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断罪
“江小姐，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于勒微微欠身。
“我叫于勒”
“于勒?”江晚亭打量了一番这艘豪华的游轮，微微点了点头。
“挺适合你的，在这里卖扇贝能赚不少钱吧？”
“哈哈哈，我喜欢你的幽默。”于勒大笑起来。
“抓我来做什么事?”江晚亭表现得很镇定，超乎寻常的冷静。
没死，说明有活着的价值，既然有价值，就有交易的筹码。
“先不说这个，我给你讲个故事。”于勒坐在了她身边，表现得很是温文尔雅。
“很久很久以前，哦，这个开头太老套了”
“有个叫做琳达的女孩子，在这艘游轮上遇见了一个年轻的猎魔人。琳达青春貌美，高贵典雅，猎魔人高大俊朗，年轻有为。用中国人的话来讲，这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类似于泰坦尼克号的故事，江晚亭对此类情节已经审美疲劳了，没有听下去的兴致。
“在经历过一番波折后，两人结婚了，琳达背弃了族群，猎魔人也逃离了家族。”
“但是在家族势力的压力下，猎魔人不得不离开。分开之前，猎魔人承诺琳达，他会永远爱她，并且让琳达等他，他会带她走。”
于勒自顾自地说着，江晚亭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后来，猎魔人继承了家族之主傅位置，为了遮住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他给狩魔队的人颁布了委托，杀死了琳达。”
“可是猎魔人不知道，琳达有了他的孩子。”
“那个猎魔人的名字叫做江明城！”于勒说着，看着江晚亭的脸。
江晚亭终于扬起脸，眸中的水波颤动着。
“你你说什么?”
“他叫江明城！就是你的父亲！”于勒咬牙切齿地道，那张英俊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现在，琳达的孩子找他复仇来了。”
于勒的瞳孔变了，左眼变成了暗红色，右眼却和人类无异，吸血鬼的獠牙也只有一个。
他的身体里，有一半人类的血统。
“不这怎么会?你在说谎！我爸爸怎么会”江晚亭面色苍白，思绪很乱。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不过在天亮之后，你父亲一定会痛苦万分，我也要让他感受到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于勒低声说道，用眼神朝苏珊示意。
苏珊拿起麻绳，捆在了江晚亭的腰上。
“人类，我们血族和你们一样，有一颗会痛的心脏。有属于自己的爱人、家人、朋友但我们注定无法理解，无法共存。”
苏珊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那属于人类的右眼竟然浮现出一丝迷惘和伤感。
苏珊扛着江晚亭，走到了舰桥上，将她挂了起来，用眼罩遮住了她的眼睛。
伴随着手腕一阵刺痛，江岸芷能感觉到温暖的血液从手腕那里流淌出来。
苏珊把绳子往下猛地一拽，滑轮迅速转动起来，将江晚亭的身体吊了起来。
苏珊麻利地系好绳子，接下来只需要好好欣赏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走向绝望，然后等待猎物上钩即可。
这一次组织托付给她和哥哥的任务是挟持江晚亭，逼迫江明城和组织交易，将他的元素提炼技术用于完善辛德瑞拉，顺带除掉穆茗这个眼中钉。
而这对兄妹在仇恨的驱使下，选择了放弃江晚亭，就是要给予江明城最狠的报复。
血一点一滴地落下，江晚亭能感到，血液在离体时也带走了温度和力气。
眼皮愈发沉重，意识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是不是很疼?”苏珊飞到了江晚亭的身边，看着那往外渗血的手腕，嘲弄地道。
“你猜猜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江晚亭没有理会她，苏珊耸了耸肩，似乎有些无聊，于是往她受伤的手腕上涂了些什么。
手腕处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虫子钻进了肌肤，疯狂地啃食着血肉。
江晚亭咬紧了牙，面部肌肉都在抽搐，冷汗直冒。
“哈哈，挺能忍的嘛，好好享受哦。”苏珊放肆地大笑着，很快就离开了。
“你刚刚去什么了?”于勒有些不悦地看了苏珊一眼。
“没什么，找了点乐子，怎么，你心疼了?”苏珊暧昧地笑了笑。
“也是哦，那也算是我们的妹妹。”
“哼，你想得太多了。”于勒冷哼一声便别过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晚亭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
突然，远方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音爆，彗星高悬于天际，沿途留下长长的绚烂光痕。
蓝色的微光破开黑暗，朝着游轮坠下，如神明在天外掷出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来了！”于勒望向上空，清冷的月光愈发明亮。
右眼一经过月光的渲染，就变得滚烫起来，似乎有眼泪要落下。
数十只吸血鬼从黑暗中现形，簇拥在一起。
陨星越来越近了，皎洁的月光伴随着激昂澎湃的战意坠下。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月光激流往四周席卷而出，整艘游轮都在颤栗。
蓝光散去，白衣翩然的少年沐浴于光芒之中，月光将那俊秀的容颜染成纯白，如莅临于世的神祇。
泣血的双瞳似炽烈的赤玫瑰，与圣洁的光芒截然相反。孤寂、冷漠、睥睨众生。
沐清歌站在他的身旁，墨色的匕首隐匿于阴影之中，似伺机待发的毒蛇。
她看着被吊起来的江晚亭，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要是第二天早晨，她喝不到奶茶了，总觉得有些可惜呢。
“杀了!”于勒指着穆茗冷冷地道。
子弹上膛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响起，高处赫然有诸多伏兵潜伏着。
砰砰砰！！！
枪火喷吐，秘银制作的子弹形成了一片银色的弹幕。
弹壳纷纷落在地上，发出叮铃的响声。
子弹击打在了一片灰色的屏障之上，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这是什么?”于勒和苏珊愣住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绞杀，他们做好了诸多措施。却因沐清歌的出现而功亏一篑，居然连莫比乌斯都没能拦住她。
穆茗朝着江晚亭的位置奔去，被吸血鬼团团围住。
一只又一只的吸血鬼悍不畏死地扑来，穆茗不断挥刀，刀刃劈砍在钢铁般的躯体冒出大量的火花。
“这些属下，都是用阿喀琉斯强化过的，好好感受一番吧。”于勒浅浅笑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是血族最伟大的杰作，这种最新的秘药能让血族本就异常强悍的身体刀枪不入，变得如钢筋铁骨一般。
其对血族的意义不会输给辛德瑞拉。
白露与琉光之刃不断挥舞，这些钢筋铁骨的血族们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穆茗的刀刃沾之即走，在这群怪物身上留下道道浅浅的伤痕。
一步一步，他离江晚亭越来越近了。
最难缠的不是这些强化过后的血族，而是在暗处的枪火。
他不得不借助气盾和乘风抵御子弹，这样会消耗不少的魔力，而且火力的压制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血肉之躯无论如何都有极限。”穆茗悠悠一叹，飞身跃起，踏在一只血族的肩上跳到了高空。
这一瞬间，无数的枪口瞄准了他。
风暴化作羽翼从身后涌现，穆茗将墨色的刀刃拔出，破碎的刀刃在月下显现出真容。
漆黑的冥炎从裂缝中涌出，点燃了刀刃。
岚龙之羽聚拢，将四周袭来的弹幕阻隔在外。
江晚亭只觉得意识很模糊，昏昏欲睡，隐隐约约听到了穆茗的声音。
穆茗真的是他吗？
沐清歌一击将苏珊击退，身体隐匿在了黑暗之中，不一会儿，利刃刺穿**的声音不断传来。
枪声渐渐熹微，火力有了明显的减弱，穆茗压力大减。
穆茗在空中翻转着，化作剑与黑炎的风暴从天而降，对着于勒冲杀而来。
于勒抽出一把阔刃的骑士剑，和穆茗短兵相接。
“锵！锵！锵！”
穆茗以精妙绝伦的剑术近身缠斗，不断欺身上前，于勒不断后退。
穆茗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刀霸道的纵斩朝着于勒头顶砍去。
于勒横剑格挡，虎口震裂，骨骼噼啪作响，膝盖猛地往下一压。
穆茗顺势提膝一记重击撞在他的胸口，于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迹。
穆茗旋即一记鞭腿横扫，将于勒重重击退，又在转身之际麻利地将刀纳入鞘中。
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拔出曼陀罗华奔走的同时，将枪口对准周围袭来的血族眼睛。
枪口咆哮，银色的子弹穿过苍蓝色的火焰嵌入血族的面部，引发阵阵惨叫。
墨色的匕首紧随其后，将失明的吸血鬼一一毙命
沐清歌已经清理完了所有的伏兵，来到了穆茗身边支援。
一只被阿喀琉斯强化过的吸血鬼属下从穆茗侧身袭去。
穆茗反握着刀柄疾走的同时猛地出刀，刀刃在鞘中摩擦，咆哮着破开空气，极其简洁利落的一招居合。
那只冲杀而来的吸血鬼被拦腰砍断！即便钢筋铁骨又如何?血肉之躯终有极限。就算是真正的阿喀琉斯也有他的弱点。
穆茗朝着于勒奔去，双手握刀一刀跳劈。
苏珊持着两把匕首挡在了于勒身前，她的手腕轻轻一抖，胳膊往一旁引动，卸走了大半的力，改变了他斩切的方向。
苏珊轻盈地一个横跳，匕首往穆茗的腰间突刺过来。
穆茗将刀背过身险险抵挡住，提起脚踢向苏珊的脚踝。
苏珊顿时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在视线内。
穆茗下意识地矮下身，一道寒光拂过他的面庞。
穆茗反手一刀击打在她另一把匕首之上。
两人一触即分，苏珊双手挥舞着匕首，又冲杀过来，那娇小的身姿竟格外地灵巧。
迅捷的刀刃似捕猎的毒蛇，极其刁钻诡谲。
很显然，苏珊的近身格斗能力要超出她的哥哥太多。
于勒也拿起斩剑从他身后砍杀过来。
沐清歌正准备帮忙，穆茗却是开口说道:“不用管我，先杀了其他杂鬼，救人要紧。”
“好，你自己小心。”筱梦点了点头，施展出混沌之握。
大片的空间开始坍塌，这些吸血鬼前冲的身体被生生止住，然后被吸附到了一起。
无形的引力猛地聚合，吸血鬼被挤压在一起。
血浆猛地爆出，骨骼噼啪作响，不断粉碎。
最后，这些吸血鬼被混沌之力糅合成了一堆肉团。
强烈血腥味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作呕。
江晚亭的意识都清醒了一些，手腕处依然能感受到疼痛，只是麻木了许多。
突然，绳子被割断了，身体猛地下坠。
一具柔软的身体抱住了她，衣服上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手腕和脚踝处绑着的绳子也被解开，勒出的伤痕疼痛感也降低了许多。
眼罩被摘掉了，江晚亭借着月色，隐约能看见这个女孩子的脸，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只是长期熬夜留下了黑眼圈，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没事吧？”
“好些了。”江晚亭觉得头有些晕，脸色憔悴了几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发现伤口早已结疤，情况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糟。
疾风骤起，风与黑焰盘旋交织，化作漆黑的烈焰龙卷。
苏珊和于勒化作本体，融入黑暗之中，却依然被熊熊烈火灼伤。
火焰缭绕在夜溟的刀刃上，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焰刃斩开了黑暗的帷幕。
于勒和苏珊纷纷倒下，灼伤和刀伤遍布全身，这一击让兄妹二人都受到了重创。
穆茗高举刀刃，汇聚着黑色火焰的刀刃准备再一次斩下。
于勒和苏珊对视一眼，那属于人类的右眼中传递出来的，竟然是一种解脱。
“等一下！”
穆茗回过头，沐清歌搀扶着江晚亭走了过来。
“放了他们吧。”江晚亭看着手腕处已经愈合的伤口，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苏珊。
“它们可是想要你的命。”穆茗冷冷地道。
“你的声音，变了?”江晚亭好奇地看着他。
穆茗转过脸，那双玫红色的寂寥眼眸看着她。
这一眼的回眸，着实让她感到很惊艳。
很美的眼睛，却又是那么孤独，那么悲伤。
她好像发现了穆茗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她回过神来，看着苏珊说道:“你们，虽然恨我爸爸，也想报复他，却没有真正地想要杀死我。”
“别说废话了，杀了我们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了，也能为你爸爸留一个好名声。”
“万一让别人知道大名鼎鼎的江氏大家族的族长和血族私通，岂不是天大的丑闻。”于勒自嘲地笑了笑。
穆茗转过脸，有些诧异地看了江晚亭一眼。
原来那张婚纱照上的人正是江明城。
“少自作多情了，你以为你是谁?你该不会以为我发善心救了你?”苏珊看着远处水面的倒影，始终没有正眼看她。
“苏珊，你说的没有错，我们都有一颗会受伤的心。”江晚亭捏了捏衣角，很认真地看着她。
“但是你有些观点，我不认同。”
“也许吸血鬼和人类是无法共存的，但我依然相信，即便是不同的种族，也可以相互理解。”
“因为，我也经历过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为自由返航
“我的爸爸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他对不起你们，也辜负你们的妈妈。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江晚亭抿了抿嘴唇，很用心地鞠了一躬。
“我也不奢望你们能原谅，我会尽可能弥补你们”
“别开玩笑了!道歉有什么用?能让我们的母亲复活过来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不会有这些年的悲惨生活。”于勒红了眼，胸膛剧烈起伏着。
“不用假惺惺地说这些废话了，虚伪的人类，动手杀了我吧。”苏珊终于转过脸，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固执与倔强。
她甘愿赴死，但不甘愿被怜悯。
那副眼神是什么？同情吗？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一旦有人同情她，那半颗会受伤的心就会疼痛。
可是可是这个仇人的女儿，又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在见到她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情就萦绕在心间。
很亲切，那是血脉的呼唤吗？她相信于勒也有这种感觉。
当江晚亭的手腕不断往外渗血的时候，她居然感受不到愉悦的快感。更让她觉得不可饶恕的是那一丝卑微的同情！
强烈的自尊驱使着她用一种高傲的姿态做出了让自己最厌恶的事——她治愈了她。
“于勒，苏珊。我该称呼你们为哥哥姐姐。虽然此刻的我们是对立的，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们的心里始终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因为你们既是吸血鬼，也是人类。”
“希望再见的那一天，我们不会是敌人。”江晚亭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沐清歌搀扶着她，穆茗跟在她的身后。
于勒和苏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始感到迷惘。
三人沿着洛城海滩走着，海水涨了许多，晚间的海风掠过耳畔，带起些许冷意。
“纵容恶行，会导致无辜的人受害，这并不是善良。”
穆茗看了一眼远处程昊留下的痕迹，停下脚步说道。
程昊被烧焦的尸体已经化作了灰烬，在海浪的侵蚀下慢慢融进了沙子里。
是谁在守护这片沙滩呢？穆茗突然想起了假面骑士里的某个角色，只是记不清名字了。
程昊想要保护的那个人，会知道吗？
程昊杀死了于勒和苏珊的母亲，对吸血鬼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为了让陈立龙回头，他弄巧成拙，制造出了一出又一出悲剧，让白薇失去了父母。
为了自己坚守的正义，他以私刑处决了罪犯，给了受害人一个公道，但因此背上罪名走上了流亡之路。
为了治好女儿的病，他铤而走险，背弃了坚守的信仰。
很难界定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给予程昊绝望的于勒和苏珊，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穆茗也不知道。
“我苏珊她放了我一马，所以我也想还她一个人情。”
“倘若无辜的人因他们死去，谁来为这些受害者负责，你吗？”
穆茗看着她，那双清澈冷冽的眸子在月色下美不胜收。
江晚亭抿了抿嘴唇，有些为难地道:“我会负责的！”
她扬起脸，有些执拗地看着穆茗。
“如果真有人因为于勒和苏珊受到了伤害，就算让我爸爸散尽家财，我也会做出赔偿。”
“江小姐，始作俑者就是你爸爸，你以为有钱就什么都可以解决吗?”穆茗生气了，直视着她的眼睛。
沐清歌把脸别过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风景。
“好人也会做错事，恶人亦会行善举。苏珊只是放了你一次，可你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它们丧命。”
“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对她犯下的罪恶视而不见。”
“我明白。所以，谢谢你。”江晚亭低下头，声音很小。
话虽如此，可穆茗还是放过了于勒和苏珊。
至于为什么，也许是当初于勒念在白庭筠的旧情，对白薇手下留情吧。
“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们本性不坏。”江晚亭鼓起勇气说道。
“再一次遇见，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杀死。”穆茗说完就一个人走了，沐清歌跟在他身后。
“再见！”沐清歌打了个招呼就和她告别了。
“再见。”江晚亭挥了挥手，有些失落地朝着自己家走去。
老实说，遭到绑架已经让她的情绪很低落了，现在想起来依然会后怕。
于勒和苏珊的事情也让她的心很乱。她很累，如果有人能安慰下她就好了。
“喂!”
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她。
江晚亭转过脸，见到了折返回来的沐清歌。
她双手插兜，虽然身上有些伤，但依然做出酷酷的表情点了根烟。
“什么事？”
沐清歌吸了一口香烟，吐出两圈蓝色的烟圈。
“我也帮忙救了你，你都没什么表示吗？”
江晚亭微微一愣，立马答谢。
“谢谢你!”
“明天换个口味吧，老是红豆布丁的，会喝腻的。”
沐清歌说完，甩了甩头发，潇洒地走远了。
“好!”
江晚亭展颜一笑，心情变得大好。
游轮破开海浪，在海面上孤单地前行着，像一只脱离了族群的鲸鱼。
苏珊拿了一瓶香槟和两个高脚杯走了过来。
于勒坐在甲板上吃着油炸花生米，旁边还有一桶扇贝。
香槟配上花生米，真是奇怪的搭配，但好像还不错。以往他接触的中国人喜欢下酒时来一碟花生米。
“我们搞砸了，这次回去，组织上不会放过我们的。”苏珊有些伤感地道。
“那又怎么样?反正它们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们。我们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类。”于勒自嘲地笑了笑。
背负了血族的血统，注定在人类世界无法立足，身体里流着人类的血，在血族又会遭到歧视。
在二者的夹缝之中生存么？
兄妹二人迎着海风饮酒，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说得文艺点，那是梦破碎的声音。
“你杀过多少吸血鬼?”苏珊问道。
“寥寥几个。”于勒扳着手指数了数，然后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
他不擅长战斗，主要精力都放在研发药剂上了。
“你呢？”
“数不清了。”苏珊摇了摇头。
“杀过几个人?”苏珊也学着他吃了一颗花生米，继续问道。
于勒愣住了，紧缩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道:“一个也没有。”
“你呢？”
“以前没有，今天“杀”了一个。”苏珊不假思索地道，她说的是程昊，为她的妈妈报了仇。
“以后去哪？”于勒有些迷惘地看着茫茫大海，漂流过沧海，就能见到陆地了吧？
“不知道，但总有个地方适合我们的。我们既是吸血鬼，也是人类。”苏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既是吸血鬼，也是人类。”于勒重重点了点头，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调头。”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为自由起航。”
苏珊看着他，两人会心一笑。
奔赴刑场之人挣脱了枷锁，将重获自由。
第一百八十六章 血夜
“身上的伤势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看着沐清歌身上被割开的细密伤口，穆茗有些担心。
“没事的，我以前没少和别人打架，皮糙肉厚的，小伤。”
沐清歌满不在乎地挥了挥结痂的手，疼得又呲牙咧嘴。
颤颤巍巍地点了根烟，吸了一口。
“呵呵”
穆茗只是别过脸微笑，那张俊美的脸在夜色下太美，太让人着迷了。
她看呆了，后知后觉地看着手上的烟卷，突然反应过来，便扔到了地上，碾了碾。
穆茗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这个女孩子还挺有趣的，明明很苦了，也要努力地扮得很酷。
“明明只是一个柔软的女孩子而已，不要总是装作刀枪不入。”
穆茗从口袋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草药。
“这个草药，是我以前狩魔的时候经常用到的，虽然现在用不到了，但还是会习惯地随身携带。”
月银之愈被藜严令禁止使用，他只能拿这个给沐清歌处理伤口了。
“我帮你包扎下。”
穆茗撕掉了一截衣袖，轻轻抓住了她的胳膊。
在穆茗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红了脸，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别动。”
沐清歌被穆茗喝住了，身体骤然变得僵硬，只是愣愣的看着他那如冷玉般的手指。
他的指尖半度微凉，似流转着倾城的月光。
翡翠色的溶液带着芳草的馨香，涂抹在伤口上，泛起温润的凉意。
很舒服，气味也很清新怡人。
涂好伤口后，穆茗小心地将伤口包扎好。
“好了，回家后让林溪用木灵生息给你治疗下，问题就不大了。”
“谢谢。”
“不用谢。”
穆茗微微一笑，群星暗淡，皓月失色。
沐清歌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难怪以紫薰那种脾气，都会这么宠爱他。
无可挑剔的长相，加上完美的气质和迷人的微笑。
没有女孩子会不动心吧，甚至连男人也会动心。
“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去做，你先回家吧。”
穆茗挥了挥手，就独自走了。
“等等!”
沐清歌叫住了他。
“怎么了？”
“那个我身上没钱了，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好打车回去。”
沐清歌尴尬地挠了挠头。
“呵呵～”
穆茗轻轻笑了笑，拿出钱包，开始翻着里面的纸币。
沐清歌看着他钱包里的钱，眼睛都直了。
她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多零花钱。
“给!”
穆茗递给她几张红色的纸币。
“谢谢!”
沐清歌接过他的钱，第一时间想的却是买烟的钱有了。
“你早点回家吧，紫薰和蓝姨肯定会很担心你的。”
“我会的。”
沐清歌很认真地叮嘱道：“还有，你以后最好不要对女孩子微笑，也不要对女孩子那么温柔。”
“嗯？”
“对女孩子的杀伤力太大，你姐姐也不会喜欢的。”
沐清歌没好气地道。
“哦，我知道了，回见。”
穆茗点了点头，收敛脸上的笑意，挥了挥裸露出的半截小臂，便离开了。
沐清歌拿到钱之后，首先跑去超市买了一盒之前一直舍不得买的香烟。
香烟，对抽烟的人来说，可以缓解疼痛，治愈灵魂。
“快点，不要让它跑了!”
雇佣兵小队的队长指挥着队员封锁小巷，经验老道的吸血鬼猎人动作麻利地堵住出口，银制的刀具纷纷出鞘。
藏匿在黑袍中的高挑身影背着一个晕过去的女孩奔跑着。
黑雾浓浓，夜的面纱遮住了它的面容。
“人类，我不想杀你们。赶紧让开。”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略微沙哑，很有磁性。
它确实不想杀人，为了逃避追捕还特意潜入了镜世界，只是这些人类不打算放过它。
“动手!”猎人队长目光凛冽，挥了挥手示意。
施加了巫术的刀刃摇曳着冷光朝着黑袍人挥砍过去。
锵!
刀刃齐齐断裂，散落一地的碎片，黑影驰风掠过。
众队员微微错愕，旋即朝着巷口追去。
队长堵在巷口，手中的附魔银剑迅速突刺，贯穿了黑色的残影。
黑袍人掠过他的身旁，寒气顺着毛孔钻了进去。
等到他回过神时，黑袍人已经背着女孩远遁，驰骋在月色下的街道上。
她本可以轻易将他们杀死的，但并没有这么做。
“继续追!”
猎人队长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却还是命令队伍继续跟上。
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却还是会趋之若鹜。
一只受伤的anteilvian近在眼前，没有吸血鬼猎人可以拒绝这份诱惑。
黑袍人高高起跳，踩在房顶上连续几个跳跃，将他们远远甩开。
“砰!”
