，一扇一扇地，半掩着澄澈的墨瞳。
红唇像鲜艳的玫瑰花瓣，穆茗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很久。
一想到自己曾吻过她，穆茗就忍不住心跳加快，耳尖泛红。
“去我的房间，把床底下的工具箱拿来。”
穆紫薰头也不抬地道。
“嗯，好。”
穆茗回过神来，立马起身去到了她的房间，从床底下翻出工具箱之后，穆茗这注意到她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
照片里的他和她，大被同眠。
穆茗伏在她的胸口，大小姐一手揽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放这个照片，总感觉不太好呢。”
穆茗摸了摸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穆紫薰在灯光下反复观察着戒指，将灵魂结晶镶嵌在了上面，看着精致如艺术品般的戒指，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打磨和抛光。
漫漫长夜，反复做一件事是相当枯燥的，特别是这样精细的活。
穆茗在一旁看着，睡意渐起，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雪糕，你和他先去睡觉吧。我等会儿睡。”
穆紫薰将穆茗抱到了床上，脱下鞋子，又为他盖好了被子。
“你扛得住吗？不用这么着急吧？又不是一定要今天做出来。”
阮伊儿打了个哈欠。
“没事，你别管我，先去睡。”
穆紫薰执拗地道。
“行吧。”
阮伊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是很清楚大小姐的性子的。
大小姐有很严重的拖延症，今天能做完的事，绝对会拖到明天甚至后天。
好比某些咸鱼作家，今天能写完的稿子，非得拖到明天更新一样。
“是为了茗子，她才这么上心吗？”
阮伊儿倒在了穆茗床上，看了看熟睡中的穆茗，又看了一眼专注的大小姐。
穆紫薰正用手帕小心地擦拭着锃亮的戒指。
阮伊儿有些欣慰，闭上眼睡去了。
“藜，我们的床又被霸占了。”
阿银看了一眼床上的阮伊儿，有些委屈地道。
“习惯就好。”
藜无奈地叹了叹气。
因为有两位姐姐的帮助，戒指的制作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最后完工的时候，远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穆茗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大小姐既兴奋又疲惫的声音。
“好了，大功告成。”
穆紫薰看着手中闪亮的戒指，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疲倦。
“姐姐，你昨晚都没睡吗？”
“熬夜熬习惯了，没事儿。”
穆紫薰嘿嘿一笑，将戒指递给了他。
穆茗接过戒指，看着那闪耀的晶石，不由得感叹道“真漂亮啊，大小姐你真厉害。”
“哼!哼!”
阮伊儿从床上坐起身，面无表情地咳了咳。
“伊儿也很厉害，你的设计很完美。”
得到了穆茗的赞美，阮伊儿这才会心一笑。
穆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天空呈现出淡青色。
“姐姐，以后可不能这样熬夜了。今天别去上课了，在家休息。”
穆茗看着大小姐的黑眼圈，很是心疼。
那个高傲霸道的公主，居然愿意为了他，付出这么多努力，震让他受宠若惊呢。
“今天是分到十班的第一天，我不能请假。”
穆紫薰揉了揉眉心，有些倦意，眼里还有些血丝。
“大小姐，你现在这么爱学习吗？”
“嘻嘻，我家弟弟这么优秀，当姐姐的我，当然也要努力才行辣。”
“她只是不想错过今天的座位排列，仅此而已。”
阮伊儿打了个哈欠，便起身去卫生间开始洗漱。
“真是的，雪糕你这人好无趣，在你面前，我都没什么秘密。”
被戳穿了想法，穆紫薰也不恼。
“不要管这个啦，听我的话，在家好好睡觉。”
穆茗收好了那枚珍贵的戒指，伸出手在大小姐头上拍了拍。
“唔～好吧。”
穆紫薰想了想，困意实在难耐，便倒在了穆茗的床上。
穆茗拉开长筒靴侧面的拉链，为她脱下鞋子，将被子盖好，又理了理她的头发。
“茗子，姐姐爱你。”
穆紫薰舒服地挤在他的被窝里，嗅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似梦呓般痴痴地道。
“知道啦，我也爱你。”
穆茗浅浅笑着，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和大小姐都喜欢吻对方的额头。
大小姐脸上的笑意更甚了，甜到了心坎。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在终点等我，我就有动力了
今天对洛城第一魔法高中的学生来说，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日子。
学校资源重点倾斜的十班，终于确定了最终的入选名额。
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觉得无所谓，比如穆茗。
坐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露出一副膜拜大佬的表情，穆茗觉得所谓的十班也不过如此。
偷拍他的人永远都是那么多，犯花痴的女孩子也没有少。
只是讲课的老师变成了穆夕研，伊儿不再是他的同桌。
他身旁的位置空置着，为了某个人。
距离下课时间还有漫长的十分钟，穆茗把视线戴着的百达翡丽上移开。
生活一如既往地朴实无华且枯燥。
“穆茗，你在想什么？”
就在他走神之际，穆夕研板着脸，严肃地道。
“抱歉。”
穆茗回过神来，浅浅笑着。
“别想太多，认真听课。”
看着那张温暖的笑脸，穆夕研柔声说道。
就是想呵斥他，她也没有脾气。
“今天晚自习的时候选举班委。有意向的，可以踊跃点报名。”
穆夕研说完，就开始讲解《古典魔法概论》。
和之前的课程相比，十班的课程更加紧促，难度也更高。
不少学生表示有些难以适应这里的节奏。
莺萝和林溪下课后就跑到了穆茗旁边，很乖巧地坐下，开始听他讲解。
对于两个妹妹，穆茗还是很尽心尽责的。
莺萝被他默认为妹妹了，虽然莺萝一直把他当弟弟看。
“哥哥，我可不可以坐你腿上？”
林溪歪着头，傻傻地问道。
“不行的，被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
穆茗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听到，就伸出手指点了点林溪的鼻子，板着脸教训起来。
“哦，知道了。”
林溪耷拉着脑袋，稍稍有些失望。
阮伊儿坐在他的后桌，同桌是路遥。
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话讲，路遥偶尔侧目，就能看见阮伊儿精致的侧脸。
她很羡慕这样长相漂亮的女生，因为她们能够成为很多男孩子的青春。
路遥看了看前面穆茗的背影，在笔记本上悄悄写下了一段话。
“遗憾我相貌平平，既惊艳不了青春，也温柔不了岁月，更不能陪着你看潮涨潮汐。”