藏匿在暗处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黑袍人潜入黑暗之中，化作了一摊扭曲的阴影。
子弹穿过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将一个模特打成两半。
枪声陆续亮起，阴影潜行于黑夜之中闪转腾挪。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一张银色的大网从天而降，罩住了黑影。
黑袍人将背着的女孩护在身下，从黑暗中显现出身形，是一名穿着紧身皮裤，戴着兜帽的女子。
“哈哈哈，它是我们的。”一名粗犷的中年胡子男从一辆吉普车后面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装备精良的猎人。
“王德裕，这个血族是我们先看上的，我们已经追了很久了。你这样半路截胡，可是坏了江湖规矩。”猎人队长上前两步，脸色阴翳。
“熊艺是吧，你也不是认识我一天两天了。我这个人不喜欢讲道理。话放这儿，你要么滚，要么死。”王德裕笑呵呵地道，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说着，他身后的手下将散弹枪上好了膛。
熊艺思考了片刻，像是释然地笑了笑。
“行，今天卖你个面子。我们走。”
“队长!”一旁的队员忍不住出声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费了那么大力气，居然就让这个混蛋摘桃子。
“不用说了。”熊艺招呼着队员转身离开，背过身的时候，他的目光冷了下来。
其他几名队员心有不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被束缚住的女子，咬了咬牙。
“队长，我们就这么放过了？那可是血统最尊贵的吸血鬼!”
“别太天真了，我们先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吧，跟我来。”熊艺笑了笑，带领着队员绕过一个路口偷偷观望起来。
王德裕走到了被束缚的血族面前，笑得嘴都合不拢。
“这个网是我费了好大气力才弄到了，你们的化影没用，老实待着吧。”
“不过真是有够好笑的，为了这点血食，连命也不要了吗？”
缚影网能限制血族潜入黑暗的能力，并在接触到它们皮肤时造成严重的灼伤，疼痛难忍，甚至连精锐的吸血鬼都无法忍受。
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被束缚在网中的女孩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网上的银线，手掌处立刻冒起白烟。
王德裕正准备嘲笑，但下一刻笑容就立刻凝固了。
那无比坚韧的缚影网被那双纤细柔弱的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撕开了。
“有点疼。”
月光下，少女摊开了掌心，手心一片焦黑，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不一会儿，便生长出白皙娇嫩的肌肤。
她将披在身上的银网通通扯下，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但，就这样，而已吗？”
少女轻轻质疑着，扭了扭脖子，噼啪作响。
“快点，给我上!杀了她!”王德裕吓得声音都变了。
吸血鬼猎人们扣动了扳机，子弹如雨幕一般倾泻而出，枪火喷吐，枪声响彻夜空。
泛起冷光的银色弹头旋转着，却停滞在了少女面前，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挡在了外面。弹头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那层气障，纷纷散落在地。
“啊！这这怎么可能？”
“它是什么怪物!”
众吸血鬼猎人被吓得魂飞魄散，藏在暗处的熊艺小队也不禁冒出冷汗。
“那个就是次元边界吗？”
穆茗坐在天台之上，恶魔的感官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对的，就是号称能隔绝整个世界的魔法，只能通过遗传，无法以任何方式习得，那是吸血鬼皇族的天赋。”
“那些低等级的枪械和银制子弹根本伤不了她。”
藜含糊不清地说着说着，抱着一大袋薯片，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高阶魔具可以吗？”
穆茗说着，银月之印在手心亮起，白露显现。
“目前是可以的。”
藜吃完薯片，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碎屑，在穆茗的衣服上擦了擦，惹来一阵死亡凝视。
“嘻嘻”
她憨憨地笑着，一副“我知道你舍不得生我气”的表情。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谁让穆茗这么宠她呢。
惨叫声不绝于耳，少女从各个不可思议的位置出现，然后转瞬即逝。
刷!
一名吸血鬼猎人的咽喉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正在往外渗血。
意识逐渐模糊，视线昏暗，便沉沉地倒下了。
每一次呼吸的瞬间都有一名猎人停止呼吸。
哧啦!
又一名吸血鬼猎人的胸口破开一个血洞，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往外凸出。
一个又一个吸血鬼猎人倒下，横尸遍地。
“你不去救他们吗？”
藜懒散地问道。
“我救不了。”
穆茗漠然地摇了摇头。
从这些赏金猎人为了金钱走上猎魔的道路开始，就注定会有这一天。
穆茗过去救过很多这样的人，也劝诫过他们放弃，但是没有人听过他的话。
所以他渐渐明白，他根本拯救不了这些人，杀死他们的正是无止境的贪欲。
鲜血在月下不断扬起，然后泼洒在地上，铺成红毯。
穆茗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内心深处竟然涌现出一抹狂热和诡异的愉悦。
“我这是怎么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有些茫然。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王德裕腿肚子都在打颤，身体像筛糠一样抖动着，被吓得小便失禁。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王德裕把枪扔下，跪在了地上，像是精神失常一般念叨着。
“人类”少女像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叹气，伸出了黑色袖袍下的手。
绯红的指尖被血色包裹，双手隔空交叉一划。
五道暗红色的血迹化作利刃，将那辆吉普车连带着王德裕分成了碎块。
将兜帽往下扯了扯，遮住半张脸，少女抱起地上晕过去的女孩，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以熊艺为首的猎人们顿时吓破了胆，有些庆幸自己的运气，纷纷从镜世界折返。
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穆茗的视线则跟随着她起起落落的鞋尖。
片刻，她停下脚步。扬起脸，看着远方飞来的黑色蝙蝠群，暗红的眼眸露出一丝寂寥。
人类也好，吸血鬼也罢，都是她的敌人。
蝙蝠幻化成人形，立在高楼，街道上，数十只吸血鬼屏息以待。
它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没有谁敢动。一个衣着优雅的金发吸血鬼站在她的正前方，胸口别着一枝红玫瑰。
“你可以称为我为费曼候爵。”费曼说着一口极为标准的普通话，英俊的面容棱角分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少女视若无物，脚步略微顿了顿，便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终于，有一只新晋的血族沉不住气，扑杀过去。
少女腾出一只手，纤细的手腕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诡异纹路。
在她身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瞳孔魔印，外围是血墨色的触手。
数根血墨色的长矛从那只吸血鬼的身体中破开，将它撕成了碎肉，冒着热气的内脏和肠子流得到处都是。
费曼双眼微眯，果然是anteilvian!虽然尚且处于幼年期，但已经能初步驾驭古神之力，若是能将她吞噬，取代上位的亲王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不需要他的示意，他的仆从们便蜂拥而上。
血瞳魔印骤然放大，那些吸血鬼的头顶上纷纷浮现成睁开的魔眼之印。
血墨色的透明触手从它们身体内部生长出来，将血肉撑破。
残肢碎片四处纷飞，血流如注。地面的凹槽被血染红，鲜血顺着流入下水道。
一击全灭，费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血色的魔纹从他的眼角一直蔓延到全身，他的身躯开始膨胀变形，青灰色的身躯上肌肉如花岗岩般凸起，关节处生长出倒刺。
巨大的蝠翼遮天蔽日，刺耳的音波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阵阵袭来，街边的玻璃橱窗纷纷破碎。
少女紧紧护着怀中的女孩，如一叶扁舟摇曳在惊涛骇浪之中。
“那不是血食吗？”穆茗略微有些动容，能让她这样保护的人类，真的是食物吗？
黑袍猎猎作响，她屹然不动。
变身后的费曼伸出手掌，一个鲜红的魔法阵浮现在手中，血红色的火球拖着彗星般的尾焰爆射而出。
原罪之焰，血族的高等法术之一。
少女将怀中的女孩放下，朝着费曼冲去，挥出一击手刀，将火球斩成两半，黑袍穿过火焰。
火星纷飞，爆风掀开了她的兜帽，露出了那张秀美冷峻的脸颊。
“东方人的面孔？”
费曼吃了一惊，穆茗所在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脸，不然也会感到诧异。
泛起墨色光芒的手刀快如闪电，费曼来不及反应被击中肋部。
“啊!”费曼忍不住吐出鲜血，强忍着剧痛扬起爪子还击。
迎接他的是一只布满了血墨色魔纹的纤细手臂。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少女被重重击飞了出去，在地上重重地摔了几次，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费曼面容扭曲，手腕无力地垂下。虽然她的躯体力量远远不如他，但魔法的层级要高出他很多，他手腕处的骨骼都被黑暗能量湮灭成碎末。
腰部塌陷下去一大片，那里的肋骨都折断了，刺进了内脏之中，让他痛苦不堪。
少女再次扑杀过来，五指化作刀刃在他胸口留下深浅不一的五道伤疤。
若他反应慢了半拍，恐怕已经被开膛破肚。
他怒吼着还以颜色，以命相搏。两只高等血族都放弃了魔法，开始近身肉搏，一时间鲜血淋漓。
费曼瞥了一眼她身后那躺在地上的女孩，目露凶光。
“身为血族的皇室，你居然和人类混在一起，那可真有意思了。”
它从正面绕开，朝着那晕倒的女孩杀去。
血族少女皱了皱眉，赶紧张开双臂挡在了那女孩身前，用身体承受住了费曼的攻击。
咳
血液滴落再地上，又是一番惨烈的肉搏。
少女不断被击伤，然后从地上爬起，再如恶鬼一般疯狂袭去。
她本可以不必受伤的，她若是想要走，没有谁可以留下她。
但是她做不到一走了之，因为有人在她的身后需要她保护。
越是血统高贵的年长的吸血鬼，就越是谨小慎微，没有谁不怕死。
费曼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活了数百年之久，第一次见到这么疯狂的血族。
又一次短暂的交锋过后，血族少女再次被击退，而费曼的整条左臂都被撕了下来。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将费曼的手臂甩到了一边。
穆茗看着那躺在地上似乎睡着了的女孩，微微蹙眉。
“竟然是她？”
“anteilvian作为曾经的王族，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苟活不如不活。”藜轻轻低语着。
“区区ethseh，不过是只会俯首帖耳的贱民罢了。根本不配成为她的血食，她应该是这么想的吧。”藜说完，就一把夺过穆茗手中的薯片。
她本可将费曼的手臂其吞噬，以此恢复伤势的，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少女全身的魔纹正在快速消退，那是古神之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哈哈，原来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你拿什么继续和我斗？”费曼狂笑着，一击鞭腿狠狠踢在她的腹部。
少女被踢出去很远，撞到了一辆轿车上。她低声呻吟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全身的骨骼噼啪作响。
自从左臂被那个女人刺伤之后，她极限再生的能力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伤口不断恶化，为了抑制伤口，每分每秒都要消耗大量的魔力。
而且，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体力严重不支。
错位的骨骼正在以让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复位，扭曲的肢体被她强行扳直，落在地上的鲜血纷纷升腾起白烟，汽化成红色的血雾。
血雾萦绕在她的身边，身上受过的创伤顷刻愈合。
那是anteilvian身体的应急保护机制，她已经进退维谷。
血墨色的魔纹彻底退散，她捂着左臂，脸色苍白得失真。
那里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疼痛难忍。
费曼喘着粗气，步履蹒跚地朝她走去，然后欣慰地笑了。
“只要将你吞噬艾尔芙亲王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为了一个人类，付出生命的代价，真是愚蠢。”
“我会感激你的，伟大的长者。”费曼说着，举起了仅有的一只手臂。
少女扬起脸，带着血污的脸满是倔强，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纹路悄然浮现，更扭曲，也更诡异。
“砰!”
纯银的子弹划破夜空，将那只手掌爆成了血浆。
费曼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断腕，手掌凭空消失，伤口处泛起银辉，血如泉涌。
“这是月银!”
“呃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灼痛淹没了他的神经，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使用独特的月银制作的子弹，附带了强烈的光元素，对血族杀伤力极强。
“噗嗤!”
费曼的叫声戛然而止，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贯穿了他的胸膛。
血族少女轻轻喘着气，身上的魔纹顿时消散。
费曼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结果。俊美的面容快速衰老，像枯萎的树干一样，变得干瘪腐朽。
声音也变得沙哑无力，像干涸的水井，一位候爵就此落下帷幕。
血族少女扬起脸，见到了月光下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
暗红的眼眸浮现出一丝茫然。
“他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本可以杀了她的，为什么要犹豫呢？”藜略微有些不满，小声嘟囔着。
两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一路繁华。
“不知道。”穆茗摇了摇头，双手枕在脑后，眼里像有一层茫茫的雾。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血族？”藜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认识！”
“不认识，难道”
藜双眼微眯，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是为了她救下的那个女孩？”
穆茗心头微动，转过脸，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不想说就算了，我不在意。”藜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小时候，我拿了她很多米糕，只给了她一个苹果。”
穆茗淡淡地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让朱颜把你弹钢琴的工资悄悄给她呢。”
藜释然了。
“如果月光蝶没有被我放走，她应该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穆茗说完，就径直地往前走去。
“啊啦，我的小王子，你真是善良呢。”
藜妩媚一笑，声音甜腻得让人意乱情迷。
“你的善良，由我来守护!”
她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只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给我记好了。”
她一手拿出穆茗的身份证，翻转了一面，然后双手搭在腰间比划了一下。
“hensin!”
穆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子，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嘻嘻”
藜眨了眨眼睛，娇憨地笑着。
她费尽心思想要逗自己笑的样子，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穆茗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藜突然发现，她对他的热情好像永远也不会透支。
就算会因为他对其他女孩子好而感到吃醋和生气，但还是想守在他身边。
街边的小店里，放着泰勒斯威夫特的re。
她随着音乐轻舞裙摆，纯白的发丝飞扬如雪。
“lsing
hi
is
ble
like
i’ve
never
kne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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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遗忘好比了解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那样痛苦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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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ing
hi
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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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ing
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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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但我仍记得对他的爱，是如炽烈般的嫣红。”
藜微笑着，绯红的眼眸分外迷离，殷红的眼影有着摄魂夺魄般的魅力，红唇是娇嫩的玫瑰花瓣。
她身上的每一抹印记，都是最璀璨最炽烈的红。
穆茗恐怕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么明艳的色彩了，一见到红色，就会想起藜。
“我的王子，请务必要快乐，本公主不许你不快乐。”
她捏着裙摆，优雅地行了一个公主礼，艳丽的红裙是暗夜里盛放的蔷薇。
她是穆茗一个人的公主，也是他心头最艳丽的一粒朱砂。
镜世界，寂夜无声，阴风阵阵。
嗒嗒～高跟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袭墨色的长裙在月光下隐隐焕发妖媚的紫光。
裙摆微微撩起，白皙的大腿上浮现出一朵紫色的黯蔷薇。
一只纤细柔美的手从衣袖里探出，拾起了那枚用魔法加固过的月银弹壳。
她将弹壳凑近了鼻尖，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美艳的弧度。
“咯咯～琉璃，这个孩子的成长速度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呢。”
女子娇声笑着，紫色的眼眸仿若置于幽夜中的宝石。
袅袅的仙音如梦似幻，又如鬼魅般摄人心魄。
第一百八十七章 慰藉
餐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但谁都没有动筷子。
“好饿啊”
穆紫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两只手指在桌子上慢慢走着，朝着一叠点心走去。
像命垂一线，朝着面包爬去的饿死鬼。
然而，在饿死鬼即将摸到面包的那一刻，蓝依一把将其摁死在了桌子上。
“茗儿还没回来呢。”
“呜呜呜弟弟你快回来啊，姐姐快要饿死了。”
穆紫薰撅着嘴，一脸幽怨。
“我回来了!”
门外传来穆茗的声音。
“啊，弟弟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吧？”
穆紫薰看向蓝依，哀求地道。
穆茗换好莺萝为他准备的拖鞋，见一家人都在等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们肚子饿了，就先吃饭吧，不用等我的。”
“紫薰姐都要饿晕了。”
穆茗看着大小姐一脸哀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今天是比较特别的日子嘛，当然要等你了。”
蓝依温柔地笑了笑。
“嗯？特别的日子？”
“对啊，今天是二十三号，你的生日。”
蓝依捧着下巴，笑吟吟地道。
“生日？”
穆茗怔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上个月的二十三号，是你的生日。我们答应了，要帮你补办生日的。”
伊儿轻轻地道。
“谢谢你们。”
穆茗心里暖暖地，很是感动。
“快过来吃饭吧。”
大小姐虚弱地招了招手。
穆茗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家人正式开饭。
今天没有人在穆茗的碗里抢饭，他享受着最顶级的待遇。
“茗儿，这些菜都是妈妈亲手做的，为了做一桌好菜，我可是让莺萝教了我好久。”
蓝依一边说，一边给穆茗夹菜。
看着碗里堆积成小山的菜肴，穆茗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妈妈。”
穆茗看着蓝依温柔慈爱的眼眸，不自觉地把头低下去，声音细若蚊吟。
蓝依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妈妈。”
穆茗有些害羞地道。
“哎，乖儿子。”
蓝依开心极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越看越觉得喜欢。
晚餐其乐融融，气氛很是欢快。
晚餐结束之后，莺萝推着生日蛋糕走了出来，十四根蜡烛燃着柔和的火光。
一家人一边拍手，一边给他唱生日歌。
穆茗在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习惯。
好比一只孤单的猫流浪久了，突然被人拥入怀中。
这份温暖，美好得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少爷生日快乐!”
“哥哥生日快乐!”
林溪和莺萝一左一右，在穆茗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送上了生日礼物。
咔!
蓝依拿出相机拍了照片留念。
照片里的穆茗捧着礼盒，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两个甜美可人的女孩子吻着他的脸颊。
“茗儿生日快乐!”
蓝依开心地笑着，一边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礼盒，一边捏了捏他的脸，像娇俏的少女。
“弟弟生日快乐!”
大小姐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送上礼盒之后，亲吻了他的额头。
“茗，生日快乐!”
伊儿双手递上浅蓝色的礼盒，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谢谢，伊儿。”
穆茗接过精致的礼盒，都有些不舍得拆开。
蓝色的包装纸上点缀着她最喜欢的勿忘我，粉色的丝带系成了蝴蝶结。
“生日快乐，穆茗。”
沐清歌也红着脸送上了礼物。
“谢谢你们。”
穆茗抱着礼品盒，都有些拿不下了。
“这个生日蛋糕，是我们大家一起给你做的哦。喜欢吗？巧克力是你最喜欢的口味，这些水果也都是你最喜欢的。”
穆紫薰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侧脸上，耳鬓厮磨。
“喜欢!”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啊。
“小寿星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呢？”
蓝依将一顶王冠戴在了穆茗头上，温柔地笑着道。
“有，希望这个生日蛋糕是用来吃的，不要用它来玩。”
穆茗看着这个生日蛋糕，很认真地说道。
因为这是大家一同努力做出来的，他觉得这个蛋糕很重要，不该被辜负。
“好吧，有些可惜呢，本来还想用奶油在你脸上涂几根胡须的。”
穆紫薰说着，有些遗憾。
“哥哥，许愿吧。”
林溪拉了拉他的胳膊，柔柔地道。
“嗯”
穆茗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祷。
“全世界的衣服都洁白如新，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他在心里默默念道，许好愿之后，穆茗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过去，生日对他来说只是一年中的一天而已。
现在，这一天因为家人而有了意义。
吃完蛋糕，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始玩游戏。
大富翁、飞行棋、家庭ktv
等等。
身为团宠，穆茗被各种照顾。
当穆茗抱着礼物和大好的心情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二十四日的凌晨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阿银美滋滋地吃着生日蛋糕，嘴边满是奶油，可爱的尾巴舒服地晃悠着。
她对甜的东西总是没有抵抗力，以至于穆茗总担心她会长蛀牙。
藜开心地拆着穆茗的生日礼物，时不时小声嘀咕两句。
对她来说，拆礼盒比玩游戏抽卡带来的快感强烈一千倍。
沐清歌送的是一盘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黑胶唱片，她知道穆茗喜欢钢琴。
莺萝送的是一盒特制的酒心巧克力，精致得像是工艺品，让人舍不得吃掉。
蓝依送的一件超阶魔具，没错，就是超阶!
外观是非常漂亮的戒指，像是一点红色的眼泪。
林溪送的是一套编织得非常漂亮的藤裙，用生命系魔法细心保存着。
穆茗对此有些纳闷，男孩子穿裙子干嘛？
“哇，限量版的独角兽，全球仅仅发行了200款，还是钛合金涂装。这刻线、这上色，这是真大佬啊。”
藜小心翼翼地捧着爆甲的独角兽高达，目露狂热。
“这个，我记得好像是紫薰姐最喜欢的那一个。她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穆茗看着那个拆开的玫红色礼盒，稍微有些意外。
“你不玩高达的对吧？”
藜爱不释手地捧着独角兽，有些哀求地看着穆茗。
“不玩。”
“可不可以让我帮你保管一下？”
藜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喜欢就拿去吧，把玩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弄坏了就好。”
“好，我一定会很小心保护它的。”
藜把玩了一会儿，便独角兽小心翼翼地封存在了玻璃柜中，趴在桌子上观赏起来，怎么也看不腻。
“这个是？”
藜拆开了伊儿的精美礼盒，从里面找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个你就不要看了哦。”
穆茗伸出手一把夺过。
“可是我想看。”
藜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万一涉及到**和秘密呢？”
“唔我又不告诉别人。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话的。”
藜看着穆茗的眼睛，很单纯地道。
不知怎么地，这句话击中了穆茗心里最脆弱的一部分。
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话
“那阿银呢？”
“她不是人，她是狗。”
藜很坦然地道。
正在吃蛋糕的阿银闻言，抬起头，一脸懵懂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嘴角的奶油。
“你才是狗子呢!”