沐清歌厚着脸皮推了推现在的同桌，也就是江晚亭，指了指自己的习题册，傲娇地努了努嘴。
“这个，怎么做？”
“很简单的，先求积分，然后用莱布尼茨公式计算，再求它的极限就可以了。”
江晚亭一脸的轻松惬意。
沐清歌摸了摸头，露出黑人问号脸。
上午的两节课结束，后面就是体育课。
因为十班的各项指标和要求都很高，所以体育课再也没有了自由活动时间。
穆茗和阮伊儿像以前那样坐在树荫下看着书，喝着冰镇西瓜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处于生理期的女孩子，或者腿上有伤的，举个手。”
莫婉说完，零零散散的，有三五个学生举起了手。
“你们先出列。”
几名学生出列后，莫婉狡黠一笑。
“今天有个体能锻炼。”
莫婉话音刚落，便响起一阵哀声叹气。
“绕着这个环湖绿道跑一个来回，一共十公里。”
此话一出，不满的声音更甚了。
“搞什么啊？十公里？”
很快就有男生表示异议。
“魔法师的体质和普通人能一样吗？有元素的淬炼，魔法师的体质较常人要优秀很多。对你们来说是有点辛苦，但也是可以达到的。”
“体能锻炼是必须的，期末会有体育考试，不合格的就会影响学分。”
莫婉说完就吹响了口哨，组织学生列队。
“啊……怎么办啊，十公里。”
莺萝苦着小脸，哭唧唧的。
阮伊儿脸上的表情也很是难看，她的体能着实有些差劲。
“没事的，我牵着你跑。”
穆茗笑了笑，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
“嗯。”
阮伊儿轻轻点了点头，甜甜一笑。
“老师，我肚子疼。”
很快，就有女孩子捂着肚子蹲下身诉苦。
“啊，我也是!我大姨妈突然来了。”
另一名女孩子愣了两秒，立马反应过来。
“老师，我快要不行了。”
一名男生脸色煞白，捂着胸口，仿佛一阵绞痛。
很快，戏精附体的学生们开始以各种理由找莫婉请假，但都被莫婉一句话驳回。
“十公里跑能坚持下来的，可以参加期末体育考试。弃权的，取消考试资格。”
“啊啊！”
少年们戴上了痛苦面具，一时间如丧考妣。
“我跟你们一起跑。不就十公里吗？谁还不能跑个十公里啦？”
莫婉一手叉腰，傲然地道。
“说下规则，鼓励你们互相帮忙。要是有人受伤了，你们带着她跑，或者将她背到了终点，我是支持的，但不准许你们使用工具。”
“要是我跑着跑着，看到你们某些人骑了一辆电动车或者自行车，就别怪我不客气。”
莫婉说着，就带领学生们来到了琴缘湖边。
环湖绿道两旁植满了枫树，道路长得望不到尽头。
“预备!”
莫婉吹响了哨子。
“跑!”
枪声响起，少年们奔跑起来，迎着微风与骄阳，热情似火。
穆茗放缓了步伐，挽着阮伊儿的手，迎面吹来的风吹拂起额头的发丝，让人神清气爽。
少年明眸皓齿，笑容和煦，惹得女孩子们频频侧目。
阮伊儿看着他展露的笑颜，心中充盈着淡淡的满足感。
当女孩子们盯着穆茗的脸看，还试图搭讪时。
她就会撅着嘴，对着那些女孩子露出一个想要杀人的眼神。
奔跑着的男孩子们，也看着这个惊艳了自己青春的女孩子。
看着她奔跑的背影，看着她飘扬的冰蓝色长发，看着她白皙的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斯人若天上明月，是不可拥有。
一公里下来，那些重量级的肥宅们就落在了最后，迈着小碎步，气喘吁吁。
每一次迈开步子，都能看到他们身上的脂肪在摇晃，卡路里在燃烧。
其他同学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就会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对胖子来说，没有什么比长跑更难受的了。
江晚亭按照固定的节奏，一边跑，一边调整呼吸。
沐清歌放慢了步子，跟在她身旁，骄傲地扬起下巴。
“这就不行了，你好捞啊。”
江晚亭皱了皱眉，不服气地加快了脚步，沐清歌一脸轻松地跟上。
莺萝一边跑，一边娇声喘气。
林溪拉着她的手，一边跑一边鼓励。
跑步对于这只小鹿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莫婉一边跑，一边吹着口哨。
“后面的那些男生，你们连我都跑不过吗？快点!再快点!”
两公里后，阮伊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弯下腰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气。
“跑不动了吗？”
“嗯。”
阮伊儿的呼吸急促，脸色白了几分。
“没事，我背你。”
穆茗柔声安慰着，蹲下身。
“我有点重的。”
阮伊儿有些执拗地摇头。
“你肯定不重，看你的胸就知道。”
穆明笑着道。
“去死!”
阮伊儿羞恼地伸出手，锤打了他一下，然后俯在他背后，伸出手绕住了他的脖颈。
“哈哈，伊儿你好瘦啊，比大小姐轻得多。”
穆茗笑了笑，背着她跑起来。
有阿银和藜的契约支持，还有常年累月的高强度锻炼，以及风元素的高亲和度，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
即便背着阮伊儿，十公里对他来说也不算困难。
“伊儿，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你一个人能不能坚持跑下去呢？”
“能的。”
“真的吗？”
“真的，只是我不想跑。”
“为什么？”
“累，而且没动力。”
“那要怎样，你才会有动力呢？”
穆茗看着湖面漂泊着的船只，轻声问道。
阮伊儿趴在他的后背，贴近了他的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你在终点等我，我就有动力了。”
茗，只要你在终点等我，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就有动力了。
这颗跳动着的心，为你大起大落，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你。
“伊儿，可不可以唱歌给我听？”
穆茗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阮伊儿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是在笑。
“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他乡，没有你的旅行都是流浪，那些兜兜转转的曲折与感伤，都是翅膀，都为了飞来你肩上。”
阮伊儿浅浅唱着，清冷的嗓音变得温柔婉转。
穆茗也跟着她一起唱了起来。
“我一直追寻着你心情的足迹，被所有的人误解都要理解你。”
“准备好当擦亮你天际的浮云，你却在终点等我，笑里有雨滴。”
在两人的后方，是黯然神伤的少男和少女。
沈渔默默看着，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在得到那个神秘人赠予的蓝色水晶之后，她的水元素魔法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很顺利地和筱梦一起进入了十班，但是有些关系，永远也改变不了。
“怎么了？”
筱梦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柔声问道。
“没什么!”