小肥龙撅着小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吃着蛋糕。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分享快乐。”
藜很认真地说着，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看也没关系啦，我没那么不懂事。”
“我们一起看吧，只要你快乐，我什么都给你。”
穆茗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变得前所未有地温柔。
“嗯嗯呢。”
藜坐在床上，很乖巧地凑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翻开了笔记本。
出乎意料的，上面没有记载太多文字，这是一本画册。
扉页有这样一段话“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啊？因为我没有人爱吧，所以只能可爱。愿你认清世界的残酷后，依然有继续战斗的勇气。”
看着伊儿娟秀的字迹，穆茗轻轻笑了笑。
首页是穆茗微笑的脸，那是他刚来穆氏的第一天，发丝上还沾染着零星的雪花。
第二页，是两人在湖中泛舟，烟花在夜空中飞翔。
波斯菊、玫瑰、风铃草、水仙一齐盛放。
红色、金色、紫色、蓝色交汇成色彩斑斓的画面。
上面附带了一段文字“月亮坠入不见底的河，星星垂眸惊动了舸，他无意掀翻烛火，却点燃了我双目盛满的暮色。”
第三页，穆茗因月苋草过敏，身上起了很多红疹子，她和他相拥而眠。
第四页，她在溪边给他洗衣服，手上戴着双鱼雕红绳。
第五页，她牵着他的手迎风奔跑着，页尾记录了当天的日期，还附带了一行小字。
“怪你过分美丽。”
第六页，是穆茗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阳光洒满了窗格，留下斑驳的剪影。
每一页都记录着他的样子，发呆的样子、在树下看书的样子、犯傻的样子
倒数第二页，海天一色，群星汇聚成了玫瑰，她骑着单车载着穆茗越过山丘。
海滩边，是一艘枯朽的木船，密密层层的鲜花从中盛开。
最后一页，夕阳西下，晚风吹拂着穆茗的发丝，那张美如神明的脸，在万丈霞光下熠熠生辉。
“世间万物皆美，2021年1月23日。”
穆茗合上了笔记本，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正在微笑。
藜在一旁默默看着，也看着他脸上的微笑。
“我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的，你会不会失望？”
她说着，言语间有些失落。
“你来到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穆茗笑着安慰道。
“我好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要不，我亲你一下？”
藜说着，轻轻吻了他的侧脸。
阿银见状，思考了一会儿，也在穆茗脸上吧唧了一口。
两只主子还是很可爱的，穆茗也乐在其中。
夜深了，落地窗外，是翻涌不喜的海潮，还有孤单的鲸鱼。
穆茗收回视线，抱着小腿，轻轻按摩着。
和阿银签订契约后，体质改善，风湿的毛病已经消失了才对，但最近却又犯了。
“腿很疼吗？”
藜捂住了他的腿，仔细检查了一番。
“不是风湿，是阮伊儿体质的问题。她体内寒气太重，你们之前一起睡觉的时候，被她的冰元素侵蚀地有些严重。”
“啊？伊儿的体质，影响这么大的吗？”
“问题不大的，今晚和穆紫薰睡一觉，让她用体内的火元素祛除寒气就好了。”
藜有些不爽地道。
“和大小姐睡觉吗？”
“嗯嗯。”
穆茗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打算挪动身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冰侵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他便一瘸一拐地朝着大小姐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
“怎么啦？”
穆紫薰穿着一身薄纱睡衣开了门，见到穆茗后莞尔一笑。
“腿有点疼。”
穆茗小声说道。
“嗯？快进来，让姐姐看看。”
穆茗单脚跳着，躺在了穆紫薰床上。
大小姐摸了摸他的腿，感受着手心的凉意，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是伊儿的冰元素侵蚀导致的吗？”
“应该是的吧，你不要告诉她。”
“好啦，我不跟她说就是了。”
穆紫薰说着，将他的小腿抱入怀中，温暖的热流顺着她的体温融入僵硬的肢体。
慢慢地，麻木的小腿开始有了知觉，冰元素被缓缓融化，身体暖融融地，说不出来的舒服。
“好些了没？”
“好些了。”
“那就好。”
穆紫薰舒了口气，看向窗外，喃喃地道：“你知道吗？我穆大小姐这辈子，从没有这么体贴地照顾一个人。”
穆紫薰抱着他的腿，转过脸很认真地说道。
“荣幸之至。”
穆茗缓缓点了点头。
“能和你成为家人，我也很荣幸。”
穆紫薰撩了撩长发，嫣然一笑。
第二天，穆茗在大小姐的催促下起床。
洗漱完毕，和几个女孩子们一起走在上学的路上。
阿银依然在睡觉，藜跑去了网咖。
直到警察叔叔跑到网咖抓捕中小学生，藜才利用视界阻碍偷偷溜走。
“唉，真可惜，明明可以赢的。”藜踢着路边的石子，撅着嘴有些不满，在路边的饮料贩卖机买了一瓶饮料。
“妈妈，我想喝可乐。”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趴在妈妈的背上，有些虚弱地说着。
“好。”中年女人面露疲惫，拿出手机扫了码，手指颤抖地拉开易拉罐的环。
“疼～”小女孩刚伸出手，眉毛就拧在了一起，粘着鲜红棉球的小手一阵痉挛。
中年女人背着女儿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将可乐轻轻喂给她，一脸的疼惜。
藜在一旁默默看着，目路迷惘。
“这就是妈妈吗？人类的感情。”
“这个罐子不要扔了，可以卖钱的。”
“哦”小女孩紧紧握着空罐子，双眼无神地趴在妈妈背上。
中年女人背着女儿，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藜在一旁默默看着，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她悄悄跟在那女人的时候身后。
看着她踉跄的脚步，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爸爸还会回来吗？也许，不会了吧”程楠楠躺在床上，枕头旁边放着t和跳跳虎的公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着。
自从那张银行卡被冻结，妈妈根本支付不了她住院的费用，用于治疗的药物当天就停了。
甚至她妈妈在医生面前舍弃尊严跪下也无济于事，她吐着血，拔掉了手上的针头，用尽力气蘸着血在地板上写了两个字——回家
于是妈妈一边撕心裂肺地哭着说自己没用，一边背着她离开了那个让她受尽折磨的地方。
她害怕骨髓穿刺，想起来就止不住颤抖，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想要呕吐，只有在家里，她才能找到了心安的感觉。
墙壁上的分针转了多少圈，她已经数不清了。
时间到了下午三点五十五分，房间突然里传来阵阵涟漪，一抹红色的身影在房间里缓缓浮现。
“你爸爸不会回来了”听着这个无比温柔的声音，女孩转过头，发现房间了多了一个漂亮的姐姐，她看着她，脸上带着绝美的笑颜。
女孩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仿佛这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在她眼里只是一具红粉骷髅。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藜走到她的床前，歪着头朝她笑了笑，露出好看的酒窝。
“没兴趣知道”女孩酷酷地说。
藜眉头一挑，觉得她很有意思，就想逗逗他。
“你爸爸已经死了”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声音像是冰雪融化成的溪水，温柔地说出了一句残忍无比的话。
“我知道”女孩显得很淡然，没有看“她”一眼。
“你不难过吗？那可是你爸爸”藜笑了笑，声音软软糯糯，格外甜美。
“滚！”女孩红着眼，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呀，你生气了”藜不以为然，依然笑的那么温柔。
“滚啊？”她抓起身旁的龙猫朝她扔过去，可是她刚刚脱手就后悔了，那是爸爸买给她的。
“别生气嘛”藜笑着把龙猫抓起来，放到了她的枕边。
女孩气呼呼地张开嘴，想要咬她的手，却扑了个空。
“呀，你是属小狗的吗？”藜收回手指，像是被吓到了，有点讶异。
“我先走了”藜挥了挥手，然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怎么了？楠楠？你对谁说滚呢？”妈妈推开门进来，看着女儿气呼呼的样子，有些担心地说。
“啊？没了，就是一只苍蝇，讨厌死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嗨～我又来了，今天天气真好”藜坐在窗台上，笑着对程楠楠招了招手。
“你怎么又来了？”程楠楠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想不想吃？”藜从身后拿出一个甜筒。
“难吃死了！”她撇了撇嘴，但还是悄悄咽了咽口水。
“那我吃了”藜舔了舔冰淇淋，对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滚！”她杏眼圆睁，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好，我滚～”藜露出一个贱贱的表情，然后连带着冰淇淋一起消失了。
“居然真的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居然空落落地，也许是太孤单了吧，想要有个人说说话。
第三天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那个混蛋应该又要来了吧”她看着墙上的时钟，小声嘀咕着。
“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藜倒立在天花板上垂下来看着她惊讶的小脸。
她吓了一跳，于是有些恼怒地道“你干嘛老缠着我不放”
“好玩啊！”藜眨了眨那既让人感到恐惧又美艳的眼睛。
“你真让人讨厌，讨厌死了”她咬牙切齿地说。
“谢谢夸奖”藜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优雅地行了个礼。
“当当当当～”藜拿出一大盒烤串，孜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想不想吃？”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像一个用棒棒糖拐骗小孩的坏人。
“想！”她嘴角不自觉流出一丝口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嘿嘿！”藜模仿着穆紫薰撸串的样子，一口吃完一根烤串，牙齿在铁签上像是要摩擦出火花。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藜，眼里写满了想吃这两个字。
“你生病了，我不能给你吃！”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毛像波浪似地挑了挑，一脸地小得意。
“咿呀！”她气呼呼地把枕头朝她扔过去，藜再一次消失了，枕头无比委屈地落在了地上。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藜没有来，程楠楠莫名地觉得很失落，秒针又过了一圈，五十五分过了，她还没来。
十分钟后，她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叹口气“看来不会来了”
她话音未落，藜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谁说的？可爱的我又来了”
她欣喜地睁开眼，看着阳光从窗外映在她的侧脸上，这一刻，她觉得她明亮地让她无法直视，她隐约知道她今天好像很不一样，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气质。
“今天你迟到了十分钟”她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别过脸去。
“是啊，参加了一个女孩子的葬礼”藜笑的格外真诚，像是从婚礼上回来一样。
“葬礼啊我很快也要死了，是吗？”女孩转过脸看着藜，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她，程楠楠的眼神里有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
“是的呢，就在这个星期的礼拜天，下午三点五十五分！”藜看着她，笑容依然温暖，声音让人忍不住沉醉。
“谢谢你，姐姐！”女孩愣了愣，这就是她每天都是这个时间来的原因吗？
她叹了叹气，觉得像是解脱了一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理由地相信藜的话。
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是因为告知了死期却得来女孩的道谢，也不是因为她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而是因为那一句“姐姐”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聪明的吗？难道是我化妆有破绽?
她用秘术伪装成了穆茗的样子，唯一的不同就是眼睛的颜色，还有身上的红衣。
“我是男孩，你要叫我哥哥”藜柔和地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
“骗人，哪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的，你明明就是女孩子，男孩子怎么会涂口红，戴美瞳，还有眼影？”
程楠楠狐疑地看着“他”鲜艳的嘴唇还有浅浅绯红色的眼帘，以及那一双宛如红宝石的瞳孔，不满地嘟囔着。
“可是你们小女生喜欢的美男子不都是这样吗？”
藜没有告诉她，这些都是血染红的。
“嘁～”程楠楠不屑地撇了撇嘴。
人类的审美好像是不一样的，藜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一百八十八章 英雄也是会死的
藜仔细打量着程楠楠，她梳着梨花头，发色有些偏黄，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倒是和穆茗有些像。
她的五官很标致，但是脸色却浮现出一抹病态的苍白。
藜的好奇心被这个小姑娘勾起来了，她觉得，接下来的时间应该不会很无聊。
“姐姐，我们也算相识一场，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程楠楠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坦白说，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只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了，也生不起艳羡和嫉妒。
“我的名字？叫我穆茗吧。”藜沉思了一会儿。
“很奇怪的名字，一点新意也没有。”程楠楠撇了撇嘴，一脸地不屑。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藜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什么样的名字有新意呢？”藜突然对这个小姑娘的想法很感兴趣。
“爸爸给我起的名字最有新意了”她很自豪地说。
“程楠楠，很俗的一个名字”藜模仿着她那不屑的语气说。
她本以为程楠楠会生气的，但是她并没有，她反而笑得特别坦诚，眼里可以看出这笑容没有半点虚假。
“你觉得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程楠楠停下笑容，目光如炬地看着他，这个答案，对她而言很重要。
“他杀过很多人，当然是坏人了。为了你，他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坏事。”
藜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格外温暖的笑容，和她说得那番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果然啊，我爸爸，真的是个坏人。”
程楠楠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有些自欺欺人地希望“穆茗”的回答是“你爸爸是个大好人”这样类似的话。
爸爸是个英雄，是个称职的狩魔队长官。
但与此同时，他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冷血的刽子手。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完成魔物的猎杀，他时常不顾战斗的安危，释放高强度的魔法。
宁愿牺牲部分战友和普通人，也要强行击杀魔物。
当其他孩子说她爸爸坏话的时候，她都会恶狠狠地扑上去和他们打架。
因为在她心里，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可是到后来，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于是她开始迷茫了。
她问过妈妈同样的问题，妈妈总是笑笑，说爸爸很爱她，让她别多想，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聪明的她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对不起，我不喜欢说谎话，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难以让人接受，你要么挣扎一番后被迫接受，要么笑着释怀。”
藜笑得依然很温柔很真挚，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没事，你要是说我爸爸是个好人，我反而会鄙视你，因为我会觉得你是个骗子。”
程楠楠云淡风轻地说，很难想象这样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淡定从容，让藜不禁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他虽然坏到了骨子里，连良心都是烂的，但依然很爱你。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还是想着你。”
“那个时候，他就在门外，但看你睡得那么香甜，就没有敲门打搅你的美梦。”
藜用手托住下巴，眼睛看着窗外，悠悠地说，他心里想着“嗯，可以，这说法很穆茗！”
她居然有些害怕这精明的小鬼头看出自己是在说谎，于是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吗？”程楠楠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是的，对别人来说，他做了很多坏事，是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人，但依然是你的超级英雄。”
藜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诚恳地说。
程楠楠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回忆像涌动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袭来。
小时候看庙会，人山人海里，她看不见。爸爸总是会将她举高高，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惟妙惟肖的舞狮表演，开心地鼓着小手。
放学了，爸爸总是会在校门口等着她，偷偷地带她去买妈妈不让她吃的冰淇淋，在路上吃完了，再牵着她的小手回家，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她一直很幸福。
后来自己被吸血鬼感染了血毒，家里整个天都塌了。
那一天晚上，爸爸彻夜未眠，他红肿着眼抽了一晚上的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砌如山。
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了他竭力克制的啜泣声。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爸爸哭，那个她心目中永远挺拔魁梧，铁骨铮铮的汉子，哭的那样撕心裂肺。
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却又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克制着声音，他生怕吵到女儿睡觉。
第二天，她就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喜欢了很久的同桌，那个总是傻乎乎地跟在她身后的男孩。
她被送到了医院里，每天都要做好多检查，要打针，还有噩梦般的骨髓穿刺。
妈妈为了给她筹钱治病，踏破了亲戚朋友的门槛，爸爸早出晚归，找了好几份工作，她几乎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一天，爸爸突然来看她了，她本应该高兴的，却发现这个男人的身姿已经不再挺拔，他的背已经被压弯了，看着他胡子拉碴满面憔悴的模样，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
她记得爸爸身上带着血迹，脸上还带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他给了妈妈好多钱，只是红肿着眼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被妈妈催促着赶走了。
他仓皇逃窜的那个身影显得格外狼狈，像一条受伤的孤狼她还记得妈妈哭着对他说“赶紧跑，不要再回来！”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爸爸。那天妈妈绝望的哭喊声与爸爸决绝的眼神，还时不时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很聪明，不需要别人多加解释，也能看懂生活这部剧本。
“生活总是让懂事的人承担更多，如果可以，就做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吧，这样比较容易获得快乐！”藜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安慰道。
“如果可以做天真无忧的小孩，谁又愿意做个被迫成熟的大人呢？没有人疼的孩子当然不得不逼迫着自己懂事啊”程楠楠不以为然。
两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重。
藜打开了电视，里面放着女孩子很少看的假面骑士555。
程楠楠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木场以生命为赌注牵制住了奥菲以诺之王，巧爷全力以赴，终于以绯红电钻击败了奥菲以诺之王。
“他要死了。”藜低声道，声音中听不出悲喜。
那个没有梦想，却要守护别人的骑士，最终难逃一死。
“嗯嗯！巧爷要赢了！”程楠楠点了点头，在她的认知里，假面骑士是英雄，既然是英雄，就不会死。
故事的最后，真理和乾巧还有启太郎躺在草地上休息。
“就像做了个奇怪的梦呢”
“做梦吗？”
“我也终于找到我的梦想了。”
“喂！快告诉我啊！阿巧！”
“是怎样的梦呢？”
“该休息了～”藜顺手关掉了电视，摸了摸她的头就离开了，只剩下程楠楠看着黑了屏幕的电视机发呆。
巧的梦想是什么呢？她也很想知道。
夜已渐深了，程楠楠还没有睡，她打开了电视，想看完最后的一幕。
她没有按下快进键，很是紧张地看着剧情推进，似乎在害怕什么。
巧的视线渐渐模糊，手掌出现了沙化的迹象。
“怎么了，阿巧？”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巧微笑着，似乎是释然了，躺在了草地上。
“那是怎样的呢？巧的梦想？”真理微笑着，躺在他的身旁。
“全世界的衣服都洁白如新，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巧说完，看了一眼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便闭上了眼睛。
“不会的！巧是不会死的！”
程楠楠摇了摇头，打开了四号的剧场版。
故事的最后，巧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牺牲了自己和修卡大首领同归于尽，修复了被更改的历史。
程楠楠突然很难过地哭了，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英雄，英雄也会是死的。
“最光荣的牺牲，也许就是英雄的宿命吧”
藜蓦然出现在了房间里，贴近了她的耳朵，很温柔地说道。
程楠楠啜泣着，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抽噎着道:“假面骑士既是英雄，又是怪物，既然是怪物，就注定了要以悲剧收场吧。”
“是这样的，真聪明！聪明的孩子是有奖励的，我读书给你听，怎么样？”藜欣慰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
“好！”程楠楠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个故事呢，叫做许三观卖血记，我很喜欢呢！”藜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很干净很纯真的笑容，程楠楠看着她的脸，不禁有些失神。
从许三观第一次因为出于好奇卖血，到为了大儿子一乐打伤方铁匠儿子作为赔偿，再到通过卖血让自己的初恋情人吃上了“肉骨头炖黄豆”，甚至到最后的一路卖血去上海险些丢掉性命这些故事情节都在藜的叙述下变成了生动的画卷展示在程楠楠的面前。
“事情都是被逼出来的，人只有被逼上绝路了，才会有办法，没上绝路以前，不是没想到办法，就是想到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藜轻轻念着，她的声音很迷人，像芬芳馥郁的美酒，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程楠楠细细地听着她娓娓道来，不肯错过一丝细节。
她知道，“穆茗”在念这一段话时的语气有了轻微的波动，这是在告诉她，她的爸爸正是这样的人。
程昊做了很多错事，他的双手沾满了罪名，他当然知道不应该这么做，但为了女儿，他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
“姐姐，你讲故事真有趣。”程楠楠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小脸红扑扑地，煞是可爱。
“这是小时候，一个很慈祥很和蔼的老爷爷说给“我”听的，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就说给你听了。”
藜像是回想起了以前，穆茗生活的那个水乡。
“你妈妈要来了哦，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给你讲故事。”
藜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下来。
“好的，明天你不许迟到！”程楠楠有些舍不得地说。
“好的”她笑了笑，再一次化成了飘飞的花瓣飞出了窗外。
“楠楠，吃饭了”妈妈端着一碗粥打开门走了进来，看着女儿好转了许多的气色，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也许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程楠楠吃饭时格外有食欲，她没有闹脾气，很乖巧地把一大碗粥都吃完了。
妈妈很是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脸，眼里满是疼爱与宠溺。
“早点睡觉啊，别看电视看到太晚”
“我会的！”程楠楠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屏幕上的jerry的表哥胖揍t，咯咯直笑。
第五天下午三点五十四分
“还有一分钟五十秒四十秒三十七秒”程楠楠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墙壁上的闹钟，看着秒针慢吞吞地跑动着。
“十九七三一！”
“我没有迟到哦！时间刚刚好”藜话音刚落，秒针刚好跑到了三点五十五分的终点。
“我要听故事！”程楠楠冲他眨了眨眼。
“好的”藜开始接着给她讲上次还没有讲完的许三观卖血记。
“许三观老了之后，知道自己的血没有人要了，所以开始害怕了，是吗？”程楠楠看着藜的眼睛，眼睛里流淌着晶莹的光泽。
“是啊，你真聪明，居然能猜到结局”藜愣了愣，在穆茗给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她一样猜到了结局。
要问为什么，大概就是出于直觉吧！人类，需要肯定自己的价值，不仅仅需要社会上其他人的肯定，也需要看清自我的价值，如果他看不清，就会迷惘。
好比出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到风平浪静的海面反而会不习惯。
“还有其他的故事吗？”程楠楠眨巴着眼睛，小脸上满是期待。
“有啊，你喜欢童话吗？”
程楠楠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说“不，我不喜欢童话！没有小矮人，白雪公主早就被皇后给害死了，但她最后还是和王子在一起了，小矮人很善良，但没有人会因为他们善良而去爱他们。”
“灰姑娘没有水晶鞋，她还是灰姑娘。哪有那么多公主呢？也没有什么王子，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青蛙才对，可是有的人宁愿固执地去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王子，也对深爱着她的青蛙不屑一顾，哪怕这只青蛙品味不错。”
“我喜欢现实一点的故事，童话是爱做白日梦的小女孩才喜欢的东西。”
程楠楠酷酷地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不屑。
藜愣住了，她觉得这个人类小姑娘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可爱，于是她很认真地说“故事有点长，你准备好要听了吗？”程楠楠点了点头。
“是余华的一本，叫做活着”
“活着？”程楠楠轻声念叨着，然后笑了笑“我觉得我应该会喜欢的！”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藜的声音很舒缓，很温柔，也很有技巧。
穆茗讲过许多故事给她听，耳濡目染，她自然也学会了怎样把一个故事讲的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程楠楠很享受这个过程。
在这几天里，藜每天都会过来给她讲故事，时间总是很准确地在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藜对她说，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就连妈妈也不可以。
程楠楠答应了，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遵守这个承诺，只是知道她要是违约了，她就不会来讲故事给自己听了。
从徐福贵败光了家业，气死了父亲，到他被抓壮丁，多年后才回乡，再到亲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生活里所有的温情都被撕成了碎片，最后只剩下他和一头老牛作伴。
福贵的儿子给县长夫人输血被抽死了；女儿凤霞因出血过多死在了手术台上；二喜因吊车出了差错，被两块水泥板夹死；福贵心疼外孙，给外孙煮豆吃，却没想到外孙吃豆子被撑死
这些人物的逝去，并非是重于泰山，都是些轻如鸿毛的生活琐事，人是很脆弱的。
“我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这就是藜想要告诉她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邂逅
“你喜欢这个故事吗？”藜轻轻地为她理了理她耳边的头发。
“喜欢啊！这贴近生活”程楠楠的脸有些泛红。
“不觉得有些难过吗？”藜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你刚刚讲故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程楠楠脸色很平静地说。
“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她看着藜，眼里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种看透生活的洒脱与自然。
其实现在的孩子都很聪明，他们懂得很多，会察言观色，远远比你想象得更成熟。程楠楠就是这样的，幼小的身体里承载着一个成熟的灵魂。
村上春树说过“我以前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在一瞬间变老的。”
同理，人是可以在一瞬间就长大的！就像程楠楠看到爸爸哭的那一晚，她成长了许多，学会了不哭不闹；而汀兰死去之后，穆紫薰学会了照顾自己，江岸芷学会了特立独行。
“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藜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啊！谢谢你，姐姐，你真的，好温柔呢～”程楠楠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纯真的笑。
“温柔？不！温柔的不是我，是那个叫做穆茗的家伙”藜摇了摇头，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楠楠眨了眨眼，有些不懂她的意思。
藜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这首歌叫做耶利亚女郎，是他教给我的。关于耶利亚，还有个传说，在听歌之前，你要不要先听这个故事？”
“要听！”程楠楠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
“古老的沙漠，总是漫天大雪，在这寒冷又干燥的地方，分布着许多如沙漠一般古老的王国，其中有两个最强大的王国，一个是答娜丽石，一个是卡酷布。
丽石答娜就像沙漠一样古老，沉静；卡酷布却如风雪般新鲜，凶猛。答娜丽石老国王的独生爱女，是一个绝世美女，就叫耶利亚。从来没人见过耶利亚公主的真容。
人们传说，只要她的眼神掠过天空，丽石答娜漫天的风雪就马上停止；只要她的手指拂过大地，丽石答娜的花朵就马上开放；只要她的嘴唇轻轻微笑，整个丽石答娜就为她倾倒。
耶利亚每天站在露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求婚者，心如水一般平静，眼睛如冰一般冷淡。她坚信总有一天，自己的爱人会带着比白云还洁白的灵魂出现在她的面前”
“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亚”
“有人传说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年轻”
“为了这个神奇的传说，我要努力去寻找”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耶利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
藜的声音很有磁性，几乎是开口的第一句就迷倒了程楠楠，她觉得她的声音很“甜”，还带着一种迷幻的魅惑力，就像是希腊神话故事里塞壬的歌声一样但这么形容也不太准确，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细细品味着一杯芬芳馥郁的红酒，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
“真的有耶利亚吗？”程楠楠听完了她的歌声，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道，也许有吧。但她更多的应该是代表着人们对理想的不懈追求，是一种对美好的向往。”
藜浅浅一笑，没料到这个不喜欢童话故事的小姑娘会对这个新疆的传说感兴趣。
“一定有耶利亚的！”小姑娘睁大了水灵的眼睛看着藜，很笃定地说，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你很喜欢这首歌吗？”藜有些诧异。
“应该不是吧，也许我只是单纯很喜欢你的声音。”程楠楠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笑了笑，挥手向她道别。
“再见！”程楠楠有些不舍，可她还没有来得及朝挥手，“穆茗”就不见了。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神情落寞下来，她居然对着一个才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产生了依赖感。
夜深了，程楠楠还没有睡觉，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窗外的月光落在她的床前，当然她不会像李白那么近视眼就是了。
她在等一个人，因为那个人说过“我晚上再来看你”
“今晚月色真美，风也温柔”藜坐在窗台上，她闭着眼，将一枝红玫瑰贴近了自己的鼻尖，似乎是很享受它的芬芳。
一阵微风吹过，一旁的红色窗帘迎风起舞，绚烂得像是一朵绽放的红蔷薇。
风轻轻吹过殷藜的发梢，也撩动了她鬓间的银白色发丝，皎洁的月光像是在她发间流淌着，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月光照耀下的她，肤色显得有些清冷苍白，配上她一身男装的打扮，优雅高贵得像一个王子。
“好香的花”程楠楠不禁感叹，在风的撩拨下，玫瑰的花香芬芳四溢，填满了整个房间。
“这朵花，来自一个被遗忘了的地方，那里有一对不被祝福的恋人。”
藜一边欣赏着花，一边似梦呓般地喃喃自语，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程楠楠并没有听清。
“还不睡觉吗？”藜摸了摸玫瑰上的刺，自顾自地说。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程楠楠不屑地道。
“明天就是周末了，害怕吗？”藜的脸上带着浅浅地笑意看着她。
“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一天只有24小时”程楠楠笑着摇了摇头。
“一天要是有25个小时多好，多一个小时，也可以做好多事！”她嘟着嘴，有些丧气。
“其实我有点羡慕你呢，其实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藜莫名有些伤感。
“有什么好羡慕的？明天我就要挂了！”程楠楠翻了个白眼，自动忽略她后面半句话。
“觉得遗憾吗？”她随口问道。
“当然！姑奶奶我恋爱都没有谈过呢你要是个男的，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程楠楠觉得很是可惜。
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理她，倘若站在程楠楠面前的是穆茗，这小丫头也许就扑上去了吧。
“时间已经很晚了，睡吧”藜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我怕我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程楠楠低垂着眼帘。
“放心吧，死神很准时的，说好了明天下午三点五十五分来，他就不会提前哪怕一秒钟”藜微微一笑，她的笑总是那么温柔，温柔得与她说的话格格不入。
“那我就放心了”程楠楠像是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等一等！穆茗！”藜准备离开的时候，程楠楠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转过脸，那张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妖冶动人。
“你明天，可不可以早点来？”程楠楠的呼吸明显凝滞了一会儿，有些嫉妒地看着她的脸。
“我会的”说完，她就化成了飘飞的曼珠沙华。
“是不是哪里妆没有化好呢？”
身着红裙的女孩对着镜子悉心打扮着，纯白的及腰长发倾落在脑后。
“明明已经很像了啊，还是说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聪明吗？”女孩低声呢喃着，用长长的绷带将胸口收束住，尽量让胸口看起来一马平川。
把红裙换成了红衣，她在头上轻轻一抹，那及腰的长发就变成了短发，看起来英气十足。
对着镜子反复打量了许久，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时间。
第二天下午两点，程楠楠躺在床上发着呆，她放空了思绪，像是迎接死神审判的死刑犯一样。
漫天飞舞的花瓣从窗外飞进来聚集在了一起化成人形。
“还有一个小时”藜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时间过得好慢，一生太短，一天太长，一天25个小时好像有点太长了，还是一天23个小时比较好。”
程楠楠无奈地叹了叹气，很是无聊地说。
“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啊，可惜死神不会提前的。”藜点了点她的额头。
“人总是善变的，命运也是如此，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也许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挂了，比如我。”程楠楠的眼里逐渐黯淡了下去。
“少年老成不是一件好事，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多看看格林童话。”
“可是我就要死了，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真难受啊。无法抗拒也无法逃避，更战胜不了它。”
“有的事，我本以为知道了结果，做好了准备，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度过。”
“但我还是年轻了，面对生死这种事，我冷静不下来。”她有些气馁，语气里满是失望。
藜没有安慰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要听故事吗？”
她点了点头，藜微微一笑“这个故事没有名字，也没有人听过”
“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久到我也忘了，在一片水乡，生活着一个热忱善良的青年，他很喜欢小孩子”说到这里，藜顿了顿，看着她笑了笑说“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孩子。”
“有一天，他来到了一家孤儿院，作为志愿者教孩子们写字，画画，还给他们讲故事。”
“那里都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他们热爱这个世界，只是这个世界不喜欢他们，所以他们就不得不尽快离开。”
“这个世界也不喜欢我，是吗？”程楠楠突然打断了他。
“是的，但是没关系，来人世一趟，总有人爱着你！”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那里的孩子们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
“没有人是完美的，不是吗？”程楠楠突然说到。
“是的，只是他们身上的缺陷被无限放大了也许每个人生下来都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他们的缺口很大，是因为上帝特别喜欢他们的芬芳！这是那个青年说的话，只是他在告诉穆茗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是青春不在的年纪。”藜冲她眨了眨眼。
“就像现在的我给你讲故事一样，他也讲过很多故事给“我”听，但对那个青年来说，那是很多年以后才发生的事情。于“我”而言，这件事发生在许多年前，中间隔着一大段漫长的岁月。”
“不知不觉，他发现他很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相处的时光，于是他放弃了寻找远方的梦想，把自己的根扎在了这里，他想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再后来，他就成了那家孤儿院的院长。”
“他真善良，似乎很完美，我做不到这样。”程楠楠像是很佩服这样的人。
“你说了，没有人是完美的，他因为长相丑陋，一辈子都没有和喜欢的人牵手。”
“冬天的火炉不仅温暖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也烧尽了他的青春。他从一个热忱善良的青年慢慢地变得垂垂老矣，可是他的爱情依然没有来。”
“是吗？和我一样，真是可惜了。”
程楠楠轻轻地道：“我也没有和喜欢的人牵过手，这一生有些短。”
“哈，谈恋爱对你来说有些早呢。”
藜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爱情不分早晚，只争朝夕。”
程楠楠突然说了一句很酷的话。
“是的，爱情这种东西，不早也不晚，总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只是有的人遇不到，又或者，遇到了却抓不住。”
藜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她捏了捏她的小脸，又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曾拥有爱情，也不要气馁。人的一生说短也不太短。有许多东西比爱情更值得让我们期待。”
“比如呢？”
程楠楠侧过脸问道。
“比如某些惊奇，又美丽的邂逅。”
藜看向窗外，喃喃地道。
程楠楠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藜继续说道：“那个老人没有爱情，孑然一生。也许是有个天使看他孤零零的，有些不忍心，就来到了人间。”
“某一天清晨，天上下着雪，老人走出门，看见了被世界遗弃的他。”
“多年后，“穆茗”看到了一个不听妈妈的话乖乖吃饭的女孩子，于是就来到了她的面前给她讲故事。”说完，她看着程楠楠笑了笑。
“那个孩子长大后，就变成了如今的“我”。”
“这是穆茗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藜笑的很纯真，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和程楠楠一样的孩提时代。
“这个世界虽然不喜欢你，明天它就要抛弃你了，但总有人默默爱着你，比如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我这个陌生人。”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善良，善良的是那个讲故事的老顽童，还有那个叫做穆茗的男孩。”
藜说完，把那朵玫瑰插在了她床前的清水瓶子里，让她一侧身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时间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墙上的时钟里，分针离三点五十五越来越近，程楠楠突然害怕起来“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她一边哭，一边拉着藜的手，眼里满是哀求与不舍。
“可惜了，曼珠沙华注死，曼陀罗华注生。”
藜幽幽一叹，握住了程楠楠的手。
代表死亡的曼珠沙华，没有赋予她救赎生命的力量。
“死神不会迟到的！如果你感到害怕，就握紧我的手吧，我带你走完最后一段路，爸爸正在终点等你哦。”藜握住了她的小手，温柔地不成样子。
“姐姐，下辈子，我要做天使，给那些像我一样夭折的孩子引路。”程楠楠哭着道。
“天使啊”藜想到了汀兰，微微一笑。
“好啊，你去了那边以后，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
“她叫什么名字?男孩还是女孩?”
“她叫洛汀兰，一个很美的女孩子，十六岁。”
“好，未成年的都归我管。”程楠楠点了点头。
“去了那边以后，如果你能找到她，就请你告诉她，我很想她。”藜看着窗外，玫红的眼眸有些孤寂。
“当然了，没找到最好。”
藜说着，舒了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
“姐姐，我想听你唱歌了！”程楠楠抹了抹眼泪。
“嗯呢！”藜笑了笑，然后脸色微怔。“嗯呢”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她就想起了那个白衣的温润少年，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穆茗了，自己这是被他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吗？
“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亚～”
“有人传说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年轻～”
欢快的歌声再一次响起，程楠楠忘记了时间，迷醉在她的嗓音里。
秒针再一次地跑到了三点五十五分的终点，程楠楠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醒来。
藜停止了歌唱，轻轻地替她拭了眼角的泪水，然后化作了飘飞的花瓣。
房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插在清水瓶里的红玫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未知的空间里，曼珠沙华铺成了鲜艳的红毯，藜牵着程楠楠的手，跟着那只在前方引路的红色燕尾蝶，在花里不疾不徐地行走着。
前面有很大的雾，但程楠楠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有“穆茗”牵着她的手，她觉得很安心。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藜停了下来，她看着前方雾里那个挺拔伟岸的身影，对着程楠楠笑了笑“去吧，他来接你了”
程楠楠像是乳燕归巢一般地冲到了那个男人的怀里，男人把她抱起来，让她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像以前这样带着她逛庙会一样。
男人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和女儿一起对着那个孤零零的红色身影挥了挥手。
“再见”藜也笑着挥了挥手，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了雾里。
“如果你得到她的拥抱，你就永远不会老～”
“为了这个神奇的传说，我要努力去寻找”她把手枕在脑后，一边沿着“火照之路”独自行走，一边哼着那首还没唱完的耶利亚女郎走着。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光门。
藜停下了脚步，有些愕然看着那扇散发着微光的门扉。
程楠楠和程昊也停下了脚步。
“爸爸？”
程昊开心地笑了笑，将程楠楠放下，揉了揉她的头发。
“回去吧。”
“爸爸!”
程楠楠大声呼喊着程昊，程昊朝着迷雾深处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程楠楠蹲下身，难过地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藜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想起了往事。
曼珠沙华铺成的花海里，她一边走，一边听着耳畔温柔的歌。
他在身后对她说：“你只管向前走吧，不要停下。”
她的脚步很慢，她舍不得，而且她知道，他的优雅淡然都是装出来的。
直到最后，他轻声幽咽着，止不住颤栗。
“不要回头看!”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还有鲜血的味道。
她轻轻颤抖着，停下脚步。
“不要回头看，很丑!”
他近乎是哀求着，喉咙里涌起鲜血，发出粘稠的声音。
她闭上眼，险些站不稳，终于还是攥紧了拳头继续往前走。
“这就对了”
他叹了叹气，如释重负。
“终于，实现了你的心愿”
然后，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不管多么难过，她都没有眼泪。
于是她疯了一般地跑回去，抱住了他，轻轻地道：“我不回家了，我只要你，我只要跟着你，我们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不好？”
“我带你去一个没有悲伤，只有幸福的地方，那是一直是你想去的。”
她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哭着，眼角流下猩红的血。
可是那具被鲜血染红的身体，再也没有了体温。
藜摸了摸滚烫的眼角，悲痛之中挤不出一滴泪滴。
她走到程楠楠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
“乖，妈妈还在等你呢。”
“嗯嗯。”
程楠楠抹了抹眼泪，站起身。
藜牵着她的手，朝着那扇光门走去。
程楠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面色憔悴的妇人，瞪大了眼睛。
“楠楠，怎么了？”
妇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道。
“我好饿，好想吃东西，身体里好像有用不完的劲。”
程楠楠从床上坐起身，脸色红润，气血充裕，精神很是饱满。
“楠楠，你现在可以自己下床了吗？”
程妈妈大惊失色。
程楠楠摸了摸自己的头，满头的雾水，从床上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刚刚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她摸了摸头，看向床边。
艳丽的红玫瑰在清水瓶子里，散发着芬芳的花香。
墙上的指针，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十五分。
她有些困惑地摸了摸头。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阳光穿过树叶留下破碎的剪影。
“你原来都知道啊。”
藜低垂着眼帘，红色的高跟鞋轻轻点在鹅卵石上。
“我们之间是有契约的，我能感知到你大致的方位。”
穆茗将双臂枕在脑后，淡淡地道。
“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女孩子呢？”
藜瞟了他一眼，小声地道。
“因为你不想她死，所以我就救她了。”
穆茗理所当然地道。
吸血鬼的血毒，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根本找不到疗法。
只有某些极高等的法术可以祛除血毒，但是能习得这类魔法的人普遍拥有极高的身份和地位。
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和权威，也为了从中牟取暴利，他们不会轻易施术救人。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谁都懂。
而穆茗不看重这些，施展月银之愈祛除程楠楠体内的血毒，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是跟你说了吗？老用月银之愈，很危险的。”
藜心里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担忧。
“我想让你开心。”
穆茗转过脸，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藜和他对视着，几秒钟后，悄然染上红霞，不自然地把脸别过去。
“什么嘛，人类，就会油嘴滑舌。”
“不过这样也不错。”
她小声嘀咕着，很快就皱了皱眉。
“什么不错啊!专门欺骗女孩子的感情，渣男!”
她忿忿地撩起高跟鞋，轻轻踢了穆茗的屁股一脚。
穆茗不生气，只是笑笑。
她撅着嘴，又将头发扎成马尾，左右摆头，用长发抽打着穆茗。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穆茗笑得更加开心了。
“啊!”
藜惨呼一声，苦着脸捂着脖子。
“呜呜呜我脖子扭了。”
“哈哈哈!”
穆茗忍不住爆笑起来。
“你还笑，好疼的!”
藜没好气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穆茗强忍着笑意，帮她看了看。
“问题不大，疼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二货睡觉的时候经常落枕，脖子也没少扭过。
“可是好疼的，我想吃海底捞。”
藜眼巴巴地看着他。
“脖子疼，跟海底捞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管，我就要吃海底捞。”
藜抱着穆茗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好好好，带你去吃。”
穆茗算是发现了，女孩子的脑回路比较奇怪，思维的跳跃度很高。
“嘻嘻”
藜心情大好，摇晃着穆茗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着，小腿像是装了弹簧。
从那以后，程楠楠再也没有见过藜，但她拥有了一段全新的人生，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阳光下。
只是偶尔会有些时候，她会在半夜醒来，看着那个孤寂的窗台，会有些想念那个美丽的红衣女孩。
她也常常会在房间里等待，三点五十五分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就会突然出现。
她会拿着自己喜欢的冰淇淋和烤羊肉串，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或者端庄贤淑地翻开一本书，用温柔动听的声音给她讲故事。
她也幻想过自己和她再次相遇时会是怎样的心情，那颗慵懒的心脏，一定会为了她大起大落。
程楠楠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和藜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说，相伴一生的朋友。
“人的一生说短也不太短。如果你不曾拥有爱情，也不要气馁。有许多东西比爱情更值得让我们期待。”
“比如某些惊奇，又美丽的邂逅。”
当你觉得寂寞的时候，没准窗台上就会突然跳进来一个漂亮的红裙女孩呢。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她一定准时到场。
她代表着希望，和你一起分享孤独。
第一百九十章 勿忘今样
“藜，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善良呢？”
天色渐晚，穆茗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身旁的藜说道。
“善良？”
藜舔了一口冰淇淋，歪着头眨了眨眼。
“对啊，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穆茗一手杵着脸，看着夜空西方孤独闪亮的启明星。
“过去，你总是称呼我们为虫子。仔细想来也是，对你这样血统尊贵的恶魔来说，人类和蝼蚁没有区别。”
“唔～你不是虫子啦，其他人是。”
藜美美地吃着冰淇淋，咂了咂嘴，补充了一句：“就算你是虫子，也是特别可爱的虫子，我喜欢你。”
“好吧，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关心一只陌生的虫子呢？”
“嗯？”
藜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程楠楠。
“哦，我只是偶尔会发下善心啦，这并不是因为我善良。”
藜摇晃着小腿，从海底捞礼品袋里拿出附赠的发条玩具火车。
在长椅上滑了一下，发条的齿轮发出咔咔的清脆响声。
“嗖～”
小火车欢快地朝着穆茗跑去，拱着他的大腿。
“嘿嘿”
藜微微露出洁白的贝齿，嘿嘿地傻笑起来。
“恶贯满盈的杀人犯，偶尔也会拿出剩下的食物喂给流浪猫。难道这就能说明他是个好人吗？”
藜将耳边的白发撩到了耳朵后面，悠悠地道。
“我杀过好多好多虫子呢。”
她仰起脸看着夜空，舒展开双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她在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纯洁的笑容，声音是那般天真无邪，玫红的眼眸既单纯，又显得有些孤寂。
“真的很多吗？”
穆茗有些好奇地问道。
“可以堆满这个世界。”
藜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粲然一笑。
“我又不是什么天使，当然会杀人了。不过呢，在小天使身边待久了，恶魔也会受到影响的。”
藜捧着小脸，撅着嘴，稍稍有些丧气。
“本公主生而为王，凌驾于万物之上，睥睨众生。以苍白之血洗礼诸神的王国，为吾之宿命。”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庄严肃穆，君王的威严和气质一览无遗。
“可是偏偏跟着你吃海底捞，泡网咖，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藜耷拉着脑袋，话锋一转。大有一副辛弃疾的风格。
“了解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多么威风，可惜后面有句煞风景的“可怜白发生”。
“这样的恶魔一定也不酷，对吧？”
“是啊，一点也不酷。”
穆茗拿起玩具小火车，在长椅上滑了一下，小火车欢快地朝着藜跑去。
藜伸出手摁住了小火车，像是摁住了一只躁动不安的仓鼠。
“但是，可爱到爆炸。”
穆茗看着她，暖暖地笑着。
“为什么要用可爱到爆炸来形容呢？”
藜歪着头，有些嫌弃地道。
“我没什么文化，只能这么形容。”
穆茗无奈地摊了摊手。
“什么嘛，某人之前不是还说了什么“世间草木，唯你最美”？”
“还有什么“我喜欢你，喜欢世间万物”。”
藜撇了撇嘴，话里带着明显的醋味。
“什么？”
穆茗愣了愣，连忙叫住了她。
“那句话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那句话？”
藜愣了片刻，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我喜欢你，喜欢世间万物。”
穆茗低声念道，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个啊，你很久以前说过的。”
藜含糊不清地道。
“什么时候的事？”
穆茗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
藜别过脸，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上辈子的时候，说给江岸芷听的”。
穆茗沉思了一会儿，摸了摸头，有些苦恼地道：“那些很会讲情话的都是渣男啊，像我这样的老实人根本就不懂怎样哄女孩子开心的。”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除了喜欢，还是喜欢。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穆茗很坦诚地道。
“看，这不是说出来了吗？还说不会讲情话呢，渣男!”
藜开心地笑了笑，撩起高跟鞋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这也算吗？”
穆茗瞪大了眼睛。
“当然算了。”
藜小声嘀咕着，把玩着小火车，脸上带着抹不去的笑意。
“这些天，你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些奇怪的变化？”
藜推了推他的胳膊。
“变化吗？还是有一点的。”
穆茗点了点头。
“你体内诞生出来的新的星云体，是我的力量。”
藜低下头，轻轻地道。
“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
藜轻轻摇了摇头。
“和恶魔待久了，小天使也是会改变的。”
“如果你过多地使用我的力量，会失去很多。”
藜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比如呢？”
“失去疼痛，失去眼泪。”
藜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眶。
“这样不是很好吗？”
穆茗无所谓地道。
“没有眼泪，意味着没有爱憎。你爱的，和爱你的，都将失去意义。”
藜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忍地道。
“我不使用它，不就可以了吗？”
穆茗淡然地道。
“你已经在用了，只是你不知道。”
“什么时候？”
穆茗有些困惑地问道。
藜没有回答他，只是想到了当初在林间遇到黑渊处刑者，还有拍卖行遇到基因灭绝者的事情。
穆茗陷入了沉默。
为了不影响到他，她收敛了杀戮，甚至连魔具泣血轮回都退化到了彼岸轮回。
她真的不想这样的，她已经竭力抑制自己的力量了，但表里两个人格的融合的进度，超过了她的想象。
里人格能掌握她的力量，比现在的他强大了太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表人格很可能会被里人格彻底吞噬。
“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变成一个很陌生的样子，对吗？”
穆茗轻轻地道。
“对的，这股力量很强，你要么彻底驾驭它，要么被它吞噬。”
藜点了点头。
“你就不能给我点信心吗？如果我真的能驾驭这份力量呢？”
穆茗微笑着道。
“会很难的。”
藜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怨艾地道。
“我很厉害的，相信我。”
穆茗把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藜静静地看着这个微笑的脸，似乎想要将这个笑容永远地刻在脑海里。
“藜，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得陌生了，请你不要忘记我现在的样子。”
穆茗把额头贴近了她，两人额头抵在一起。
“勿忘今样。”
藜紧闭眼帘，似梦呓一般低声念道。
两人依偎在一起，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良久，公园里游人渐渐散去，变得冷清起来。
“我们该回家了。”
穆茗脱下外套披在了藜身上。
夜间的湿气很重，他担心她会冷。
藜其实一点也不怕冷，但已经习惯了。
在她的认知中，这是奇怪的人类表示爱的一种方式。
她顺手挽住了穆茗的胳膊，然后愣了愣。
因为，这也是奇怪的人类表达爱的方式。
一路上披星戴月，隐约能听见寒蝉鸣泣。
回到穆氏庄园的时候，藜给穆茗穿好了衣服，然后回到契约空间，揪小肥龙的尾巴。
房子里的灯光还亮着，穆茗远远地能看见蓝依站在门前，望穿秋水。
“妈妈!”
穆茗小跑着，来到了她面前，露出温暖的笑脸。
正准备发火的蓝依看到了那张好看的脸，收敛了脾气，宠溺地道：“以后早点回来，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蓝依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继续对他说道：“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肚子饿了没有？”
“有一点饿了。”
穆茗点了点头。
“我让佣人准备好了宵夜，赶紧去吃了。”
“谢谢妈妈。”
穆茗轻轻抱了抱她，笑了笑，换好拖鞋，就跑到了餐桌前坐下。
大小姐穿着睡衣出了门，见穆茗在吃东西，便凑了过去。
“以后早点回来!免得我们担心。”
她拿起一个苹果派咬了一口，然后轻轻拍了拍穆茗的头。
“紫薰姐，你饿了吗？”
“有点。”
穆紫薰坐到了他旁边，贴近了他，一边运转火元素给他取暖，一边和穆茗抢东西吃。
“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弟弟抢东西吃？”
蓝依走过来，笑着说道。
“我们感情好，再说了，这么多东西，弟弟肯定是吃不完的。”
穆紫薰理所当然地握着了穆茗的手，张开嘴抢走了叉子上和牛肉，含糊不清地道。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嘴里嚼着东西就不要说话。”
蓝依板着脸，稍稍有些不悦。
“弟弟也这样，你怎么不说？”
穆紫薰撅着嘴，不满地道。
“臭丫头，还敢顶嘴!”
蓝依反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了她头上。
阮伊儿穿着拖鞋，披散着头发出了房间，走到厨房拿了一盒酸奶。
见穆茗和穆紫薰吃得那么香，便停下了脚步，清冷的眸子冷淡地看着穆茗。
“肚子饿了吗？伊儿，过来吃点东西吧！”
穆茗朝她招了招手。
伊儿点了点头，坐到了穆茗身旁。
穆茗感受着那股强烈的寒气，腿关节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就这样走开了，伊儿一定会难过吧。
所以，他把伊儿喜欢的东西都端到了她面前。
“喂!这个珍珠鸡我要吃的!”