沈渔仰起脸，看着天空中漂浮着云朵，展颜一笑。
年少的喜欢，终会变成空欢喜。
“我爱着的那个少年啊，熠熠生辉，必定是从天上来的吧。”
“祝福你啊。”
沈渔渐渐释然了。
海琴月笙也跟在一起跑步的队伍里，一边跑，一边和同学闲聊着，毫无距离感。
她看着穆茗和阮伊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穆茗驾驭着风奔跑着，耳畔只剩下了歌声与掠过的风声，再无其他。
因为有阮伊儿陪伴的缘故，十公里的路程变得很短。
从穆茗的背上下来之后，阮伊儿立刻朝着饮料贩卖机跑去，拿了一瓶矿泉水，她知道穆茗不爱喝饮料的。
阮伊儿眉头紧锁，小手拧着瓶盖，手腕抖动着，很是吃力。
“我来吧。”
穆茗笑着伸出手。
“唔～”
阮伊儿固执地摇了摇头，别过脸，继续拧着瓶盖。
想了想，她撅着小嘴，有些气不过，于是张开小嘴，气急败坏地咬在了瓶盖上。
穆茗见了，有些忍俊不禁。
没想到伊儿在自己面前，完全不顾及形象呢。
穆茗拿出手机立马拍照，然后就见到镜头中的伊儿一脸羞恼地冲过来，抡起小拳头。
粉拳像雨点一样砸在了穆茗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为什么她都拧不开瓶盖的，打起人来却这么痛？
“不许拍!”
“好好好，我不拍了。”
穆茗把手机给了她，双手举过头顶投降。
见穆茗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阮伊儿红着脸，继续用雪白的贝齿充当开盖器。
“咔!”
“咬开了!”
清冷的少女终于绽放出笑容，像纯白无暇的雪莲。
她将矿泉水递给了穆茗，微微红了脸。
“谢谢。”
穆茗接过水瓶，看着那瓶盖上清晰可见的牙印，总觉得伊儿特别可爱。
咕噜咕噜地将矿泉水喝下了一半，穆茗的喉结滚动着，额头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满是青春的气息。
阮伊儿见了，拿出纸巾帮他细心地擦了擦。
背着个人跑十公里，对他来说，多少还是会有点累的。
“肚子饿了没有？你今天早上好像吃得很少，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茗看向不远处的炸鸡店。
“有点想吃。”
阮伊儿习惯性地用手指抵了抵下嘴唇，思索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好，等我一下。”
穆茗其实不是很喜欢吃油炸的食物，但既然伊儿喜欢，他就会试着去改变。
穆茗买完炸鸡回来的时候，阮伊儿坐在了岸边的礁石上，看着辽阔的琴缘湖泛起波涛。
她只是端坐在哪儿，就给人一种不谙世事和乖巧之感。
穆茗坐在了她身旁，拿出炸鸡递到了她嘴边。
“啊～”
“这块太大了。”
伊儿比了比自己的嘴唇，然后量了量炸鸡块的尺寸。
穆茗将炸鸡块叼着，微微颔首，换了一个小块的炸鸡。
就在这时，霜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之中，伊儿凑到了他嘴边，将他叼着的炸鸡咬掉了一半。
“这样正好。”
她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目光空灵而纯净。
穆茗呆了两秒钟，对伊儿这样大胆的行为有些吃惊。
不过，依然可爱得过分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把悲伤留给自己
下午，穆紫薰急急忙忙地赶到学校，来到十班的教室。
穆茗看着窗外，一手杵着下巴，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页中夹着一片桃花的标本，这是伊儿才有的习惯。
他身旁的座位空置着，像是在等某个人。
穆紫薰怀揣着一个不安的心走过去，小声问道：“这里，有人吗？”
“有啊。”
穆茗转过脸来，冲她微微一笑。
穆紫薰有些失落地叹了叹气，“又让伊儿给占了。”
说完，她就开始寻找其他空置的座位。
“你去哪？”
“找位置啊。”
穆紫薰白了他一眼，头上的呆毛显得无精打采，黑眼圈也未散去，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很差。
为了尽快赶到学校，她都没来得及打扮。
“这就是你的位置啊!笨蛋姐姐，真是笨死了!”
穆紫薰稍稍一愣，心中一阵狂喜，立马挤到了穆茗身边坐下。
“特意给我留的位置？”
“嗯，你昨晚那么辛苦，做了一晚，总要对你好点吧。”
穆茗说着，声音渐渐熹微，不自觉地别过脸。
座位前面的莺萝转过脸，看着穆茗泛红的脸颊，瞪大了眼睛。
“少爷，你和小姐昨天做了一晚？”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整个班上，所有学生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瞎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穆紫薰气得不行，一巴掌扇在了莺萝的头上。
“都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是吗？”
怒目环视了一圈，那些迎上大小姐目光的同学，立刻把头低下。
穆茗皱了皱眉，觉得耳朵都吵得生疼，推了推大小姐的胳膊，指了指后桌的阮伊儿。
“伊儿还要睡觉呢。”
穆紫薰立刻收敛了脾气。
“干嘛要那么凶？说话别那么大嗓门。”
穆茗把书翻了页，淡淡地道。
“哼，臭弟弟，还教训姐姐我呢。”
穆紫薰的心情从狂喜中恢复过来，脸色一变，伸出手在穆茗头上招呼了一下。
“你干嘛？”
“你刚刚骂我笨来着，还没找你算账。”
穆紫薰见穆茗憋着气，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开心地笑了笑。
她趴在桌子上，侧脸枕着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穆茗的侧脸，眉眼间满是笑意。
“你别老这样盯着我看，好不好？”
穆茗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
“好看啊。”
穆紫薰温柔地笑着，时不时伸出手挑了下他的下巴。
“我家弟弟就是好看，哪里都好看。”
不得不说，大小姐比伊儿这样的傻白甜要撩人得多，像穆茗这样的纯情少男，会被吃得死死的。
一旦动了心，就会很惨。
只是现在，这个木鱼脑袋距离开窍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认真上课啦，十班的课程很多的。”
穆茗板着脸，教训了两句，将手中的收好，然后拿出上午的开始给大小姐补课。
“上午你没来，老师讲的内容，我帮你复习一下。”
“嗯嗯!”