穆紫薰见珍珠鸡在面前被端走，有些不满地嘟囔起来。
“妈，你看看，你儿子有多偏心!同样是姐姐，大姐对他那么好，她老向着二姐。”
她酸溜溜地说着，伸出筷子和伊儿开始抢饭。
蓝依只是看着孩子们微笑，不言不语。
“我吃饱了。”
宵夜结束，伊儿道了晚安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伊儿离开了，穆茗用纸巾轻轻擦拭完唇角，一手捂了捂膝盖，不动声色地朝着楼上走去。
虽然他竭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依然被穆紫薰发现了。
穆紫薰和蓝依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她追上去，对穆茗说道：“没事吧？要不要姐姐帮你暖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姐姐。”
穆茗小声地说着，看了看蓝依。
蓝依只是一脸宠溺，露出姨母笑。
穆茗回到房间，打开暖气。
穆紫薰掀开被子，躺进了穆茗的被子里。
契约空间中的两只主子顿时坐不住了。
“我们的床被霸占了。”
阿银看向藜，委屈巴巴地道。
“就一宿而已。”
藜强忍着怒气，淡淡地道。
“好些了吗？”
穆紫薰盖上被子，抱住了穆茗的小腿。
“嗯。”
穆茗轻轻点头，苍白的脸颊开始变得红润，气色好转了许多。
这个夜晚，对藜来说变得格外漫长。
“哇，她趁主人睡着了，亲了主人的脸。”
阿银开始慌了，拉了拉藜的胳膊。
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额头上青筋暴起。
“啊，这个女人好过分哦，她把手伸到了主人衣服里。”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藜深吸一口气，别过脸，闭上眼睛。
“咦？她为什么要摸主人那里啊？”
阿银歪着头，感到困惑不解。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藜翻来覆去，捂住了耳朵。
“啊！她伸出舌头舔了主人的脸!”
阿银声音都变了，藜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噼啪作响。
太过分了!不仅要睡你的床，还要当着你的面，在你的床上睡你的男人。
穆紫薰在她眼里，简直比那些动漫里ntr情节中的黄毛还要恶心。
第二天清晨，穆茗从睡梦中醒来，大小姐已经从房间中离开了。
藜坐在他的床上，红肿着眼，撅着小嘴看着他。
“怎么了？”
穆茗眨了眨眼，有些急切地问道。
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了阳台上，端了一个小板凳坐了下来。
阿银悄咪咪拿了一个绿色的贝雷帽，盖在了她头上。
厨房里，蓝依一边用莺萝教她的办法做着早餐，一边和穆紫薰聊天。
“茗儿的腿好些了吗？”
“雪糕的体质，对茗子影响太大了，他之前腿疼得根本走不了路，这个怎么办？”
“我也没想到伊儿的冰元素侵蚀会这么强烈。”
蓝依蹙了蹙眉，对此也有些苦恼。
“要不让他们分开，保持一点距离？”
阮伊儿从卫生间出来，经过厨房的时候，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身子微微一颤，抿了抿嘴唇，便加快脚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冰璎珞暴走
“不行，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样太伤伊儿的心了。”
蓝依连连摇头。
“那该怎么办呢？”
“只能委屈一下你了，你和伊儿来一点亲密接触，元素可以互相中和，可是消除她身体里多余的冰元素。”
蓝依把手搭在了女儿的肩上，意味深长地道。
“什么意思？”
穆紫薰愣了愣。
“我也不知道，反正，怎么亲密就这么来咯，抱着睡觉应该就可以了吧？”
“可是伊儿不喜欢别人碰她啊。”
穆紫薰苦着脸，无奈地道。
“你想想办法呗。”
两人正商量着，见穆茗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梯，便很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乖儿子，昨晚睡得还好吗？”
蓝依笑眯眯地问道。
“感觉还好吧，就是做了个梦。”
穆茗揉了揉眼眶，白衬衣的领口敞开着，不知是不是穿得太急，扣子错了位，露出奶白色的肌肤。
精致的锁骨勾勒出立体、流畅的曲线。
穆紫薰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赶紧拿出手机拍照。
弟弟起床的睡颜，好可爱!
“梦到什么了？”
蓝依笑吟吟地说着，眼睛也时不时地剽向他的锁骨。
“梦见有小猫在舔我的脸。”
穆茗摸了摸脸，呆呆地道。
穆紫薰头上的呆毛不安地摇晃了一下。
蓝依侧目看了她一眼，穆紫薰别过脸，俏脸微红。
“弟弟，你的腿还疼不疼？”
大小姐很是关心地道。
“还是有一点。”
穆茗说着，又揉了揉膝盖。
“好，你坐过来，我帮你揉一下。”
“嗯，好的。”
穆茗很乖巧地坐在了姐姐身边，大小姐伸出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按摩起来。
丰裕的火元素顺着她的手掌流入穆茗被冰元素侵蚀的膝盖之中。
寒气渐渐被中和，穆茗白皙的脸颊变得微红，额头上开始出汗。
冷冷的白雾从腿部逸散出去，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就连蓝依刚刚泡好的普洱茶都变凉了。
“已经侵蚀得这么严重了吗？”
蓝依皱了皱眉。
“嗯，伊儿平时都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唯独喜欢黏着他，两人朝夕相处，就变成这样了。”
穆紫薰有些心疼地道。
“还好啦，其实也没什么，就跟风湿差不多。伊儿她只是太孤单了。”
穆茗一脸无所谓地道。
“还嘴硬呢？前天晚上你疼得那么厉害，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你的呻吟声。”
穆紫薰瞪了他一眼，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阮伊儿走出房间，默默看着客厅，大小姐很暖心地给穆茗揉着腿。
“紫薰是个好姐姐，至于我”
阮伊儿轻轻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早餐时间，伊儿今天没有坐在穆茗身旁，有意让出了一个位置。
林溪和莺萝看着两人，总觉得有些古怪。
伊儿依然像往常一样夹走他盘子里的培根，然后将黑胶烤肠和牛肋夹给他。
只是没有再和他说话，很明显地疏远了一些。
大小姐给穆茗热好了牛奶，又摸了摸他的头。
“多喝点牛奶，快快长高哦。”
“谢谢。”
穆茗对喝牛奶这件事不反感，只是不喜欢大小姐摸他的头。
“紫薰很宠穆茗嘛。”
沐清歌笑着道。
“我家弟弟嘛。”
穆紫薰暖暖地笑着。
“感觉不像是弟弟，像是童养媳，不，是童养夫。”
沐清歌打趣道。
“清歌你怎么知道的？”
蓝依颇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当初我和文斌还真是这么想的，等他长大了，就让这两个孩子结婚。”
“文斌把这孩子的照片发给我的时候，我就喜欢地不得了，心想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
蓝依笑吟吟地说着，越说越激动。
“我们之前连订婚戒指和礼物都准备好了的。”
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莺萝眨了眨眼睛，看看小姐，又看看少爷。
“莺萝姐姐，什么叫童养媳呀？”
林溪满头雾水，拉了拉莺萝的胳膊。
“嘻嘻，就是让小林溪给哥哥做媳妇咯。”
蓝依笑吟吟地打趣道，林溪闻言，顿时羞红了脸，把头埋得很低，头上的蒸汽窜得老高。
她很喜欢逗弄这只害羞的小鹿。
穆紫薰和穆茗对视了一眼，纷纷红了脸，低下头吃东西。
沐清歌瞟了一眼阮伊儿，发现她目光依然冷淡，只是吃饭的动作变慢了许多，有些食不知味。
“那你和老爸，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穆紫薰犹豫了一会，桌子下的脚轻轻踢了踢老妈。
大小姐图穷匕见，餐桌上的人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她。
伊儿的目光变得更加冷冽，竖起了耳朵聆听着蓝依的回答。
“我和你爸商量过了，孩子们的感情当然是自己决定了。我们不做干预。”
此话一出，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莺萝和林溪突然有些庆幸，微微送了一口气。
伊儿咬了一口包子，恢复了些许味觉。
穆紫薰有些不爽，带着一丝焦急的情绪，桌子下的脚踢了踢蓝依。
“臭丫头，你敢踢我!”
蓝依瞪大眼睛，反手就是一个爆栗。
大小姐捂着头，撅着小嘴，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开心。
上学的路上，伊儿今天走得很快，远远地把穆茗和姐妹们甩在了后面。
“哥哥，小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林溪揪着穆茗的衣服问道。
“她没有生气，但有些不开心。”
穆茗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我很想靠近你哪怕一厘米，可我身上背负的责任，让我不得不和你保持距离。”
她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吧。
“二小姐才不会生少爷的气呢，二小姐对少爷是很好的。”
莺萝很笃定地道。
“哪有啊，她没少生气的，冰珠扔在脑门上，可疼了。”
“哈哈哈!”
女孩子们顿时哄笑起来。
穆茗笑了笑，又有些失落。
如果这个时候的伊儿用冰珠砸他，他保证不会躲开。
上课的时候，伊儿刻意将桌子往边上拉开了一点距离，椅子也往边上挪了挪。
穆茗什么也没有说，这个女孩子脾气很倔，他只能顺着她。
班上的其他同学纷纷猜测，这两人是不是闹了矛盾，有了嫌隙。
上午的课程结束，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伊儿走在很前面，穆茗紧随其后。
“你中午吃什么？”
穆茗在她身后问道。
伊儿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中午吃牛腩煲吧。”
伊儿心里想道。
“她今天应该不会去食堂三楼，应该会去二楼吃牛腩煲。”
穆茗思忖了一会儿，脚步顿了顿，又朝着食堂三楼走去。
“他肯定会猜到我去吃牛腩煲的，那我还是去食堂三楼吧。”
伊儿改变了主意。
“她肯定会躲着我，所以肯定会去一个我最少去的地方。”
穆茗微微颔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海鲜自助!”
“海鲜自助!”
一刻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了一起，同样是靠窗的位置。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反正我不管怎么躲，你都能找到的。”
伊儿冷淡地道。
“我怕，万一有一天我找不到了。”
穆茗随口说道，趴在桌子上，懒散地看着窗外。
真话总是漫不经心地说出口。
“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你一个人躲在玩具屋。”
“像仓库一样，很黑。有很多乐高的积木，有独角兽高达，还有很多玩偶的玩具屋。”
“还有一个很大的跳跳虎公仔”
穆茗努力地回忆着时间元素呈现出的未来。
“那个玩具屋，你不是去过吗？”
伊儿冷淡地道。
“可是在我没有去那个玩具屋之前，我就梦到它了。”
穆茗的语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地认真。
“我没有说谎。”
他强调了一遍。
伊儿沉默了两秒，轻轻地道:“那不是梦，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穆茗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寒气直冲头顶。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在她耳边说道:“对，这不是梦，这一幕就发生在不远的将来，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看到了。”
穆茗的声音顿了顿:“你相信我吗？”
“我没有骗你，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很难让人理解”
“是时间，是时间元素告诉我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可以偶然地触动时间元素”
穆茗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伊儿轻轻点头。
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质疑，她无条件地相信他。
“你真的相信吗？”
“我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你，当然相信你了。”伊儿很笃定地道。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就躲在你觉得最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我一定会来。”
穆茗很是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
“好，我答应你。”
阮伊儿心中微微一暖。
“那就好啊，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找不到你。”
穆茗松了口气。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不到我了，那一定是我不想见到你了。”
伊儿剥好螃蟹的壳，将蟹肉放进了他的餐盘里。
“会有这一天吗？”
“可能吧。”
伊儿点了点头。
“我猜猜哦，难道是我结婚的那一天吗？”
穆茗半开玩笑地道。
伊儿剥螃蟹壳的手指顿了顿，白皙的俏脸染上丝丝粉色。
然后，她怒了。
她忿忿地将螃蟹朝他扔去。
穆茗侧过脸躲开，一枚冰珠就落在了他的头顶。
“哎哟!”
穆茗吃痛，赶紧捂住脑袋。
伊儿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但又想到了他因为冰蚀而痛苦不堪的样子，于是默默收回了手。
她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匆匆忙忙结了帐。
如果你和紫薰结婚了，以姐姐的身份，我会祝福你。
可是以伊儿的身份，我不会再和你相见!
她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朝着外面跑去。
穆茗看着她仓皇逃离出去的背影，有些心疼。
湖心公园，穆茗和阮伊儿一起泛舟的地方。
一叶扁舟在湖心荡漾，远远地看着，就像一片落在湖面上的落叶。
那天晚上，她对他说：“没妈的孩子像颗草，我就是这样，像小草一样活着。”
他说：“小草，不是也很可爱吗？”
“世间草木皆美!”
穆茗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阮伊儿摇着浆，漫无目的地划着。
直到累了，手心磨得泛红，她才停下来。
“为什么你这么悲伤是为了什么？”
“有了温暖的家，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锦衣玉食，宝马香车，葡萄美酒夜光杯，多么奢侈。”
“没有人会再骂你是野孩子，也没有人会当着你的面说没妈的孩子像颗草。”
“有了关心你的爸爸妈妈，还有保护你的姐姐，还有照顾你，懂你的弟弟。”
“为什么你还不满足？是不是一定要给他带来伤害才肯罢休呢？”
“可是我真的好想抱抱你啊”
眼泪在脸颊上滑落，便凝结成冰花，阮伊儿抱着膝盖，低声幽咽。
“呼～呼～”
她抽噎着，胸腔剧烈起伏着，像破了一个大洞的风箱。
原来悲伤和幸福一样，都是某种气体。它让人呼吸时感到困难，胸口也会因它而感受到钝痛。
她无力再克制冰璎珞的魔力，松开了缰绳。
常年被她抑制的寒气发了疯一般逸散出来。
冰元素像挣开了枷锁，从牢笼中逃离出来的野兽。
她的魔法修为也在飞速攀升，中阶中级的瓶颈水到渠成地突破，步入了中阶高级。
澎湃的魔力在星云体中不断高涨。
冰蓝色的长发飞扬起来，点点冰晶散发出微光，围绕着她起舞，如蓝色的星辰。
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辉，那张脸沐浴在冰璎珞的霜雪之中，宛如一场绚烂的绮梦。
冰元素构成的魔力乱流汇聚在一起，形成肉眼可见的蓝色风暴。
她处在风暴的中心，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适。
她是冰之精灵的女王，天生就是为了冰雪而生。
冰晶洗涤骨髓和灵魂的瞬间，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真实地活着。
对冰之精灵的绝对亲和能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股力量让她拥有了无限的潜能，也夺走了她拥抱别人的权利。
以她所处的小舟为中心，湖面开始结冰，蓝色的冰晶呈环状扩散出去。
阳光明媚的天气，此刻却如堕冰狱。
她体内积蓄已久的寒气暴走了，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
冰晶刺穿湖面，化作林立的冰霜剑戟。
成群的蓝色荆棘与玫瑰一同盛放，空间绝后的壮丽。
穆紫薰的迦楼罗之炎会随着愤怒的高涨而获得近乎没有上限的破坏力，而她拥有的冰璎珞，同样也会随着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提升魔力能级。
这股力量的来源，竟然是悲伤
第一百九十二章 超界
“警告，洛城市区湖心公园检测到了高危的级别的魔力源!”
电子屏幕上，一圈圈红色的波动不断辐射而出，强烈的冰元素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图上凝结。
“能检测到什么情况吗？”
穆夕研沉声问道。
“报告长官，冰元素过于浓郁，严重阻碍了魔力检测信号，那里的情况，我们无法得知。”
“难道是极高等的冰系恶魔吗？”
穆夕研杵着下巴思索着，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出发？”
穆夕研的副官王可欣询问道。
就在穆夕研正准备下达指引时，她接到了蓝依的电话。
“嗯，好，我知道了。”
穆夕研面色凝重地挂断电话，下达了指令。
“封锁湖心公园周边的地区，禁止任何车辆出入。没有我的指令，不得擅自行动。”
“是!”
冰封千里，万籁俱寂。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公园此刻变得寂静无声，呈现出淡蓝色的冰霜与雪花将街区淹没。
公园中的喷泉化作了冰树银花，围绕着冰树的石墩被低温冻结后开裂，边缘垂下杨柳般的冰棱。
冰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辉，让人无法睁开双眼。
目光所至之处皆为苍雪与臻冰，仿佛来到了雪国。
“好特么冷”
狩魔队的成员穿了厚厚的两层棉袄，在寒风中瑟缩着，嘴唇机械地嗡动着。
更有甚至，吸一口气，浓郁的冰元素就会袭来，那股令人窒息的寒冷就会涌入胸膛。
“呸呸!”
另一名狩魔队员苦着脸，吐掉嘴里的冰碴。
一众成员站在外面，看着那被冰霜覆盖的领域，无法再前进哪怕一步。
“为什么不继续前进了？”
新晋级的小队长邓硕伟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进的去么？”
宋冬明像是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
这个靠走后门的二世祖进来之后，就一直没少添乱，整天瞎指挥。
宋冬明要是能给他好脸色看那就见鬼了。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邓硕伟有些执拗地拿出一枚红色的水晶球。
红色的水晶球焕发出刺目的火光，驱走了阵阵寒意。
看来是价值不菲的魔具，没想到这个二世祖这么阔绰啊。
宋东明稍稍有些诧异，但也没表现得有多吃惊。
邓硕伟稍显欣慰地拿魔具，顶着刺骨的寒冷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回过头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几人，他有些欣喜。
他很想在这个岗位上做出一番成绩，很想在家族中那些老人面前证明自己。
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
邓硕伟抬起冻僵的腿，艰难地迈开脚步。
只是迈出了一步，却仿佛踏入了不见地的深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在这里止步了。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咫尺之遥，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这是一切生命的禁区。
前所未有的寒冷，深入骨髓的冷!
仿佛被一个细胞都要被那隐藏在极寒里的凶兽给吞没。
失去了体温，失去了知觉，血液都要被冻结。
他后悔了，想要往后退，却失去了那条腿的知觉，无法再挪动一步。
红色的水晶球开始皲裂，火元素疯狂地逃离出去，然后被涌来的冰精灵，不!是带来冰祸凶兽撕扯成碎片，然后分食。
“救救我!”
邓硕伟的脖子变得僵硬，他感受不到脖子下方的知觉了。
他害怕了，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死神冰冷的镰刀仿佛就搁在他的咽喉上。
“砰!”
那件造价昂贵的魔具在冰花中破碎。
至于邓硕伟，在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尊冰雕。
“情况怎么样？”
穆夕研匆匆从总部赶来，急切地对宋东明说道。
“火系、冰系、水系的魔法在这里全部失效了。”
宋东明很是无奈地摊开手掌。
就连火系的星阵都无法构造，那些火元素都被这里的冰驱逐了。
不，应该用杀死了更准确!
人工湖被彻底冻结，化作了荆棘与玫瑰的花园。
“这怎么回事？”
她看向被冻成冰棍的邓硕伟，蹙了蹙眉。
“这小子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活该。”
“赶紧带下去抢救吧。以他火系魔法师的体质，或许能保住一条命，但是肌肉应该会彻底坏死，没准废了。”
穆夕研冷淡地道。
“我们也想救，但是医护人员过不去。”
宋东明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穆夕研扶了扶额，深吸一口气，向前方伸出手。
展翅的火鸟在她的身旁盘旋。
烈焰燃起，宋东明和其他几名狩魔队的成员纷纷退散。
异种之所以为异种，便是它们不受规则的束缚。
即便在这极寒的环境，迦楼罗之炎依然可以发挥出那霸道绝伦的破坏力。
两点火星坠落在地上，分化成火线。
火线呈弧形游走，最后围着邓硕伟的身体化成了一圈火环。
冰霜渐渐融化，驱走了严寒。
在穆夕研精妙的掌握之下，火环打开了一个缺口。
两名救援队的成员立马上前，抗着邓硕伟的身体赶紧离开。
“封锁这片区域，等人来就好。”
穆夕研下达了指令，便转身离开。
冰霜交织成的冰狱之中，伊儿蜷缩着，双手抱着膝盖。
在突破到中阶顶级的那一瞬间，她体内的冰璎珞释放出了远超她想象的力量。
她很努力地不想伤害到公园里的其他人，拼了命地想要压下那股力量。
幸运的是，在她的魔力彻底爆发之前，附近的人就因为突如其来的低温纷纷撤离了。
尽管如此，她的力量给周围的建筑和景观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伊儿紧闭着眼帘，纤长浓密的眼睫沾染了冰霜，轻轻颤动着。
一层薄薄的霜雪覆盖着她的面容，使得她像是撒上了一层霜糖粉的糖果。
原来这么可怕的力量，就一直潜藏在自己的体内。
而自己一直不愿意触碰它，在压抑它。
为什么要抗拒呢？因为这股力量夺走了妈妈吗？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冰肌玉骨，不外如是。
随着她站起身，冰蓝的长发如瀑布从两鬓倾落。
长发滑过双肩，在低温下变得脆如蝉翼的衣衫渐渐剥落，和碎冰一同落下。
少女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下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只是无人有幸欣赏。
莲步轻移，雪花汇聚在一起，形成雪白的浪潮，以她的玉足为中心开始席卷。
荆棘与玫瑰转瞬即逝，在须臾之间就化作了飘飞的苍雪。
林立的冰霜剑脊悄然崩解，坚冰化作冰尘肆意飘洒。
架在湖面上方的小桥、停泊在岸边的小船、还有冻在湖底的游鱼，全部无声无息地归于虚无。
神寂变得更强了，在她的冰之领域内，意念覆盖之处，被霜雪淹没的物质都将湮灭。
即便是神明也要归于永寂，这个可怕的禁忌之术，独属于她一人。
迈巴赫一路风驰电掣，扬起一地的烟尘和落叶。
“莺萝，再快点!”
强烈的推背感和疯狂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大小姐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催促着。
“小姐，我已经开到最快了嘛!”
莺萝撅着小嘴，大声回了一句，声音委屈极了。
一路上穆紫薰反反复复地催促，一向性格温婉，对大小姐百依百顺的她都有些不耐了。
“对不起啊莺萝，我刚刚不该吼你的，我只是太担心妹妹了。”
穆紫薰声音一软，立马给她道歉。
“莺萝不是你的妹妹吗？”
莺萝眼眶微微泛红，像是生了闷气。
大小姐都快忘了，莺萝只是喜欢扮演女仆而已，并不是真的女仆。
她跟雪糕一样，都是她的妹妹。
“当然是我妹妹了!而且是最听话最乖巧最可爱的妹妹。”
穆紫薰理所当然地道。
“好了，我最可爱的妹妹，姐姐错了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穆紫薰柔声说道，开始哄这只温婉乖巧的小猫。
“好，我不生气。”
莺萝一向是特别好哄的，很快就不介意了。
她一向耳根子软，又特别温柔。
也许有一天丈夫瞒着她偷偷出轨了，她也会微笑着擦去他脸上被蹭到的荧光粉，温柔地说一句“以后，不要对那个女孩子这样哦”，然后就云淡风轻地离开吧。
唯一不那么好的地方，就是特别喜欢调戏她的小少爷吧。
莺萝飞快地打着方向盘，踩着油门加速过弯道，然后一个帅气的漂移。
汽车轮胎在地上摩擦出一道清晰的车辙。
“到了!”
穆紫薰因为强烈的惯性，身体往前猛地一倾，一阵波涛汹涌。
她焦急地推开车门下了车，一股极寒的冷风扑面而来。
“你在车上待着，别下来!”
穆紫薰制止了莺萝下车的动作。
“很冷，把空调打开!”