穆紫薰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眼睛却依然盯着穆茗的脸。
“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
讲了好一会儿，穆茗停下来，看着她微笑的眼睛，有些生气了。
“弟弟，你的眼睫毛真好看，像天鹅绒。”
大小姐坐起身，捧着眉目如画的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看着那好看的笑颜，穆茗默默将气咽下，心中暗暗想道。
“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精!”
下午第一节课，依旧是穆夕研的。
穆夕研在黑板上写下一列公式后，回过头，正好见到了穆紫薰伸出手捏着穆茗的脸。
“穆紫薰!你干什么呢？”
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她点到穆紫薰的名字已经有好几次了。
穆茗心想，我拿你没办法，但是班主任可不一样。
穆紫薰有些无奈地看了穆夕研一眼，穆夕研一脸严肃，就差把铁面无私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班上的学生都在私下哄笑着，这个专横霸道的大小姐，也会有吃瘪的一天。
有个当班主任的姐姐，日子可不好过啊。
“穆紫薰，你来给大家讲一下，什么叫做冰火之莲？”
穆夕研盯着她，淡淡地道。
穆茗悄悄将手中的笔记本推到了大小姐的桌上。
大小姐瞥了一眼，面色平静地道：“冰系的冰花之狱和火系的烈火红莲，融合进阶产生的中阶顶级魔法。”
“融合公式和魔力量级呢？具体的元素反应变化又是怎样的？原理是什么？解释一下。”
穆夕研继续问道。
穆紫薰看了看穆茗笔记本上大段的复杂公式，心平气和地道：“我不清楚，但我和阮伊儿可以演示一遍。”
“我不要你演示，我就要你说出来。”
“你在故意刁难我。”
穆紫薰皱了皱眉。
“上课敢顶撞老师？罚你站一节课。”
穆夕研挑了挑眉，继续说道：“穆茗，你也跟她一起罚站。”
“哦”
穆茗看了大小姐一眼，有些委屈地站起身。
下课之后，穆夕研把穆紫薰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是不是觉得我对你过分严苛了，有些不爽？”
穆夕研翻阅着教学材料，面无表情地道。
“我哪敢嘛，你是我的班主任。”
穆紫薰说着，稍稍有些怨气。
“哈，还是有些不开心嘛。”
穆夕研突然笑了，继续说道：“正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对你的要求才会格外严格。”
“蓝姨嘱咐过我，要好好监督你。”
“你只会拿我妈压我吗？你能不能换点别的花样？”
穆紫薰很是不爽。
“可以啊，你很快就知道了。”
穆夕研拿出手机，给蓝依打了个电话。
“喂，蓝姨。”
“喂，夕研啊，是不是紫薰在学校又不听话了？”
穆夕研开了免提，蓝依的声音传大小姐耳朵里的时候，大小姐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自然了。
“嗯，我觉得这孩子，乱花钱的毛病应该要改改了，您最好限制一下她的零花钱。”
“我觉得也是，我们家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我现在就把她的账户给冻结了。”
电话那头的蓝依立马会意，决定配合穆夕研杀杀她的锐气。
“好，好!你够狠!”
穆紫薰气得脸色煞白，点了点头，狠狠地瞪了穆夕研一眼，然后出了办公室。
晚餐时间，大小姐像往常一样去了食堂三楼。
“对不起，大小姐，穆夫人嘱咐过我们，限制您在我们这儿的消费。”
餐厅经理一脸歉意，把腰弯得很低。
穆紫薰正要发火，穆茗拉了拉她的胳膊。
“算了吧，他们也挺为难的。”
穆茗说完，就看向餐厅经理。
“用我的卡可以吗？”
“穆少爷，您的卡当然是能用的，但是不能……”
经理看了一眼穆紫薰，又把头低了下去。
“知道了。”
穆茗微微颔首，挽着穆紫薰的胳膊出了食堂。
“干嘛非要跟着我一起？”
穆紫薰撅着嘴，小声说道。
“总不能看着我亲爱的姐姐饿肚子吧？”
穆茗说着，给穆夕研发了条消息，便挽着大小姐的手朝着香榭小区的别墅走去。
“走吧，我回家给你做饭吃。”
“晚自习不上了？”
“不上了呗，大不了和你一起被罚。”
穆茗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弟弟。”
穆紫薰伸出胳膊揽住了穆茗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
也许对她这样叛逆的女孩子来说，她需要的不是一个教她听话教她懂事的人，而是一个陪她去疯，陪她去闹的人吧。
香榭丽舍的房子里，时常有佣人配备食材，穆茗做饭的过程自然也无比顺畅。
“最近天气又转凉了，给你做了汤。”
穆茗端着一盅汤放到了大小姐面前。
“鸡、猪肚、海参、鲍鱼……”
穆紫薰揭开盖子，嗅着汤的香气，顿时有了食欲。
舀了一勺汤喝下，穆紫薰满足地点了点头。
“好喝，莺萝做的饭菜和你做的相比，简直就是猪食。”
穆茗笑了笑，悄悄给莺萝道了歉。
“可惜，不能每天都吃到你做的饭。”
穆紫薰小口喝着汤，言语间有些怨艾。
“珍贵的东西总是很罕有，要是每天都能吃到，你就不会觉得美味了。”
“得了吧，你就是懒，少找这些理由。”
“对啊，我这么懒，但还是愿意为了你走进厨房，你看我对你多好。”
“本小姐这么漂亮，这么有钱，还这么疼你。你对我好点不也是应该的嘛。”
穆紫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舀了一勺汤递到了穆茗的嘴边。
穆茗浅尝了一小口，一种觉得自己完爆五星级大厨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相比之下，莺萝做的饭菜确实是猪食!
简单又温馨的晚餐结束，大小姐挽着穆茗的胳膊，沿着街道开始散步。
……
一轮缺月挂在城市的上空，将圆未圆的样子，有些遗憾。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燕柠挽起头发，孤身坐在窗前，看着镜中的红妆。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燕柠起身开了门。
“燕柠小姐，您好。这是孟笛先生托我转交给您的。”
面前的白衣少年生得格外好看，这般好看的皮囊，是她平生第一次见。
“嗯，谢谢。”
燕柠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过他手中的礼盒。
“他把想要对你说的话，都藏在这里了，再见!”
少年轻挥衣袖，微笑着作别，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和燕柠，本就只是路人。
燕柠打开了礼盒，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枚镶嵌着蓝色晶石的银色戒指。
看到那枚戒指的那一刻，燕柠泪如雨下。
她将戒指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象征着已婚，它的血管与心脏相连，象征着恋人之间心意相通。
燕柠看着暮色中的小巷，那是孟笛离开的方向。
她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城市闪烁的霓虹灯下，燕柠戴着戒指迎着晚风奔跑。
正如那一晚，那个热情似火的男子，牵着他的手在这里奔跑。
他曾牵着她的手，就像牵着逃婚的新娘。
街边的音像店里，放着林苑翻唱的。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略带沧桑的嗓音婉转多情，有一种上世纪夜上海女子的风尘气。
但这股风尘气并不矫揉造作，也并不猥琐，只有一股斯人已去的寂寞感和眷念。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从此以后，我在这里，日夜等待你的消息。”
长裙和发丝一同飞扬，泪水模糊了红妆。
燕柠跑到了脱力，呼吸带着钝痛，那是那一晚跟着他奔跑过后的感觉。
眼泪滴落在了那枚戒指上，蓝色的晶石亮起了微光，照亮了燕柠苍白憔悴的脸。
沉睡在晶石中的灵魂渐渐苏醒。
细小的光粒子勾勒出孟笛的轮廓，出现在燕柠面前的，是孟笛熟悉的脸。
“笛!”
她伸出手想去拥抱他，却扑了个空。
“我现在是灵魂体，已经没有身体了。”
孟笛的身体沐浴在了一片氤氲的蓝光之中。
他看着燕柠的泪眼，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想要为她拭去眼泪。
灵魂的触摸，会有温度吗？
燕柠也许知道了答案。
“你答应我了，不能言而无信。”
燕柠抹去眼泪，悲欣交加。
“我没说要放弃你。”
孟笛微笑着，拥抱了她。
两人一齐沐浴在了温暖的光芒之中，那是灵魂的温度。
穆茗和大小姐远远地看着，一直没有出声。
“看够了，该走了。”
穆茗释然了，转身离开。
太煽情的画面，他不想看，怕受不了。
“孟笛的灵魂，不是已经泯灭了吗？”
大小姐有些不解。
“还有最后一丝没有被暴食者吞噬。我用月银之愈，将他的灵魂修复了。”
穆茗随意地道。
自从他的天赋觉醒之后，月银之愈就自动进阶了。
“本来我以为失败了的，之前孟笛被修复完的灵魂陷入了沉睡，一直没有办法唤醒。”
穆茗展露出笑颜，眉宇间的愁绪一扫而空。
“没想到燕柠的眼泪，就是唤醒他灵魂的秘药。”
燕柠的前半生只有肉欲，没有爱情。往后余生，她得到了爱情，却没有了肉欲。
上帝就是这么公平又残忍。
“会不会有一天，孟笛真的会活过来呢？”
穆紫薰问道。
“可能吧，狩魔队里还保存着孟笛的遗传因子。现在不是正在进行一种细胞培植的实验吗？能为那些因躯体受损而无归的灵魂，重新制造出理想的容器。也许有一天，这项技术成熟了。孟笛真的能活过来呢。”
穆茗对此充满了信心。
“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善良呢？不求回报地付出，在有的人看来是一种愚蠢。”
“我知道，这就是大家都讨厌，都嫌弃的“圣母”吧!”
穆茗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孟笛是个英雄，对吧？没有他的付出，改进型的辛德瑞拉会害死很多人。”
穆茗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沉起来，他又想起了那些惨死在威尔逊手下的狩魔队成员。
“但就是这样的英雄，他的名字不被人知晓，就连一枚勋章也没有。”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薄情了吧!”
穆茗的白发在晚间被风吹得凌乱，他继续说道：“既然是英雄，就应该被尊重，我能做的不多，只能这样了。”
“我帮别人，不是因为我善良，我只是想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冷漠。”
穆茗摇了摇头，温柔的眼眸变得凛冽。
“可是这个世界，偏偏就是这么冷漠啊!”
“我想要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
穆茗面朝大海，大声呐喊着。
海浪翻涌，潮涨潮汐，回应着他的呼唤。
这是少年对世界的宣战。
穆紫薰看着那苍白又孤傲的少年，终于发现了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
第二百四十八章 恶之花
铃声响起，穆夕研带着十班的学生走进实践课教室。
“今天的课程比较特殊，同样是用虚拟战斗舱进行。具体内容暂不透露，请你们自己去发觉。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考核，校方会根据你们的表现，专门制定适合你们的培训计划。”
穆夕研说完，就开放了虚拟战斗舱的权限。
穆茗眼疾手快，挑选了战斗舱之后，立刻关上了舱门。
大小姐被关在了战斗舱外，忿忿地用拳头捶打了几下舱门。
她有些时候黏人得过分，穆茗是不太喜欢的。
“地图恶之花开放权限，开始连接。”
机械的电子合成声响起，光缆中像是游离着彩色的萤火虫。
昏昏欲睡之中，视线渐渐被黑暗吞没。
随后一粒白色的光点穿破了黑暗，透过那个光点，穆茗的意识进入了一片全新的世界。
枯朽的树木稀疏地立在道路两旁，地面堆满了泛黄的落叶，和积水和淤泥混合在一起。
林间能听到小女孩的哭泣声，穆茗寻着声音走去，鞋子踩在湿答答的土地上，看向道路的前方。
一个跪伏在地上的苍老身躯，捧着碎肉啃食着，姑且称之为人类吧。
因为它身上还维持着人类的特征。
但是，皮肤上生了许多霉菌一样的黑斑，肢体严重扭曲变形，像野兽一样粗壮。
面部变得肿胀，长满了肉瘤和囊肿，甚至看不清五官。
隐约能看见脓水和眼泪从面部的沟壑中流淌下来。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坐在怪物不远处的地上，捂着脸哭泣。
“是恶之花瘟疫。”
穆茗看着那恶心的怪物，顿时明白了。
这种瘟疫，来源于一种叫做波尔沃的魔界花。
波尔沃的花粉会让人迷失在幸福的梦境之中，具有极高的成瘾性。
此外，波尔沃会将种子寄生在人的体内，种子会大量吸取人体内的养分，并将人异化为畸形的怪物。
怪物，嗅到了活人的气味，那肿大的头颅仰起，盯着穆茗的方向。
穆茗看不到它的眼睛，但依然有一种被气息锁定了的感觉。
它的四肢伏在地上，朝着穆茗的方向爬去。
穆茗脸色漠然，拇指推开刀镡。
无形的剑风掠过怪物的咽喉，瞬息之间，就了结了它的生命。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吼，倒在了地上。
“爷爷!”