穆紫薰说着，又不放心地将虎王结晶放在了莺萝的手上。
“等我带雪糕回来。”
她说着，赶紧朝着穆夕研跑去，墨色的长发在身后飘扬。
“雪糕怎么样了？”
她一边跑，一边急得朝穆夕研大喊。
“不清楚，我进不去。”
穆夕研摇了摇头。
穆紫薰呵斥道：“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进不去？”
“异种一旦陷入暴走，魔力会呈几何级上升。会爆发出超越魔法师当前层次近百倍的威力。”
穆夕研看着她，耐心解释着。
“更何况，冰璎珞是最强的冰系元素种，被称为神灵化身，它的层级甚至超过了迦楼罗之炎。这种级别的神种要是暴走，我也无法估算她现在的魔力量级有多强大。”
“我的火焰纯度没有你高，深入不了，只能在外围活动。一旦进入中心地区，我的火焰就会被冰璎珞压制。”
穆夕研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魔人化可以抵抗这股力量，可是我的恶魔本源现在陷入了沉睡。”
“沉睡？”
“对，为了之后的晋升做准备，它要通过沉睡积蓄魔力。”
“异种暴走真的这么可怕吗？”
穆紫薰不由得担忧起来。
“潜力越大，异种威力越强，暴走时带来的破坏力就会越大。迦楼罗之炎要是暴走了，后果一样会很严重。”
穆夕研眼含深意地看了穆紫薰一眼。
“那茗子呢？他的月霓会不会也”
穆紫薰突然感到惶恐，不禁担心起弟弟。
“放心好了，月霓是最温柔的异种，没有任何副作用。它只会降生在温柔，且心灵纯净的人身上。”
“那我就放心了。”
穆紫薰送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异种暴走，要怎么解决呢？”
“异种之所以会暴走，和魔法师的心理状态有很大关系。”
“当情感受到了巨大刺激，超过了魔法师所能承受的一个限度，魔法师的大脑就会产生一种独特的精神力波动。”
“异种感知到这种特殊的波动之后，会与其产生共鸣，从而暴走。”
“这种状态下，魔法师的情绪将变得极不稳定，甚至出现幻觉和幻听。但也会激发出潜能，从而使得她们能释放出平时难以施展出来的魔法，其威力更是会暴涨。”
“但在这种状态下构造的魔法极不稳定，危险性非常高。我们将这种状态称为超界。”
“超界。”
穆紫薰喃喃地道。
超出凡人的界限，施展出真神的伟力，这也许就是“超界”之名的由来吧。
“所以，要想解决暴走的冰璎珞，就要想办法让她变得冷静下来，安抚好她的情绪，就可以抑制暴走的冰璎珞了。”
穆紫薰看向穆夕研，轻轻地道。
穆夕研说道：“是的，但是这个过程不会那么简单的，必须是她非常亲近，又十分信任的人才可以。”
“所有拥有异种的魔法师都是被重点监护的对象，就是他们太过危险。迦楼罗之炎又是最容易暴走的异种之一，所以你要格外注意一些，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轻易动怒。”
穆夕研很是严肃地道。
“哦!”
穆紫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愤怒，只会让她的火焰变得更强，无止境的强。
“那异种暴走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吗？雪糕不会有事吧？”
“会在短期内变得虚弱一些，这段时间内，她对元素的操控能力也会有所下降，还需要摄入大量的养分和魔力源去弥补亏空的星云体。异种暴走，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透支了魔法师的魔力。”
“那要多久可以恢复呢？”
穆紫薰继续问道。
“因人而异。估摸着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穆夕研淡淡地道。
“我明白了，那我们得先把雪糕带出来。”
穆紫薰看着横亘在面前的冰之领域，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临界烈焰
“雪糕的事，你告诉茗子了吗？他联系不到雪糕，现在在问我，他亲爱的二姐去了哪里。”
出发之前，穆紫薰将手机上的信息给穆夕研看了看。
“没，他和伊儿感情很好，肯定会很担心她的。但是以他的体质，强行进入只会被冰璎珞重创。”
“那就好。”
穆紫薰编辑完信息发送过去，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朝着冰之领域深入。
“她大姨妈来了，最近脾气有些暴躁，今天回家休息去了，不用担心她。”
收到大小姐的信息，穆茗看着身旁空荡荡的课桌，稍稍安心了一些。
“那她不要紧吧？现在好些了没有？”
“女孩子肚子疼喝糖水真的有用吗？”
“大小姐你平时来了大姨妈，用的哪种卫生巾？”
穆茗红着脸，吧啦吧啦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总觉得问这种问题很难为情呢，但是大小姐应该不会在意吧？
一连串的手机提示音让穆紫薰有些头疼。
“我大姨妈来的时候疼得要死要活，也没见你关心过我。”
“伊儿肚子不舒服，你就这么关心她？二姐就是不一样，对吧？”
“我是不是你姐姐？”
她憋着一肚子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嘀嗒嘀嗒地打着，恨不得将屏幕都给点破。
穆茗只是回了一个“小鲨鱼停止了思考”的表情包，然后没了后续。
穆紫薰将手机扔给了穆夕研，然后朝着冰域走去。
她一手从身侧抬起，五指微微分开。手背上浮现出一个赤色的魔纹。
魔纹的形象是一个头顶双角的赤色恶魔。
赤金色的闪光从中剥离，十多道金色的流光萦绕在穆紫薰的身上。
她一边走，一边在沿途留下赤色的烈焰轨迹。
肩甲、臂铠、护腕、拳甲、护膝、足具
巴塔路西斯的魔具武装贴和在她琳珑有致的娇躯上。
锵!
漆黑的狰狞面罩最后完成了组装，覆盖了她下半张脸。
就在魔具完成组装的那一刻，赤红的光晕激荡，全身连成一个整体。
战铠有了生命的律动，魔具武装上的魔纹开始发光发热，喷吐出灼热的炎息。
穆紫薰握紧了拳头，毁灭性的魔力充盈了全身，她能感受到这件魔具正在和她共同呼吸。
迦楼罗之炎和巴塔路西斯的双重抵御之下，即便是冰璎珞在超界状态下的寒气也无法伤害到她。
毕竟阮伊儿现在的修为还没有达到高阶。
随着她的不断深入，冰霜也有了渐渐融化的迹象。
穆紫薰第一次感受到冰元素带来的不适。
虽然她现在只能发挥出巴塔路西斯很少一部分的威能，但那毕竟是王阶魔具。
在有魔具的防护下，她都能感受到淡淡的不适。
这里的冰元素有多浓郁，可想而知。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不适而已。
亲火体质的人会本能抗拒冰系魔法，同理，亲冰体质的伊儿也会抗拒大小姐的火焰。
所以，在感知到一股强大的火系魔力源之后，阮伊儿就以超界状态下暴涨的精神力支配领域内的冰元素对她展开了攻击。
“雪糕，你搞什么啊？”
看着那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雪潮，穆紫薰皱了皱眉。
超界状态下，魔法师能最大程度上激发出自身的潜能，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威能。
穆紫薰距离阮伊儿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即便隔了这么远，她依然可以用意念控制领域内的冰元素发动超远距离的精确攻击。
她的精神力恐怕也在以几何级数地暴涨，已经覆盖这片冰狱的每一寸地方。
每一片雪花，都是她的眼睛。
雪白的浪潮经过了公园中心化作冰树银花的喷泉。
银花在霎那间凋零，冰树化作粉尘。
“烈狱!”
穆紫薰抬起漆黑的腕甲，一拳轰击在了脚下的冰面。
“轰!”
冰面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露出坚硬的冻土。
轰鸣声此起彼伏，一圈无形的冲击波从地底开始翻涌。
周围的地面层层塌陷，渐渐地，裂缝中开始涌起火光。
巴塔路西斯自带的火焰异种“烈狱”形成了一圈赤黑色的火环。
火环围绕着穆紫薰化作了一片抵制极寒的隔离带。
炽烈的岩浆从裂缝中喷涌，与雪潮接触的那一刻，熔岩在极寒下瞬间凝固成漆黑的石块，然后被蚀骨的雪浪吞没殆尽。
血潮与炎障此消彼长，不断侵蚀着彼此，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片冰狱将火元素彻底剥离了出去，她只能引动自身和魔具的力量与阮伊儿对抗。
更何况，这里存在着大量可操纵的冰元素，对她来说，情况着实有些不利。
蒸汽弥漫，很快就凝华成了稀碎的冰晶，使得周围浮现出了一片绮美的“冰雾”。
冰雾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光线。
穆紫薰的眼中除了赤黑色的炎障，就是白色中夹杂着蓝色闪光的冰雾。
每一点闪烁着的蓝色微光，都是一枚极为细小的冰晶。
这些冰晶正在发亮，寒气不断聚集。
穆紫薰意识到了什么，双臂撑开，以自身为中心，召唤出一个球状的火焰结界。
临界烈焰，巴塔路西斯附带的魔法之一，拥有极高的防御能力，对于防御手段欠缺的大小姐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火焰结界旋转着，狂乱的火流在上面集结，不死的火鸟围绕着结界翻飞。
数不清的冰晶开始颤动起来，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像蜂群颤动着翅膀。
只是蜂群散发出来的寒光比刀锋还要冷冽。
它们纷纷朝着火焰结界聚集，像是被磁铁吸引住的铁钉。
微不可察的冰晶发出密密麻麻的爆炸，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万万千千的蓝色星辰纷纷陨灭。
爆炸声不绝如耳，穆紫薰的火焰结界之外，地面被彻底掀开，地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近两米深的地皮都被彻底刮走。
周围的环境被摧残得满目疮痍。
穆紫薰散去了临界烈焰，仍然对阮伊儿施展出来的冰爆感到心有余悸。
这种级别的冰爆，视觉效果之震撼，威能之强悍，简直闻所未闻。
“这就是神种暴走的威力吗？”
穆紫薰算是有了一个清新的认知。
超界状态下的魔法师，精神异常脆弱，情绪极不稳定。
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幻觉和幻听，还会因缺乏安全感而疯狂攻击周围的其他目标。
阮伊儿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这也是穆紫薰最不想遇到的情况。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对策，因为成群的冰霜荆棘从地上绽开了。
和平时相比，这些荆棘的枝蔓变得茁壮了许多。
足有人腰围粗壮的冰藤宛若冰渊中的蛟龙。
穆紫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冰蛟龙贯穿空气，带着凛风呼啸而来。
穆紫薰轻轻一踏，厚重的魔具战靴下爆发出一阵火焰爆炸。
气浪和火焰翻卷，她凌空腾飞，险险避开，然后旋即一拳轰击在了冰蛟龙的龙身。
“砰!”
坚冰猛地开裂，却没有破碎。
穆紫薰大惊失色，即便是金刚石也会在这一拳之下粉碎，这样的拳力，居然无法击碎她凝结出来的冰？
她没有多想，迅速闪身后退。
冰蛟龙身上蔓延出来的冰刺像是一把把冰刀。
她将双臂护在身前，躬身抵御着那些呈现出蓝色光泽的冰晶刀刃。
冰晶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是锋利尖锐的东西，就越是脆弱。
蓝色的碎冰四处飘飞，穆紫薰感受着魔具上传来的巨力，对伊儿超界状态下的实力有了更加清醒的认知。
冰蛟龙四处腾飞翻卷，冰刀滚动，像是巨型的绞肉机。
“碎星之炎!”
穆紫薰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之后，使出了巴塔路西斯附带的强力攻击形魔法。
烈焰瞬间高涨，火光将半边天都彻底点亮，驱走了冰狱的冷清。
冰之精灵开始感受到畏惧，成片的冰霜瞬间升华。
长发飞扬，爆风与烈焰乱舞。
随着她火焰拳的击出，不死鸟高声鸣叫，化作了一只燃烧着的箭矢。
赤色的星辰虚影显现，箭矢贯穿星辰。
恒星泯灭，爆发出燃尽大地的劫火，这就是碎星之炎的由来。
箭矢穿过火海，穿过永动的冰狱，在沿途留下焦黑的沟壑。
从高空俯瞰，就像是在雪白的纸上划出了一道刚劲有力的墨痕。
成群的冰蛟龙张牙舞爪，它们聚集在一起，分为九首，倒是像极了山海异兽中的“九婴”。
烈焰箭矢贯穿“九婴”，势如破竹地将冰蛟龙粉碎，随后将破碎的冰晶卷入了火焰风暴之中。
烈焰箭矢一往无前，仿佛所有横亘在它面前的阻碍都要被粉碎。
伊儿看着视线中不断放大的赤色光点，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迷惘。
这炽烈的火焰之中，藏匿着一个暴烈凶戾的灵魂，那是展翅的火鸟。
它强横无比，以天下龙蛇为食。
在过去，那是让她感到无比熟悉的火焰，很温暖，和那个关心她的小公主一样温暖。
只是现在，这股火焰充满了侵略性和愤怒，让她感受到阵阵灼痛。
在阮伊儿的视线中，那枚巨大的烈焰箭矢仿佛在咆哮，她能看清它那狰狞可怖的脸。
她抬起手，一柄修长的冰剑瞬间凝结。
她近乎是本能一般，躬身，然后拔刀，一个极其标准的袈裟刀。
凛冽的冰锋与无双的剑气融为一体，和那不可一世的火焰神鸟发生了碰撞。
红与蓝不断交汇，最终化作斑驳的光球，然后猛地塌缩，最后爆裂!
爆风裹挟着冰晶与火流四处迸射。
伊儿下意识将手护在身前，不需要经过她的意念。
那些冰元素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在她身前汇聚成了冰伞。
冰之精灵们像是英勇的禁卫军，誓死守护着她们的女王。
不知为何，在那些冰霜消逝的时候，阮伊儿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伤感。
就像是陪伴自己已久的友人突然逝去了。
她感知着那团火焰的位置，出现在视线中的却并不是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小公主，而是一个头上顶着双角的赤色恶魔。
“为什么？”
她低声喃喃地道，眼睛变得迷离起来，像是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冰雾。
“雪糕!”
“伊儿!”
穆紫薰一边往这边赶，一边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冰霜荆棘仿佛无穷无尽，穆紫薰不厌其烦地挥舞火拳，一次又一次地将坚冰粉碎。
“妹妹!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姐姐啊！”
大小姐大声呼喊着，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回答她的只是呼啸的寒风与扑来的冰尘。
伊儿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迷路了的小孩，不知所措。
在她的感知中，那个可怕的赤色恶魔开始愤怒地咆哮起来。
大地崩裂，烈焰和熔岩从裂缝中涌出，仿若无间炼狱。
“它是冲着我来的，想要杀了我”
伊儿的眼眸颤动着，回想起了那个血色的黄昏。
残阳如血，血染残阳。
成群的狼头恶魔远远地朝着村庄走来。
硕大的眼球和森白的獠牙让人胆寒。
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闹声，年轻男人濒死时的惨叫声这些声音全部都搅拌在一起。
这是她一辈子听过的最复杂最难以形容的声音。
成群的尸骸，不!应该是碎肉倒在了黄昏之下，因为其中没有一具是完好无缺的。
肺叶间满是令人窒息的强烈血腥味。
一阵微风经过，血液的味道就要挤满胸腔的每一寸地方。
“不!”
大脑一阵刺痛，她抬起头，远方的人影变得渐渐模糊。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穆紫薰的声音。
“妹妹!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姐姐啊！”
“妹妹？”
她愣了片刻，那一刻，她眸中的朦胧褪去，转为了清明。
穆紫薰的身影逐渐清晰。
“是她的声音，但是她从不会喊我妹妹”
她低下头，心里有过一抹失落一闪而过，而这抹失落突然间就被无限放大。
当她抬起头时，穆紫薰的身影又变得渐渐模糊，被那喷着火焰的狰狞恶魔取代了。
那温暖的声音也消失了，回响在她耳畔的，只剩下恶魔的咆哮。
她的眼睛又从清明转为朦胧，刚刚偃旗息鼓的冰精灵禁卫军重整旗鼓，刀剑铮鸣。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智若愚
十二枚冰蓝色的陨星在高空中呈环状绽开，仿若盛世的烟火。
坠落的冰晶如暴雨般急促，每一枚冰晶都像是出膛的子弹。
穆紫薰停下脚步，赤色的霞光点燃了雪域。
烈焰化作绯云，光芒万丈，美若夕阳。
铺天盖地的火焰与绽开的冰蓝色烟花泾渭分明，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穆紫薰朝着阮伊儿的方向不断前行。
轰隆隆!
山岳般的坚冰破土而出，横亘在穆紫薰面前，如迁徙的冰川。
“破!”
她抡起胳膊，一击重拳轰在了那巨大的冰山之上。
渺小的身姿与巨大的冰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列火车头撞上了一片落叶。
然而，火车却被落叶摧枯拉朽般地击碎了。
地崩山摧，巨大的碎冰如崩裂的山岩四处纷飞。
穆紫薰势不可挡，威风凛凛的样子像极了希腊神话中战争女神雅典娜。
她足够美丽，也足够强大。
咆哮的冰蛟龙、沉重的冰山，锋利密集的蜂群，皆在她的火拳下陨灭。
数不清的花苞从四面八方显现，蓝色的微光之中，美到极致的冰霜玫瑰盛放。
穆紫薰目光一凛，对这一招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玫瑰花无穷无尽，迎来璀璨的盛放之时，便是杀气攀升至巅峰之刻。
冰花在短暂的美丽后迅速凋零。纷飞的花瓣如激射的刀刃，它们撕碎流风，与雪花一同起舞。
穆紫薰用双臂护在身前，一圈火焰屏障在身前凝结。
叮叮当当的密集声音不断响起，像瓢泼的雨滴砸在金属的雨棚上。
花瓣不断破碎，火焰屏障的光芒变得黯淡了许多，像是在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砰!
火焰屏障被如海潮般绵延不绝的花瓣击碎，轰击在巴塔路西斯的漆黑鳞甲之上。
穆紫薰咬着牙坚持着，脸色苍白。
一枚花瓣划过了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伤口在短暂的冰封后又渐渐化开，流淌出殷红的血迹。
穆紫薰的目光震颤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愤怒涌上心头。
火焰围绕着她的周身产生剧烈的爆炸，就像一枚突然引爆的凝固汽油弹。
被冰花簇拥的空间中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真空，然而冰花仿佛无穷无尽，真空很快就被纷至沓来的花瓣淹没。
“绯炎！”
穆紫薰的双眸化作赤红，澎湃的火焰乱流围绕着她起舞。
不死的火鸟高声鸣叫，巨大的火翼舒展。
绯炎狂暴地肆虐，烈焰生息不绝，冰花迎来短暂的盛放后，便再次凋零。
她是个美丽至极的女孩，温柔时如薰衣草般芬芳怡人，穆茗总能枕在她胸脯上沉沉地睡去。
而真正让她如此美丽的，不是她对穆茗的温柔，是她的那份强大。
她愤怒，便是雄踞炎狱的一方霸者!
随着她的怒吼，满腔怒火倾泻而出，一道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雪白的冰域正中央出现了一片炽烈的玫红。
坚冰被瞬间蒸发，剧烈的高温让雪域渐渐融化。
穆夕研和狩魔队的成员纷纷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向那燎天的火炬。
穆紫薰全身缭绕着火焰，飞速朝着阮伊儿奔去，身后留下赤色的烈焰重影。
点点寒星从空中浮现，凝结成狭长的投枪。
穆紫薰感知到了身后的寒意，腕甲的缝隙处喷射出灼热的蒸汽，火焰不断充能，使得漆黑的拳套变成了赤红。
她转身一击，巨大的火焰拳头直径足有四米之上，烈焰拳头在咆哮中化作了绚丽的雄狮。
雄狮怒吼，燎原之焰和冰枪轰击在一起，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和焰浪。
穆夕研站在冰域之外，默默关注着这姐妹俩战斗时引发的动静。
轰鸣声震天动地，石破天惊。
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恐怕其他人都会觉得战斗的是两个强悍无匹的恶魔，而不是两个娇滴滴的美少女。
一番激战后，穆紫薰大口喘着粗气，终于来到了阮伊儿面前。
在靠近她的那一刻，冰璎珞的气息，中和掉了迦楼罗之炎带来的戾气。
浓郁的冰元素让她变得冷静下来，穆紫薰抑制住了那股涌上心头的破坏欲。
“雪糕”
阮伊儿听着她的呼唤，微微歪着头看着她。
此刻的她身无寸缕，黯蓝色的冰元素围绕在她的周身，形成一片球状的元素场。
“不管是皮肤还是身材，都好得没话说，不过”
大小姐瞥了一眼她的胸口，有些遗憾地叹了叹气。
阮伊儿依然是那般面无表情，只是她现在的眼神多了些愤怒，还有仇视。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紫薰。”
大小姐皱了皱眉，正试图往前，却见到三枚冰凌从各个刁钻的角度飞来。
穆紫薰侧过脸，一枚冰棱贴着她的鼻尖飞过，棱刺的锋锐气息和寒冰的冷意让她的大脑变得清醒了几分。
她下腰躲过第二枚袭击来的冰棱，然后双手撑地一个后空翻躲过最后一枚冰棱。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一柄修长的冰剑就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大小姐伸出双手将其夹住，
冰剑的锋锐之气让她的掌心一阵寒冷。
穆紫薰感受着冰剑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于是迅速后撤。
冰剑迅速扭转变形，化成了一个长满棘刺的海胆，然后猛地爆炸。
穆紫薰将散射出来的冰锥击碎，便见到阮伊儿召唤出另一柄冰剑躬身朝她奔来。
“那个居合的动作，是上撩斩!”
穆紫薰见过穆茗练刀，很快就分辨出了她的攻击动作。
“雪糕，快停手!我不想伤害你。”
阮伊儿不管不顾，手中的冰剑不停地斩出冰蓝色的剑痕。
“超界状态下的魔法师，会出现幻觉，也许她把我当成什么仇人了吧。”
穆紫薰不断后退，躲避着她挥舞着的冰剑。
“喂，你跟我走吧。”
穆紫薰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闪着，一边说着那些让她感到温暖的话语。
阮伊儿的冰剑没有丝毫的犹豫，无情地斩落。
“你跟我一起玩，我有好多玩具，好多好看的衣服，好多好吃的。”
“你跟我一起吧，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她大声喊道，那份热忱一如从前。
阮伊儿目光一滞，手中的冰剑微微偏离了轨迹。
她记得很久以前，只有夏夜里的萤火虫陪伴着她。
后来，那个小公主推开了漆黑的门，向她许下了诺言。
“你跟着我，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阮伊儿的视觉开始变得模糊，穆紫薰的身影若隐若现，赤色恶魔依旧在咆哮，两者的身影又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有戏!”
穆紫薰大喜过望。
然而还没等她收敛脸上的笑意，冰剑就裹挟着冷风迎面刺来。
穆紫薰拔腿就跑，呈蛇形跑位，阮伊儿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妈妈让我带你吃次饭!”
她依旧不死心地想要唤起她心中的美好记忆。
阮伊儿目露迷惘，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个人从那个漆黑的箱子里找到了她。
“你躲猫猫的技术太差了!”
小公主看着她的泪眼，没有奚落，也没有嘲笑。
她只是扬起下巴，永远都是骄傲，却又让人不讨厌的笑容。
她是个寂寞的孩子，那些温暖的话语对她来说，都是被珍藏起来的宝藏。
“寂寞？为什么会寂寞呢？”
那些温暖的话语转瞬就被淹没。
“没妈的孩子像颗草!”
记忆中又浮现出好多好多嬉笑的脸，形形色色的脸。
有小孩，有中年妇女，也有老人
那么多的人趴在她的伤口上，愉悦地品尝着她的伤痛。
“我像小草一样活着。”
“小草不是也很美吗？世间草木皆美!”
你永远也不知道，漫不经心说出来的一句话有多大的力量。
也许会深深刺痛一个人的内心，也许会成为一个人一辈子的收藏。
她哭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穆紫薰看着她的泪眼，忍不住心疼起来。
穆紫薰的面容在她的视线中不断变幻着，变成了一张张嬉笑怒骂的脸。
“我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所有人!”
她低声幽咽着，再一次挥舞冰剑。
穆紫薰咬了咬牙，腕甲上开始泛红，然后发出强光和赤焰。
“斩炎剑!”
她高举右手，赤色的手刀仿若无坚不摧的圣剑。
手刀斩出一道灼热的光痕，和伊儿的冰剑一触即分。
冰剑被斩成两段，阮伊儿的眼泪飘在了她的脸颊上，很冷。
穆紫薰伸出拳头准备击向她的腹部，转念一想，又临时收了力，生怕伤到她。
阮伊儿的手掌褪去了冰霜，缭绕上了紫色的电弧。
“极为高等的雷系异种紫微!”
穆紫薰仓促应对，被她的手掌印在了胸口。
纤细的手掌猛地一震，一圈无形的气浪和紫色的雷电爆开。
雷神之息，中阶高级的雷系魔法，极大提升高阶以下雷电系魔法的杀伤力和辅助能力。
和穆茗习得的驭风一样，都是以辅助为主的魔法。
阮伊儿的雷系天赋虽高，但她一直主修冰系，甚至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抑制冰元素上了。
如果她不刻意压抑体内的冰元素，她的修为很可能已经突破到了高阶。
但是，她体内溢出的寒气总是会不可避免地伤到周围的其他人。
服饰她的两位侍女，也因为她的体质原因饱受煎熬。
为了让她们远离自己体质的负面影响，她摆出了一副惹人厌恶的姿态，将别墅里的其他侍从都赶了出去。
穆氏二小姐孤僻古怪，生性凉薄，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普遍的认知。
“超界状态下，还会领悟原本没有研习的魔法吗？”
穆紫薰被震退很远，暗骂自己的大意。
在巴塔路西斯的保护下，即便近距离被阮伊儿的魔法击中，她受到的伤害也很有限。
穆紫薰捂着胸口，只觉得胸口像是积郁了一团雷电气团，让她呼吸不畅，感到无比烦闷。
阮伊儿舒展开双臂，冰璎珞的女神之姿在她的身后显现。
暴风雪骤然卷起，风雪遮天蔽日，吞没了光线。
她乘着风雪，凌空浮起。
穆紫薰抬起头，从下方看着她。
山峰和茵茵草地上的风景一览无遗，她不由得有些尴尬。
地面开始震动，如山岩般巨大的碎冰漂浮起来，雪妖在风中呼啸。
穆紫薰猛地起跳，借着那些飘在空中的浮冰往上跳跃。
距离阮伊儿越来越近，迎面飞射的冰锥、冰藤、冰剑络绎不绝。
穆紫薰不断地挥拳将它们击碎，释放出绯色的烈焰。
她身后的天空被染成耀眼的赤霞，与伊儿释放出的风雪分庭抗礼。
就在她挥拳释放出这一击绯炎之时，阮伊儿的身影化作了虚幻。
“那是？幻影？”
穆紫薰脊背生出一股凉意，不知从何时起，面前横亘着一堵近乎透明的墙壁。
那是一层色泽透明，几乎薄到可以忽略不记的冰镜。
在暴风雪的掩护下，真假难辨。
面前的伊儿只是镜中的倒影，那真正的伊儿呢？
雷鸣乍响，一道紫色的天雷如利剑斩破天穹。
紫色的雷光闪耀夺目，炽光使得天地在一瞬间化作纯白。
穆紫薰遭受重击，猛地坠下。
紫色的雷霆在她的身上游走，毫无防备之下，她的四肢开始疲软，感到阵阵发麻，近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神寂”
阮伊儿伸出手掌，五指分开。
穆紫薰猛地瞪大了眼睛。
万籁俱寂，风雪停止了呼吸。
这方天地瞬间被冰祸洗礼，化作了琉璃般的冰晶雪钻。
她轻轻拂了拂手，冰蓝色的琉璃瞬息被雪潮吞没，化作了飘飞的雪花。
雪花在风中不断消散，无声无息。
“结束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还没有呢，我天真的妹妹。”
大小姐慵懒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阮伊儿愣了片刻，巴塔路西斯的漆黑手甲已经搁在了她的脖颈。
“世间草木，唯你最美。”
很是轻柔的声音，她模仿着穆茗说话的语气。
那般云淡风轻，那般优雅从容。
那一霎那，阮伊儿的灵魂像是陷入了冻结，两行清泪在脸颊上滑落。
大小姐的手掌击中了她的颈动脉，她手中尚未成型的魔法悄然消散了。
阮伊儿身子一软，失去了重心正要坠落，便被穆紫薰抱住。
“还好事先找清歌要了魔具。”
穆紫薰轻轻舒了一口气，拿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那是沐清歌的墨璃。
就在那紫色的雷霆即将击中她的那一瞬间，她引动了这件魔具附带的魔法。
其中一个是黯灭幻影，能制造出影分身的同时，还让自身潜入黑暗，是一招金蝉脱壳的神技。
就在雷电的炽光遮住视线的短暂瞬间，她潜入了暗影之中。
并伪造出被天雷击中的假象，以此躲避了神寂，最后在用这把匕首附带的另一个魔法追影闪烁到伊儿的身后。
不具备暗元素的魔法师是无法驱使暗属性魔具的，大小姐虽然不是沐清歌那样的暗影系魔法高手，但也具备35%的暗元素亲和度，达到了施展暗影魔法的要求。
为了不伤到伊儿，她此前一直在示弱。
这出其不意的一招，让她瞬间制服了伊儿，都没有给伊儿释放出魔具的机会。
大小姐其实一点也不笨，只是有时候，她想做个傻瓜。
弟弟有很多事瞒着她，她心里都有数，只是在装糊涂而已。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彼此都不好。
比如菩提树之前说过的魔印，比如森林里惨死的黑渊处刑者，再比如狩魔实践课上出现的刃天使。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女孩子一辈子都喜欢甜的
晚自习时间，穆茗正睡着，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
他睁开眼，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眶，发了几秒钟的呆。
“穆茗同学，老师在看着你呢!”
身后传来路瑶焦急的声音，穆茗转过脸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
路瑶红着脸，满脸的歉意。
“啊，不好意思!穆茗同学。我“路瑶有些语无伦次。
“上课睡觉终归是不好的，你昨晚没有睡好吗？”路瑶的声音细若蚊吟。
讲台上戴着老花镜的教授面无表情地讲述着晦涩难懂的魔界语，声音细若蚊吟，让人昏昏欲睡。
但他又会时不时发出惊骇的尖叫，醒着的学生往往会捂住被吵得生疼的耳朵。
而那些为了在召唤师峡谷通宵奋战，趴在桌上养精蓄锐的学生就会像触电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文艺点形容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嗯，多听几次这种课，我的失眠就可以治好了。”
穆茗揉了揉太阳穴，藜的脚丫实在太冷，贴在他屁股上冻得不行。
他被冻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在坐冰块，就是那个军统戴笠用来逼供日本女特务的冰刑。
“这个课程好难的，你都不用为考试做准备的吗？”路瑶有点好奇。
穆茗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恶魔的语言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密码。
拥有恶魔血统的人，天生就能掌握这种语言。
除此之外，和恶魔签订契约，也能获得这个能力。
见穆茗没有搭理她的兴致，路瑶很识趣地不再说话了。
穆茗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启明星孤独地闪亮。
他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拈着钢笔在纸上默默写着。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出自海子的姐姐，今晚我在德令哈。
他看了看身旁伊儿的座位，没有来由地想她，明明只过了半天而已。
远处的音乐教室隐约传出破碎的音乐，断断续续的音乐听来让人有些不适。
虽然好多音都弹错了，还出现了跳音，但穆茗知道这个人应该是想要弹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降e大调夜曲是肖邦的代表作之一，是他最脍炙人口也是最明朗的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带着他早期作品的风格，有着传统夜曲的明显痕迹。
乐曲是回旋曲式，行板，12/8拍，右手在装饰音中始终保持着华彩的咏唱，左手是节奏相同的伴奏型。始终都保持着同样的形态，恬淡优美的旋律和精雕细琢的钢琴织体是其主要特色。描绘着大自然的夜色，也述说着作者心灵的话语。
穆茗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演奏这首曲子。看着无边的夜色，他的心会异常平静，也会分外孤独。
夜曲和向爱人表达爱慕的小夜曲是不一样的，它多为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在夜里用音乐写下的大段内心独白。
小狐狸告诉小王子，“当一个人悲伤的时候，他会特别喜欢看日落”。肖邦则告诉穆茗“当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会很喜欢夜晚。”
爱上夜的灵魂，就注定了孤独而忧郁。
渐渐地，破碎的音符开始重组，逐渐连成一片，虽然不是很流畅，但勉强能听得下去了。
穆茗眉尖一挑，微微有些惊讶。
音乐教室内，一个黑袍人停止了演奏，琴声戛然而止，他将修长苍白的手指收回衣袖，兜帽下的银色发丝在月光下染上了清辉。
“你懂艺术吗？”
黑袍男子对着某处黑暗的角落问道。
“不懂，我只知道你弹钢琴的水准和那个孩子比起来，差得太远。”
女子慵懒冷傲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黑袍人微微颔首，身上的气质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忧郁静雅的诗人变成了俯视天下的枭雄。
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变得格外有力。
“噔噔噔噔!噔噔噔磴～”
震撼急促的琴声透过耳膜直击灵魂。
在那女子听来，这不像是音乐，像是一首气势磅礴的史诗。
神圣的王在太阳的光辉下迎来加冕，在臣民的赞歌中走向庄严的殿堂。
英雄永不屈服于命运，一路披荆斩棘，沐浴龙血，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勋章。
震撼人心，独一无二的美。
就这样，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姗姗来迟。
他绝不屈服，绝不倒下，他从灰烬和劫难中诞生。
他是新王，也是终结王之末世的革命者。
他要抵抗命运，要以自身的骨血为族人开辟出新的世界!
“你说，为什么如此弱小的种族，能创造出这么璀璨辉煌的文明呢？”
曲终，黑袍人如痴如醉，有些意犹未尽。
女子没有说话，也许是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是不屑。
“你知道我从人类那里听来的最有力量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黑袍人自顾自地说道。
“哦？说来听听。”
女子的语气依然慵懒，只是多了一丝媚态。
修长的腿从黑夜里探出，墨色的裙摆之下，黯蔷薇绽放。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黑袍人说完，站起身负手而立，君王的风姿一览无遗。
女子只是轻轻笑了笑，依然慵懒。
音乐教室没有开灯，穆茗看着那个漆黑的音乐教室，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弹奏命运交响曲的人是谁。
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抹带着紫色的眼眸。
很温柔的眼睛，似曾相识。
穆茗眨了眨眼，那双眼睛又悄然消失不见了。
“希望你不要阻碍我的计划，冥神。”
黑袍人临走之前，脚步顿了顿。
“威西努，本帝对你的计划没有半点兴趣。”
尤利安娜伸出手挽起鬓间的头发，芊芊玉指梳理着墨色的发丝。
“但是我的人，你不能动。”
她话锋一转，原本慵懒甜腻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厉。
一股寒气直冲威西努的背心，他不禁生出一身冷汗，心神巨颤。
这个魔女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黑袍人离开之后，尤利安娜看着穆茗懵懂的样子，展颜一笑，嘴唇轻微嗡动着。
黑夜的面纱遮住了她的笑容，但那双紫色的眼眸已经证明了她的身份。
藜紧紧皱着眉头，她刚刚听得很清楚，尤利安娜说的是古神国的语言。
“好久不见，曼珠沙华。千万要小心琉璃哦。”
说完，她的身姿便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煎熬的晚自习终于结束，穆茗离开教室，和林溪还有沐清歌一同穿过拥挤的人潮。
和两个女孩子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穆茗随口问道：“大小姐和莺萝呢？”
“莺萝姐姐和大姐姐下午第一节课下后就走了。”
林溪答道。
“走得很急，发消息也不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沐清歌说着，正准备摸出烟盒，看了看穆茗，又收了回去，然后跑去街边的奶茶店买了三杯奶茶。
“喏～”
“谢谢”
穆茗接过奶茶，浅尝了一口，红豆和砂糖的粘稠香气便包裹了味蕾。
“谢谢清歌姐姐。”
林溪甜甜地笑着，很乖巧地吮吸着吸管。
这只小鹿很喜欢甜的东西，甜得发腻的红豆布丁奶茶正好迎合她的口味。
“不用这么客气。”
沐清歌很自然地流露出善意，没有谁会讨厌这只乖巧的小鹿。
“哥哥，我有点想吃糖。”
林溪艳羡地看着糖果店的玻璃橱窗，轻轻拉了拉穆茗的袖子，小声说着。
沐清歌转过脸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地，有些落寞地把头低了下去。
以前也有人给她买糖的，但是这个人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穆茗看着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忸怩不安的眼神，微微一笑。
小时候和院长去逛集市，看见了买糖葫芦的小贩，他也会露出这种眼神。
但院长告诉他“糖葫芦是苦的”。
单纯的他也一直坚信糖葫芦是苦的，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和老人们下棋赢了钱，偷偷买了一串糖葫芦。
然后他哭了，原来糖葫芦是甜的。
再后来，院长有了钱，想要给他买糖葫芦的时候，他总是会很懂事地说：“糖葫芦不好吃。”
穆茗温柔地笑着，理了理林溪的头发。
“好，哥哥去给你买。”
穆茗走进糖果店，选了两盒最贵的巧克力糖。
他喜欢懂事的孩子，又不希望林溪像他那样懂事。
因为，懂事的孩子总是不快乐。
他将其中一盒糖果给了林溪，然后走到了沐清歌面前，把另一盒糖果递给了她。
“给!”
“嗯？”
沐清歌看着面前的糖果，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穆茗一眼。
“为什么要送我糖果？”
“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吃糖的。”
穆茗淡淡地道。
“以前是很喜欢，但是呢，我不会一辈子都喜欢吃糖的。”
沐清歌看了糖果盒一眼，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接下了。
“女孩子一辈子都喜欢甜的。”
穆茗淡淡地道。
“谢谢!”
沐清歌愣了愣，笑着道了谢。
是啊，也许没有女孩子会一辈子都喜欢吃糖的，但是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吃甜的，毕竟生活那么苦。
两人一鹿走在熹微的灯光里，晚间微冷。
林溪捧着奶茶，时不时美美地喝上一口，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享受，总之就是很可爱。
那盒昂贵的巧克力糖被她放在了书包里，她有些舍不得吃。
穆茗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林溪娇憨地笑了笑。
“是不是很冷？”
穆茗见她瑟缩着，精巧的鼻尖微微泛红，便关心地问道。
“有一点。”
林溪捧着奶茶，乖巧地点头。
“来，戴上吧。”
穆茗顺手摘下围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厚厚的蓝色围巾遮住了她小巧的半张脸。
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穆茗便拿出手机给藜的企鹅号发消息。
“不要在网咖玩到太晚，十二点之前准时回家。”
藜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想来是团战正处于关键时刻。
过了几分钟后，穆茗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好哒，我亲爱的小王子（可爱）”
附带了一只黄皮耗子揉着脸颊的可爱表情包。
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是黑屏了。
桌上还摆着一瓶肥宅快乐水，还有加了火腿肠的卤肉味泡面。
穆茗想着她那副贪玩的小性子，轻轻笑了笑。
虽然是贪玩了点，但还是很听话的吧，饭量大，但很好养活。
偶尔会任性，但就是很可爱。
林溪伸出小手拉下围巾，时不时吸一口奶茶，看看沐清歌，又看看穆茗。
“看我干什么？”
穆茗有些好笑地道。
“哥哥，你刚刚笑了。”
“嗯？有吗？”
穆茗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困惑地道。
“清歌姐姐应该注意到了。”
林溪看向沐清歌，沐清歌别过脸没有说话。
“小丫头片子别问那么多。”
穆茗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哦”
林溪乖巧地点头，没有再说话。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当你和喜欢的女孩子聊天时，脸上会不自觉地泛起微笑。
同样的，你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你心仪的女孩子收到心上人发来的信息时，笑得有多美。
我们大多数人都平平凡凡，惊艳不了谁的青春，也温柔不了岁月。
只能从迟来的信息中感受到敷衍，真是有些遗憾呢。
你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这究竟需要多好的运气啊。
穆茗很好运，藜也是。
一行人回到家里的时候，蓝依和穆紫薰正坐在客厅。
蓝依喝着茶，眉宇间有些愁绪。大小姐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我们回来了。”
穆茗换好拖鞋，朝着蓝依走来。
穆紫薰见穆茗过来了，便放下镜子，一手杵着脸，让长发遮住脸上的伤口。
等弟弟过来了，看到了这道伤口，应该会关心一下他亲爱的姐姐吧。
但是不能太刻意了，一定要让他“不经意”地发现。
那时候，他一定会满是关切地看着她：“呀，姐姐你怎么受伤了？”
他说着，一脸的心疼。
然而剧情有些出乎大小姐的意料，穆茗来到了蓝依面前，关心地道：“妈妈，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穆紫薰瞪了他一眼，就差喊出来了。
“喂，你看我啊！你看看姐姐我啊！姐姐为了把你喜欢的雪糕姐带回来，都破相了，你知道吗？”
看着穆茗好看的脸，蓝依的心情一时间变得格外舒畅。
“本来有些烦恼的，但一看到我家茗儿，就开心得不得了。”
蓝依伸出手揪住了穆茗的脸，笑吟吟地道。
“得，我搁着碍您眼了是吧？”
穆紫薰没好气地道。
“紫薰姐，伊儿呢？”
穆茗看着她，关切地道。
确实是很关切的眼神，但关心的人不是她。
大小姐愣了愣，翻开一本仔细看了看。
“这剧情不对，明明就不是这样写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冷暖
“哼，你就知道关心你二姐。”
穆紫薰撅着小嘴，小腿踢打着沙发，头上的呆毛不安地摆动着，做出生气的姿态。
她也希望被他关心，但是大小姐高傲的性子又让她不好意思放下身段。
穆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摸了摸头，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蓝依。
“伊儿没事，只是有些虚弱，现在正在房间里调养。医师给她开了药，莺萝正在厨房煮汤。”
蓝依柔声说道。
“伊儿生病了吗？”
穆茗低声说着，立马朝着阮伊儿的房间走去。
他确实心疼了，但心疼的人不是她。
大小姐冷冷地拨开脸颊上的发丝，翻开镜子看了看脸上的伤口。
心里怎么都不开心。
把雪糕带回来的人是我，我还受了伤。超负荷驱动王阶魔具战斗，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糟糕。
为什么你都不关心我呢？
是因为我没有说吗？雪糕也什么都不说啊，你为什么又那么关心她？
穆紫薰这样想着，越想越气，有些委屈地拿起沙发上的抱枕，远远地扔了出去。
穆茗轻手轻脚地推开伊儿的房间，在她的床前坐了下来。
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轻轻摸了摸。
感受着她肌肤传来的微凉，穆茗自嘲地笑了笑。
“伊儿的体质很特殊，体温和常人是不一样的啊。”
他握着阮伊儿的手，静静地在房间中陪着她。
穆紫薰走到门口，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又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繁星满天，夏夜蝉鸣。
火车汽笛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用加缪的话来形容就是“充满星光与默示的夜。”
阮伊儿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想到了局外人。
“此时，长夜将近，火车汽笛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它宣告着世人将要开始新的行程，他们要去的天地从此与我无关痛痒。”
“醒了？”
穆茗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阮伊儿坐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草原一望无际，遍地春花盛放。
风从远方来，再到比远方更远的地方去。
白衣的少年背对着她，白发在月下随风轻扬。
“茗？”
阮伊儿有些好奇地问道。
依然是穆茗的脸，只是那张脸褪去了青涩，变得成熟了一些。
和现在年少的他相比，变得更加好看了。
穆茗侧过脸，没有看她，默默拿出一只口琴。
悠扬婉转的琴声在夏夜里萦回。
那首曲子很好听，但是阮伊儿总觉得有种淡淡的苍凉之感。
像是离家多年的漂泊旅人，在暮年归于故乡。
“我要走了。”
曲终，穆茗放下口琴，转过脸看着她。
“走？你要去哪？”
阮伊儿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穆茗眺望夜空。
云层之上，遥远的神城敲响了钟声。
“就像小王子回去他的b16星球吗？”
阮伊儿突然明白了。
“不愧是你，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懂我。”
穆茗欣慰地笑了笑。
“那你，会找到你的玫瑰花吗？”
阮伊儿饶有兴致地问道。
“会的。”
穆茗点了点头，看着她微笑着道：“你会拦着我吗？”
“不会。”
阮伊儿很笃定地道。
“为什么？”
穆茗突然笑得特别开心。
“小狐狸没有拦着小王子去寻找他的玫瑰。”
阮伊儿同样微笑着。
“那小狐狸会想念小王子吗？”
“每当小狐狸看见金色的麦田，它就会想起小王子。”
阮伊儿看着他的眼睛，很真挚地道。
穆茗微微颔首，转身朝着草原走去。
他沐浴在圣洁的光芒之中，一双雪白的羽翼从身后舒展开来。
他挥着翅膀，飞向了黯黯天际。
阮伊儿在地上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请你，不要忘记我!”
她不管怎么跑，也没有追上忽然掠过的那一阵风。
“茗!”
阮伊儿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呢。”
出现在她面前的，依旧是那个纯白无暇的少年。
“请你，不要忘记我。”
阮伊儿虚弱地道。
“嗯？”
穆茗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道：“不会忘的。”
“你现在身体有些虚弱，莺萝给你熬了汤。”
他端起汤碗，舀了一勺子汤，轻轻吹了吹，然后喂到了她嘴边。
“喝点吧。”
阮伊儿点头，微微张开樱粉色的唇瓣，喝下汤药。
穆紫薰推开房间门，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没好气地看了穆茗一眼，看向伊儿时，语气软了下来。
“现在感觉怎样？”
“有些累。”
阮伊儿有气无力地道。
“你之前光着身子追着我打的时候，可有劲了。”
穆紫薰揶揄地道。
“什么意思？”
阮伊儿皱了皱眉。
“不记得了吗？仔细想想。”
穆紫薰淡淡地道，将餐盘里的饭菜递给穆茗。
穆茗忙着给伊儿喂汤药，只是摇了摇头，让她放下。
阮伊儿大脑突然一阵刺痛，记忆不断浮现。
衣衫化作碎冰从身上剥落，她驾驭暴风雪凌空而立。
穆紫薰站在下方，45度仰望天空。
阮伊儿苍白的脸颊突然涌上一抹红潮。
“没被别人看到吧？”
“我让夕研封锁了周围的区域，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后来买的。”
穆紫薰一边说，一边给她削着水果。
“那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阮伊儿看着穆紫薰的脸，关心地道。
“你还会关心人啊？真少见。”
穆紫薰轻轻哼了哼。
“抱歉，你的脸。”
“紫薰姐，你脸上有伤吗？”
穆茗看向穆紫薰，问道。
“没事。”
穆紫薰冷冷地道。
“不要紧吧？”
穆茗正要伸出手去拨她的头发，却被她一手甩开。
“我说了不要紧，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本小姐有那么脆弱吗？”
穆紫薰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的疤痕在发间若隐若现。
美艳的脸颊带着狭长的伤痕，配上那冷傲的气质，就像带刺的妖冶玫瑰。
穆茗看着她脸上的伤，怔住了。
他终于露出她期盼的关切眼神，但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刚刚凶他了，她有些内疚。
“姐姐”
这也是她希望听到的心疼的声音，但不知怎么的，她的心疼更甚于穆茗。
“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穆茗放下汤碗，轻声说道。
“不用，你给雪糕喂药吧。”
穆紫薰别过脸，将削好的苹果放在了盘子里，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这道伤很轻易地就能治好，她留着，只是为了让穆茗看到。
“我那么努力地将伊儿带回来，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害怕伤到她，因为我知道你会心疼。”
“可是，你能不能心疼一下我呢？”
没走出两步，她又停下脚步，将头发扎成马尾，走到穆茗面前，狠狠抽了他两下。
穆茗任由她撒气，什么也没有说。
“哼!”