小女孩跑了过来，抱着爷爷扭曲的身体，大哭起来。
穆茗站在一旁，打量了这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一番。
裸露的肌肤泛起蜡黄，脊椎骨暴露在穆茗的视线中，看起来有些骇人。
小女孩的后颈处，有一颗黑色的寄生种子。
寄生种子嵌入了血肉之中，往外扩散出黑色的，宛如植物根系一般的触须。
“她被波尔沃寄生了。”
这让穆茗觉得有些悲哀。
波尔沃的种子一旦寄生在人体，它的根系就会扎在人的心脏，无药可医。
要祛除寄生种子，就只能连带着宿主一起杀掉。
“爷爷”
女孩掩面而泣，推搡着爷爷的身体。
穆茗总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
只是现在的他，手握刀剑，换了心肠。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艾娜。”
“艾娜，他已经不是你爷爷了，希望你明白。”
穆茗犹豫了一会儿，想伸出手去摸女孩的头发，但伸出去的手很快就收回了。
“你，很快也将不再是你。”
这句话，他没有告诉这个女孩子。
“他是我爷爷，他变成了怪物，也没有吃掉我。”
艾娜执拗地摇了摇头。
即便变成了怪物，也残存了一丝人性，没有对至亲的人下手吗？
也许，只是波尔沃的寄生种子，不喜欢被同类寄生的血肉罢了。
穆茗微微颔首，继续说道：“能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我想去那里看看。”
“很危险的，你不要去。”
艾娜仰起脸看向他，声音颤抖着。
波尔沃的寄生种子影响之下，她的眼眸不在清澈，充满了邪欲和贪婪。
但是仅存的那一抹人性的善，还尚未被吞噬。
“我不怕危险的。”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
艾娜思忖了一会儿，目露狂热，瞳孔呈现出诡异的灰暗。
寄生种子的影响，加剧了。
“请跟我来吧。”
艾娜背起竹篓，往前小跑起来。
穆茗慢悠悠地跟上，能看见她背着的竹篓里，有一些沾染了泥浆的鲜艳蘑菇。
**的杂草堆积在河床，发出难闻的臭味，沼泽地里随处可见腐尸，乌鸦和秃鹫时常簇拥在一起。
她所在的村庄，就坐落在沼泽地的后面。
“请走我走过的地方，以免落下沼泽。”
艾娜脆生生地提醒了一句，颤栗着，似乎是在害怕。
他害怕穆茗跟着她，又害怕穆茗不跟着她走。
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波尔沃的寄生种子，已经侵蚀了她的心智。
“我不怪你的。”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
艾娜似乎懂得了，眸中渗出泪水，感激地看了穆茗一眼，继续往前走。
慢慢地，浓郁的花香弥散开来，风中满是波尔沃的花粉。
穆茗轻拂衣袖，和风在周身盘旋，构造了一道屏障，将卷来的花粉阻隔在外。
泥泞的小路的尽头，有一道粗制的篱笆围栏，这就是她的村庄。
“大哥哥，你走吧。不要跟过来!”
艾娜低声幽咽着，灰暗的眼眸，流出混浊的泪水。
脆弱的人性，战胜了魔物的蛊惑。
“没关系的，我很厉害，可以保护好自己。”
穆茗温暖地笑了笑。
看着那好看的笑颜，艾娜也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穆茗跟着她走进了村庄。
遍地都是因为疫病死去的人，他们无处掩埋，甚至衣不蔽体。
活着的人，要么因为疾病与饥饿挣扎在生死线上。
要么，已经逐渐失去了心智，沦为了可怖的畸形怪物，啃食着死者的身体。
隐匿的角落，可以看见堆起来的白骨。
“就像是地狱呢。”
穆茗喃喃地道，对艾娜说道：“这里是不是有一株非常漂亮的花？”
“是的呢，大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远远地就能嗅到花香，它一定很美。”
穆茗眺望远处，墨绿与漆黑两种色彩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斑驳的魔力乱流。
“村长说，那是天使种下的花，是能让我们摆脱噩梦，感受到幸福的花。”
艾娜目露迷惘，喃喃地道。
“大哥哥，你知道吗？我们这里，打了好多年的仗，死了好多人。”
“大家都好饿，想法设法也喂不饱肚子，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饱饭，是在什么时候了。”
“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如果有，他会不会拯救凡人呢？”
“我们的祈祷，他会不会听得见？”
艾娜仰望着穆茗的脸，目露渴求。
“有的，一定有的。”
穆茗浅浅笑了笑，继续说道：“能带我去看看神花吗？”
“当然可以了。”
艾娜抹去眼泪，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
穆茗跟在她身后，看着那些行尸走肉一般游离在村子里的人。
他们拖着佝偻的身体，步路蹒跚地朝着波尔沃的方向走去。脸上看不到痛苦，满是愉悦与幸福。
期间不断有人倒下，但即便失去了呼吸，脸上也洋溢着幸福。
他们，似乎从经受的苦难中得到了解脱。
那么悲伤，那么幸福。
一株巨大的嫣红花朵盛开着，花冠遮天蔽日。
看起来像是被染红的向日葵，但是中央有一张女子的面容。
女子的面容静谧祥和，尽显庄严妙相，就像天使。
芬芳的花香弥散在整个村庄，村民们跪拜在它的周围，簇拥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朝圣的信徒。
村民们目露狂热，五体投地，不断地作揖。
“神眷顾着我们，为我们带来了幸福。”
村长站在波尔沃的前面，眼窝深陷，像是一具骷髅。
他面对着村民们，振臂高呼。
“从此，这里将远离贫穷，远离饥饿，每个人的餐桌上，都将会有牛肉和面包。”
即便被寄生种子夺走了大量的养分，瘦得跟干尸一样，村长说话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虚假的幸福和真实的痛苦，究竟哪一样，才是人类想要的？”
穆茗仰起脸，看着那茂盛的花冠。
波尔沃的眼帘低垂着，似乎在于他对视。
恶魔与天使，静静凝望着。
“外来之人，这里不欢迎你!”