撒完气之后，大小姐长发一甩，出了门。
她拉住门把，准备用力砸上门发泄一番，但想到伊儿需要静养，又轻轻合上了门。
她朝着车库走去，推出了一辆摩托车。
哈雷戴维森，全世界最昂贵的摩托车。
“小姐，你要去哪？”
莺萝追上来，在她身后问道。
“出去散散心。”
穆紫薰戴上头盔，翻身骑上摩托车，启动引擎。
她脚下一踩，机车开始在庄园里狂奔起来，一路风驰电挚，耳畔的风声淹没了听觉。
“小姐!”
莺萝急得大喊，跑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穆紫薰的身影渐渐远去，化成了一粒黑点。
强大的六缸发动机如怒龙咆哮，带动着机车和少女在高速公路上纵横驰骋。
高速公路其实是很浪漫的地方，因为它没有被诗情画意玷污过。
那些像是有性功能障碍一样的文艺青年用诗情画意玷污了很多地方，唯独没有高速公路。
“可惜现在没有黄昏。”
穆紫薰低声念道，有些遗憾。
她喜欢黄昏时分的景色。
残阳如血，赤霞将万里晴空都染成金色。
一路将油门踩到底，朝着黄昏时分的地平线奔去，看着夕阳落尽。
这是她飙车最享受的瞬间。
穆紫薰将油门踩到了底，哈雷摩托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耳畔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墨色的长发在身后飘扬。
什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什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无非就是一个字，爽!
身体渐渐放空，腹腔里有某种东西正在往上提，灵魂都在震颤，仿佛要破体而出。
那种心惊胆战却又欲罢不能的感觉，让人心驰神往。
**也不过如此。
一小时后，蓝依接到了穆夕研的电话。
“什么？吊销驾照？”
蓝依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
“是的，蓝姨。正好抓住她的人是我，就这么放了，影响不好。”
穆夕研压低了声音。
穆茗和蓝依再见到穆紫薰的时候，是在拘留所。
“好了，流程都走完了，可以走了。”
审核的警官说完，头也不抬地就签了字。
穆紫薰面无表情地跟在蓝依的身后，那辆哈雷摩托在最高速下冲出了围栏，已经报废。
好在有巴塔路西斯的保护，她安然无恙。
“你说你呀，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呢？”
蓝依没好气地看了女儿一眼。
“妈妈，不要说姐姐好不好？”
穆茗拉着蓝依的衣袖，开始给穆紫薰求情。
“行吧，你总是护着你姐。”
蓝依无奈，伸出手指点了点穆茗的额头。
穆茗笑了笑，看向大小姐。
“妈妈，我想和紫薰姐单独聊聊，你先回去吧。”
“那行，别太晚回去就好。”
蓝依说着，打了个哈欠，坐上车就离开了。
两人沿着海滨公路走着，穆茗看着大小姐美艳的脸，时不时发出轻笑。
“怎么？我丢脸，就让你感到这么开心吗？”
穆紫薰冷眼看着他。
“没，只是觉得，我的姐姐还挺可爱的。”
穆茗开心地道。
“哪里可爱了？”
穆紫薰心里突然一暖，别过脸，撅着嘴，冷冷地道。
“不知道，但就是觉得可爱。”
穆茗伸出手摸着她的脸。
“你摸谁的脸呢？”
穆紫薰怒视着他，声音变得格外冷酷。
“还疼不疼？”
穆茗温柔地笑着，一看到那个微笑，穆紫薰就失去了抵抗能力。
“哼，疼不疼关你什么事？”
穆紫薰别过脸，依然生着闷气。
穆茗只是浅浅笑着，纯白的微光从体内涌出，圣洁的天使影像在他的身后浮现。
穆紫薰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之中，脸上的疤痕顷刻间消失不见，肌肤光滑白嫩，如剥了壳的鸡蛋。
“好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是破相了，多可惜啊。”
穆茗往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穆紫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的怨气散去了大半。
“姐姐，你还在生气吗？”
穆茗问道。
“没有。”
穆紫薰面无表情地道。
“明明就有。”
穆茗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是不是因为我关心伊儿，忽视了你，所以你就生气了？”
“不是。”
穆紫薰矢口否认。
“肯定是，你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是，你的伊儿大方，我最小气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引爆了火药桶。
穆紫薰顿时怒了，她大声吼道：“你知道为了带雪糕回来，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战斗，宁愿自己受伤，我都不想伤到她!长时间支配王阶魔具，你知道负荷有多重吗？”
“还不是因为我在乎你们，我知道我弄伤了她，你会心疼!”
“可是我受伤了，我难过了，你会心疼吗？”
“去找你的伊儿，别来找我!”
穆紫薰气急了，眸中闪过一抹赤红，迦楼罗之炎的戾气吞没了理智，她抬起腿朝着他踢去。
这一脚刚出去，她就后悔了。
为什么？
穆紫薰你在干什么？
身体已经做出了动作，大脑给神经下达撤回的指令需要时间，但她已经来不及了。
穆茗根本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发难，毫无防备地被她踹倒在了地上。
“茗子!”
她顿时慌了，心疼得不行，赶紧跑过去，蹲下身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刚刚”
穆紫薰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状态。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和超界状态下的阮伊儿一样，某种情绪攀升到了巅峰，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做出动作。
“一定很疼吧，对不起，是姐姐不好。”
穆紫薰揉着他的小腹，心疼得要命。
穆茗捂着肚子，背过身不想和她说话。
“茗子，我”
穆紫薰很是自责，她也不知道迦楼罗之炎为何会变得如此暴躁，已经极大地影响了她的情绪。
“你不生气好不好？”
穆茗低着头，小声说道。
“好，我不生气!”
穆紫薰连连点头。
“好，那就说好不生气。”
穆茗的声音一改刚刚的虚弱，突然变得活力满满。
“你没事吗？”
穆紫薰大喜过望，摸了摸他的小腹。
“没事的，就是有点疼。”
穆茗说着，拉起衣服，腹部多了一块淤青。
她刚刚是动了真火，居然用上了魔具的力量。
穆茗也不知道她刚刚的状态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迦楼罗之炎的负面影响吗？
若不是阿银的契约使得穆茗的抗打击能力强化了不少，这一脚下去，穆茗怕是要在床上躺很久。
第一百九十七章 洛神琉璃
魔界——烈血炎狱
殷红的血瀑从熔岩山脉上垂落，赤红的烈焰从地脉中喷涌。
数以亿万的古剑分布于山脉之上，肺叶剑满是鲜血与硝烟的味道。
血色的链剑如游走的灵蛇，在这方天地肆意狂舞。
血花此起彼伏的绽放，天空下起瓢泼的血雨。
赤色的链剑不断地变形重组，宛如活物。
血色的巨剑将天地一分为二，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吼，如山岳般高大的魔王殒命。
沉重的身躯使得山丘崩裂，扬起灰烬和烟尘。
魔王巨大的头颅之上，少女杵着巨剑傲然而立。
暗红色的眼眸似沉淀的血色，漆黑的面罩遮住了她上半张脸。
黑色的皮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及腰的白色长发披散在脑后。
天使的微光从远方升起，她漠然地抬起头看了远方一眼。
“该去看看你了”
她喃喃地道，挥舞着巨剑斩破空间。
一道漆黑的十字光痕出现在了面前，她迈着平稳的步伐踏入了裂痕。
魔界的幽暗密林，自从炎君觉醒之后，这里就成为了生命的禁区。
王阶之下的恶魔一旦踏入这里，就会迎来君王暴烈的怒火。
“嗯？”
炎君沐浴在熔浆之中，悄然睁开眼眸看了一眼天空。
血与火交织的彗星划破天际，正朝着这里飞来。
是谁，竟然敢如此藐视它的存在？
少女漠然看了一眼下方的炎君，又转过脸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飞行。
炎君见到了那漆黑的面罩，眸中的火焰剧烈跳动着，它下意识地压低了身段，隐隐要做出跪拜之姿。
服从强者，是恶魔的本能。
红色的彗星继续往前飞行，越过了埃尔诺迪亚的山脉，越过了永寂的冥海。
她途径了邪神洛怖尔的领地，面对这**裸的挑衅和蔑视，洛怖尔很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远方的天边呈现出混沌的色彩，光与暗模糊了边界。
她高举那把血色的巨剑，无尽的杀戮之力融入剑刃之中。
赤色的极光一闪而过，混沌被破开了。
滔天的巨浪和血色的风暴顺着边界席卷。
数以万计的生命在这股剑气的余波之中殒命。
那些魔界的原住民们发了疯一般逃窜，却依然逃不脱那股血色的风暴，最后被撕扯成了血浆。
少女屹立于末世的劫难之中，怡然不动。
那些死去的恶魔，还有魔界之人，对她来说如同草芥，她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冥神的宫殿所在之处，艾薇雅站在高楼之上，能看见西方的天空有一道血色的闪电划过。
“琉璃要动身了吗？”
艾薇雅咬了一口甜甜圈，忧心忡忡地道。
风暴散去，一道漆黑的裂痕出现在了边界之处，它正在缓慢愈合，少女顺着裂痕迈入了深渊。
闪电划破夜空，雷鸣如怒龙咆哮，只是诡异的是，今晚的闪电是血红色。
惊雷炸响，灰暗的房间亮起一瞬赤光。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窗外渐起，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窗上。
“啊”
筱梦捂着胳膊，紧咬着牙关，血色的眼眸中满是戾气和杀欲。
对鲜血的渴望近乎吞没了她的理智，她对着镜子，看着那狰狞的血牙，像被遗弃的小狼一样发出悲呦。
她很想哭，但是根本没有眼泪。
嘎吱～
房间门被推开了，筱梦猛地回过头。
闪电顿时响起，点亮了房间。
苍白的面容如狰狞的怨鬼，狭长的獠牙和血色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啊!”
沈渔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她打开灯，灯光照在了筱梦的脸上，筱梦伸出手挡住自己的脸，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姐姐你？是吸血鬼吗？”
沈渔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是。”
筱梦放下遮挡的胳膊，低垂着眼帘，发丝凌乱地披散着。
她的声音变得很是落寞，又有了一丝看透世界的淡然。
“我是怪物，会伤害你，你赶紧报警吧。”
筱梦自嘲地笑了笑，像是认命了一般。
她害怕自己克制不住这份嗜血欲，连这份仅有的幸福也要失去。
可是，这份幸福从此刻起，已经结束了吧
出乎意料地，沈渔没有后退，她拉下衣服，露出雪白的香肩，走到了筱梦面前，蹲下身。
“姐姐，你咬吧。”
很轻很温柔的一句话，筱梦突然笑出了声，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感到悲凉。
她不再抗拒，任凭血液里沸腾的原始**淹没自己。
“就算你要杀了我这个怪物我也心甘情愿吧。”
她一边吮吸着她的血，一边嘶哑地嚎哭着。
沈渔紧紧抱着筱梦削瘦的身体，能轻易摸到她背上的骨骼。她觉得筱梦此刻就像一个精美又脆弱的玻璃娃娃。
“姐姐，你还冷吗？”沈渔打了个冷颤，话都说不利索了。筱梦的身体实在冷得让她难以入眠。
“冷”
筱梦低声呢喃着，对鲜血的渴望不断侵蚀着她的神经。
胳膊上被迦楼罗之炎灼烧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沈渔又抱紧了一些，轻轻拍着她的背，在他耳畔哈着气，温热的呼吸扑打在筱梦脸庞上，泛起暖意。
筱梦能感觉到，妹妹的气息变得虚弱了许多，她强行忍住那股嗜血欲，放开了她。
可是一离开她的血，寒冷就无孔不入地袭来。
冷，深入骨髓的冷血液近乎停止了流动，这就是筱梦意识中唯一的感觉。
仿佛有千万把细小的冰锥洞穿灵魂，将每一寸的神经都割裂开来。
胸口处像囚禁着一头躁动不安的野兽，像洪流一般的力量想要涌向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似乎是要将那副孱弱的躯体碾成粉末，内脏都要搅碎，化成血浆。
“姐姐?姐姐你好些了吗？”沈渔摸了摸筱梦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依然冷得过分。
“想睡觉。”筱梦轻轻摇了摇头，往她怀里又缩了缩。
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深埋在地下的实验室。
在那里和她一样的孩子有很多，但他们都死了。
不是变成了扭曲畸形的，不可名状的怪物，就是变成了古神的傀儡。
她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体，在失去了生命体征后，她和很多失败品一样被扔进了垃圾处理间。
她记不清那段时间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大脑为了保护主人收到剧烈的精神冲击，会选择遗忘一些痛苦的过去。
她只是记得，为了活下来，她吃掉了很多同伴的尸体。
具体有多少，她记不清了。
那些同伴里，有和她彼此安慰，相互鼓励的。
也有发泄着愤恨，倾诉着绝望的。
人性被彻底扭曲，道德在求生的本能下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认为自己变成了一只野兽。
但是她没有，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竟然机缘巧合地驾驭了古神的力量。
那份古神之力，来源于一个始祖级的吸血鬼。
那是让那群疯子们梦寐以求的力量，然而他们不会想到，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怪物，已经逃了出去。
之后的岁月里，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还有撕心裂肺的尖叫，都成为了她最可怕的梦魇。
时间，并不能治愈所有伤口。
“好，我们睡觉。”沈渔有些无奈地笑笑，把下巴轻轻贴在了筱梦的额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把你们经理给我叫来。”面容俊朗的少年有些慵懒地掐灭了烟头，对着一名服务生说道。
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自信又张扬。一双桃花眼也很是迷人，只是这桃花是比较邪异，有些烂桃花的那种。
笔挺的西服质感细腻，翘着的腿修长笔直，鳄鱼皮鞋的鞋尖不太雅观地晃悠着。
咖啡店里有不少女孩都偷偷打量着她，对上了他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又会不自觉地别过脸。
不一会儿，一名矜持有礼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走到了少年面前。
“楚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要她的联系方式。”楚青岚看着咖啡杯内猫咪的拉花，竟然有些舍不得品尝。旋即指了指在柜台研磨咖啡的清秀女孩。
“这个抱歉，楚少。我们员工的个人信息都是保密的，不得透露出去。”经理面露难色。
楚青岚挑了挑眉，对着一旁的管家吩咐道:“把这家店买下来。”
“好的，少爷。”管家微微躬身，对着经理吩咐道:“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哎，好!”经理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带着管家往楼上走。
“好干净的女孩。”
楚青岚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柜台上梳着麻花辫的女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
半刻钟后，管家阴沉着脸走到了楚青岚身边，恭敬地道:“少爷，这家店的老板不卖。”
“是嘛？”楚青岚稍稍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只是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柜台。
“美女，方便认识一下吗？”他走近了一些，似乎被她眉间的那一抹朱砂迷住了。
沈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咖啡豆研磨成粉，然后在漏斗中放上滤纸，浸湿贴杯，加入研磨好的咖啡粉。
楚青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灵巧的双手，温香软玉也不外如是。
女孩白皙的脸颊有些婴儿肥，手掌也略微有些肉感，看起来有些稚嫩，像未成熟的青梅。
但不妨碍她的漂亮，若是再过两年，面前的可人儿应该会更加出尘。
冲泡完了以后，女孩不慌不忙地开始拉花，楚青岚好像格外有耐心，欣赏着那咖啡杯里缓缓成型的猫咪。
做好了这一杯咖啡，女孩开始解开工作服上的扣子。
“这么着急干嘛？我们才刚认识呢。”楚青岚眯着桃花眼，颇有些挑逗地笑了笑。
他的眼睛扫到了她白皙的脖颈，目光微微一凛，短暂地收敛了笑意。
“我下班了。”沈渔头也不抬地说道，将脱下的制服折叠好，然后放在了工作的柜子里，拿起一把透明的雨伞就出了门。
楚青岚看着女孩出了门，只是浅浅笑着，没有阻拦。
直到女孩的身影被雨幕淹没，他才对着一个一直盯着他看，犯了花痴的服务员挑了挑眉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是在跟我说话吗？天呐!服务员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啊？你你说她啊？她叫沈渔。”
“沈渔，记住了。”
楚青岚眯着眼，轻轻笑了笑。
他能感知得出来，这个女孩子被血族采过血。
雨下得很大，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停过。
“为什么古人留下的都江堰流传千古，而现代人的城市内涝却这么严重呢？”沈渔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吐槽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了。
一脚下去地面上就溅起厚厚的水花，她觉得自己的鞋子里都可以养鱼了。
往日里她是很喜欢下雨天的，经常带着姐姐出去踩水，可是她今天提前下班，拿不到加班费了，所以心情很不美丽。
灰心丧气地回到了家里，筱梦依然躺在床上，桌上的饭菜都没有动。
走到了姐姐的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心传来的温度冷得可怕，她白皙的脸颊又苍白了几分，嘴唇毫无血色。
“姐姐，你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沈渔疼惜地摸了摸筱梦的脸，轻轻咬了咬嘴唇。
麻利地将饭菜热了一遍，又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眼，这才出了门。
雨下得更大了，沈渔的视线都被落下的雨幕遮挡住。
狂风呼啸，蛮横地撕扯着伞面。她有些握不住雨伞。
整个雨伞向上翻卷起来，被狂风一把夺走。冰冷的雨水放肆地淋在她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她全身上下的衣服就都湿透了。
“啊！”沈渔扔掉了伞把，将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边上，然后沿着街道逆着风奔跑起来，风刮得很大，恨不得将她柔软的身子吹飞。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她来到了一栋别墅面前。手指颤抖着，忐忑不安地按下了门铃。
“叮咚!”
她的心跳得飞快，泡得起皱的手指紧紧捏住湿透的衣角，就像是等待着聆听命运审判的死刑犯。
等了好一会儿，别墅门终于打开了。她欣喜万分，却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哪位?”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脸上化着淡妆。
“夫人，我是沈渔!”沈渔将额前湿润的发丝拨开，勉强笑了笑。
“沈渔?”妇人皱着眉头，有些茫然。
“沈万生，是我爸爸。”沈渔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沈万生?”妇人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是那个司机的女儿?”
“是的，夫人。”沈渔很是激动，仿佛溺水中的人抓到了一丁点渺茫的希望。
“你来干什么?”妇人面无表情地道。
“能不能看在我爸爸给您工作了那么多年的份上，帮我一个忙。”沈渔的声音颤抖着，有些哽咽。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这句话几乎抽空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勇气。
“你父母的死，我很抱歉。虽说他们是在工作途中去世，但公司也为他们买了保险，受益人是你，最后你也得到了赔偿金，我想我们应该不欠你们家什么。”
妇人悠悠地道，那张脂粉和唇彩修饰的脸，像一张没有生气的京剧脸谱。
“可可是”沈渔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爸爸妈妈是为了保护老爷和小少爷才死的是的。老爷和少爷，听起来就像是旧社会产物的名词。
阶级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不会因时代变迁而消弭。
“好了，我还有事，你请回吧。”妇人有些不耐，回身准备走进房子里。
“夫人，我姐姐病得很严重，求你救救他。我做什么都可以。”沈渔丢下了最后那一丝自尊，跪了下来，拉着妇人的手。
“我姐姐她没有做错什么，她真的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一个人。我我可以给您做佣人，打扫卫生、做饭、家教只要能治好了她，我我做什么都可以。”沈渔有些语无伦次。眼眶滚烫，泪水混合着雨水一起落下来。
“姑娘，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公平。”妇人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道。
“如果哀求能换来一个人的健康，那还要努力干什么?上天从来就不公平，每天都有很多孩子不幸夭折，厄运发生在你姐姐身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世上唯一公平的就是我们谁都会死，凭什么你姐姐就不可以?”
“难道因为她温柔善良，别人就应该对她好，就应该喜欢她？因为她可怜，所以我就要帮助她?”
“姑娘，我们家不缺佣人。你的自尊也很珍贵。我没有帮你的义务，你也拿不出交易的筹码。”
妇人轻轻拨开了沈渔的手，回身关上了门。与之关上的，还有沈渔心里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谁啊？”老人逗弄着鹦鹉，头也不回地道。
“那个司机的女儿。”
“哦”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没了回应。
“你拿不出交易的筹码。”这句话像锐利的刀子，扎在她的心上，将仅剩的那一丝美好幻想撕扯得面目全非。
“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找老爷帮忙。你爸妈对我们有恩，我们不会亏待你。”
老爷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那信誓旦旦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明知道是客套话，却还抱有一丝侥幸么？
沈渔的手无力地垂下，像发条坏掉了的人偶。
她就这么跪着，没有站起身。像是麻木了一般，任由雨水冲刷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双膝都像是僵硬了，沈渔撑着冰冷的地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
微茫的车灯照在了沈渔的脸上，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她面前。
一名身着黑色水手服的女孩子打开了车门。
沈渔停下脚步，木然抬起头，伞下是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面孔。
“你是？海琴同学？”
海琴月笙，最近刚刚转来洛城第一魔法高中的高一新生。
因活泼善良，阳光可爱的外表，还有富裕的家境，在新生中拥有极高的人气。
“沈同学?”
海琴月笙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稍稍有些吃惊。
“你在这里干什么？淋了这么多雨。”
她撑起伞遮住了她的头顶。
“我”沈渔眼眶红红的，欲言又止。
“上车吧，遇到了困难，跟我说。”海琴月笙善意地笑了笑。
“嗯”沈渔捏了捏衣角，点了点头。
上车之前，海琴月笙看着不远处的转角，露出了一个温暖阳光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啊，实验体a107”
在沈渔身后看不到的墙壁后面，筱梦无力地蹲下，捂着剧痛的胳膊，长发遮住了脸颊，看不出表情。
她知道这个妹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就这样走出去，见到她最狼狈的样子，她一定会很尴尬吧？
在自己面前，她永远都要摆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窘迫难看的一面。
她知道，妹妹咬着牙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受过很多委屈。
她不忍心看着妹妹跪在雨中的样子，可是沈渔是那么要强的人。
她真的，受不了这样。
筱梦沿着来时的路奔跑起来，一路上栉风沐雨，像受伤了的小动物一样轻声幽咽。
筱梦跑累了，停下来扶着膝盖，喘着气。一想到她孤零零地跪在雨中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酸。
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家里。失去了力气一般扑倒在床上，手指紧紧抓住被子，手背青筋暴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从床上坐起身。
时间不早了，该准备晚饭了。筱梦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着墙上挂钟所指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这才失落地走进厨房。
一边炒菜一边哭，眼眶都红肿了，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姐姐!我回来了哦!”沈渔欣喜地推开房间门，身上湿漉漉的，却洋溢着火焰般的热情。
“换下衣服，先去洗澡吧。”筱梦拿来毛巾替她擦了擦头发，又给她把换洗的衣服准备好，往浴室里倒好了热水。
“好的，今天路上风好大，我伞都被吹走了，淋了好一会儿的雨。”沈渔接过毛巾，像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起来。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对啊，我今天涨工资了。下个月可以多拿两千块。”沈渔温柔地笑着，筱梦却觉得胸口揉进了一把碎玻璃。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筱梦的眼睫轻微扇动着，好看的眉眼弯弯地，似初生的月牙。
“咦?你眼睛怎么回事?哭了吗？”沈渔凑近了一些，疼惜地摸着她的眼眶。
“哪有!那个洋葱太辣了，我有些受不了。”筱梦目光有些闪躲，指了指厨房砧板上切开的洋葱。
“以后不要弄洋葱了，我不吃，免得姐姐难受。”沈渔笑着摸了摸筱梦的脸，笑得很甜。
“快去洗澡，你看你都湿透了。”筱梦心中一阵酸涩，眼泪险些又要落下来，于是赶紧把妹妹往浴室里推。
“好的，嘻嘻!”沈渔吐了吐舌头，又摸了摸筱梦的脸，调皮地笑了笑。
等沈渔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出来的时候。筱梦正好解开了围裙，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到了桌上。
“饭做好了，快来吃吧。”
“呀，原来我家姐姐居然会做这么多菜!”沈渔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不禁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睛。
“别小瞧我哦!”筱梦有些小得意，不停把盘子的肉夹到妹妹的碗里。
“好吃!”沈渔大口吃着饭，一点也没有淑女的样子，腮帮子鼓鼓囊囊地，活像一只小仓鼠。