村长见了穆茗，眼眸泛起黑色，眼眶周围扩散出黑色的植物根系。
他已经沦为了恶魔的代言人。
“神遗爱世人，将灼热的惩戒，施予不洁之世。”
穆茗低声吟唱着，拔出了白露，缓缓朝着波尔沃走去。
“将这个亵渎神明的人，赶出去。”
村长指着穆茗，发出仇恨的呐喊。
那些跪趴在地上的村民们，像木讷的人偶一样，目光呆滞地站起身。
“杀了他!”
“他要夺走我们的神，剥夺我们的幸福。”
呆滞的面容渐渐充满了属于人类的情感，那是愤怒。
“艾娜，你知道天使是什么样子的吗？”
穆茗停下脚步，转过脸看向艾娜。
艾娜的左脸开始蔓延出黑色的纹路，眼睛也失去了光泽。
“大哥哥，我不知道。”
艾娜摇了摇头，澄澈的右眼留下了一行清泪。
“可是我知道，村子里的人已经都没救了。”
“大家都被魔鬼附身了，我也是。”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也没有天使会拯救我们。”
“我们一直生活在地狱里，从未抵达过天堂。幸福都是虚假的，我们最后都会变成恶魔，彼此啃食。”
“大哥哥，求求你，让我们解脱吧。大家都不应该这样活着。”
艾娜哭了，软弱的人性战胜了魔心。
“谢谢你，艾娜。”
穆茗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纯银的刀刃贯穿了她的心脏。
艾娜感激地看了穆茗一眼，目光中盈满了水波。
穆茗看着她的右眼，总觉得，自己好像杀死了一个人，不是一个被寄生的魔物。
纯白的微光以穆茗为中心绽放出来，将傍晚的暮色染成极昼。
美如神明的脸，在降诞的永恒天堂中光芒万丈。
邪秽在光明中被驱散，艾娜看着他的脸，喃喃地道：“真美啊，这就是天使。”
“艾娜”
失去了呼吸的女孩，面容静谧而安详，像是陷入了沉睡，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一定是个美梦吧，比冰冷残酷的现实要温暖，比虚幻飘渺的梦境要真实。
“杀了它!”
漆黑的根系从村民们的血肉中破体而出，他们，或者说它们，一边发出仇恨的呐喊，一边朝着穆茗扑去，想要啖尽他的血肉。
穆茗持着白露上前，刀刃肆意挥舞，蘸血为画。
破碎的梦境，破碎的躯壳。
不断有村民倒下，从噩梦中得到解脱。
大地染了血，变成了红色，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波尔沃的面容依旧庄严静穆，仿佛与世无争。
妖艳的魔界之花，吸食着人的血肉，茁壮成长。
“这个世界是需要神的，也需要幸福，但不需要你。”
穆茗冷冷地道，高举白露，琉光之刃暴涨出数丈高的剑芒。
“不要!不要杀死它!”
剩下的村民们集体赶来，纷纷祈求着。
“我们不是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
为首的老人潸然泪下。
“我们是自愿的。”
穆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脸看着他们。
种植魔界花波尔沃，是他们自愿的吗？
“对我们来说，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们要忍受饥饿，要忍受疫病带来的疼痛，还要忍受战乱之苦”
“即便是虚假的幸福，也无所谓。只要好过这地狱般的现实，就好。”
穆茗以为斩断了魔界花波尔沃，就能将这些人从地狱中解救出来。
其实并没有，这些人依然生活在地狱里，暗无天日。
“你以为杀了它，就能拯救我们吗？不，这样只会让我们更加痛苦。”
一名中年人抱着怀中瘦弱的孩子，痛心疾首。
“呼”
穆茗叹了叹气，声音突然变得冷冽。
“这个世界上，和你们一样痛苦的人有很多，但也有很多人不想像你们那样，沉湎于虚幻之中，心甘情愿地成为魔鬼的养分。”
穆茗看了一眼艾娜的尸骸，她的脸颊上带着解脱的微笑。
“魔界花波尔沃，不仅会影响你们，也会波及到附近的其他村庄。”
“为了逃避现实，就伤害其他无辜的人。拉着大家和你们一起沉沦，这是自私。”
穆茗的目光骤然变冷。
“你懂什么？你经历过我们的苦难吗？”
“你没有经历过，当然不懂!”
一名矮小的男子指了指凹陷下去的左肋，那里像是被野兽啃掉了一块。
穆茗微微颔首，手掌在手背上轻轻抚过。
“我确实是不懂。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它，危害那些想要好好生活下去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深处阴沟，却依旧向往着光明。”
穆茗不再犹豫，目光变得分外坚定，白露气势如虹地斩出，琉光在天空中留下璀璨的剑痕。
魔界花波尔沃被一刀两断，在月霓的照耀下，它开始燃烧。
“不!”
村名们发了疯一般嘶吼起来，朝着烈焰中奔去。
烈火升腾，化成燎天之焰；余烬纷飞，宛如灰色的残雪。
穆茗站在火焰燃起的大地上，手中的刀冷冽如冰。
寄生种子占据了村民的心扉，邪念开始疯狂地滋生，吞噬了人性。
张牙舞爪的妖魔在火中起舞，少年手握刀剑，斩尽邪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审讯
黄昏的村庄，沉默而孤独。
尸骸遍地，成群的乌鸦在枯藤老树上驻足。
穆茗漠然地拭去了刃上的血渍。
村落中的人无一幸免，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凡是被波尔沃的种子寄生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
战斗舱缓缓开启，试炼结束。
大家都在讨论刚刚所经历的考验。
“雪糕，这个试炼，你是怎么做的？”
穆紫薰问道。
“什么也没有做，我没有干预。”
阮伊儿的表情依旧冷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种植魔界花波尔沃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即便是虚幻的梦境也能给予人安慰，那我又何必摧毁他们的幸福呢？”
“可是，人总要面对现实，不是吗？所以，我把波尔沃烧掉了。”
穆紫薰悠悠一叹，看着那些村民们悲痛欲绝的样子，着实有些愧疚呢。
“茗子，你呢？”
“我毁掉了波尔沃。”
“和我一样啊。”
穆紫薰欣慰地点了点头。
“还杀光了村子里所有的人。”
穆茗继续说道，他仍然无法释怀。
艾娜，就像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不像是一个虚拟的梦境。
“嗯？”
穆紫薰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阮伊儿也略微有些错愕。
“你刚刚说什么？”
“我杀光了村子里所有的人。”
穆茗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变成怪物的只有少部分。虽然艰难，但依然有很多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穆紫薰看着穆茗的脸，总觉得他和自己印象中温柔的弟弟有些不一样。
“那只是一时，波尔沃的寄生种子是无药可救的，他们最后都会沦为恶魔，为了防止波尔沃的疫病扩散到附近的其他村落，只能杀了他们。”
“哦，是这样啊。”
穆紫薰有些失落，本以为烧掉波尔沃，就能改变这一切不幸，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哥哥，我好难过啊。我本以为，我的生命系魔法可以救好那些人的，但是没想到……”
林溪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
“没事的，傻瓜。”
穆茗伸出手在林溪的头上揉了揉。
妹妹的头揉起来特别舒服。
“波尔沃的寄生种子会吞噬生命力，越是旺盛的生命力，越是会让它们成长，所以木灵生息反而会加速那些人类变成怪物的进度。”
“有效杀死它们的反而是死亡系魔法，不过，这样会连带杀死宿主。”
穆茗柔声安慰着。
大小姐和莺萝在一旁看着，有些醋意。
至于藜，压根就没有把这只小鹿放在心上。
“试炼课程结束，大家肯定也有所收获，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心得。穆茗跟我出来一下。”
穆夕研说完，看了穆茗一眼，就朝着教室外走去。
穆茗觉得，穆夕研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便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
“夕研姐，有事吗？”
“你在战斗舱中的表现，我们还有校方领导都看到了，决定对你做一个心理调查。”
“心理调查？”
“对，到时候那个咨询师可能会问很多让人崩溃的问题，你要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没事的。”
穆茗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心理咨询室，很暗，没有开灯。
“进去吧。”
里面坐着一个严肃的老头，头也不抬地伏在桌子上写字。
穆茗走进了咨询室，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说是咨询，用审讯来形容还差不多。
空间很小，极其压抑，三面都是很窄的墙壁。
他和咨询师之间隔了一扇铁窗，就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
“你在外面等他。”
咨询师对穆夕研说道。
“好。”
穆夕研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穆茗一眼，关上了门。
气氛变得安静下来，空气很是沉闷，穆茗不喜欢这种逼仄的空间。
“你是穆茗？”
咨询师抬起头，镜片反着光，目光阴翳，像是择人而噬的秃鹫。
“是!”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骗子，没有人会对你好，所以你谁都不相信。”
咨询师没有用疑问句，他用一副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就像找到了犯罪证据，笃定一个嫌疑人犯了罪一样。
“不是”
穆茗静下心来，淡淡地道。
“是!你内心很渴望暴力，很想杀人。”
咨询师盯着穆茗的眼睛，继续说道。
“没有。”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
“你有反社会人格，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视其他人的生命如草芥。”
咨询师斩钉截铁，话语铿锵有力。
“我没有。”
“你骨子里信奉着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只要比你弱小的，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
咨询师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眼睛猛地睁大。
他死死盯着穆茗，面目狰狞，眼球爆出血丝。和恶之花试炼中的那个村长一样，对他发出仇恨的呐喊。
对此，穆茗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他只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没有。”
“你在虚拟战斗舱中杀人的时候表现得很是冷漠。”
穆茗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咨询师一眼。
咨询师等待着他的回答，但他没有说话。
空间变得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穆茗的情绪依旧平静，没有半点焦虑。
咨询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湛蓝，是他灵魂的底色。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你杀过人。”
穆茗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
“是。”
咨询师也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他会如实回答。
“杀过很多，还不止一次。”
“是。”
除了在孤儿院里，里人格显现的那一次以外。
被辛德瑞拉异化为吸血鬼的陈立龙也死在他的刀下，陈立龙在他的眼中看来，依旧是人类。
“为什么要杀人呢？”
“为了生存。”
穆茗的语气依然淡漠。
“你渴望用暴力解决问题，认为暴力才是解决问题最高效的办法。”
穆茗思索了一会儿，很想否认这一点，但是他没办法否认。
因为他内心，隐隐认同这一点。
“我讨厌使用暴力，因为暴力会招致更大的暴力。但暴力有时候确实是解决问题最高效的办法。”
穆茗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直视着咨询师的眼睛。
“你骨子是个极度阴暗嗜杀的人，对剥夺他人的生命毫无负罪感。”
“不是!”
“你杀人全凭自己的好恶，不考虑其他客观因素。”
“不是!”
自始至终，穆茗的脸色都很平静。
“结束了，你走吧。”
穆茗微微颔首，不发一言地离开这片狭小的空间，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心中积郁的不满都渐渐消散。
他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很不喜欢那种逼仄狭小的空间，就像是野兽会本能地抗拒牢笼一样。
咨询师在椅子上坐下，思考了很久穆茗的表现，闭上眼，凝聚了全部的精神力，从笔筒里拿出了一支笔。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隐隐读到了穆茗的内心，但是又不太确定。
笔在白纸上以一种舒缓的速度勾勒起来。
一刻钟后，他缓缓睁开眼。
悦然纸上的，是一个微笑着的红衣少年。
染血的赤瞳直视着他，像是忘川彼岸的厉鬼。
咨询师吓了一跳，后背被冷汗浸湿，连忙将手中的画稿揉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拿起钢笔在给上级的纸质报告中记录了一句话。
“间歇性人格分离。”
但思来想去好一会儿，他又撕掉了，在给上级的报告中写道：“无异常。”
做完这些后，他就将门半掩着，出了门。
“嘎吱～”
片刻，门被推开了。
灰暗的室内，隐约显现出一片嫣红的色彩。
鲜艳如血的红衣浮动在黑暗中，白皙的脖颈处，曼珠沙华红得耀眼。
苍白的手拾起了竹篓中的纸团，缓缓展开之后。
少年看着画中的自己，浅浅笑了笑。
赤瞳彼此凝望着，宛如鬼魅。
“要不要杀掉呢？”
恶魔在黑暗中低语着。
“放过他吧。”
另一个响起的声音，温柔清冽。
“行吧，那就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